禹司凤听他提到女儿,便低唤了一声:“大哥。你女儿还没转世吧……至少等她转世……”

柳意欢低声道:“或许等不及了。说到底我还是个自私的父亲。每每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弃她不顾。就算她转世,我也没脸面去照顾她。”

他叹了一声。抹了抹脸,又道:“天界这次的事,我用天眼没法看,也和你们一样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发生了,不如给你们说说大天眼和小天眼的区别吧。我这个就是小天眼,知悉万物的因缘结果。还有一种大天眼,璇玑你应当见过,那次在少阳派,那天上裂开的。便是大天眼了。诸神有事没事就用它来看看凡间或者阴间,那是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一瞬间看到下界情况地大天眼。既然用上了它,我想上界一定有人随时监视你们,不管去什么地方,大天眼都能看见,所以我说……让你们逃。其实也没有意义。”

他苦笑起来。

禹司凤沉吟半响,突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眼下再赶去东海之滨,只怕也来不及了。何况东海太大,鲛人生活在水里,一时根本找不到。不如咱们直接去阴间找无支祁,他应当还没出来,否则离泽宫那边不会没动静。倘若他肯帮忙,那再好不过,请他照看柳大哥和少阳派,顺便去东海找亭奴。我和璇玑,就去昆仑山。”

柳意欢一听无支祁地名字。脸色顿时一黑,哼了一声:“他肯帮忙?石头也会开花!还嫌不够麻烦?非要扯上这么个会来事的人物!”

禹司凤笑了笑,“大哥对他有偏见,我倒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和璇玑前世也有一定牵扯,璇玑被罚下界历劫,说不定便是因为他,于情于理。他都不会亏欠她。他若肯帮忙,倒真是了却最大的心愿了。”

柳意欢只是冷笑,并不说话。璇玑急忙说道:“好啊!这个主意好!我同意!咱们马上就去阴间!”说罢她从自己地袖袋里掏出两枚玄铁指环,道:“这是上次我和……腾蛇去阴间时留下的,就是以前六师兄在不周山做眼线的时候带回来的。司凤那边应当也有两枚吧?你和析大哥也去过了阴间。”

禹司凤也掏出两枚指环。想了想,皱眉道:“只有四枚,如果无支祁答应的话,咱们这边可是五个人啊,加上紫狐。”

柳意欢又哼了一声:“那死猴子若没有点本事。怎么会让天界那帮神仙如此忌讳?小小不周山哪里能困住他!神茶郁垒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均天环和策海沟都在他手里,要不怎么说那帮神仙柿子捡软的捏?不去找他。反而来找咱们的麻烦。”

“策海沟?”璇玑耳朵尖,“那是什么?”

“听说是这两样都是不得了地神器,均天环以前被金翅鸟当作圣物,用来提升妖力,那策海沟嘛,就是无支祁本人持有地东西了。没人能逃过策海一沟,那玩意很不得了。”

璇玑“哦”了一声,回想那次在阴间见他,好像没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钩子,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柳意欢突然一皱眉头,又道:“我很早以前听过一个传说。均天策海本是一个天神地宝物,不过后来那天神不知为何失踪了,宝物却留了下来,过了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又流落到凡间,被人拿走。那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说,均天策海却是真正存在的,到底不是下界之物。离泽宫想要回均天环。只怕后患无穷。”

璇玑拍手笑道:“柳大哥,你别再啰嗦啦!再说下去天都亮了,咱们快走吧?先去阴间。回头我和司凤还得去昆仑山呢!……对了,为什么要去昆仑山?”

禹司凤眉头微微一挑:“那是天帝在下界的花园,天光开阖的时候,有天梯可以去天界。这事总要找上面的人说个清楚。”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章 均天策海(三)

俗话说得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那个烈火,天崩那个地裂。。。这等套戏虽然恶俗,但紫狐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盼望着它会发生。从无支祈大大方方开口让她留下来陪他开始的那一刻。她就一直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窥视他。

倘若他下一刻就上来抱住她。贴着耳朵说一些甜蜜的情话,跟着解开她的衣裳——哎呀,这可怎生是好?她简直期盼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眼下她可不是以前那毛茸茸的狐狸了,无支祈喜欢美人。她正投其所好。就这样娇切切的站着一旁,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不信她不动心——这不,他不是走过来了吗?

