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萍萍绑发梢的手一顿:“下周你回来,我给你贴几张饼子。”

苏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拿碗舀起木盆里的水漱了漱口,撩着水洗了把脸。

赵萍萍忙用水打湿布巾一角,擦了擦手脸,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红薯片。

苏均看了眼陶罐里剩下的寥寥几片红薯,叹了口气,拿筷子扒回去一半:“山上活计累,你多吃点。回头我再想想办法,看跟谁先借点粮。”

赵萍萍有心拒绝,却又深知,不借粮,指望着她每天上山挑石头挣的那二两粗粮,根本不行:“嗯,记上帐,日后我们加倍还。”

吃完饭,苏均进屋拿上书包,冲赵萍萍挥挥手:“我上学去了,有事让人到学校给我捎个话。”

“好。”赵萍萍端着碗看他一路奔下山脚,往镇上走去,忙两口扒光碗里的红薯片,进屋拍醒三妹,叮嘱了几句,背起装了只碗的荆条筐,扛上工具跟人一起走了二十多里,上了山。

开山挖渠引水,这工程因为受到了上面的关注和补助,眼下还在继续,报名参加的壮劳力,一天发3两粗粮,像赵萍萍这样干劲十足的年轻女性每天则是二两。

中午大多数带了干粮,赵萍萍也带了,是三根红薯干。

拿碗从石缝里接了些水,就着红薯干灌下肚,赵萍萍看着眼前的石头山,抹了把额头的汗,拿起工具又干了起来了。

早上听人说,上面供应的粮食不多了,要精减人员,她可不能被刷下。

这一劳作,直到月上柳梢,看不清路了,各村带队过来的队长才吹响了哨子。

拖着疲惫的双腿到家,赵萍萍不由一愣,看向蹲在窑洞前的三妹、四妹:“怎么还没睡?”

“傍晚我打柴回来,遇到放学的苏忆,”芳芳羡慕道,“她穿了件特漂亮的蓝色印花裙,一看就是苏梅姑姑寄回来的。姐,她说让我们等她,晚上过来说件事,是不是…是不是苏梅姑姑也给你和姐夫寄了什么?”

“芳芳!”赵萍萍陡然喝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许攀扯苏梅姑。”

“我、我…我只是心中猜测。对不起,姐,我记住了。”

赵萍萍摸了摸她的头:“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赵芳芳咧嘴笑了笑:“姐,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山上背石头吧?”

“不要人了,有时间,你就跟四妹一起挖点草根回来,晒干后,摔掉上面的泥巴,磨成粉,星期天我掺上些高梁面,给你们贴饼子。”

“真的?”赵芳芳兴奋道。

丽丽听得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嗯。”

“还、还是不要了吧,”赵芳芳捏着衣角摇了摇头,“高梁面就剩一小把了,留给姐夫回来吃。”

丽丽跟着附和道:“给姐夫吃。”

赵萍萍笑笑:“我们少吃点,大头留给他。”

两个妹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萍萍姐,”苏忆背着个筐气喘吁吁地上来,小声叫道,“快过来接我一把。”

赵萍萍忙放下背上的荆条筐和手里的工具,跑过去接了东西:“你怎么拿东西过来了?娘和奶奶知道吗?”

“知道。”苏忆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姑姑寄来的。”

赵萍萍心头一跳。

“呐,”苏忆掏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递给她,“还给你写了封信。”

赵萍萍接过信,飞速将东西送进屋,往灶里点了把火,就着火光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苏忆、芳芳和丽丽好奇地围了过来。

对着一个陌生人,苏梅也没啥可写的,送了句祝福,然后又道,若她剪纸剪的还行,就剪几副给画报寄去,挣点家用。

未免她创意不行,苏梅于信封里还附带了几副画样。

怕她没钱买红纸、信封、邮票,包裹里苏梅都准备好了。

赵萍萍颤抖着手抚过一张张画样,打开了苏梅寄来的包裹,一叠画报,一沓红纸,一瓶麦乳精,一包红糖,一包白糖,二斤油,三斤炒米,一条毛巾被和五个贴了邮票的信封。

赵萍萍留下画报、信封、红纸和半斤红糖,其他的装进荆条筐,背起来道:“走,小忆,我送你回家。”

“你、你不要…”

“我已经留下不少了。走吧,顺便我找娘借一把剪刀。”苏梅送来的画报,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目送着大姐和苏忆出门下了山,芳芳拿起一张画报,爱惜地打开,就着火光跟妹妹头碰头地凑近来看,随之忍不住惊呼道:“‘作者苏梅’,是小姑,小姑的画登报了。”农闲时,两人没少跟着赵萍萍认字,遂基本的汉字还是认识的。

丽丽跟着瞪圆了眼:“好厉害啊!”

