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闭了闭眼,抬头看向东边天际缓缓升起的朝阳。

林念营进屋给他拿了语文课本,捏着书,赵瑾好一会儿才打开,默默地看了起来。

“背书要大声读出来才有成效。”苏梅一边说着,一边抱了小瑜儿去厨房。

林念营拿着自己的语文课本,率先读出了声,开始还小,慢慢就放开了。

赵瑾平复了下心情,缓缓跟上。

小黑蛋拿着鼓槌冲到厨房门口叫道:“娘,娘,你帮我把鼓架放在院里呗,我想站在院里打一会儿鼓。”

锅开了,苏梅放下小瑜儿,揉面贴饼:“哥哥们正在背书,小黑蛋不用吗?”

“我不想背啊,我想敲鼓,敲昨天赵叔叔教的《军中的小号》。”

“先背书,”苏梅道,“等会儿吃院饭,在敲。”

“我不想啊——”小黑蛋扭着身子撒娇道。

“过会儿上课,王奶奶不会抽查你们背课文吗?”苏梅掀开锅盖,将一个个饼子贴在锅沿上,慢悠悠地道,“到时候哥哥们都会背,只有你不会,哎啊,多丢人啊!”

小黑蛋认真地想了想,转身回房拿了课本,凑在林念营、赵瑾身边读了起来。

小家伙忘性大,时不时地要停下来,指着书上的字,问问两人怎么读。

对小黑蛋,赵瑾表现得比林念营还要有耐心。

苏梅默默看了眼,洗了洗手,往灶里填了根柴,拿了个玩具给小瑜儿玩。

打开家属院带回来的咸菜坛子,捞了点腌萝卜条拿水泡着,煤炉上放个小锅,趁机洗了些野葱蒜,跟生姜一起切碎,待锅烧热,倒了点茶油,丢入葱姜蒜爆香,捞出萝卜条挤出水分丢进锅里,略一翻炒就好,无需在放其他调料。

吃过饭,小黑蛋敲了会儿鼓,赵瑾、林念营都正统地学过音乐,听着不对的地方会帮他点出。

苏梅收拾好厨房,锁了门,将三个大的送到王家,背着小瑜儿去了农垦食堂。

先进孵化房查看了遍种蛋,然后接了小战士的班,守在外面烧炕。

烧的都是家具房不要的碎料,有些木块苏梅看着不错,留下,去厨房拿把小刀,利用木榫结构,给小瑜儿、小黑蛋做一个会动的小人、小马,小车,给赵瑾雕了副五子棋,跟大胖要了截皮筋,给林念营做一个弹弓。

司务长看得抚了抚额:“你真闲!”

烧炕还真是个轻闲的活儿,再加上小瑜儿不是个闹腾的孩子,给一个玩具就能自个儿玩半天,遂填柴的功夫,不耽误手上做其他事。

“来来,我给你找点活,”司务长说着进屋抱了剖好的篾条放在苏梅身边,“会编晒垫吗?”

苏梅诚实地摇摇头:“不会。”

司务长起了个头,然后讲解了一番,递给她道:“试试。”

苏梅往灶里填了根柴,接手编了一起来。

开始学,尺寸上,司务长没给她定太大。

0.3米大小的一个圆形晒垫,一个多小时就编好了。

司务长教了她如可收尾,就走了。

苏梅把晒垫给小瑜儿装玩具玩,进孵化房给种蛋挨个地翻了翻身,出来陪小瑜儿玩了会儿,教了两句儿歌,就到九点多。

把烧炕的活儿和小瑜儿交给战士,苏梅去厨房帮忙。

她削土豆快,一进去,大胖就给了她一把刀,一张凳子。

苏梅坐在一筐筐洗好的土豆前削,两个战士不停地将她削好的土豆拉走,没削的往她跟前移动。

几筐土豆削完,苏梅活动了下手腕,拿着刀起身到案旁切丝。

大胖怕她累着,忙递给她只竹筐,笑道:“切丝我们来,你带上两人去抓点鱼呗,中午咱们给战士熬锅鱼汤喝。”