“小狐狸。”他温柔的抱住她,吐息在她面上,令人陶醉。紫狐故作娇羞的抬头看他,欲言又止,他也欲语还休,半晌,才到:“你眼皮抽筋了吗?怎么一直在眨.”

紫狐呆住。

他又道:“还是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多可爱,抱着睡觉一定暖和极了,你不能变回去吗?”

她还是呆。

他还在说:“这鬼地方又阴有潮湿,呆了千年,真是风湿病都要出来,快,用你的皮毛给我暖暖。”

紫狐吞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等。。。等等。无支祈,你不喜欢我变成人的样子吗?”她不信他有眼无珠,赶紧扭着腰身转一圈给他看:“看!细腰长腿美貌如花,你没长眼睛?!”

“哦。”一般般啦。他抠着鼻孔,一幅勉强勉强的样子,“我更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

“你这蠢货!”紫狐勃然大怒,一脚踹上他地面们。将他踢翻在地,跟着赌气跺脚跑出去。外面还是老样子,白雾缭绕,什么也看不见。紫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心中一会委屈一会愤恨。

反正他眼里永远不会有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啊啊啊啊啊?她末矶了半天,没人理她,只得偷偷转头瞄进屋子,无支祈还维持着方才被她揣倒在地的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这样的时刻,他会想什么呢?

紫狐走了回去,一直都到他脑袋旁,轻轻坐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刷”的一下。甩在他脸上——她果然还是变回了狐狸。“我。。。不是故意的啦。”她见无支祈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只得委委屈屈的道歉。“也没用劲啊。。。疼吗?你、你别不理我。。”

尾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紫狐尖叫一声。天翻地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哈哈大笑的搂进怀里了,他的脸贴着她缎子一样柔软光滑的皮毛。左右蹭,一面叫:“还是这样好!真暖和!”

某些时刻开看。他真得像小孩子。

紫狐挣扎了几下,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下巴贴在他胸口上。不动了。停了一会,两人就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的胡聊起来,千年的障碍仿佛一下子变得不存在,她还是他可爱的小狐狸,他也还是她心中偷偷仰慕爱极的男子。

是谁说过,两个人的关系中,谁先爱上了。谁就要多吃苦。为了那个人,会一再的降低自己。最后一直埋进泥土里去,他会成为自己的整个世界。虽然这样的事实令她无奈,但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她再也没有变成人形,知道他不喜欢。全天下所有的女子在他无支祈眼里都是美女姐姐,要亲要抱要蹭在一起,唯独她紫狐不是。从某方面来说,虽然令人绝望。但在反过来思考,在他心里。她也算独一无二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命之不躁,冤如之何?她等了千年。想要的结局并不是如此,可是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这便是她的缘法了,强求不得。

两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在紫狐眼里就像只过了两天,或者两个时辰。一晃眼便流逝掉。就像她昨晚作的梦,梦里与他携手千年。恩爱甜蜜,开花结果——也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睁开眼,一切都不同。

每天早上紫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无支祁衣服上把口水蹭掉,今天也不例外,用力申了个懒腰,尖尖的嘴巴朝下面一蹭——嗯嗯?怎么是一堆湿漉漉的茅草?她嗖的一下跳起来,吐出蹭进嘴里的茅草。左右看看,却见屋门打开,无支祁抱着胳膊站在外面仰头望天,神情很是严肃。

她几步就窜上他的肩头。毛茸茸的尾巴勾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问道:“你再看什么?”

“哦,我在夜观星象。”他说得可正经了。

夜观?星象?紫狐抬头看看灰蒙蒙白茫茫布满雾气的天空,这里除了雾什么也没有,哪里来的星象给他看?

