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惊了一下,“七爷!”

“给爷递枪!”

沈一拂:“……”

云知:“……”

老徐虽懵,还是听的把手枪塞手里,阿成阿义临大敌拔枪应对,“你干么?”

云知怕又伤手,只好抱腰,“小兰,别冲动,我和沈琇……也……”

想说“么也没发生”,可又想起北京回,不愿骗弟弟,且……她曾为了哄祖父当面拒绝过沈琇一次,这回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沈一拂倒没躲,反而步至祝枝兰跟前,认真且不容置疑道:“诚树,我和小五是真心相爱的。”

她拽了拽祝枝兰的衣摆:“小七,当年的事,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嘛,你、你就成全我们嘛。”

祝枝兰本也只是摆摆样子唬唬人,见姐姐央自己,语气软了下来,“怎么了,当完我一次姐夫,又要当我妹夫……占了这么大便宜,还、还不许我揍的?”

第一百章 独家课堂可愿再给我一次……

祝枝兰连枪都举不稳,更别说揍人了。

但也不因此给沈拂什么好脸“色”,加上手伤颇重确实腾不出劲教训人,只放了句狠:“想娶她,这顿打是省不了的。”

沈拂笑起来,郑重颔首:“等痊愈,姐夫任凭处置。”

小七差点又要骂人:“是妹夫!”

大概到了身体的极限,徐扶到屋里没几分钟,七爷的鼾声便飘“荡”而出了。

听说右臂的刀伤缝了十多针,担心发炎,云知想给守夜,徐说什么都不让:“这么迟了,小姐还是早些休息,要是熬坏了身子七爷准得怪罪。”

沈拂知她这日下来也是精疲力竭,二不说把她抱回房内,她见抗议无效,索“性”放弃挣扎,生怕沾了枕眼皮就得昏睡过去,硬撑着坐在床头,含糊说:“我要看的伤……”

“没什么好看的。”

“要看,就要看。”她不高兴蹬了两下脚。

绞了来热“毛”巾给她擦脸,任她扒开自己的襟,心疼的吸吸鼻,“肯定又要留疤了。”

“我身上的疤也不差这条。”说。

“唉,唉。”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个劲叹气,问:“怎么了,嫌弃了?”

“我在想,和小七可以逢凶化吉是很好,可是下次、下下次,如果哪一次这个刀偏了,那要怎么办?”

她眼睫“毛”耷拉着往下,指腹轻轻拨弄了下,“不了。不再有下次。”

“可我阿爸的地图……”

“都困成这样了,洗个脚睡觉。”

“我还有问题呢……”她打了个哈欠,“那张图,是我爸爸的研究成果,那是不是根据上边的标记就能找到新油田所在了?”

沈拂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看粗略看过了,卷轴内标注的多是地层、构造方面的数据分析,是否能够开采成矿,仍需开钻油井试炼。我们中国没有自己开采炼油的机器和技术,而东北由奉系军阀所据,奉系与日本交好,更不能在此时走漏风声。”

云知听到此处已是困极,“那……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这张图对于石油勘探应该确有价值,眼下时局动“荡”,此事还是等伯昀回上海我再与他商量如何处理……”

她点了点头,“沈琹……”

“嗯?”

“我今天,昨晚那样就算正式和林家决裂了……”

等她继续说。

“我们……”

半晌没下文,发现她脑袋就这么耷拉在他肩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失笑,扶她躺好,拿“毛”巾给她擦过手脚、简单梳洗后,靠在床的另一头,借着台灯端看着整日下来的电报,翻到父亲那份,指尖顿了顿。

直到钟摆咔声,快到凌晨三点了,熄了灯在她身侧躺下,抚“摸”她的发丝,短了些,绕圈又松开,舍不得睡着似的抚了好一儿才睡去。

当夜云知做了个梦。

梦里她跟着林赋约翻山越岭,攀过树高林深,走走停停,耳畔传来父亲教授知识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听得懂、有些如听天书,直到山顶极目远眺,田间阡陌纵横,青霭一览无余。

