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个纸人的胸前赫然写着三个字——

纳命来。

这世上有些事,不做比做好,这就是所谓的“适得其反”。

想想看,夜半无人的庭院,青色的月光,随风飘荡的白纸人……这是多么可怕、怪诞、诡谲的一幕!可是,如果这个纸人身上煞有介事地写着“纳命来”三个字时,一切就都变了。

可怕,变成可笑;怪诞,变成滑稽;诡谲,变成白痴。

因为它毕竟只是个纸人,被风一吹就“哗啦”作响,拿手一捅就会戳个大洞的纸人而已,你可以用它吓人,但除非你脑筋有问题,否则你千万不要指望有人会相信一个纸人能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万俟菀看着这个身上写着“纳命来”三字的纸人,简直就好像看见了一只麻雀,身上挂着“我是凤凰”的牌子,她不笑?她不笑还等什么啊她!

一边哈哈笑着,她一边捏着嗓子叫道:“哎哟!一个纸人要杀我呢,我好怕怕啊!来来来,我给你杀,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说着,她突然就朝窗口窜了过去,沈迦蓝想拉都没拉住。

就在她刚刚在窗口站定的一瞬,只听“砰”的一声,那个纸人蓦然撞上窗棂,胸口白纸暴裂,一片白雾“噗”的喷出,万俟菀顿时变成了一个白毛女。

沈迦蓝的脸色变了。

万俟菀呆呆地转过头,满头满脸全沾满了白色粉末,连睫毛上都是……她就这样抖着两排白色睫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丢人!丢死人了啊!她居然会被一个纸人泼了满脸面粉!居然还是当着沈迦蓝面!啊啊啊——她要死!让她死了算了吧!

沈迦蓝的脸本已黑了半边,她这一哭,另一半也黑了,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一脚踢向昏倒在地上的翠屏,低声暴喝:“起来!”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翠屏,昏迷不醒的翠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翠屏,居然突然而然地“醒”了,并且以一种比闪电还快的速度躲开了沈迦蓝那一脚,眨眼间已远远地站到了另一侧的墙角,身形之快,直如鬼魅。

然后,她就咯咯尖笑起来:“公子何必发这么大火,想踢死奴家呀?”

沈迦蓝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突然出手如电,伸臂从窗外把那个胸口破了个大洞的纸人整个抓了进来,掷到“翠屏”脚下。

“还装是么?”他冷冷地道,“给你个建议——下次再玩纸人,千万不要在它身上写字。”

“翠屏”沉默下去,半晌,非常严肃地道:“其实,这不是我写的,而是我的左手写的。”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捶胸顿足、呼天抢地起来:“要不要这么夸张呐?我用左手写的你也认得出来?你那眼是拿什么做的啊?”

他这么一喊,原本的声线便显露无余,万俟菀当即一怔,倒不是因为听出此人是名男子,而是觉得他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听一把干净、清越、透亮,动听得犹如清风拂动水晶帘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早说了,你瞒不过迦蓝。”

然后,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拂开门帘,一人施施然走了进来,白衣如雪,眉眼舒扬,乍一看仿似秀美少年,可眼角眉梢的那一点婉约,却是女子独有的温软与风情。

“叮!”

万俟菀清楚地听见,在自己脑中,有一根无形的弦迸断了。

与此同时,一声大喊从她口中暴出——“二姐!活见鬼,你怎么来了?”

“怎么?只是几个月没见,我就长得像鬼了?”万俟唯摸摸自己的脸,喃喃地道。

一句话未了,“翠屏”已扭皮猴似的黏了上来,涎着脸道:“谁说你长得像鬼?你永远是我最最最美丽的老——婆——”

万俟菀倒抽一口冷气,就像是被人踩到似的一蹦三丈高,“死狐狸!是你!”

“喂!”那只死狐狸顿时叫了起来,叫得比她还响,“喊姐夫呐!”

语毕,伸手自脸上一抹,揭下一张比纸还薄的面具,露出他本来的脸,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带着三分笑意,三分促狭,三分狡黠,不是沈狐是谁?

万俟菀脸都绿了。

沈狐虽然是她姐夫,但彼此只在去年沈狐上门提亲时见过几面而已,所以她听见他的声音会觉得耳熟,却始终想不起是谁。最重要的是,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她就跟他不对盘,两人只要碰到一起,没有哪次不像打仗似的,而这一次……咳,这一次的战况,显然会比以往更激烈许多。

“你个死狐狸!”捋起袖子,万俟菀拔脚便朝他冲去,“叫你装神弄鬼!叫你拿面粉泼我!这次不让你上吐下泻五天五夜,我就跟你姓!”