“现在是白天吧。你就会装模作样。”紫狐舔着自己的爪子,她是爱干净的好狐狸。

“笨。”无支祁指着自己的心口,道:“用眼睛就是花上一万年也看不到。用心去看。。。我有预感,那帮神仙要做一番事情了。”他肩胛处似有东西在灼灼跳动,隐约竟拉扯出一丝疼痛,“均天策海也有反映了。”

紫狐瞪圆眼睛看了半天。除了雾气还是啥也看不到。她叹了一口气,跳下无支祁的肩头,回头道:“用膝盖用鼻孔也看不出什么,算了。回去啦。这里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看。”

无支祁回手扯住她的尾巴。道:“回哪里?咱们的准备走啦。”

“走?”紫狐挣不脱他的魔手,气急败坏的大叫:“放开我!尾巴也是你能拽的吗?!”

无支祁硬是把她拉回来,勾在胳膊上挂着,笑道:“走拉走啦。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了。千年都没吃什么东西。嘴里淡出鸟来!小狐狸,咱们出去喝上一千杯美酒再说!”

啊啊?真得要走?紫狐这才真正反应过来,抬头问他:“走去哪里?离开阴间吗?可是。。。他们。。。”

“谁管他们!老子要出去,谁敢拦?”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张狂放肆,“老子出去,欠债的还钱,欠人情的还人情,该怎么逍遥怎么逍遥。拦我的,都别想活。”

语毕。他纵身一跳,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白雾中,只剩身后的小茅屋孤零零的矗立在荒野里。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影缓缓浮现在茅屋前,一人贴着门缝看了一会,似是确定人已经走了。低声道:“就这样放他出去,不知又要闹出多大的事端来。神荼郁垒只怕要遭殃。”

另一人并没答话。半晌,方压低嗓子道:“无法,旧缘法已尽,这新缘法究竟如何,上天也不知道。且看他们如何做吧。”

“那猢狲不是个省事的,若再次捣乱,又当如何?若他二人联手,又该如何?”

那人沉默良久,道:“杀。”

只此一字,便道尽所有。

。。。。。。。

将翱翔天空的苍鹰囚禁起来。有朝一日突然放开锁住它的锁链,它会有怎样的反应?紫狐一直认为人的傲性是会随着时间与经历的推移而渐渐磨损的。起初无论怎样棱角分明的性格。最后都会被打磨成光滑的面子。被擒获的苍鹰,会有大半宁可留下吃现成的。选择忘却流连天空的自由快感。

可是再见到无支祁脸上那熟悉的光芒时,她突然发现,时间在他身上几乎是停止不动的。无论他被囚禁多久,都无比渴望自由,他眼里那夺人魂魄的神采。到今天也没有褪色,令他神魂颠倒。

和所有陡然重获自由的人一样,他在天地间欢畅的跳跃吼叫着。仿佛浩荡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都属于他一个人。他也不知翻了多少个筋斗,最后哈哈大笑。将她一把捞起,纵身便跑,足尖在地上一点,飘飘欲飞。

他们到底是怎么出阴间的,她也说不清楚。只是眼前原本雾气弥漫,突然就变成了黑夜慢慢,腐朽气味的风拂在面上,那是真正的地狱的味道。“这是什么地方?”紫狐死死的咬住他的头发,防止被他颠下来,模糊的问着。

不象是不周山,不周山虽然不分昼夜,永远是暗夜。但绝没这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已有腐烂的气味悄悄蔓延。呆久了,简直要让人发疯,若不是无支祁就在身边,她真是忍不住想尖叫。

无支祁笑了笑,“这里是最底层的无间地狱,到了最后,就没有肉体上的刑法了。任何人往这地方一丢,无论多么强韧,最后都会无止境的发疯,痛苦不堪。”

紫狐不由毛骨悚然。

“没有希望——这才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吗?”他笑道.

