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你们怎么办?”

“现学。”

“咳咳咳!”万俟菀一口气没接上来,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沈迦蓝只微笑着看着她。

迎着他的目光,万俟菀慢慢睁大了眼睛,摇着头道:“不……不可能……别告诉我最后你们真的做到了。我死也不会相信的。”

沈迦蓝的右唇角轻轻向上一挑,“那你可以继续活着了。”他说,“因为我们没做到。”

万俟菀虽然嘴上说着死也不相信,可真听见他这样说了,心里却又很失望,忍不住道:“为什么呢?你们都是那么聪明的人,而且我相信在那七天内你们一定很努力。”

“刑法勘验是一门极其严谨的学问,想有所成,光凭聪明和努力是不够的,还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实践经验积累。”沈迦蓝平静地说,“所以,我们破不了案才是正常的。这世上,本就没有奇迹可言。”

万俟菀沉默着,半晌才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那么,就是这件事让你下决心认真钻研这门学问的?”

“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沈迦蓝没有否认。

“然后呢?”万俟菀问。

“如果你是问那件案子——”沈迦蓝淡然道,“一年后,凶手第九次作案时,被我当场捉住,判了秋后问斩。”

万俟菀轻轻吐出一口气,抬眼瞅着他坚毅的嘴角、深邃的眉眼,缓缓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决不会半途而废的。别说一年,就算三年、五年,只要你说过要抓他,只要他还出来作案,你就一定会抓住他。”

沈迦蓝凝视着地面的眼眸蓦然一动,似是想朝她转过去,却又忍住了,过了好久,倏地发出一声叹息,百转千折到仿佛是从他五脏六腑里传出来的,然后道:“尸体罨得差不多了,进去吧。”

由内而外的死亡

停尸台上,经过热糟醋长时间的拥罨,尸体已经软透。

并且,一些原本隐藏于皮下的,或者因为腐烂而从体表消失的损痕,也重新清晰地呈现出来。

沈迦蓝用清水洗净尸体上的糟醋,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尸体检验。

他是按标准的“四缝尸首”程序验尸的,即:对尸体全身各个部位,按前后左右、从上而下的顺序进行检验,主要目的,就是在尸体上找到死者生前曾与人发生搏斗的痕迹,甚至致命伤,以此证明小柳之死,并非意外。

他的检验非常仔细认真,决不错漏任何一寸皮肤,甚至包括阴门和后庭这种隐秘得让普通仵作连看都不肯看一眼的部位……然而,直到他把尸体从头到脚验了个遍,除了一些落水后被水中石块或漂浮物摩擦刮蹭的伤痕外,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他也不急也不恼,从旁边桌上拿过一把推子,开始剃尸体上的毛发,先是头发、然后是腋毛,最后,他把推子移至会阴处,刚只剃了一下,一小块红斑便赫然映入眼帘。

万俟菀早在一旁等得心焦,一见之下,忙更近地凑上前去——随着毛发被全部剃除,位于尸体耻骨上方两寸的位置上,一圈红斑清晰地显露出来。

红斑一共有六块,每一块都比指甲盖还小一些,其中有两块已经开始溃烂。在这些红斑的周围,还有一些萎缩干透的水泡的痕迹。

“是血坠么?”万俟菀问。

血坠,就是尸斑。

“这个部位怎会出现血坠?”沈迦蓝摇摇头,“而且形状也太规整了。”

万俟菀又仔细看了几眼,心中隐隐起疑,却又无十分把握,便犹豫着道:“看上去好像……好像是某种毒素刺激皮肤留下的痕迹。”

沈迦蓝知道若论对毒物的了解,她绝对可算做权威,因而立刻问道:“能确定是什么毒么?”

“水泡、红斑和溃痈……唔,有点像斑蝥毒。但也不一定,我知道还有好些毒素也能在皮肤上留下这样的损痕。”

万俟菀说着便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低下头道:“如果她活着,还有脉象可查的话,我肯定能知道是什么,可是现在……”

“没关系,本就不会这么容易的。”沈迦蓝立刻说,“她死了这么久,究竟死于何处也不得而知,就连发现尸体的现场都已被破坏,所以……慢慢来罢。首先,让我们来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失足溺死的。你还记得书中关于如何验定死者是生前投河而死,还是被人死后抛尸的记载么?”