“菀儿。”万俟唯轻轻一伸手拦住了她,“刚才的事,我也有份,至少我知道他要那么做,却没有阻拦,原因,一会你便知道了。至于他弄脏你的脸,确实是他过分,我叫他给你打水洗脸,当是赔罪,如何?”

说着,明眸微转,看向沈迦蓝,又问了一遍:“如何?”

沈迦蓝与她对视着,目光似雪,一字不发。

万俟唯微笑着道:“我一早跟他说了,中招的绝无可能是你,他偏不信邪……他不是对菀儿,只是想与你开玩笑。”

沈迦蓝仍不吱声,默默看她一会,目光一垂,自顾扯过床单包扎伤口。

万俟唯仿佛吁出口气,扭头淡淡对沈狐道:“脸盆和水在外屋,多打些来,瞧你弄得我妹妹这一头一脸的。”

沈狐本也不是想泼万俟菀,见那么漂亮一小姑娘被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狼狈如斯,心里着实觉得好玩有趣……呃,当然了,也有一点点不落忍,何况,老婆大人发话,他岂有不从之理?当即老老实实地转身朝外走去,嘴上却故意抱怨道:“哎,世态炎凉呐,从小一起长大,债还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不过是泼了他心上人一点面粉,他就恨不得踢死我……”

心上人?万俟菀心头一震,悄然抬睫偷眼瞧向沈迦蓝,那人自顾低头包扎伤口,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她眼神不觉黯淡,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好像很失望,但更多的是茫然,仿佛一颗心已成了一个空洞,除了肆虐的寒风,别无他物。

她咬咬牙,故作无事地转头问万俟唯道:“二姐,都快过年了,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来接你。”万俟唯说着瞥了眼沈迦蓝,“当然,还有点别的事。”

“接我?干嘛去?”

“回陌城一起欢欢喜喜过大年啊!”沈狐的声音回答道。

转头,只见他抱着脸盆、水壶和毛巾走了进来,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倒水、蘸湿毛巾,然后递给万俟菀,笑嘻嘻地道:“能让陌城四少和璇玑公子一起来请,天下只有你小菀菀有这么大的面子哦。”

“不要叫我小菀菀!”万俟菀一边擦脸一边吼。

“哦哦,那叫你小菜菜怎么样?驴耳朵菜!哇哈哈……”

沈迦蓝的肩膀陡然一僵,刹那间,一个声音响彻脑海,清越如银、澄净如溪——

“说起来真是气死人了,它的别名居然叫‘驴耳朵菜’!天哪,你能想象么,我娘居然用驴耳朵菜为我命名……呃,我的意思是,用寺院来命名虽然不怎么样,但总比驴耳朵菜强多了,对吧?”

“拿别人的名字开玩笑很有趣?”他突然淡淡地问,目光刀锋般划过沈狐的脸。

沈狐一怔,朝他看去,目光却在中途拐了个弯,与万俟唯对视了一下,两人好像都笑了笑,又好像都挑了挑眉。

沈迦蓝心里刚一惊,沈狐已经叫开去:“喂,迦蓝!你怎么回事?护短也拜托你讲讲道理好吧!她喊我死狐狸时,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大反应?”

沈迦蓝自己也知刚才那话说得突兀,可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话都已经出口了,此刻果然被沈狐抓住短处,嚷出这么一句来噎自己,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并且还有点不安:这两个人,不对劲……他们出现的时间,以及出现之后所干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对劲。

然而,无所谓了,不是么?他已做出了决定,没什么能够改变,就连她,他都业已放得下了,还有什么人,能对他造成哪怕只是一丝的影响?

“你要我讲道理?好——”为自己的伤口打上最后一个结,他慢慢站起身来,“你可以往她脸上泼东西,可以拿她的名字开玩笑,但是——不可以在我面前。这就是我的道理。清楚了?”

万俟菀再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而且是当着别人的面,如此清楚、明白地说出来,无以言表的狂喜在一瞬间席卷她的心,异样的兴奋就像海浪般冲向了她——他护着她!他是这样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地护着她!只要他在,他就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冒犯她……

等等!

只要他在?

只要他在!

他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一点?难道……难道……

万俟菀的心沉了下去,她的头发昏,她的目发眩,她不敢再往下想,甚至不敢问。

可惜,她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却管不住别人的。

“不可以在你面前?就是说,只要你看不见,无论别人怎么对她,都与你无关喽?”

沈狐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万俟菀从未觉得他的脸像现在那么讨厌过。

闭嘴!闭上你的嘴!别再问了!她想冲他喊,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把目光投向沈迦蓝,曾经多么多么熟悉亲近的脸,可是此刻看来,怎么却如此陌生遥远?