他住的小茅屋就在无间地狱的最顶端,好在那里还有白蒙蒙的广,对任何人来说,有光明,就有希望,所以他还没发疯,还活的嬉皮笑脸。

“那帮神仙对我也算仁慈啦。”他将紫狐丢下来,她吓得尖叫起来。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裤子。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你要干什么?!”她吼得声嘶力竭。

无支祁蹲下来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抱歉,委屈你一下。退开些,别靠近,我有点事要做。”

紫狐使劲摇头,咬着他的裤脚就是不放。无支祁只得放弃,站了起来突然抬手在左边肩胛处狠狠一抓,霎时间,万到光芒从他心口处绽放出来。犹如漂浮的绸带一般,缓缓旋转,像黑夜里璀璨盛开的光之花。

那刺目的光芒立即引起周围的躁动,深沉的黑暗里似乎有人爱悉悉索索的说话,走动,靠近。紫狐侠得瑟瑟发抖,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是最让人恐惧的,恍惚中,只觉有冰冷的手摸上她的脊背,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叫。就在他尖声大叫的同事。无支祁的手上多了一团剧烈闪烁的光芒。晃一下,顿时长了一人多高,隐约想一根弯曲的钩子。

他漫不经心的笑着。将那钩子提在手里,耍两全,荧荧流光飞舞,然而在强烈的光芒,也无法突破无间地狱里的深邃的黑暗。他嘿的一笑,陡然大喝一声,纵身而起。

紫狐只见到一道巨大的光芒在空中闪烁,像一条矫健的银龙。紧跟着,一声剧烈的轰鸣,仿佛天地在一瞬间裂开一半,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那到光芒越拉越长,简直像横亘在黑暗里的一根柱子。地面向陡然沸腾的汤锅。翻滚扭曲,她不管怎么用瓜子抓紧地面,走回被摔得七荤八素,滚来滚去,像油锅里的豆子。

“刺啦”一声巨响,紧跟这是轰隆隆。空空。紫狐在地上不停翻滚,几乎要被那剧烈又可怕的声响炸聋了耳朵。她死死捂住耳朵,在最后一刻绝望的抬头——那到光芒斯裂开了整个黑暗!像初升的旭日,从一个月牙尖变成了辉煌万丈。光芒覆盖下,深邃的黑暗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无助的挥舞,是乍见光明的狂喜?还是畏惧?

她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再也受不了地面剧烈的震荡,晕了过去。恍惚中有人将她一把抱起,脸贴着她柔软的皮毛,又叫又笑。像个小孩子:“小狐狸!你看!耍了好打一场”

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三十一章 均天策海(四)

他用策海钩干了什么,紫狐是不晓得,反正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阴间。高耸入云的不周山,就在身边。阴冷的风,将远处的说话声送了过来,依稀是元支祁在和人唧唧咕咕说着什么。

紫狐刺溜一下跳起来,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金甲神人,那姿势,那神态,那气势,怎么看怎么像镇守不周山的两个神将神荼郁垒。不过神荼郁垒一直都是以万丈高大的形象出现,这两个金甲神人……好像比普通人大不了一圈。

无知祁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站在两人对面。歪着脑袋不知说些啥,紫狐三步两步跑过去。窜上他的肩头。尖尖的鼻子畏缩地躲在他脖子后面,低声道:“无支祁……你、你在和谁说话?”

无支祁反手拍了拍她光滑的皮毛,并没答话,只说道:“关了老子那么多年,老子没伤你们半根毫毛,不过小小打裂了不周山。不算什么大事吧?做神仙呢,不能太过分,否则老子会怒地。老子一怒,自己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明白地。”他笑得云淡风轻,一副我们是老哥们了你们都明白的样子。

神荼怒道:“做妖呢,不能太嚣张。你要搞清楚自己是个囚犯,你现在是逃命!搞得惊天动地不是挑衅是什么?不周山是说打裂就打裂地吗?!”

无支祁眼睛一亮,摸着鼻子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我搞得静悄悄一些,就可以走了?”

神荼涨红了脸:“胡说!你眼下是囚犯!速速回去等候土大帝地审判!不要再胡搅蛮缠!”

“啧。真烦。”无支祁摇了摇头。胳膊突然一挥,大喝一声。神荼郁垒只当他要发难,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谁知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他玩什么花招。

“好啦。老子没空陪你们玩。”无支祁笑着。将乱七八糟地辫子朝后一甩。道:“又不想和老子打,又不给老子走。你们是专喜欢用嘴巴来打架的长舌妇吗?”