“嗯嗯,好厉害!”以前只知道苏梅姑姑是庄上最漂亮的姑娘,剪纸也厉害,却从没想到,她还会画画,还上了报。

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两人激动得小脸通红,捏着画报的手,越发小心了起来。

苏老娘看了看荆条筐里背回来的东西,又扫了眼一身汗一身土,狼狈不堪的赵萍萍,想到重回学校上学的长孙,叹了口气:“秋婉,拿把剪刀给她,筐里再给她添把红薯干。”

季秋婉想到信里小妹交待的话,抿了抿唇,拿了东西给她:“别让来让去了,有心呢,就记着你小姑的好。”

赵萍萍重重地点了点头。

秋收后,顾老来了南方,随身还给苏梅带来了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和一台黑白电视。

而跟他一起过来的汪师傅和保姆阿茶,彻底将苏梅从繁忙的家务中解救了出来。

便是地里的庄稼,也有刘家一众子弟过来帮忙收种。

这场灾难,比着历史,早结束了一年半,60年下半年,全国各地便恢复了生产。

时间如梭,转眼进入了64年。

苏梅将隐形战机的图纸装进文件袋,收起顾老帮她找来的各种资料和模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保险箱,把东西放进去,锁好,活动着僵硬的脖子,步出了卧室。

“好香啊~”苏梅轻嗅了下,忍不住往厨房走道,“汪师傅,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全家福炖菜,”汪师傅盛了两个虾饺给她,“主食吃米,还是吃馒头?”

“馒头。”苏梅话音刚落,便听大门外转来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娘!娘,我回来了~”

第204章

“是念辉!”苏梅手里的碗筷往汪师傅手里一塞,快步向门外走去。

“娘!”小黑蛋一脚迈进门槛,看到疾步而来的苏梅,手里的行李一丢,冲过去抱住了苏梅的腰,“娘!”

“念辉!”苏梅抱着小家伙还有几分不真实,随之又飞快推开他,上下打量了番,确定小家伙身上没有一点伤,才松了口气,摸着他的小脸,笑道,“高了,瘦了、黑…”想到小家伙不喜欢人说他‘黑’,苏梅忙改口,“俊了。”

小黑蛋蹭了蹭苏梅的手心,咧着一口雪白的牙齿笑道:“是不是你最靓的崽?”

苏梅瞬间湿了眼眶,抖了抖唇,笑道:“是,念辉永远都是娘心里最靓的崽。”

“妈的意思是,我和念营长得丑啦~”赵瑾跟林念营提着行李,立在门口笑道。

苏梅双眼一亮:“小瑾!念营!”

“妈!”

“小婶!”

两人放下行李,大步过来,扯开小黑蛋。

苏梅张开双手,将两人揽在怀里,心里又酸又涩,小瑾大两岁,已经跟她一样高了,念营也到了她耳际,“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打了,”小黑蛋晲了眼提着一竹篓海鲜进门的赵恪,“一周前就打了,赵爸接的。”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瞪了眼小黑蛋,看着伏在妻子怀里已长成小伙的两个臭小子,“都多大的人了,回来就知道往你们妈怀里扑。还不松开,把行李提进屋。”

赵瑾嘴一瘪,委屈道:“妈,你看我爸。”

“赵叔好凶!”林念营跟着委屈道,“小婶,我好想你啊,想你做的鱼加面、海鲜粥、清蒸螃蟹、烤生蚝…”

小黑蛋唇角一勾,吐槽道:“你确定不是肚子太饿吗?”

林念营脸皮一僵,随之若无其事地又道:“一听探亲申请批准了,我冲进话务室就给赵叔打了个电话,说了我们到家的日期,火车上我日也盼夜也盼,以为一到站就能看到你呢…”

想到火车上焦灼期盼的心情,三人齐齐扭头瞪向了赵恪。

赵恪把竹篓往地上一放,“咔吧咔吧”握了握拳:“瞪什么瞪,想造反啊?”