苏梅点点头,跟着接了筐,拿了小鱼网的战士向外走。

小瑜儿见了,扬着手在小战士怀里叫道:“姨姨…”

苏梅接过他,拿布兜背在身后去了溪边。

近段时间吃得有些勤,小溪的鱼儿不多了,费了半天劲,才堪堪捞了半筐。

帮忙处理好一条条鱼,苏梅又去孵化房看了回种蛋,背着瑜儿拿上玩具跟大胖说了一声,到溪边另捉了两条鱼,拎着去了王家。

张宁放鸭回来,在院里坐着打草鞋。

王老太看了下时间,从小课间里出来接了鱼去厨房做饭。

苏梅放下小瑜儿,把玩具给下课的三个孩子,抱了赵瑾出来晒太阳,接过张宁手里的草绳、稻草,坐在长凳上打起了草鞋。

用过饭,苏梅带着小瑜儿到农垦食堂上工,找大胖要了些早前砍的干竹子和一把刀一个小锯子,几个工具。

一边烧炕,一边截竹子做轮椅。

炊事班的战士看着新奇,时不时过来帮忙挖个孔,梢个竹榫,用火将竹子折弯等等。

赵恪提前下班回来,没去山里砍竹子,而是去后勤部找明天要休息的战士定了两扇大门,跟负责家具的曲连长交了租用费。

第63章

出了后勤大门,赵恪脚步一顿,想了想回头又定了两扇厢房小门。

布帘既然让苏梅觉得不自在,没有安全感,那就两屋各装一扇门。

赵恪到家时间还早,捉了只窜进院的兔子,掀开窗台上压着的半截青砖,拿钥匙开了杂物房的门,取了只竹筐罩住它,给上面压块石头。

取了铁锨,开始翻另一半地。

抬腕看了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赵恪收起铁锨,洗了把手,收了三角晒架上的衣服,锁了门,拎着兔子下山去了王家。

今个儿苏梅下工早,赵恪到时,她正坐在长凳上打草鞋。

赵瑾得了轮椅,有些兴奋,坐在上面也不要人推,自个儿推着轮子在院子里打转,学着掉头、转弯。

“爸!”赵瑾冲进院的赵恪挥了下手。

赵恪冲儿子点了头,看着苏梅笑道:“行动力瞒快的。”

昨天刚说要给小瑾做辆轮椅,今天就做好了。

苏梅抬头,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兔子,惊喜道:“捉了只兔子。”

“嗯。”赵恪拿着兔子冲闻声出来的王老太扬了扬,“大娘,今个吃吗?”

“吃!”不等王老太回头,苏梅便先应了声。

放下麻绳、稻草,苏梅走过来摸了摸兔子,跟王老太道:“好肥哦,大娘,我们吃兔肉火锅吧?”

王老太的目光落在兔子鼓鼓的腹部上,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对赵恪道:“给我看看。”

赵恪抓住兔子的四条腿,握着兔子两耳的手往上移了移递给王老太。

王老太捏住兔子的两只耳朵,接过来,不顾它的巨烈挣扎,摸了摸它的腹部:“怀崽了。看这样,要不了几天就要生了,养着吧。”

说罢,拎着去杂屋房,找东西给它做窝了。

苏梅眨了眨眼,看向赵恪:“我想吃火锅。”

不说还没那么想,这一开口,前世那切得薄薄的牛肉卷、羊肉卷,丢进红油锅里涮几下,捞出醮着麻酱送进嘴里,哎吆,那个味,苏梅“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太怀念了!

赵恪以手抵唇,止不住还是笑出了声:“就这么馋!”

京市的羊肉涮锅,川省的兔肉锅,确实美味,他却不知原来陕北也有火锅?!

“想吃!”苏梅双眼骨碌碌转了转,几步窜进厨房拿了只竹筐,拎了把刀出来,“走,上山。”

赵恪伸手撑了撑额,真是风风火火,一身急脾气:“念辉、念营、小瑜儿呢?”