“登山不以艰险而止,则必臻乎峻岭。”梦中父亲如是道。

祝枝兰并未在司令府久留。

次日云知与弟弟用过午饭,段他们急匆匆来禀,说大都会和鸾凤园同时有人上门闹事,小七换过伤“药”便要带兄弟们离开。

“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吧,都这样了就别上赶着了。”云知死拽着不让他走。

小七宽慰她:“昨夜是刚下船身边没带几个人,这回我把人召齐了,绝对吃不了亏。”

她又说还是等沈拂回来再议。

祝枝兰“嗐”了声,“姐,我这要是一而再再而三指望着那套保驾护航的方式,回头人家只会踩你踩得更狠!这断臂之仇我是非报不可的,且宽心,‘大都会’我都答应了转让给金武,这回的人马也并出手,也无需我‘亲身上阵’,争取摆平后来找你吃饭。”

云知才发现,她身边的男人个两个待她看着是千依百顺,真遇上了事儿又一个比个有主见……

好在小七没骗她,据老徐说七爷全程就坐沙发上个指头也没动,最后青帮的人一退,示好的帖就送上了门,可见祝七爷同金五爷联起了手,其他人就不得不有所忌惮,大抵还有三分是瞧了沈司令的面子——毕竟沈司令要当七爷妹夫一事,大上海已有了不少传闻。

等到这种传言到了云知耳里时,又过去好几日了。

这些天,沈拂周旋于和谈议,小七则忙碌着帮派事宜,她也抽空铺面的店契协议带出来给几个伯伯过目,加上被绑架归来福叔到上海来阐述全过程,林赋厉意识到宁遇舟对林家的居心,当场说不出什么。

云知说:“我已同几位掌柜商量过,若五年内店租不变,待大哥回来,店契可转到他的名下。”

林赋厉始料未及,之碍着伯昀安危不愿和她硬碰硬,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转回店契……

“只是,之大伯要的不牵涉林家这条,就未必能够保证了。”她道。

林赋厉明白她的意思,转店契给伯昀意味着转嫁风险……

实则,云知从未想过店铺据为己有,当日强势是为了让林家投鼠忌器,不去动摇几位掌柜的生意链,但她要是真的脱离林家后还带走了八间旺铺,未免把事情做的太绝。

经此一事,掌柜也纷纷表示,想法另寻新店,免受掣肘。

“不着急,此事诸位伯伯可以到时再与大哥相商。”

她把说完就离开,林赋约说:“大伯知道不打算回林家,沪澄的学还是可以上的。”

云知从的音调、语气里听出了软意,虽听不出多少真心。

她平静道了声谢,上车后直往沪澄。

去之,已经联系过了白先生办理休学手续。

倒不是因为林家,是考虑宁长既为沪澄最大的校董,久留无益。

本来她旷课半个月,学校里已经有不少风声,说什么的都有,传的最响的就是“与校长相恋”,今日听说她现身教学楼,自然惹来不少围观。

云知没想到自己在校期间默默无闻,离学之日颇有些轰轰烈烈的架势,从前在意的流言蜚语,到了此刻皆如浮云,别人看她,她大大方方看回去,不少同窗反倒热切同她打起招呼。

白先生那些人赶回教室,回到办公室学籍档案交给她,不知内情,对云知休学显然是不高兴的:“们这些女学生,往往有了归宿就不肯上学,学习是为自己、为学问、为国家,不是用来找夫婿的。”

她知老先生片好心,“我离校却不停止学习,这两年得先生授业栽培,受益生。”

白先生叹了声,怕她多待下去再招来那些八卦的学生,便即挥了挥手,不再说什么。

迈出教务处时课铃打响,走廊恢复了安静,不多时传来朗朗读书声,如她初入沪澄那般。

“云知。”

到了校门前,有人喊她,回过身看到宁适奔来。

“我听说退学了,为什么?是、是因为我么?”

上来就是这句,她愣了下,连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

“什么原因……不们说的是真的吧,和……和沈校长在一起了?”

等着她否认,可是看她认真点头,眼中的光都开始涣散了,“怎么,为什么?”

“那可说来话长了。”她也没有长话短说的意思,笑了笑,“嗯……宁少不回去上课么?”