小黑蛋双眸一亮,活动活动四肢:“四哥、五哥?”

苏梅拍拍两个跃跃欲试的小家伙:“走吧,去屋后。”

苏梅也想看看三人五年来,成长得怎么样。

到了屋后的竹林前,不等大家划出道道,小黑蛋已经抬腿踢向了赵恪。

赵瑾、林念营见此,忙配和着从左右攻向了赵恪。

赵恪身子一侧到了小黑蛋身旁,成功避开三只脚的同时,抓住小家伙的胳膊将人丢了出去。

小黑蛋一个侧翻,轻松落地,抓住身后婴儿手臂粗的竹子,飞攀至竹子上边,借着竹子的弹劲砸向了赵恪。

苏梅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三人你来我往地缠斗在一起,摸了摸兜,掏出把南瓜籽。

试出三人的水平,赵恪便不在留手,先是一招制服慢半拍的林念营,随之借着劲大一脚踹趴下赵瑾,又利用丰富的战斗经验,擒住跟只猴子一样灵活乱蹿的小黑蛋。

苏梅吐出南瓜籽壳,抬腕看了看表:“45分钟。行了,回家吃饭吧。”

三人互视一眼,多少有点颓丧,五年的训练,竟没在爸/赵叔/赵爸手下走上一个小时。

赵恪平静地走到苏梅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苏梅回头瞅了眼比划、讨论个不停的兄弟仨,抬起相握的手,对准赵恪的手背咬了口。

赵恪看着手背上的几个牙印,笑道:“你也不嫌脏。”

苏梅脸一板,不悦道:“我说汪师傅今儿怎么那么大费周张地做了全家福,和着你们都知道小瑾他们今儿回来,就瞒着我了。”

“没想着瞒你,这不是看你近一年来画图辛苦,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苏梅白了他一眼,回头冲三个小家伙招了招手:“在家待几天?”

小黑蛋竖起一指:“一个月。”

赵瑾比了个七:“我考上了爸的母校,陆军指挥学院,半月后开学,在家只能待一周。”

林念营跟着举起了手:“我考上了京大的经济学。”

苏梅霍然一惊,看向了赵恪,66年就乱了,待在部队不好吗?怎么…

赵恪握住苏梅的手,笑道:“训练告一段落,上面的意思是,该让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话是这么说,究其原因则是,上面觉得第一批中的大部分学员的身体素质等各方面,很难再得到极大的提升,遂让学员们各自选了喜欢的职业备考,分散投入到社会的各行各业。

只是大部队学员习惯了部队的军式化管理模式,都跟赵瑾一样选择了不同的军校。

至于林念营嘛,他报的虽是经济学,却一早就被杨同光预定了,毕业后就进入童子军财务部。

“念辉呢,”苏梅瞅了眼后面的小黑蛋,“一个月后,还回去吗?”

赵恪攥了攥手尖,低喃道:“他会远赴国外,跟一百多个来自建交国家的孩子一起参加集训。”

苏梅怔愣了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童子军里只有念辉被选中吗?”

“还有荣轩、孙小狼、刘永言和严国兴。”赵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都是他们一个宿舍的,相处五年,默契都有了,没事,别担心。”

赵瑾偏头看了眼前面的赵恪、苏梅,撞了撞林念营的肩:“人家家里出一个大学生,恨不得放鞭炮,请个狮舞团,我怎么看着爸妈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呢。”

林念营瞥了眼小黑蛋,念辉出国的事是军部机密,赵叔不可能跟小婶说,“大概是不舍得我们这么快就走吧。”

赵瑾叹了口气:“是啊,一周太短了。”

小黑蛋嘴里叨着根茅草,双手插兜,一脚踢飞地上的土疙瘩,“你们还好,放假就能回来了。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几年。”

林念营笑道:“羡慕了吧?”