“记得——取死者头颅,放入盆中,用热水从头顶处浇灌,如果盆中有泥沙,证明落水时曾挣扎呼吸,泥沙进入五官之内;如果没有,则说明死者入水时呼吸已经停止,所以五官内没有泥沙,那便极有可能是被人死后抛尸了。”

“你的记性很好。”沈迦蓝朝她看了一眼,慢吞吞地道,“但是,不对。”

“怎么不对?”万俟菀一怔,“书上明明就是这么写的。”

“书里写的,也并非全对——就算是死后抛尸,五官内也照样有可能涌进泥沙。因为人死后虽然不会再呼吸,但水却是流动的,将少许泥沙冲入五官内,甚至顺着咽喉流入肺部,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另外,若死者的头部先沉入河底,更是难免会被灌入一鼻子的泥。”

“那,到底以什么为标准进行判断才算准确呢?”

沈迦蓝没有说话,拈起一柄锋刃薄如蝉翼的刀,只听皮肉被割裂的呲呲细响不绝于耳,却是他并刀如水,从尸体两肩开始,将尸体的胸腔、腹壁皮肤和皮下脂肪,逐层切了开来。

他的神情,冷静而严肃认真;他的动作,迅速而有条不紊……

万俟菀目不转睛地看着,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死寂中一下下地、慢慢地怦怦跳动……

这是她第一次见人做尸体解剖,她本以为自己会吐,但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沈迦蓝,因为他独特的沉着镇定,这本该令人害怕作呕的一幕,奇异地变得平静、寻常,甚至优雅起来,而那些害怕、不安、惶恐、惊讶等等在意料之中会蜂拥而至的情绪,也出人意料地无一前来拜访她。

但是,在尸体的胸腹腔最终被打开的一瞬,眼前所见的一切,还是令她陡然惊呼出声。

“怎么会这样?!”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尸体腹腔,这么冷的天气里,豆大的冷汗却霎时间冒出了额头,嘶声道:“她的脏器呢?心肝脾肺肾!都哪儿去了?”

沈迦蓝的脸色也有点发青,直勾勾地瞪着积于尸体腹腔中的颜色恶心的黏液,半天才一字字道:“全部液化了。”

“你是说这些积液就是她的……”万俟菀说不下去了,突然转身,奔出门去。

等她把胃的东西全都吐光后,再度回到停尸台边的时候,沈迦蓝仍然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也许是错觉,她竟觉得他眼中好像泛着恐惧。

从认识他至今,他一直是沉着的、坚毅的,好像没什么能真正压倒他,但是现在,他站在那儿,却仿佛在害怕!

万俟菀突然也觉得不安起来。以前她也有过不安,但这次不同,这种不安,好像是从灵魂深处呼啸而来的,让她由身到心都觉得没着没落的。

“沈迦蓝?”

实在害怕他这样仿如被石化了的模样,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脏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告诉我……你告诉我,世上有什么力量能做到这一点?我是说……这种力量,是人为能达到的吗?”

她颤抖的声音令他怵然惊觉,眼神里的恐惧还未完全褪却,口中已本能地安慰道:“没事,你别怕……”

五字出口,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神情也随之变得一如既往的冷静,低头看向她盈满不安的眸子,柔声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绝对不是人力以外的神秘力量造成的,她只是中了毒,只是这样而已。”

“中毒?”万俟菀一怔,“你是说,世上有一种毒可以让人的五脏六腑全部化为液体,而皮肉却完好无损?这、这怎么可能?这样的毒,即使在最离奇的传说中,我也从未听说过。”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得更神秘,真实情况也往往比传奇故事更加离奇。”沈迦蓝语气平和地说。

见他又恢复了冷静,万俟菀的心也不禁略觉安稳,定了定神,道:“你坚持说这是一种毒,莫非你曾见过?”

“没有,但我听说过。”沈迦蓝道,“两年前,将军府收留了一名为了躲避瘟疫而从滇边深山中逃至陌城的年轻人,他是当地土著族群中巫医的儿子,知道很多对我们来说又奇怪又神秘的事。他告诉我,在他们族人生活的那片山域里,有几座天然的深水溶洞,洞中生长着一种怪鱼,从它的骨髓里可以提取一种非常奇怪的毒,他们称之为——阿脱卜骨利扬。”

“什么意思?”

“这是他们自己的语言,意思是:由内而外的死亡。”

万俟菀张张嘴,本还想问一句“什么意思”,然而看看停尸台上小柳的尸体,看看那空无一物的腹腔,她忽然就明白了。

沉吟片刻,她说:“滇边丛林密集,人迹罕至,确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但是,光凭此人一面之词,恐怕难以让人相信世间确有这种毒的存在。试想一下,这毒如此特别又如此厉害,直可杀人于无形,且不留任何证据,必然会教人产生利用之心,只要有人想利用,那就必然会导致此毒外传,可迄今为止,我却从未在任何典籍中看见相关记载,这是何故?”

