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艺洗完手从阳台出来,听见迟砚说话,走上来主动提议:“都辛苦了,我请大家吃宵夜吧。”

“不用,太晚了。”迟砚拒绝得很干脆,想到一茬又补了句,“对了还有,周末你和楚司瑶不用留校,回家吧。”

楚司瑶求之不得:“谢谢班长。”

秦千艺脸色不太好看,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是还剩很多吗?你和孟行悠两个人忙不过来,我还是留下帮忙吧。”

迟砚启唇吐出三个字:“忙得过。”

霍修厉掐着点进来,站在门口催迟砚:“太子还能走不走了?我他妈要饿嗝屁了。”

“我洗个手。”

迟砚从秦千艺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直接去阳台。

秦千艺抹不开面,走出教室的时候,连眼眶都是红的。

霍修厉这个人精不在场,光凭一个眼神就能脑补出了故事,等迟砚从阳台出来,看教室里没外人,直接调侃起来:“太子,你可真狠,人姑娘都哭了,那眼睛红的我都心疼。”

迟砚回座位上拿上两本书和一支笔,事不关己地说:“人没走远,你还有机会。”

霍修厉也就嘴上过过瘾:“不是我的菜,我还是不祸害了。”

迟砚关灯锁门,四个人一道走出教学楼,到楼下时,霍修厉热情邀请:“一起啊,我请客,吃什么随便点。”

孟行悠摇头婉拒:“你们去吧,我不饿。”

楚司瑶跟两个人都不熟,更不愿意去:“我也是。”

“行吧,那下次,明儿见。”

“明天见。”

霍修厉饿得不行,拉上迟砚就走。

回宿舍的路上,楚司瑶欲言又止,孟行悠被她的视线看得哭笑不得,主动挑起话头:“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楚司瑶挽着孟行悠的手,凑过去了些,小声说:“刚刚在教室,迟砚算不算是把秦千艺给拒了啊?”

孟行悠说一半留一半:“他跟霍修厉先约好的,拒绝了也正常,先来后到嘛。”

楚司瑶直摇头:“我不是说吃宵夜,你不觉得迟砚那意思是连秦千艺这个人都一起给拒了吗?不仅宵夜不用吃,连周末都不用留下来了。我倒是乐得清闲,不过秦千艺可不这么想,她肯定特别想留下来,迟砚能看不出来她的意思?男生也不至于这么粗线条吧。”

孟行悠发现楚司瑶这人读书不怎么样,这种八卦琐事倒是看得挺准,她露出几分笑,调侃道:“瑶瑶,你看你不应该在学校读书,太屈才了。”

楚司瑶没听懂:“我不在学校在哪?”

孟行悠忍住笑,一板一眼道:“去婚介所吧,你说不定能一夜暴富。”

楚司瑶眼睛一横,笑骂:“孟行悠,你太过分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回到宿舍,刚到走廊,就看见宿舍门打开着,里面还有人在说话,听起来人还不少。

楚司瑶和孟行悠交换一个眼神,小跑过去,站在门口看见宿舍里面站着四个阿姨,施翘跟个小公主似的坐在椅子上,使唤了这个又使唤那个。

陈雨站在宿舍角落里,静静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楚司瑶看见施翘的床铺搬得只剩下木板,忍不住问:“你大晚上的干嘛呢?”

施翘料到孟行悠也在,头也没回,没好气地说:“搬宿舍,以后我才不跟你们这帮人一起住。”

五中是规定学生必须住校的,除非高三或者身体有特殊情况,不然不得走读。

施翘闹这么大阵仗,宿舍这块地方也叫了四个家政阿姨来收拾,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搬走似的,大概已经跟学校那边打过招呼。

楚司瑶虽然好奇她为什么搬走,不过显然施翘要搬走的这个结果更让她开心,要不是顾及到以后还在同一个班,此时此刻非得跳起来敲锣打鼓庆祝一番不可。

孟行悠倒是能猜到几分她突然搬出去的缘由,不过这个缘由她不会说,施翘更不会说。

宿舍里乱七八糟,遍地都是打包的东西,没地方下脚,孟行悠索性就站在门口,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那你抓紧收拾,别影响我们休息。”

施翘本来想呛呛回去,可一想到自己那个还吊着石膏的大表姐,又把话给憋了回去,只冷哼一声,再不敢多言。

*

周五下课后,迟砚和孟行悠留下来出黑板报,一个人上色一个人写字,忙起来谁也没说话。

孟行悠涂完卷轴的部分,瞧着不太满意,站在桌子上总算能俯视迟砚一回,张嘴使唤他:“班长,你去讲台看看,我这里颜色是不是调得太深了。”

迟砚写完这一列的最后一个字,抬头看了眼:“不深,挺合适。”

孟行悠伸手往后面讲台指去,重复道:“这里太近了,看不出来,你快去讲台上看看。”

“你使唤我还挺顺口。”迟砚放下笔,嘴上抱怨,行动却不带耽误的。

“这都是为了班级荣誉还有勤哥。”孟行悠笑着回。

孟行悠从桌子上跳下来,看见迟砚的眼镜还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举起来叫他,“你不戴眼镜怎么看啊,拿去戴着。”

“我不近视。”迟砚站在讲台上,对着后面的黑板端详了好几秒,才中肯评价,“不深,继续涂。”

孟行悠不信,把手放下来凑上前看,发现镜片还真没度数,是平光的。

“你又不近视,为什么要戴眼镜?”孟行悠盯着走过来的迟砚,狐疑地问,“你不会是为了装逼吧?”