“念辉、念营在屋后打麻雀,”苏梅一边背着竹筐向外走,一边道,“小瑜儿跟张姐去后山摘野菜了。”

“小瑾,”苏梅略一驻足,回头道,“我们上山了,你想吃鸭子火锅还是兔子?”

“都行,”赵瑾道,“苏姨你注意安全,进了山跟着我爸别乱跑。”

苏梅大步出了门,抬手朝后随意挥了下:“知道了。”

“大娘,”赵恪走到杂物房,跟王老太道,“晚上在您这吃火锅,您等会儿先别急着做饭。”

“那我先准备点配菜,”王老太说着笑了,“上次小梅兴冲冲从山上带回只鸭子,我想着留了它孵蛋,就拦着没让吃;这回弄只兔子又被我拦下了,哈哈…等会儿这丫头上山,捉了什么肯定要先确定一下有没有崽。”

“小儿心性,还没长大呢。”赵恪跟着笑道,“那大娘,我们去了。”

“去吧,早点回来,”王老太叮嘱道,“天快黑了,别在山上逗留太久。”

“嗯,”赵恪应了声,快步出了门,追上苏梅,伸手取下她肩上的竹筐,“我来。”

“娘、赵叔叔,”小黑蛋、林念营拎着弹弓忙和了半天,麻雀没打到,倒是捉了条肥肥的菜花蛇,看到相携而来的苏梅和赵恪,小黑蛋攥着蛇脖子,拖着朝两人跑来叫道,“看,我和哥哥捉的大蛇。”

苏梅下意识地往赵恪身边靠了靠。

前世,有一次他们小队闯进了一个变异蛇的窝,折损了不少人。回去后,长达一周,苏梅一闭眼就是群蛇袭来的情景。从此再见蛇,不说绕着走吧,心里也膈应的慌,溪水里捉鱼,看到黄鳝都她都不要,更别说这玩意儿了。

赵恪偏头看了苏梅一眼,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念辉,你娘怕蛇,丢了吧。”

“哦,”小黑蛋松手,那蛇儿一落地,刺溜一下钻进了草丛,“娘,赵叔叔,你们上山吗?我也要去。”

“行,”赵恪上前牵住小黑蛋的手,对林念营道,“跟着你婶婶,别掉队了。”

林念营点点头,拉住苏梅笑道:“婶婶,你别怕,我的手没有碰蛇。”

苏梅精神力扫过草丛,那蛇儿身子一缩,伏地上不敢动了,“我不是怕蛇,是怕你们把它带回家,让我给你们煲蛇羹。”

“蛇羹是什么?好吃吗?”小黑蛋回头问道。

苏梅胃里一缩,想到了被蛇吞进肚的伙伴,僵着脸道:“不好吃,看了想吐。”

“哦,”小黑蛋道,“那我们下次不捉蛇了。”

赵恪回头瞅了她一眼,弯腰折了根毛竹,拿刀砍去枝杈叶片,崭成一长两短三截,分给三人:“拿着,时不时地敲一下草丛,蛇虫就惊跑了。”

苏梅木然地接过竹杆,敲了敲草丛。

她一个人上山或是带着孩子时,习惯了精神力外放,一般的虫物是不敢近她身的,只是…赵恪是军人,还是最为优秀的侦察兵,苏梅怕暴露,远远地看到他,或是感受到他来了,下意识地便会收起外放的精神力。便是像方才那样探出来查看菜花蛇有没有跑远,也是悄悄地避过他周围的空间,不敢往他身上扫一下的。

部队过来后,赵恪带队进山训练没有三四十回,也有二十多次了,遂一进山林他比收了精神力的苏梅表现的还要如鱼得水,不时,便用林念营手里的弹弓打了一只山鸡,一只兔子。

“够吃了,”赵恪捡起兔子,丢进背后的竹筐,牵着两小对苏梅,“回去吧。”

“等等,”苏梅弯腰拿竹杆拨了拨地上黑黑的东西,“你瞅这是不是地衣?”

张宁采过一次地衣,洗去泥沙,用它炒鸡蛋很好吃。

赵恪脑中山林知识的储备堪比一部教科书:“是,要吗?”