“你……”神荼脸红得像烧起来一样。不知是羞是愧,正要和他再争辩几句。却被郁垒扯住,“我们确实打你不过,但既然身为镇守不周山的神将,恪守职责便是第一。哪怕为之战死,亦是职责。闲话说到这里,动手吧!”他铿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诛邪,下定决心,拼命也要拦他一拦。

一旁地神荼也抽出驱魔剑,两人挡在无支祁面前。再也不说话。

紫狐见他们三个剑拔弩张,只怕是要打上一架,她一定是拖后腿的那个。干脆悄悄从无支祁身上爬下来,回头去看不周山。只觉那山体上似乎是被人打了个弧长的裂缝,阴冷腐臭的风从里面呼啸而出,带出无数号哭尖叫地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原来方才无支祁是用策海钩硬生生将不周山劈坏了!不过这确实符合他地作风,无支祁一向是蛮干地很。

她摇摇耳朵,再去看无支祁,他还是抱着胳膊,悠哉游哉,笑道:“来啊,老子赤手空拳陪你们耍耍!”

那两个可怜的神将。被他气得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绿,然而实在是忌讳他。虽然过了一千年,但他当年水淹天庭地威势犹在,二十八星宿多么强悍地神将,硬生生被他杀光大半,最后连玄武都重伤不治而死,朱雀的右胳膊也被他砍断——谁有胆量与他斗上一斗?

神荼喉头微动。一颗冷汗顺着鼻梁流下来,郁垒没有动,无支祁也没有动——他忍不住了。先下手为强!驱魔光芒大盛,正要发招,忽听紫狐大叫道:“天哪!你们怎么来了?!”

在这千钧一发地时刻。她尖叫一声,比晴天霹雳还可怕,神荼手腕不由自主一抖,驱魔连个苍蝇也没劈中,咣当一下砍在地上。他顿时羞愧难当,脸上涨红一片,偷偷拿眼去瞅无支祁,只盼他没发觉,谁知他扯了一下嘴角,冷笑:“还是那么没用!”

神荼恨不得立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郁垒见同伴受辱士气大损,自己再不动,今日便真的要被这头猢狲踩在脚底。当即大吼一声,上前没命地挥舞着诛邪没舞两下,只听后面一个娇嫩的声音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他一听那声音,心中又是大惊,诛邪脱手而出,丢了老远,这下,他的脸比神荼的还厉害。

无支祁百无聊赖地回头,突然眉头一批,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道:“哟!怎么又是你们?来找我的吗?真是巧呀!”

对面站着的,正是璇玑三人。他们刚来到不周山,老远就见到神荼郁垒身上地万丈金光。由于他们今次没有放出万丈神相,柳意欢非说那金光是金子,硬把璇玑和禹司凤拉过来捡金条发大财,谁知靠近了才发现是神荼郁垒,他俩正挡着无支祁,双方剑拔弩张。

璇玑走过去,见神荼郁垒脸上一会惨白一会血红,而两人的兵器一个插在地上,另一个丢了老远,回头再看看无支祁。一脸轻松,当即皱眉道:“你真过分!不是答应了我不伤害地府的人吗?干嘛打他们?”

无支祁无辜地瞪圆了眼睛:“我?打他们?冤枉啊!我连根手指都还没动呢!”

璇玑懒得理他,过去替郁垒将诛邪剑捡回来,递到他面前,柔声道:“对不起,总是让你们提心吊胆地。我们马上就走。”

郁垒怔怔地接过诛邪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旁边的神荼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时候。他们能说什么呢?一个战神,一个惊天动地的妖魔,若不想死。最好是一个字都不说。

无支祁笑道:“原来真是过来接我地!多谢多谢!”

柳意欢冷笑一声。走到一边去,嘴里也不知嘀咕些什么。禹司凤说道:“你这两年没有出去过?一直待在下面?”