“说反了吧?”小黑蛋咬着草根,不屑道,“热带雨林、土族部落、高山雪原等,各种极限求生,失去这次机会,你们这一生…呵呵,只能困在国内喽~”

说罢,小黑蛋几步追上前面的苏梅,拉着她的另一只手跟着爸妈进了院。

赵瑾指着他的背影点了点:“他又偷翻老师的地球仪。”

林念营摸了摸下巴:“还别说,真有点心动呢。”

门口丢的行李已经被汪师傅拿进了屋,赵恪拎回来的一竹篓海鲜,也被他宰洗后,或清蒸、或油焖了。

秦淑梅腿好后,去年回京了。

顾老带着保姆、顾丹雪和小瑜儿去花城访友了,遂吃饭的只有汪师傅、赵恪夫妻和三兄弟。

汪师傅做的饭很好吃,还特别丰盛,可于三个小家伙来说,最想吃的还是苏梅做的一碗手擀面。

小黑蛋:“娘,晚上我想吃你做的鱼加面。”

“好。”苏梅分别给三兄弟夹了筷子香辣蟹,又各夹了一个丸子,一个虾饺。

三人头也不抬地,埋头狂吃,肚子里太缺油水了。

赵恪夹了一块鱼腹放在苏梅面前的碟子里:“吃什么,让他们自己夹,你快吃。”

苏梅点点头,又给每人剥了只虾,才夹起鱼肉送进嘴里。

不等咽下,胃里就是一阵翻滚,放下筷子,苏梅推开椅子,飞快跑到门外,蹲在菜地边呕吐了起来。

赵恪和一惊,放下碗筷,追了出来,蹲在她身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道:“怎么了?胃里不舒服吗?”

小黑蛋、赵瑾、林念营一愣,也纷纷放下碗筷,追了出来。

“娘,除了想吐,你还有哪里难受?”说着,小黑蛋摸了摸苏梅的额头,没发烧,随之扣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脉。

挠了挠头,小黑蛋让开位置:“五哥,你给我娘把一下脉看看。”

林念营纳闷地瞅了眼小黑蛋,学了五年的中医,不会一个脉都把不准吧?

伸手号了会儿脉,林念营似喜似疑地让开位置:“四哥,你来。”

赵瑾心里咯噔了声,什么病啊?一个个脸上古怪的。

狐疑地号了号脉,赵瑾目光好奇地落在了苏梅的腹部。

赵恪抬眉扫了几人一眼:“发什么愣,还不快去给你们妈端杯水过来。”

小黑蛋拔腿跑进厨房,倒了碗温水过来,苏梅接过来漱了漱口。

赵恪收了碗,扶起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头看向三个小子:“说吧,什么病?”

三人对视一眼:“怀孕了。”

赵恪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台阶上。

小黑蛋忙蹿上来扶住苏梅。

赵瑾、林念营一左一右拽起赵恪。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儿懵。

汪师傅放下手里的酒杯,对苏梅招了招手:“来,我看看。”

赵恪扒开几个孩子,扶着苏梅在他旁边坐下。

苏梅怔怔地伸出手。

汪师傅眯着眼,号了会儿脉,笑道:“恭喜!”

赵恪傻愣愣地咧了咧嘴。

小黑蛋猛然向上一蹿,止不住叫道:“啊,我要有妹妹啦~”

“我想要个弟弟,”赵瑾道,“小姑娘长大了,要嫁人,一嫁就去了人家家里。”

第205章

赵恪做梦都想要苏梅给他生一个女儿,赵瑾的话给他浇了盆水,看着苏梅的肚子,一时喜一时忧,兀自纠结了起来。

“汪爷爷,”小黑蛋拿勺给苏梅舀了半碗骨汤,“我娘有心疾,她现在有宝宝,没事吧?”

赵恪一激灵回过神来,虽然去年老院长和顾老都说可以备孕了,赵恪握着苏梅的手,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目前看来是没事,之后嘛…”汪师傅看着紧张的父子四人,笑道,“有你们叔太爷呢,放心吧。”

小黑蛋拍着胸口长吁了口气:“汪爷爷,你说话可真会大喘气!”

“哈哈…”汪师傅笑道,“吃饭吧。”

“干妈,”囡囡提着个草篮,牵着孟子衡家的小豆丁过来道,“我和孟小宇摘了好多黑天天,你尝尝,可甜了。”

小黑蛋回头,院中走来的小姑娘,五六岁大小,穿着一身花布衫,头上用绿布条绑着两个小辫,被她牵着的小男孩,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小衩,赤着膀子赤着脚,浑身晒得乌黑。

囡囡、孟小宇立在廊下,好奇地打量着看来的小黑蛋、赵瑾和林念营。

苏梅冲两人招了招手,“囡囡、小宇,吃饭了吗?”随之转头对身边的小黑蛋道,“去厨房给弟弟妹妹拿两副碗筷。”

小黑蛋夹了块丸子塞进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起身走到两小身边,摸了摸囡囡的头:“王铃琅?”