“嗯,捡一些回去炒鸡蛋吃。”

赵恪闻言摘了两片大叶子铺在地上,带着两小蹲下帮忙,一会儿就捡了两大包。

回去的路上,几人又用削尖的竹杆挖了些荠菜、蒲公英、马头兰,揪了些紫苏叶。

王老太在家也没闲着,泡了笋干、菌子、木耳、红薯粉丝,切了土豆片。

张宁带着小瑜儿摘了羊奶奶,茶苞,挖了苦竹笋。

王营长下班回来,跟赵恪一起处理了鸡、兔,骨架熬汤打底,肉切成薄片码在盘里备用,内脏揉洗干净放入米酒、盐、花椒粉腌制入味。

人多,苏梅怕不够吃,带着林念营、小黑蛋下山到溪边,捉了两条草鱼,捞了些小青虾。

“娘,你看有人来了。”

苏梅涮了涮脚,穿上草鞋,抬头朝溪岸上看去,前两天找她拿钥匙的韩副营长,领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两个女孩,拎着大包小包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嫂子,”看到苏梅,韩副营长率先打招呼道,“捉鱼呢?”

一听鱼,他身后的两个孩子,连带着他身旁的媳妇,全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嗯,”苏梅拎着竹筐,带着小黑蛋、林念营上岸,对着妇人笑道,“来了。”

妇人腼腆地笑了下,“嫂子,我姓周,周兰,这是我家两个孩子,大的13岁,叫大丫,小的9岁,二丫。”

苏梅带着两个孩子随他们往山腰走,笑道:“别叫我嫂子,叫我苏梅吧,这是我家老二念营,老三念辉。”

说罢,苏梅转头对两人道:“念营、念辉,给伯伯、大娘、姐姐打声招呼。”

“韩伯伯好,周大娘好,大丫二丫姐姐好。”

林念营叫一声,小黑蛋跟着叫一声,这会儿,倒是说不出的乖巧。

大二丫二丫害羞地冲他们笑笑,头一勾躲在了人后。

周兰喜爱地看着两个孩子,掏了掏兜,摸出两块不带糖纸的硬糖,一人塞了一块:“乖,乖,拿着吃。”

糖在身上放久了,变了形,带了汗味。

两人拿手托着,齐齐看向了苏梅。

那表情!苏梅差一点没被逗乐了,轻咳了声,方道:“等会儿该吃饭了,先装兜里吧。”

两人忙松了口气,拿手帕包了塞进兜里。

到了他们家门前,苏梅拎了条草鱼塞给周兰道:“拿着给孩子熬汤喝。”

说罢,不等人拒绝,带着两个小家伙忙走了。

她最怕跟人让来让去了。

到王家跟几人一说,王营长洗了洗手,问王老太:“那院有锅吗?”

赵恪跟王红志帮苏梅搬家,除了基础建设没动,大到几张床,小到锅碗瓢盆小桌小凳,全都搬走了。

“没在意。”王老太看向赵恪和王营长道,“要不,我用鸡汤给烫点菜,再拿几个饼子,你们俩给送过去?”

王营长沉吟了一下:“送吧,日后就是邻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客随主便,赵恪没吭声,接过王老太递过来的东西,随王营长去了前面。

片刻,他回来让大家先吃,他跟王营长随韩副营长去后勤一趟。

原来,韩副营长接了钥匙这么几天,竟是什么都没准备,别说什么锅碗米面了,床都没拉一张。

第64章

一直到吃完饭,苏梅帮忙收拾了碗筷,赵恪和王营长也没有回来。

“要不,”张宁道,“咱们去前面看看?”