无支祁耸了耸肩膀,“好久没见到小狐狸了。陪她说说话咯。出去肯定有一堆事。顾不上理她,回头她一定又和我哭。她哭起来真是难看死了。”

紫狐正亲热地趴在璇玑肩膀上舔着她地脸,听他这样说。气得窜回去在他手上重重咬了一口。叫道:“你才是烦死了!臭猢狲!”无支祁笑了起来。哎哟哎哟地叫着,将她地尾巴一抓。反手将她甩在自己肩头。用手按住,跟着她在毛茸茸的大尾巴上一亲。笑道:“别气别气,小狐狸最可爱。”

禹司凤又道:“我以为你早早便出去将均天环还给了离泽宫。”

无支祁“啧”了一声:“急什么?都等了一千年。还急这一会?走走,先离开这鬼地方,阴森森的。真不舒服。”

说罢他抬头就走,璇玑急忙叫道:“等等!无支祁……有点事。想让你帮忙……”她说得犹犹豫豫,像是不知怎么开口。无支祁满脸欣喜地跑过去抓住她地手。柔声道:“说吧!战神姐姐有什么差遣,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紫狐在后面也不知咬了他多少口,他都混不在意。璇玑见他这么热情,顿时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好人,倒豆子似的将近期一系列变故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我……我想请你帮我去东海找亭奴,然后……照顾亭奴和柳大叔,别让天界地人把他们抓走。可以吗?”

无支祁眯起眼睛,弯弯地。笑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难道比我差吗?”

璇玑摇头道:“我得去昆仑山。无缘无故背上造反叛乱地罪名,我可不甘心。”

无支祁摊开手:“这么好玩地事你自己去,居然不叫上我!我也要去天界!干脆带着那什么柳的,一起去天界就是了!昆仑山我可熟地很。”

璇玑急道:“不行!那亭奴怎么办?再说,我这次是去找人说理,又不是打架,你和腾蛇一样,动不动就要打架,我才不带你去!”

“喂喂!”无支祁郁闷了,“不要把我和那个银头发地混为一谈好不好?……对了,他人呢?不是说出去打架吗?他怎么没来?”

璇玑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却听郁垒在后面说道:“腾蛇大人已经为白帝软禁,三百年之内不许下界。至于那鲛人,我听闻已经被应龙大人捉去了天界。他千年之前就因为连坐罪被罚下界,下界之后更不知悔改,再次犯错,天帝地意思是严惩。纪律朝纲。想来不日是要处以极刑了。”

众人听说都是大吃一惊。璇玑颤声道:“连坐……怎么又是连坐!连坐到底是个什么罪?”郁垒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他即为将军大人地密友,将军大人出了什么事,他自然也……”璇玑茫然地看他,确实,她身边的人好像总是会倒霉,司凤。柳大哥。亭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支祁笑道:“干嘛。刚才还剑拔弩张地,这会又过来讨好卖乖,怕你们的将军大人一剑把你们劈成两半?”

郁垒脸上一白,跟着却说道:“不。我们不过是镇守不周山的神将罢了。在天界并无说话地权利。但将军大人有没有谋反,我们却明白。她这样的人……绝不会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人,和那些张狂跋扈的妖物完全不同。”

“哈哈!”无支祁大笑起来。“嗯,张狂跋扈,不错!这个形容很好,我喜欢!”

郁垒又道:“将军若要去昆仑山。不妨两个月之后再去。届时天帝去下方花园玩赏,不用上天界便可以见到他。您现在……一介凡人,独闯天界是极大地罪名。”

璇玑急道:“两个月!那亭奴早就死了!”

神荼忍不住说道:“死便是死了。一个鲛人而已!你若执意现在去,本来不是死罪也会被订成死罪,根本不值得!”

璇玑脸色苍白,怔怔看着他神荼被她看得毛骨悚然,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而已。什么时候去,是你自己的事!反正和谁作对都别和天帝作对。你、你自己看啦!”

无支祁在璇玑肩上一拍,道:“罢了,走吧!两个月就两个月,正好均天环的事情也要解决一下。”

可是……璇玑摇了摇头。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亭奴莫名其妙死掉?