少年倔强望着她,没能在她眼里看出一丝不舍,低头踢了下地上的碎石:“难怪。”

只说了两个字没了下文,她也不好离开,漫长沉默后忽听他道:“其实,在巡捕房那两天,我直求我爸爸救出来的,早知道和表白,让你被家人误,我就不……”

“这和更是没有关系了。真的。”不论宁遇舟是什么样的人,宁少至始至终都是极好的少年,她也不说巡捕房的事与他爸爸有关,只道:“那天,我因为幼歆冲你发脾气也有不对,这回也抵消好了。”

“说的本来也没错,比起你,我的那些情绪算不了什么。”重新抬头,“那你今后不回林公馆了么?”

云知抿嘴淡笑,宁适看出了答案,不再问了,“好吧……我回去上课了。”

她摆了摆手,正要道别,突然听他突兀地问:“小时候我掉到井里,是你发现的我,这件事还记得吗?”

她没法回答,救的人本就不是她。

“我告白,无非想报救命之恩,也不用放在心上……当然,日后有什么需要的,还是可以来找我,懂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债的。”

说完这句,恢复了贯满不在乎的姿态,宁少抢先她一步转身,摆摆手,大步流星而去。

她走出校门,看到黑“色”轿车后边多停着辆车,沈拂倚在车门边,穿着立领的灰“色”衬衫,裤子也不是军裤,早上出门前明明不这么穿,看来是回过司令府、换过衣服了?

额的头发略有些散,明显给风吹了阵,她就问:“怎么专程过来?”

“得过来盯梢,免得有人被俊美的少年勾走。”笑着注视着她。

“……人家就是和我道个别。”

不再玩笑,上了车,看她神“色”微微落寞,“是不是不舍得学校?”

“不能和同窗起毕业……还是有些遗憾。”她不否认。

“我也是。”

“也是什么?”

“当初,还想在你毕业证上签上我的名字。”说的是刚认出她时。

她没意,却给勾起了回忆:“我还记得录取通知书也是你写的,第二批才到,我那时以为没录取,吓得午饭都没吃。”

翻开她的学籍档案,看到当初她第次去教务处时填写的表格,下面还有的句评语:可再给次求学的机会。

她顺着目光瞅了,又想起那时不愉快的“初次见面”:“看当初,气不气人。”

“当初要知道是你,定不这么写。”阖上牛皮纸袋,放在一边。

“那怎么写?”

沈拂但笑不语,只用眼神示意她,方司机江副官正竖起耳朵听。

她不问了。就是看车拐入熟悉的巷子内停下,是大南大学。

“怎么来这儿?”她意外。

“来帮伯昀找点材料。”

“大哥回来了?”

“快了。”

许久没来,大南大学入门处的橱窗栏换了期“问我答”主题。

泡沫墙上备着盒盒图钉,谁都能来提问题,谁都可以来答疑。

之没见过,她才多扫了两眼,陪着她慢下脚步。大学生们也都是奇思妙想,有人问“到底要读多少书才能娶到颜如玉”,就有人答“拿个黄金屋给我换”;有人问“为什么我的舍友都能交到女朋友”,就有人答“是前面那个提问颜如玉的人吧”,还有人干脆在橱窗栏提出了数学题,下面跟着连串不同的笔迹版本的解答方案。

幽默风趣,又栩栩如生。

“现在都可以这样了么?”她笑,“在布告栏上找女朋友?”

沈拂眉梢微蹙,沉“吟”道:“是有些影响校园学习风气。”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良好的恋爱环境也未必不能促进学习嘛。”她道:“说你是沈古板吧,欸也不对,那会儿也六岁还是七岁,不也是一边上学一边和我别着劲嘛。”

“我有婚约在身。”沈古板理所当然。

“现在提倡自由恋爱,时下最兴的不就是先求学、再悔婚么?”她也开始逗玩儿。

下秒给弹了个脑瓜崩。

云知捂着额头去踢他,没跑出两步,到布告栏另一边刊着份批评告示——针对大文史系学生林楚仙校文学赛《至真》文涉抄袭《铎声报》第五期刊《食果》文,现取消获奖荣誉,进行全校通报批评,以示警告。

她惊住。

这则告示明显是昨日新张贴的,不仅做了处分的警告,还原文和抄袭文贴在一起比对,下边一群学生嗤之以鼻的留言,更有甚者让剽窃者滚出大南云云。

云知看过这篇《食果》:“我在楚曼姐姐日记里过这篇,怎么刊登在《铎声报》上?”