“人家刚来,什么不得整理一下,”苏梅摇了摇头,“还是别去了。”

说罢,苏梅拿布兜系了小瑜儿在胸前,背起赵瑾,带着林念营和小黑蛋跟两人告辞。

“不等赵副团长一起?”王老太道。

“不了。”苏梅巴不得赵恪晚上不回家或是晚回家呢,哪里还会留在这里等他。

冲两人挥了挥手,苏梅带着四个孩子出了门,朝山下走去。

经过韩家门口,苏梅和孩子们顺着大开的竹门,不由好奇地朝里瞟了一眼,两个女孩正兴奋地拔了竹管的堵头洗布巾,想来里里外外刚做了打扫。

走得远了,还能听到院中一个女孩笑道:“娘,这房子真好!院子真大!不用挑水就有水用,前院后院还铺了行走的青砖,待明个儿我跟你一起,咱翻了青砖两旁的地,让我爹给找些高梁玉米种子,咱们种下,到了秋冬再也不愁没有东西吃了…”

“娘,”小黑蛋晃着手里的电筒,好奇道,“咱家也种高、高…”

“高梁玉米。”林念营补充道。

“对,”小黑蛋点头,“咱家也种高梁玉米吗?”

“不种,”苏梅笑道,“娘想种西红柿、茄子、豆角,还想种西瓜,甜瓜。”

“有种子吗?”赵瑾问道。

苏梅:“明儿找司务长问问。”

到家放下赵瑾和小瑜儿,苏梅抓紧时间烧水给孩子们洗漱后,匆匆洗了个战斗场,钻进被窝揽着两小就睡了。

夜里听到赵恪回来,也只是翻了个身,嘀咕句:“咋折腾这么晚?”

不是说搬张床吗?

她可都睡一觉了。

赵恪支了下耳朵,听着轻缓的呼吸声知道人睡了,便没有回答,只是越发放轻脚下的动作。

翌日,苏梅起来,赵恪正在水池旁洗衣服,厨房里冒出的白烟,散发着米粥的香味。

“你怎么没去军部,今早不用带队训练吗?”苏梅掩嘴打了个哈欠,拿盆接水洗漱,待走近瞅清他手里揉搓的小衣,脸一红,“你…”

“今天曹团长带队,”赵恪放下衣服,端着盆往旁边让了让,“可以晚去会儿。”

苏梅:“…”

劈手夺过衣服会不会显得小题大作,可她…好尴尬啊!

苏梅接了水,站在旁边愣神的功夫,赵恪揉好衣服,已经开始涤了。

苏梅木然地转身,“哗哗”洗了把凉水脸,镇定地取下绳上的布巾擦了擦,走进厨房掀开锅盖看了眼,篦子上热着昨天早上吃剩的饼子,还有一盘咸鱼,下面咕咕地熬着米汤。

苏梅拿起篦子看了看,米已开花,灶里的余柴烧完就成了。

打开坛子,夹了半碗酸笋凉拌,苏梅不由问道:“昨天怎么去了那么晚?不就帮着搬两张床吗?”

再多,也就多两张桌子,几把椅子。

除了床和桌椅,后勤部家具房也没有别的。

“周同志来的急,没带被褥。”想到后继的发展,赵恪眉头一蹙,有些不愿意说,遂转移话题道,“院里的地都翻好了,你看要种什么,我等会拿钱去趟后勤,找采购买些种子回来。”

苏梅想种的东西要是一样样数,那可就太多了:“我等会儿列个单子给你。”

用过饭,苏梅写了单子给赵恪。

赵恪拿着单子看着上面长长一溜菜啊瓜的,停顿了会儿:“小梅同志,咱家院子就几分地,买这么多种子,你种哪啊?”

“丝瓜、苦瓜种墙根,冬瓜、南瓜种院外,其他的都种在院内。豆角、黄瓜、西红柿种在南边,到时架子一搭,不占多少地方;旁边这里我想种一小片西瓜,还有那种脆甜的小白瓜,黄色的小面瓜…”想到再过不久,满院青绿,瓜果飘香,苏梅眉间全是笑。

有些种子南方是没有的,赵恪原想提醒一句,看她这样,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

只是等把赵瑾和小黑蛋、林念营送到王家,他去了军部,拿笔就给几个地方的战友各写了封信。

写完,招手就让王红志给送到了,山下门口的收发室。

“副团,”王红志回来拎了三个包裹,“你的包裹。”