迟砚听完,气音悠长“呵”了一声,一个标点符号也没说。

孟行悠长声感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班长。”

迟砚从桌子上抽出一张湿纸巾,把孟行悠手上的眼镜拿过来,一边擦镜片一边说:“我弟说我不戴眼镜看着凶。”

在孟行悠看来这个镜片已经很干净,根本不需要擦,不过手好看的人,擦起眼镜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孟行悠反问他:“那怎么不选黑框的?”

“他说丑,像呆子,耽误颜值。”迟砚回答。

孟行悠笑出声来:“你弟多大了?审美很不错啊。”

迟砚:“九岁。”

迟砚把湿纸巾揉成团,伸手一抛扔进角落的垃圾桶里,然后把眼镜左右仔细瞧了一遍,确认镜片擦干净之后,这才满意戴上。

孟行悠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最后拍拍他的肩,真诚道:“其实你不戴看着凶,戴了像斯文败类,左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弃疗吧。”

迟砚:“……”

*

外面天色黑尽,教学楼的人都走空,两个人回过神来还没吃饭,才收拾收拾离开学校,去外面觅食。

走到校门口时,迟砚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孟行悠停下脚步:“你先接,接了再商量吃什么。”

迟砚“嗯”了声,拿出手机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往旁边走了几步才接起来。

孟行悠朋友圈还没看几条,迟砚就打完了电话,他走过来,跟孟行悠商量:“我弟要过来,要不你先去吃饭,我送他回去了就来找你。”

“不用,一起吧,我不是很饿。”孟行悠收起手机,问,“你家司机送你弟弟过来吗?到哪里了?”

迟砚:“没有,我姐送,马上就到,一个红绿灯。”

迟砚眉头皱着,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好开口,孟行悠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留在这里不方便,赶紧开口:“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改天再一起吃饭。”

“没事,一起吧。”

想说的东西太多,迟砚一时抓不到重点,看见前面有一辆熟悉的车开过来,他只好挑了最紧要的跟孟行悠说:“我弟……情况有点特殊,他怕生,你别跟他计较。”

孟行悠似懂非懂,想再问点什么,人已经到了。

白色奥迪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打扮干练,扑面而来的女强人气场。

孟行悠还在这里打量,迟砚已经走上去,叫了一声姐。

迟梳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孟行悠,愣了几秒,随后面色恢复正常,只问:“这是?”

“我同学,孟行悠。”说完,迟砚看向孟行悠,给她介绍,“这我姐,迟梳。”

孟行悠笑着点点头,乖巧打招呼:“姐姐好。”

“你好。”迟梳也对她笑了笑,感觉并不是难相处的。

“景宝呢?”迟砚问。

“后座睡着了,下午在家玩拼图玩累了,没睡午觉,一听你周末也不回家吵着要来跟你住。”

迟梳打开后座车门,想去把人给叫醒,迟砚早她一步,“我来吧。”

迟砚弯腰钻进后座里,轻手轻脚把景宝抱出来,小孩子睡眠却不沉,一腾空就醒了。

景宝扑腾两下,不太乐意被哥哥抱着,小声地说:“不要……抱……我……我自己走……”

迟砚笑了笑,没勉强他,把他放回座位上,让他自己下车。

“哥哥的同学也在,景宝去跟她打个招呼好吗?”

一听有陌生人,景宝的动作瞬间僵住,下一秒缩回后座的角落,抵触情绪非常严重:“不……不想……不要去……”

“迟景,你这样很没礼貌。”迟砚却不哄,只沉声说。

景宝一言不发,抱着膝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迟梳心软,看不下去张嘴要劝:“要不算了吧,我先送他上去……”

“不能一直惯着他,你不是还要开会吗?你忙你的。”

迟砚半点不让步,从后座里出来,对着里面的景宝说:“二选一,要么自己下车跟我走,要么跟姐回去。”

景宝还是不说话。

迟砚转身要走,对迟梳说:“送他回去。”

几乎是话音落的一瞬间,孟行悠看见奥迪后座溜出来一个小朋友,还是初秋,小朋友已经穿上了羽绒服,脸上戴着口罩,裹得像个小雪人。

“哥,我不回去。”景宝抱住迟砚的腿,死活不肯放手。

迟砚按住他的头,揉了两下,拍拍他的背:“去跟那边的姐姐打声招呼。”

景宝试着撒娇:“哥哥……”

迟砚完全不吃这套:“快去。”

两个人僵持了快一分钟,景宝见哥哥软硬不吃,不情不愿地松开他的腿,往孟行悠面前走。

离得近了,孟行悠看清小朋友的容貌,眼睛以下被口罩挡着,可是光是从露出来眉眼来看,跟迟砚是亲兄弟没差了。

五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朋友就是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儿童版迟砚。

孟行悠蹲下来,对小朋友笑:“你好呀,我要怎么称呼你?”