“我听骆川说,大姐姐做编辑那几年,写过不少文章,有好几篇是打算以你大姐的笔名发出来的。”

云知看着“曼曼”这个笔名,以及边上醒目的“林楚仙”,最讽刺意味的莫过于两篇文名:被抄袭的名《食果》,抄袭者为《至真》。

只怕今后,她在大南也是留不下去了。

“我看大伯们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也并非初犯,自食其果而已。”沈拂淡淡道。

“怎么知道她不是初犯?”

“她的文章多种文风杂糅,像剪子活,所以,当初我力荐本就不是徇私。”

云知看本正经:“哄人的风格倒也挺自成派的嘛。”

沈拂先去拜访了物理系院长,打过招呼之后带云知入实验室。

伯昀的研究室搬迁后,这里也被改造成间实验教室。

小隔间还是和过去一样存放历来的教授及实验档案,沈教授曾为系主任,里头也有的论文资料,要来看,院长当然得给钥匙。

沈拂找到了伯昀要的材料,按照规定不能带走,只能一目十行去的翻,这儿未开课,云知见第一排桌面上遗落了本物理书,坐下边看边等。

那材料无非十几页纸,对记忆力奇佳的沈教授而言不足挂齿,大致记完物归原位,踱出来时,她正全神贯注拿着纸笔对着书写写算算,不由笑问:“林同学,有什么难题解不开的?”

就站在讲台前,身剪裁得体的装束衬得人温文尔雅,堪堪将她拉回过去的时光。她正襟危坐,举手道:“沈教授,我想听你讲第三十六页的这题——什么时候走远路比走近路快?”

说话间起身,想将书本递过去。

沈拂知道她起了玩心,便正儿八经清了清嗓,示意她坐回去:“三十六页是吧?”

到底是曾经的系主任,对大南的教科书当然是倒背如流的。从讲台上挑了截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两个方形图,转身道:“个士兵要把情报从a点送到c点,途径草地与沙地,马在沙地的奔跑速度是草地的半,士兵该选择什么样的路线能在最短时间抵达?”

总听人说沈教授的课堂好,她竟节也没听过,难得似模似样开讲,当然得积极配合:“ac之间最短,但考虑沙地部分,需得增加草地的折线部分……”

没说完,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呀”了声:“这不是沈先生么?”

名戴着眼镜的男生,看到沈拂就嗷嗷叫了起来:“沈先生回来了?”

“只是回来一儿,很久不了李舟同学,头发终于肯剪短了。”

这位李舟同学对沈教授崇拜到简直要起飞,激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还有别人,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又看指尖握着粉笔:“沈先生……在讲课?”

“嗯。这位同学想听我说说费马原理。”

“我也想听呀!哎您说就回来一儿?劳烦等等,我得把王们一起叫来……”李舟说着就往外吼:“王、许哥,猜我看到了谁?沈先生啊是沈先生!回来上课了,就讲节,快来来来,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云知:“……”

沈拂手肘撑着讲台微微弯腰,冲她“露”出了个“习以为常”的笑。

她悄然踢了下讲台,“开课了,沈教授。”

本来以为只是叫来几个学生,但沈拂在大南受欢迎的程度远超过她的想象,讲两道题的功夫整个教室就已满座——除了她之外全是正经的大学生,听说是问啥答啥的自由课,大家伙都不遗余力的抢着发问,半小时过去黑板都擦了好几轮了,走廊外又来更多新来的同学。

云知才发现,虽然沈拂在课堂不算活泼,却丝毫不令人感到拘谨,明明有时语气淡淡,同学们听过后都笑得仰后合,当背过身回到黑板前,大家又瞬间安静下来倾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生怕漏过个字。

云知一时也听入了“迷”。

她看着指尖中的白“色”粉笔,像一柄银光闪烁的剑,持剑者,唯有对知识、学问和教育抱着最真挚热忱的心,方能肆意挥洒,寒芒毕“露”。

于是,到了打铃时,全班异口同声发出了“啊”声的抗议。

学生们齐齐喊着加课。

也算是大学课堂上的奇闻了。

沈拂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想着还有事,只得推辞。

有个女同学忍不住问:“您今天怎么想到回来开课的呀?以后还来么?”