赵恪接过来一看,分别是老娘和大嫂、二嫂寄来的。

想到结婚前一天在镇照相馆拍的全家福该出来了,赵恪跟王红志道:“回头帮我问问,看这两天谁去镇上,让他帮我去照相馆拿几张全家福。下午我把取件的条子给你。”

“好。”

中午,苏梅背着小瑜儿,拎着司务长蒸的野菜团子去王家,路过韩家门口,瞅见在院中翻地的周兰,才明白,早上赵恪为什么直接转移了话题。

周兰对着院门的半边脸一片青紫,肿得老高。

“娘,”二丫扯了扯周兰的衣角,指着门口的苏梅道,“苏婶来了。”

苏梅尴尬了一瞬,提脚进门道:“翻地呢,我从食堂拿了些菜团子…”

苏梅话没说完,对面娘仨的肚子就不约而同地“咕咕”叫了起来。

苏梅:“…大丫、二丫,快洗洗手过来尝尝,刚出锅的这会儿吃正香。”

“周同志,”苏梅自若道,“院外有小根蒜,你去挖把回来,捣碎了,放点盐…”

苏梅的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厨房,噎了噎,随之又笑道:“下山往上走不远,有个农垦食堂,你缺什么可以去那边找炊事班班长,或是司务长买,像粮食油盐…”

“苏婶,”大丫攥着衣角,鼓了鼓勇气道,“我们没钱。”

苏梅:“…可以赊账…”

苏梅瞅着娘仨齐齐缩了下的身子,剩下的话再次噎在了喉咙里。

“大丫,”苏梅笑着把手里的竹篮递过去,“赶紧带妹妹洗手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丫咽了口口水,随之往后退了半步,看向她娘。

“姐,我饿。”二丫小声道。

大丫扯了下周兰的衣襟:“娘!”

周兰双唇抖了抖,半晌点了下头。

大丫伸手接过竹篮,咧嘴冲苏梅笑了下:“谢谢苏婶。”

说罢,拉着妹妹忙去了堂屋,随之又飞快地搬了个凳子出来,放到苏梅跟前,“苏婶你坐。”

苏梅摇了摇头:“不了,我去后面看念营他们。”

冲周兰微微点了下头,苏梅背着小瑜儿转身刚一走出韩家,背后就传来了周兰的呜咽声。

苏梅脚步顿了下,没有停留。

王老太用砂锅腊肉笋干蒸了煲仔饭,苏梅到时,一家人正等她呢。

“今天怎么这么晚?”张宁起身接过小瑜儿,“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苏梅拔下竹管的堵头,洗了洗手,拿布巾擦了把手在饭桌前坐下道:“经过韩家进去跟周同志说了几句话。”

张宁在她对面坐下,端了碗蒸蛋喂小瑜儿:“那你看到她脸上的伤了吧?”

“嗯,”苏梅拿起筷子扒了口饭,夹了筷子凉拌的木耳吃,“韩副营长打的吗?”

“可不!”张宁愤愤道,“就没见过这种男人,一言不合就对妻子动手。”

苏梅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周同志没有打回去?”

张宁:“…”

王老太:“…”

“打不过也没关系,”苏梅端起蒲公英蛋花汤喝了口,道,“待他睡了,偷偷地用麻绳捆了,拿根棍子成抽了,十倍百倍地还回去,直抽得他皮开肉烂,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动手。”

王营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里默默地问了句:苏同志这样的性恪,赵副团长他知道吗?

“对,打他!”小黑蛋在一众沉默声里,握着拳头应合道,“我姥娘说了,别人打你了,你要十倍百倍地打回去,不能吃亏。娘,你记得真好。”

“苏姨,”赵瑾笑道,“你放心吧,我爸从不打女人。”

赵恪的人品,苏梅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突然有些手痒,好久没跟人动过手了。

放下筷子,苏梅捏了捏拳,双眸晶亮道:“不知道,我能不能打过你爸?”

赵瑾:“…”

愣了下,赵瑾随之不嫌事大的道:“要不,你今晚试试。”

苏梅纤长的眼睫猛然一扬,兴奋道:“可以!”