不……别说话,别回答他……无论你心里打算怎么做,无论你是否已有了决定,请不要说,就按你所想、所决定的去做,但是,不要说出来,我不想听,一丝一毫也不想……

看得出来,把目光从沈狐脸上转向她,这一动作对沈迦蓝而言是相当吃力的,但他最终还是做到了。

他看着她,深深地看,烛光中,她的脸仿如软玉雕就,白皙、光滑而又线条优美,她的眼睛华光璀璨,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一直觉得她的眼睛是两颗琉璃,能将尘世间一切肮脏的、不洁的、丑恶的事物原封不动地反射回去,而她决不受丝毫污染。可现在,它们在以一种肉眼能够清楚看见的速度黯淡、灰败下去,它们失去了抵抗,失去了防备,任由凡尘俗世所有的悲伤、痛苦、无奈、恐惧纷纷入侵……

没关系,不要怕。他在心里对她说:人间别久不成悲,所有的难过和悲伤都只是一时的,终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重新做回你自己……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命途,就让我们各自天涯,分头忘却吧。

“对,再与我无关。”他一字一句、清楚无比地说道,“我用自己的命救活了她,我已经偿还了所有亏欠,从现在这一刻起,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与我无关。”

说完,他就挪开目光,笔直地、坚决地、八匹马也拉不回地走向门口。

 

明日传说

 

万俟菀无法出声,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是却有很多声音在她脑中咆哮着、叫嚣着、尖喊着——

他要走了!

他再也不回来了!

你再也无法看见他,再看一眼也不可能了!

这些声音把她击倒了。早知道会害怕,可是会怕成这样,却是始料未及。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思想和精力去感觉伤心,他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可她竟然来不及去伤心,就已经被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吞噬了。

他走了!

他走了!!

他走了!!!

这三个字,就像一波接一波的巨浪般接连不断地砸向她,她仿佛连人带魂被压入深海,永世不得翻身。她不能动,只是呆站在那里,两手死死扣住桌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也许……也许在她的心深处,始终存在着另一个“她”,在最艰难的时候默默给她以力量,而那个“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让她的双手抓住点什么,它们必然会伸出去,伸到半空,去挽留那个决然要走的人。“她”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她”执拗地、倔强地想要为她保留点什么,比如尊严。

就在这时,万俟唯动了。而她一动,沈狐便也动了。

斗室中烛影乍然剧烈晃动,人影临空交错,倏起倏落,沈迦蓝顿步,却没有后退,静静地看着正前方的呈犄角之势截住自己的两人,静静地道:“相识一场,别逼我对你们拔刀。我不想,但我会。”

“哇!老婆,他的非天刀很厉害的,你要保护我啊!”

“我打不过他。”

“啊?啊!那那那怎么办呐?”

“没事,莫忘了他现在有只手不能用了。”

“可我怕的是他那只能用的手啊!”

“我说的,也就是那只手。”

沈迦蓝瞳孔骤然收缩,略一提气,浑身内力竟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

他猛地看向万俟唯。

而对方,只是静静地微笑,然后微笑着道:“如果有一个人,自小便被放在水缸里养大,过着伸不得腿、张不开手的日子,如此很多年,突然有一天,水缸被打破了,一切的束缚都不存在了,你说他会变成什么样?”

沈迦蓝冷冷地道:“你要不要我跳个舞给你看?”

万俟唯轻轻一笑:“不错,你听懂了——那个人会手舞足蹈,甚至会手足无措,因为他实在被围困太久、束缚太久了,那份自由自在来得太过突然,他还学不会如何去面对。”

沈迦蓝沉默片刻,转身走到床边,俯身拾起地上的匕首,拿在手上看了很久才慢吞吞地问:“所以你就对他下毒?”

“我不得不防。”万俟唯叹了口气,“被人泼一脸面粉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当沈狐执意在纸人里装机关时,我就知道得早做打算。其实倘若真泼中了你,我倒不担心,偏偏我心里很明白,中招之人肯定是菀儿。”

“你以为我会因此而要四少的命?就因为他泼了她一点面粉?”沈迦蓝笑得讥诮,“少夫人真是太抬举在下了,但愿在下真能做到这样的心狠手辣才好。”

“谁说你心狠手辣?”沈狐突然插嘴,“刚才你踢我那一脚,一点也不狠,简直温柔极了!”

沈迦蓝陡然闭上嘴。

那一脚的力道确实不轻,但他并不想要沈狐的命,他只是厌恶别人那样戏弄万俟菀,他还在场呢!当他是死的么?况且,他确信沈狐绝不会乖乖躺在那里受那一脚的。

而现在,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却以此来堵他的嘴。好吧,他承认,事关万俟菀,他就会失态,甚至失控,但那已经是以前了,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她,那两个凭空冒出来的家伙到底要搅局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觉得有点烦躁,面上却未流露出分毫,慢慢地坐在床沿上,点点头道:“好,就当我对四少下了杀手,你们也在匕首上淬了毒,算是两讫了?我只想知道,你们打算留我到什么时候?”