李舟抢答:“沈先生刚刚是在给这位小妹妹讲题,我们……都是蹭课的啦!”

目光齐刷刷汇聚在云知身上,果然有人问:“咦?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么?”

她本来只想低调的离开,这下躲不掉了,“我不是大南的学生……”

“那沈先生怎么单独给讲课呀?”女学生敏锐地问:“们是什么关系呀?”

“我也算是他的学生……”

她还没说完,沈拂走到她身旁,替她答道:“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阵短促的安静后,整个物理实验教室像是炸起了锅粥。

大家都抑制不住兴奋起来——但凡是沈拂曾经的学生都知道是千年老树不开花,独行侠“枝梅”,不认识的学生则是对于这种明显的年龄差、师生恋产生了八卦的兴趣……

云知那张白净的脸蛋肉眼可见红了起来,她狠狠剜了眼,做了个口型:“干嘛?”

谁知连这幕都被那几个眼尖的瞧了去,李舟笑着问她:“这位小妹妹,就是传说中的颜如玉?”

“啊?”

“我去年读高中时上过沈先生的课,有次我问他学物理能不能娶到颜如玉,就说等娶到了告诉我……”李舟胆大包天转向沈拂揶揄道:“先生,您娶到了么?”

沈拂笑着摇了摇头,“她还没答应我。”

云知:“……”

李舟惊异:“沈先生求过婚了?”

嗓门够大,教室内外的人都听见了,又看那个漂亮女孩连连摆手,不知是哪个爱起哄的学生笑着喊道:“嫁给——”

起哄这种事,旦有个人开了头,看热闹的必定附和,有人说“嫁给沈先生吧”,也有人说“们别起哄啦沈先生都没准备戒指呢”。

总之,是半真半假的在起哄,真心真意的在祝福。

世上的女孩都不善应对这样的场面,云知除了羞红着脸、故作掩饰地把头发勾到耳后,也做不出更多的反应了。她本想拉着走,抬眸时见静静凝住着自己,深深地,深深地。

“不是问我,如果早知是你,那句评语会如何写?”

声音低沉,问完了只有们两人才听得懂的,先拿掌心擦掉黑板一块,重新拾起粉笔,写了行字,从裤袋里掏出一枚小小戒指。

钻石不大,闪烁着荧辉仿佛折“射”出淡蓝的“色”泽,大抵是怕丢,戒身上居然还系着根红绳,未来得及解。

她无端想到少年时,琉璃亭下缤纷五彩,她与玩着红绳游戏,她问他:“知道什么叫千里姻缘线牵么?”

“废,谁不知道。”小时候的沈古板还不太会哄女孩。

她就问:“什么意思呀?”

“就是说,这世上有种姻缘是命中注定。就像是……”

就像是,和我。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或者说,是她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在这寂静的刹那,唯有的声音清晰入耳:“戒指,随身带着年多,还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每一个字,宛如踩着她心率的节拍,连眼睛……都要被他的目光灼红了。

沈拂面上沉稳,心里应该也是紧张的,否则,单膝跪下时,也不至于先把粉笔误递到她眼前。

周围的人都在笑着惊呼,她极力屏着呼吸,看密密麻麻公式的黑板上,字句撞进她的眼里,她下意识拿左手按在心窝上可愿再给我次求娶的机会?

第一百零一章 洞房花烛(完整)不妨……

相片里定格的,是男子误递粉笔惹得围观者笑,被求婚的少女羞涩捂着唇“所,少爷求婚的时候是把粉笔递给云小姐了么?”江随道。

“是呀。我当时都不该不该接。”

云对着车窗反反复复观摩着张相片。都过去三天了,她好像还沉浸在小鹿“乱”撞的雀跃中,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同意的,印象最深的是沈一拂为自己戴上了戒指,不远处有镁光灯耀过来,之后才道是摄影团的学生将一刹那记录下来。

一幕对他们而言尤为特别,是,沈一拂托拍照的学生多冲洗张,方才照相馆的老板拿照片出来,都忍不住赞美一句:“简直像是一对璧人入了画。”

指尖的戒指呈流线形,宛如股缱绻缠绕的绳线,钻石在阳光下晶莹透亮,未见过如此别致的设计,她瞧不够似又瞄了起来,忽到窗外一声笑:“有么喜欢的么?”