“原因方才你已经说了,因为有人想利用它。此毒毒性怪异猛烈,从被发现之日起,便被当地土著族长视为私有财产,正确的提取方法只有长子继承人才有权获悉,所以一直不曾流入中原。不过……”

沈迦蓝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语气沉缓地道:“现在看来,这个历代土著族长死守了几百年的秘密,已经外泄了。”

“你说的倒也合情合理。”万俟菀点点头,复又摇摇头,“但是,小柳只是王府一名小小的浣衣女工,无端端的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还是被一种闻所未闻的奇毒杀死的?无凭无据的,这种说法如何教别人信服?”

她说的是“别人”,就是说她自己已经相信了。

沈迦蓝看着她,眼中再度出现那种奇怪的表情,沉默片刻才道:“我们只需证明她是死于他杀的就足够了。”

“你有法子证明她死于他杀?”万俟菀精神一振,“怎么证明?”

沈迦蓝没有说话,先将尸体翻了个个,继而从旁边桌上再度拿起那柄薄如蝉翼的刀,划开尸体的背部皮肉,然后飞快地前后左右游动几下,只听“咔”的一声,竟将一节脊椎用刀尖挑了出来,再看尸体背部的开口,不过才只有刀刃的宽度而已。

万俟菀看得眼都直了,这人刀法运用之自如、对人体骨骼构造之了解,着实令人惊叹!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做这一切时,居然由始至终都只使用右手,可是其娴熟老练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两手并用的、经验最丰富的仵作。

“跟我来。”他对她说,然后拿着那节脊椎骨走出停尸间,来到小院中的另外一间屋子里。

水之谜

和停尸间的宽敞明亮不同,这间屋子要小得多,仄得多,也暗得多。

事实上,因为三面的窗户全都被深色的棉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屋里几乎一丝儿阳光也透不进来。

从极亮到极暗,万俟菀的双目完全处于失明状态。

幸好,沈迦蓝很快就点起了一盏灯。

灯,只是普普通通的油灯,但是和它边上的几样东西结合在一起,就成了万俟菀所见过的最奇怪的灯——

它是被固定在一个木制支架上的,侧下方对着一个与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小的玻璃球,而玻璃球的侧下方,则是一块中间带有圆孔的木板……与此三样东西并排放置的,是另外一个木制支架,一只金属外壳的望远镜斜插其上,很明显是经沈迦蓝改造过的,上下两头均呈锥形,而其下方的孔镜则正对着一块银色的薄瓦片状的容器,里面盛着一小团黄黄白白的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万俟菀一看见这堆东西,便觉得它就是一切的关键所在,因而指着它便问:“这是什么?”

“猪骨髓。”沈迦蓝说着便眯起一只眼,凑到望远镜上方的孔镜前,一边观察着,一边伸手去慢慢移动那块带圆孔的木板……

经过一番调整,油灯所发出的微光,通过玻璃球的会聚,产生了较之本身强烈许多的光芒,并且正好穿过木板的圆孔,直接聚集在那个薄瓦片状的容器上,使其中间堆放的那堆猪骨髓,一下子变得清楚多了。

“千万别碰这桌子,也别碰桌上的任何东西。”沈迦蓝缩回手,沉声叮嘱了一句,眼睛一刻也未离开过望远镜。

当然,现在这架望远镜是否还起着真正的望远镜的功效,万俟菀不得而知,但她没有发问。

沈迦蓝此时此刻的神情实在太专著了,以至于让她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滑过,沈迦蓝始终一言不发,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过孔镜,除了偶尔用一把小得出奇的镊子翻动一下容器里的猪骨髓,他几乎都没有挪动过身体……从万俟菀这个角度看去,他的双肩似乎微微有些紧绷。

他在紧张什么?他在观察什么?他究竟想找到什么?

诸多问题如同气泡般从万俟菀的脑中冒出来,就在这时,但见沈迦蓝的肩头遽然一松,终于把他的头,从孔镜前抬了起来。

幽幽跳动的火光映射下,他的眼底似闪动着丝丝奇异的光泽,对她略一偏头,道:“你来看看。”

万俟菀立刻把头凑到孔镜前,但觉入目净是一圈圈的色斑,根本分不出事物的具体形状。她以为是镜筒的位置偏斜了,于是本能地想移动一下,谁知刚伸出手去,就被沈迦蓝一把握住了:“别碰!”