沈狐眼珠一转,还没说话,便听万俟菀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二姐……”

循声看去,但见她面无血色,双目失神,脸色却很平静,是那种万籁俱寂、死一般的平静。她就用这种死一般的宁静神态望着万俟唯,良久,朝她伸出手。

完全是一种本能,万俟唯立刻也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

“谢谢你,二姐,还有你……姐夫。”万俟菀朝沈狐一笑,天知道她此刻怎么笑得出来的。沈狐心头打了个突,却没有说话。

万俟菀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淡淡的阴影,烛光中看去,美得令人屏息。

“我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谢谢你们,但是,这样不对,也不好……真的不好。因为,这对他太不公平。”

沈迦蓝霍然抬眼,而她,却再不愿与他目光接触。

“姐夫,我不知道在他保护你的这十年里,你们遇上过多少危险,但我相信,每一次危险降临,他一定是挡在你身前、宁肯自己死也不会让你受伤的那个人。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他的的确确是尽心尽力地在保护你,是么?”

“是。”沈狐叹了口气,“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得无话可说。”

“我完全可以想象,因为他也是这么对我的。”万俟菀笑了笑,抬眸看向万俟唯,“可是二姐,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他的么?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骂他,遇到不顺心的事了,会拿他出气,我甚至还打过他……可即便是这样,最后他还是舍命救我。他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我啊,二姐!他对你妹妹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明白么?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必要再留下来,继续忍受我的自私、任性,以及无药可救的坏脾气了!”

“菀儿!”万俟唯想叫她别说了,然而眼角瞥见沈迦蓝紧绷的双肩,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二姐你看,他曾保护过你的丈夫,现在又用生命保护了你的妹妹,他真的、真的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对他公平些吧,把解药给他,让他走……听说松花江畔的白城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城市,一年中有四个月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可是到了仲春,便会开满一串串的丁香花,我希望在那里,他会比现在快乐一点……”

说到这里,万俟菀的声音哽住了,苍白的脸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但万俟唯已经顾不上她了,她正盯着沈迦蓝,那个又冷又硬、坚强得像座山一样的男人,怎么此刻他的眼眶,好像有点发红了?

她心中不觉一叹,暗道情之一物,实乃天下最可怕的东西,总是能教一个人变得再也不是他自己,当初,自己是这样,而今,迦蓝亦难例外。

她慢慢走过去,摊开手,一粒红色药丸就在掌心。

“这是解药。”她低声对他道,“只要你忍心走,我再不拦你。”

沈迦蓝直勾勾地盯着那粒药丸,半晌,凄然一笑,拂开她的手,起身朝门外走去,竟连看都没看万俟菀一眼。

万俟唯脸色骤变,一把揪住他,怒道:“沈迦蓝!你不要太过分!这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就算为了她,你也不肯抱一线希望么?”

“希望?”沈迦蓝没有回头,肩头耸动,好像笑了。“我曾经也以为我有,但是,我错了。”

“试都没试,你怎知没有?你可知你这一走,便等于一尸三命!”

“二姐!”万俟菀听呆了,忍不住叫道,“你说什么呀?我跟他清清白白,什么都……”

话没说完,沈狐已经“噗”的一声笑出来。

“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万俟唯本来满脸怒气,被妹妹这一搅,也不觉笑了,“我说的是我公公。”

“沈老将军?”沈迦蓝猝然转身,“他怎么了?”

“他病了,病得很重。”沈狐轻声接口,“迦蓝,也许你一直都只当他是‘沈老将军’,可他却始终当你是亲生儿子,他根本不想你离开家,他要你上京辅佐小菀菀,是因为他希望你拒绝……”

他看看沈迦蓝的脸色,苦笑了一下,道:“是,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很惊讶,但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也许人老了,就会变得和孩子一样天真吧,谁知道呢……总之,从你离开家的那天起,他就再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迦蓝,你要知道,爹他已不是那个驰骋沙场、战无不胜的铁血将军了。他老了,心变软的同时,身体也变得脆弱,二十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他就垮了。”

沈迦蓝蓦然眯起眼,一颗心忽悲忽喜,像是漂浮在水中。这种感觉,在他亲吻万俟菀时也有过,可两者又是不同的……他从不知道沈老将军是这样在乎他,就像他以前从没感觉到自己对那位抚育教诲他二十多年的老人,怀有如此之深的感激和关切一样。

“所以你们此番上京,其实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