“咳!”王营被米饭呛着了,喝汤缓了下,他道,“我听说,下月赵副团长就要升职了。”

“下月,”苏梅算了下日期,“那没多少天了。”

今天是4月7号,月中发工资,一想到升职就代表着加薪,再拿一个月副团的工资,下月就上一个台阶,苏梅开心道:“晚上,给赵副团长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

“咳!”王营长又被呛了下,这变脸也太快了吧,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军人升职期间,家庭不和谐,若有人反应了,部队会重新评估。重了还有可能会往下压一段时间,或是直接撤下此次升职名额。”

“哦,谢谢,”苏梅笑道,“我方才说笑呢。”

张宁舒了口气,抬眉嗔怪道:“你方才说的真是吓到我了!”

苏梅挑眉:“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周同志明着打不过韩副营长,总得想办法讨回来吧。不然,下次他再打咋办,总不能一次次受着,那得多憋屈,或者她有勇气离婚也成…”

“快别胡说!”王老太拍她道,“咱跟她才见了几次面啊,什么人都不了解,就乱出主意。你这话传到她耳里,明理的当你是好意,糊涂一点还道你要挑拨人家夫妻感情呢。”

苏梅笑着点点头:“知道啦。人家夫妻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真不管,怕也不成,”王老太叹道,“那韩副营长昨天打人,你是没见那股狠劲。”

“是啊!”张宁跟着感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嫂子杀了他娘。其实呢,听大丫说,她和妹妹在扫盲班表现突出,人家工作组找到了家里,劝周嫂子送两个孩子上学。韩副营长每月寄回去的钱,都在他娘手里攥着,周嫂子便去找他娘要两块钱,一个孩子学费五毛,两个孩子一块,韩副营长他娘便抓着这个把柄,说周嫂借着孩子的学费,往娘家搂钱。”

“韩副营长的两个弟媳,还有出嫁的大姐小妹,全都跟着掺和了进去,一家人逮着娘仨揍。周嫂子嫁家不愿意了,带了人过来,一番打砸后,接了娘仨回去养了半月,韩家没一个伸头的。没办法了,周家凑钱送了娘仨过来。”

“昨天,王竣跟你家赵副团长不是帮韩副营长去后勤拉床吗,半道上,韩副营长老家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想着,他娘应该是听说周嫂子娘仨过来了,怕她们先跟韩副营长告状。要不这么急,”张宁道,“天都那么黑了,还打电话过来。要知道,镇上的邮局五点多就关门了。”

第65章

下午下班,苏梅背着小瑜儿从农垦食堂回来,经过溪边,看周兰拿了她中午装菜团子的篮子站在溪水中捞小鱼小虾,大丫在近水处摸螺丝,二丫在溪边挖野菜。

轻叹了声,苏梅弯腰捡了几颗石子,下到溪边,踩着石头朝她们上游处走了几步,瞅准石缝里游走的巴掌大的鱼儿,投扔过去。

“扑通!”

“扑通!”

随着石子落水,水上慢慢浮起了四条巴掌大的鲫鱼和一条一斤多重的草鱼。

“大丫,过来捡了。”

说罢,苏梅转身对看过来的周兰道,“周同志,我家有只不用的瓦罐,你要不要?”

周兰双唇抖了抖:“谢谢,我借段时间,等我买了新的就还你。”

苏梅点点头:“那你随我过去拿吧。”

那瓦罐不大,能装个四五碗水,母女仨人煮个汤,熬个粥是够了。

周兰跟大丫交待了声,放下竹篮,穿上鞋子,随苏梅往山上走。

远远地苏梅就见自家院门前,站了几个人好像在安装着什么,待走近了才看清,是门,一扇厚实的实木大门。

漆了大红的油漆。

赵恪回身看到她,跟几人说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屑,过来接了小瑜儿:“瞅瞅这门怎么样?能看中吗?”

“结实就行,”苏梅走近看了看,转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定的?”

“昨天早上。”

尺寸他提供好了,木头又是现成的,半天就做好了,耗就耗在油漆上,要等它慢慢晾干。

“嫂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