二字出口,方惊觉失礼,倏地便撒开了手,转眸看去,万俟菀正抬眼瞅着自己,也不知是灯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瞅着瞅着,她的脸颊便透出抹红晕来,薄薄地染在细致的皮肤上,恍如日出时分天边飘着的几抹朝霞,轻柔匀致,并不夺目,却就是让人见了便挪不开眼睛。

他的心陡然漏跳了半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掌心,仍然残存着她手指柔若无骨的触感,温暖、滑腻、细润;

鼻端,弥漾着她若有若无的淡淡体香,仿佛化无形为有形,幽幽地顺着鼻翼钻入腑内,千丝百结,捣着他的肺腑,缠住了他的肠胃,迷迷茫茫中,他的心里浮起一个词——销魂蚀骨。

四字方现,后背瞬即惊出一层冷汗!

销魂蚀骨?

销谁的魂,蚀谁的骨?

他只是个身负重债、每一口呼吸、每一个动作,甚至于生离死别都不得自主的人,凭什么去为一个女人销魂蚀骨?

这种想法,难道不是荒谬之极了么?

一念至此,无以言表的疲倦悄然从他心底钻出,并不沉重,只是不绝如缕,缠心绕骨……

累了,他真的累了。

自从遇见了她,他那固若金汤的心防便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决口,他每每想去壅堵,却每每溃于无形,她仿若一把最最锋利的剑,每一次出鞘都能击中他心坎内最柔软的部位……

他知道这一切都必须停止了。

他慢慢地捏起拳头,视线里她的脸莫名地和昏黄的灯光模糊到了一处,像水雾里的寒星,隐约、朦胧、遥远而虚幻。

他突然开了口,声音不知何故已变得嘶哑不堪:

“时间仓促,这套设备造得简陋粗糙,稍经震动便要重新调整,所以……方才在下实是一时情急才会多有冒犯,还望三小姐恕罪则个。”

万俟菀怔住。

事实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时节他居然说得出这种话,这已不是什么煞风景了,简直是其心可诛!

她满脸的温柔之色瞬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愤怒迅速从她胸腔中升起,像燎原的大火般点燃了她的全身。

抬眼,她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盯了半天,忽然点了点头,一字字道:“好——我恕你无罪。不过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不希望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再有发生。”

一句“以下犯上”,有效而彻底地摧毁了二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等、互信、和谐的氛围,使之转瞬崩塌如沙雕。

沈迦蓝神色不变,双眸却骤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黯淡,黯淡得好像它们从来也不曾明亮过。

万俟菀看在眼里,心里不是不难受的,但她才不会有所动呢!

是他先说出那种话的!是他!

在她正以“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情况下,他居然说得出那种话,简直不啻于告诉她:“我只是不得已才会碰你的手的,你不用自作多情……”

见鬼!见他的鬼去吧!

她不管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只知道谁让她不好受,她就要让那人更难受!

于是她冷哼了一声,把视线从他黯淡无光的脸上挪开,冷冷地道:“我没时间在这儿跟你蘑菇。痛快点说出来吧,你搞出的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沈迦蓝默默垂头站了一会,唇角忽然一扯,轻轻地笑了。

对一名影子而言,沉默,是必须恪守的、最重要的法则之一。所以,也许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寡言少语最多只是性格的一种体现,但是对他,却是一种已经融入血脉当中、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习惯。

如果是你,在经受了至少五年的多说一个字便会被抽上二十鞭的残酷训练后,也一定会和他一样养成这个习惯的。

什么是习惯?

习惯就是如果你每天都穿三件衣服出门,突然某天你只穿了两件,你就会难受得好像自己连一件衣服也没穿似的。

对沈迦蓝而言,你让他多说一个字,就像不让他穿衣服似的。

可是今天,为了能够让她尽快学以致用,从而进一步产生对断案的兴趣,他却打破了自己的习惯,把自己变成一个啰啰唆唆的老头,宁肯手把手地教她、引导她,也不愿图省事的把检验结果直接告诉她……结果,却只换来她一句“我没时间在这儿跟你蘑菇”。

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深深的讽刺,他怎能不笑?

于是,他笑了——轻轻地、不无自嘲地笑了。

然后,等他再抬起头来时,他脸上的表情已变得如水一般平静。

“这是我按一位意大利传教士说的方法制成的放大镜,能将微小物体放大一百多倍……”

一百多倍!乖乖不得了!

万俟菀吃了一惊,好奇心顿时冒了出来,一句“怎么做的?”差点便冲口而出。

但是幸好,她忍住了。

因为她已经发现,在面对他时,如果不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么处于下风的那个人永远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