囡囡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念辉哥哥。”

五年来,家里没少跟她讲外出上学的三个哥哥,遂瞅一下身高、肤色和长相,囡囡便认出了谁是谁。

小黑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猜的不错。”

“嘻嘻…”囡囡笑道,“我聪明着呢。”

“是挺聪明。”小黑蛋笑着夸了句,看向旁边跟个黑煤球似的孟小宇,“啧!真够黑的。”

孟小宇松开囡囡的手,捧着小脸,嘿嘿傻乐道:“苏姨说我这是本色。”

“念辉哥哥,”囡囡瞅了瞅他的肤色,又看了看孟小宇,“你跟他一样黑。”

“苏姨还说,”孟小宇乐道,“我是全军区最靓的崽!她的心头宝!”

扎心了!小黑蛋曲指各给了两人一个钢崩:“不讨喜的小屁孩!”

说罢,绕过两人去了厨房。

两人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额头,他们说错了什么吗?

赵瑾起身,搬了两把儿童椅放在苏梅和小黑蛋中间。

林念营温和地接过囡囡手里的小草篮放在条几上,和赵瑾一人抱起一个放坐在儿童椅上。

囡囡看了看两人的身高:“小瑾哥哥、念营哥哥。”

林念营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辫,赵瑾出去溻湿块毛巾,给两人擦了手脸。

小黑蛋端了两小碗米饭放在他们面前,递了两把小勺过去。

两人甜甜地道了声谢。

苏梅给他们夹了全家福的肉丸、虾饺、酸笋、小白菜、米丝:“志行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宋志行是宋政委跟邹秋曼的儿子,今年四岁,往常三个小家伙喜欢追着小瑜儿玩。又因为汪师傅的厨艺好,几来年,三人来家吃饭的次数比他们在自个儿家还多。

“邹阿姨要生宝宝了,”囡囡扒了口饭,含糊道,“他跟宋伯伯去医院陪邹阿姨了。”

苏梅:“要生了!”

说来,她有一两个月没怎么出家门了。

“已经生了,”赵恪夹了片鸡汁煨的螺肉给她,“是个男孩。”

汪师傅:“上午九点多生的,宋政委来报喜,我给做了份红糖鸡蛋。”

这次苏梅也不知道设计的什么玩具,忙起来,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宋政委来报信,他也没敢打扰。

小黑蛋:“宋伯伯家几个小孩了?”

囡囡举起左手,竖起三指:“算上这个,宋志行有两个弟弟啦。”

孟小宇羡慕道:“我也想要两个弟弟。”打架有人帮。

囡囡自己夹了半个香辣螃蟹抱着啃道:“谁不想呢。”

全军区,就他俩没有弟妹。

苏梅瞟了眼桌上的汤盆:“汪师傅,还有汤吗?”

“小火炉上,我用瓦罐炖了半吃鸡,留一碗给你半下午喝,剩下的等会儿我给邹医生送去。”

苏梅:“我去吧。”

“有些地方,挺忌讳孕妇去看产妇。”汪师傅委婉劝道。

苏梅愣了下:“那我不去了。”

赵恪剥了个虾给她:“茶大娘跟叔爷去花城前,给缝了两身小儿衣服,我等会儿拿给王大娘,让她帮忙捎去。”

月子里送礼,男子不方便出面,保姆茶大娘又不在,只得请对门的王大娘帮忙了。

苏梅:“红糖、鸡蛋、粉奶家里还有吗?”

汪师傅天天做着一家人的吃食,家里有哪些粮食、菜干、营养品,比苏梅和赵恪还要清楚:“有,我等会儿拿竹篮每样装些。小恪,你一块给王老太,请她捎去。”

赵恪点点头。

吃完饭,兄弟三人收拾碗筷,打扫厨房。

汪师傅拿食盒舀了鸡汤,赵瑾伸手接住:“汪爷爷,给我吧,我去送。”

小黑蛋洗了洗手:“一起。”

林念营提脚跟上。

汪师傅笑笑,拿竹篮装了东西给赵恪,摇着蒲扇进屋睡了。

年纪大了,中午不眯一会儿,一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赵恪送完东西回来,把囡囡带来的黑天天拿碗洗了,苏梅跟两个孩子坐在廊下捏着吃了几颗,酸酸甜甜的挺好吃的,就是太小了,没啥吃头。