她收了手,见沈一拂开门坐进来,生怕压着相片了:“你瞧着点儿。”

说着宝贝似的把相片挪到腿上,人却被他裹到怀里,到他唔了一声:“张,我是不是有些糗。”

“糗是糗,还是好看。”云指尖拂着相中他的轮廓,“算不算是我们第一张合影?”

“不算。”

她“咦”了声,看他衣兜里拿出巴掌的钱夹,打开,里头有一张陈旧的老照片——那张他十四岁生日宴时的合照,没想到他一直留到现在,又惊喜又怀旧的抽出来看,“保存的很好啊。”

“之前放相框里,年东奔西走,只能随身携带,有些压边了。”

相片裱了胶,三行字还在,一句“等君归”将她带了少年时,再翻正面,张相片摆在一块儿,尤显世事无常,她怕好梦醒,下意识往他怀里赖一赖:“样看,你那时候居然么瘦,也不……你看我比你那么多,眼睛也比你一点对不对?”

“我是在笑,不像你,被搂的如此不情不愿。”他比了个瞪眼的手势。

“哎!你那时候毫无预兆的行如此逾越之举,不被你吓到才奇怪。”

她说俏皮话,他配合着点头:“你喜欢么埋汰我,无怪我如此如履薄冰。”

他俩“如此”来,“如此”去,早把江副官得车都没开稳,她忙肘了他一下。

“看,求了婚,待遇也未能改善。”

她把相片收去,瞪着他,比了一下前面,意思前面还有江随呢:“求了婚,你旁若无人的本事倒是见涨。”

“江副官身经百战,什么阵仗没见过。”他笑。

“噢?”她想起来江随前跟他过军,“那让江副官说说看,你们在北京,还见过多的‘阵仗’?”

江随咳嗽了一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如实说:“最的阵仗……约莫是,二少爷为了给小姐选戒指,跑遍了北京城的首饰铺子吧。”

云哑然,半是心暖,半是心窘。

“北京不似上海,订做一枚时髦的求婚戒指,是得多跑几趟。”沈一拂轻声说:“要不然,又得被人说求婚只折一张纸鹤……”

“我什么时候嫌弃了?那张纸鹤我一直收着。”可宝贝着呢。

他她在外人面前最不禁逗,才刮刮她鼻尖,“没说你,说庆松。”

“松松要是在,才不给你背口锅。”

车过了外渡桥,见是往郊区方向,她问:“次见哥,还是在那所航东镇的小学么?”

沈一拂点头。

伯昀昨天抵达上海。

本来为哥直接林公馆,没想到还要到上分别的小镇上见面。

她来过一次,认得路,没想到还没迈入石楼,看到石墙周围有不少军士把守。

是严阵待的架势。

是因为之前觊觎哥研究风波未过?还是祖父的地图?

感觉到她紧张,他牵起她的手踏上石阶,哪还没穿过天井,迎面走来一人,看到惊得差点连手里一沓报纸都没抱紧:“林小姐?欸,你们是……”

是书呆子朱黎光。

云都忘了缩手,道:“朱生也来啦?”

虚掩的木门后,传出来的是熟悉的讨声,不仅书呆子,老学究蔡穹、香港腔单子及法兰西也都跟来了,一众人还挤在个小小的实验教室内,伯昀一如既往,正激情讨着学术研究,看到门外的人,声音忽尔止住:“云?”

她眼中的热意难掩,伯昀急着踱来,欣喜地捧着她转,“头发剪了,都认不出来了……”

时,到朱黎光笑说:“伯昀,报纸上没说假,沈生把你妹妹拐跑啦。”

伯昀向云投去一个微微的蹙眉。

沈一拂站在她身后,冲伯昀颔首道:“我们准备结婚了,哥来的正好。”

被比自己还小岁的沈教授叫了一声“哥”,林教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自然,伯昀不是食古不化,只是被个消息打的有些猝不及防。

其他几位心境不相同了,饶有兴味地围着他们问是“什么时候求的婚”、“什么时候定的情”、“怎么可瞒的么严”云云。

本该是个温馨感人的重逢场面,愣生生给开成了记者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