“他不会那么快死地,在抓到你我之前。他不会死。天界定罪名喜欢一起定,两个大头没逮住,他一个连坐。怎么也不好定罪。你就放心吧。”

无支祁扯着她的袖子。璇玑终于点了点头,将信将疑,跟着诸人离开了不周山。没走两步,却听郁垒在后面说道:“将军!望你早日恢复神识,恪守严明,不要与妖类同流合污。谨记谨记!”

璇玑心中一颤回头再看,那两员神将已经消失不见。她忽然觉得有件事很不对,十分不对,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不对。

不对劲的。到底是什么?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二章 均天策海(五)

一直出了不周山,璇玑突然把手一拍,叫道:“不好!我答应了玲珑去阴间看看鸟童地情况!结果给忘了!”她掉脸又要回去,禹司凤拦住,皱眉道:“你去看鸟童做什么?玲珑怎会让你去看他?”

璇玑犹豫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禹司凤又道:“原来你先前说要来阴间,竟是为了此事,玲珑出什么事?”

璇玑只得将玲珑每天做噩梦的情形说了一遍,怀疑是鸟童阴魂不散,缠着她。禹司凤听完皱眉不语,倒是无支祁摸着下巴笑道:“别胡扯了,人都进了地狱,哪里来的本事骚扰阳间的人!不然老子这一千年早就托梦无数啦!我看这事和阴魂不散无关,分明是心病嘛!”

“应该不会吧,玲珑看上去很怕的样子,说不定真是鸟童搞得鬼,你们先去,我去看一下。马上回来。”璇玑摆摆手,谁知又被禹司凤拦下,他沉声道:“不要去,浪费时间。”

“什么叫浪费时间!”璇玑有些恼了。涨红脸瞪着禹司凤,他欲言又止,只皱眉犹豫,紫狐在一旁沉吟道:“璇玑,依我看,这事真和鸟童无关。真正阴魂不散的人不会只是托梦,被关入地狱受罚的魂魄更没有托梦的能力,何况你看,神荼郁垒守在这里,地狱里更是每层都有阴差守卫,鸟童又不是无支祁这样厉害的人,根本不可能逃出来,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觉得玲珑想太多了,无支祁说得没错,那是心病。”

“可是……”璇玑还有点想不通,禹司凤握紧她的手,道:”先去找客栈住下,晚上我给你说.”

众人都不支持她再回去,璇玑只得乖乖跟着他们离开。

无支祁被关了一千年,出来看一棵树一棵草都是新鲜的,还在荒野上就开始大叫大嚷,喜得抓耳挠腮,就没一刻是安静的,等到了镇子上,看到熙来攘去的人潮,栉比鳞次的建筑商铺,眼睛都要看直了,反而安静下来。

进了酒家,璇玑信守承诺,买了三四坛好酒,朝无支祁面前一丢,笑道:“来,咱们喝酒!”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简直比太阳还亮。

无支祁虽然嘴馋,但并不像腾蛇那样往死里塞,相反,无论是喝酒还是喝菜,他都显得十分悠闲,众人说说笑笑,谈谈外面变化的事物,很快就喝干了一坛梨花酿,无支祁端着酒杯,斜靠在二楼栏杆上,望着下面喧嚣地市集,笑叹:“外面真是变了不少,一千年前,哪里来的这等醇厚好酒,更没有这么精致的小楼,房子都是石头搭的,上面都用人脸做花纹……”

说罢又捻起一块细致糕点,丢嘴巴里大嚼特嚼,一面唔唔道:“唔……好吃!想不到啊,一千年后出来,这日子比天界还舒服!天帝老儿想必在天上又羡又妨,贱民们都比他会享受了。”

“咦,你在天庭住过?”璇玑很好奇。

“那可不是!”无支祁哈哈笑起来。“住了蛮久呢!每天都有人送吃的过来,怕我发火。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好吃的,可惜都没啥味道!”

真的吗?璇玑看他地眼神已经变成崇近拜了。紫狐哼了一声,翻白眼道:“你听他吹牛!肯定是被关在天牢地那段时间,天界的人没杀他都算好的了,还养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