吃完东西,两个孩子拿着小草篮跑出去玩了。

苏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赵恪看着她眼下的青影:“我扶你进屋睡会儿。”

苏梅:“念辉他们的房间我还没整理呢。”

“有什么好整理的,”赵恪扶着她起身道,“屋子里茶大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席子前两天刚刷过,毯子、枕头什么的也全都洗晒了一遍。”

便是如此,苏梅还是不放心,由他扶着去东耳房看了看。

三张高低床,除了小瑜儿睡的外面下铺,其他两个下铺和外面的一个上铺都挂上了帐子,摆上了枕头和毯子。

翻了翻三个小家伙带回来的包袱,被褥、大衣、棉袄都要拆洗,还有火车上穿的脏衣服。

赵恪捏了捏眉心:“你去睡会儿,我来处理。”

“你下午不忙吗?”

“不忙。”自从去年升任为副师长后,一些特训什么的就不需要他亲自带队了,工作轻省了不少。

一觉起来,屋里的光线都暗了。

苏梅拿起床头柜上的表,凑近看了眼,19:09。

按了按额头,苏梅撑着身下的被褥,靠坐在床头,静了片刻,才撩开蚊帐,趿鞋下地走了出来。

“干妈,你醒了。”

苏梅扭头,一身帅气牛仔装的顾丹雪婷婷玉立地站在廊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苏梅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服,“这么厚的料子穿着不热吗?”

近两年,口红、眉笔、香水、雪花膏、项链…等奢侈品,以及港式衣裙、牛仔裤、牛仔衣、火箭鞋、尖皮鞋、飞机头、青年波浪头等在各大城市流行了起来。

无数青年常以一身时髦的装束为荣。

“山里晚上凉,我这是刚换上的,好看吧。”顾丹雪双手插兜,甩着波浪卷的长发,翘起穿着尖皮鞋的脚尖,转了个圈。

“好看。”17岁的少女,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再加上长得好,稍一打扮便十分好看。

“嘻嘻,还是干妈你有眼光,不像宋伯伯,非要我换了,说什么奇装异服。”

“在部队穿是有点不合适,还有你的头发,小小年纪烫什么大波浪,凭白地大了几岁;另外这个口红的颜色…”

苏梅的目光扫过她的大红唇,涂的两团高原红,落在了两根毛毛虫似的眉毛上。

顾丹雪摸了下唇,开心道:“口红的颜色好看吧?我还给你买了支呢。”

苏梅捏了捏眉心,伸手一指水池:“拿肥皂把脸洗了。”

“不好看吗?”顾丹雪捧着小脸,求证地看向廊下吹着山风乘凉的顾老、王竣和孟子衡。

三人笑着摇了摇头,小丫头脾气向来固执,也就顾老、苏梅和赵恪的话她愿意听,只是顾老和赵恪早年留学在外,什么样的奇装异服没见过,遂对她的衣着妆容从不外加干涉,也就苏梅管得严些。

“我几个同学都这么穿…”

苏梅脸一板。

顾丹雪吓得脖子一缩,乖乖地洗了脸,进屋重新换了衣服、鞋袜,头发也一分为二,辫成了辫子。

院内晾满了小黑蛋三人的衣物,拆下的被里被面和棉衣等物,保姆阿茶和汪师傅在厨房忙碌。苏梅打量了圈,不见赵恪父子几人。

“小梅过来,”顾老一指身边的竹椅,“我给你号号脉。”

苏梅在他身边坐下,捋了把袖子。

顾老眯着眼,把了会儿脉:“最近有些累着了,手头的玩具不急,先放一放。”

“嗯。”隐形战机的图纸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模型。有些材料不好找,模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出来的,她确实可以放松一下,休息休息了。苏梅拿起茶盘上倒扣着的干净竹杯,给自己倒了杯红枣枸杞茶:“叔爷,赵恪给你打电话了?”

“打不打电话,我们也准备回来了。哦,对了,”顾老道,“你舅妈给你带了些营养品和布料,等会儿让阿茶拿给你。”

苏梅点点头,捧着杯子喝了两口:“赵恪和念辉他们呢?”

孟子衡笑道:“进山了。”

苏梅瞅了眼天边的夕阳余晖:“去多久了?”

孟子衡抬腕看了看表:“三个小时,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老王,走,咱们去后山迎迎。”

王竣应了声,随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