景宝怯生生的,站在孟行悠三步之外,过了半分钟,才垂着头说:“景宝……我叫景宝。”

“好巧,我叫悠崽。”孟行悠察觉到这个孩子的不一样,试着靠近他,见他没往后退,才继续说,“我们好有缘分的,我也有个哥哥。”

景宝抬起头,可能孟行悠长得太纯良了些,让孩子产生不了防备感,他试着跟她对话:“那你哥哥……叫什么……”

孟行悠看景宝的帽子有点歪,伸手给他理了一下,笑弯了眼:“我哥啊,我哥叫狗崽,因为他很狗,还是你哥哥更好。”

景宝:“……”

第24章 甜度24%

一大一小沉默了快半分钟。

景宝不知道是怕生还是觉得自己完成了哥哥交代的任务, 撇下孟行悠转身跑回迟砚身边去,站在他身后拽着迟砚外套衣角, 垂着小脑袋,再无别的话。

孟行悠心头茫然, 但此刻也不好多问, 站起来后也没再说话。

迟梳的电话响起来, 几句之后挂断, 她走到景宝面前蹲下来摸摸他的头,眼神温柔:“这两天听哥哥的话,姐姐后天来接你。”

景宝点点头,一脸乖巧:“好,姐姐记得吃饭, 不要太辛苦。”

一句话听得迟梳百感交集,她垂眸敛起情绪,站起来跟迟砚说:“那我走了。”

迟砚点点头,问:“不一起吃饭?”

迟梳无奈:“不了,来不及,公司一堆事。”

迟砚一怔, 没劝只嘱咐:“开车小心。”

迟梳“嗯”了一声,看见一旁站的孟行悠,走过去对她笑了笑:“今天匆忙,招待不周, 下次再请你吃饭。”

孟行悠受宠若惊, 摇头婉拒:“哪的话, 姐姐太客气了。”

迟梳拉住孟行悠的手,避开两个男生,小声与他耳语:“小可爱,你偷偷跟我说,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孟行悠被迟梳这直球砸得有点晕,过了几秒才缓过来,回答:“没有,我们只是同班同学。”

“现在不是,那以后有没有可能发展一下?”

“姐姐,我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迟梳很严肃,按住孟行悠的肩膀,与她平视:“不,宝贝儿,你可以是。”

“……”

哈?

所以这话要怎么接???

迟梳略有深意地看着她,话里有话,暗示意味不要太过明显:“他从不跟女生玩,你头一个。”

孟行悠被她这三两句话砸得晕头转向的,自己都有点按耐不住要往天上飘。

不不不,孟行悠你稳重一点。

他不会谈恋爱的你忘了吗!

孟行悠干笑两声:“可能因为我性格比较像男生,姐姐你真的误会了……”

迟梳略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青春不等人,再不早恋就老了。”

孟行悠:“……”

*

目送迟梳的车离开后,迟砚把景宝从自己身后拉到身边站着,顺便问孟行悠:“你想吃什么?”

孟行悠甩开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念头,看了眼景宝,说道:“我都可以,听景宝的吧。”

迟砚突然想起一茬,突然问起:“你刚跟他说你叫什么来着?”

“悠崽。”孟行悠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顺便解释了一下,“我朋友都这样叫我。”

迟砚了然:“行。”

听见自己的名字,景宝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孟行悠,几秒之后又低下去,咬咬唇还是没说话。

这点细微表情逃不过迟砚的眼睛,他把手放在景宝的头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让他跟外界接触的机会:“悠崽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

听见自己的外号从迟砚嘴里冒出来,孟行悠心头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小时候有段时间,大院里面那些孩子不知道从哪学的,总爱在别人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崽”字,彼此之间叫来叫去,流行了大半年,后来这阵风过去,叫的人也少了。

不过裴暖一直没改口,说是叫着顺嘴,别人叫她悠悠,她偏叫她悠崽,这样显得特别,他俩关系不一般,是真真儿的铁瓷。

孟行悠没什么意见,礼尚往来,也给她取了一个同款接地气外号,暖宝。

听了这么多年,有时候别人也学着裴暖这样叫她,听多了这种特别感就淡了许多。

没想到今天从迟砚嘴里听到,还会有一种新奇感,这种感觉还不赖。

就像裴暖说的,外号是一种关系不一样的证明。

迟砚说话在景宝那里还挺有分量的,小朋友满脸不情愿,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抬头对孟行悠说:“我不在外面吃饭,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