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砚垂眸笑起来,睫毛都颤了两下,眼尾上挑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

这位选手请停止散发你的魅力,不要违规操作。

孟行悠偷偷别过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不要被男色迷了心智。

“姓陶?”迟砚收起笑,对这个姓氏有点印象,兀自念叨了两句,总算在脑子里对上号,“我想起来了。”

“青梅竹马?欢喜冤家?还是久别重逢?”孟行悠假装捧起一个剧本,双手递过去,“本子在这里,编剧请说出你的故事。”

迟砚推开她的手:“别闹。”孟行悠轻哼一声,没说话,迟砚放下腿,拉着椅子往她那边移了些,手撑在孟行悠的桌子,跟她正儿八经地说,“你记不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陪我舅舅去跟一客户喝下午茶?”

孟行悠当然记得,那天她就是为着迟砚给她汇报行程、解释没有秒回微信的原因,兴奋得失了眠,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又被孟母说了一顿。

她怎么可能忘,他的大小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孟行悠的气更不打一处来了,她不生迟砚的气,犯不上也没资格去生他的气,她是生自己的气。

孟行悠一跟自己较上劲就喜欢口是心非,她“啊”了声,含糊不清回答:“什么下午茶?哪天?不记得了,每天跟我聊天的人多了去了,我哪能什么都记住。”

“没关系。”迟砚不气也不恼,见她不记得,便说得更仔细些,“那天的客户就是陶可蔓她爸,她也在,就吃了顿饭,她记性比我好,我都没认出她,她还先认出我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孟行悠倒不觉得迟砚回说谎诓她,他不是这样的人,也犯不上。

孟行悠记得早上陶可蔓说自己的是临市转过来的,前后一联系,她问道:“陶可蔓知道你在五中读书?”

“不清楚。”迟砚回答。

迟砚平时甚少跟舅舅出去应酬,那天也是碰巧赶上迟梳不在家,他就陪着走了一趟。

听舅舅说,陶可蔓的爸跟他是高中同学,最近继承遗产发了一笔横财做起生意来,全家从二线城市搬到元城来发展。

迟萧名下的科华地产在全国又小有名气,许是想用老同学的关系疏通疏通关系,多个人情多条路。

不过一顿下午茶的功夫,迟砚能记住陶可蔓一家人还是为着这个姓。

他们以前是在临市做陶瓷的,陶可蔓她爸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学徒,这么些年也算有了一门手艺,现在身上有钱,自然也想在自己懂的行当里立足。

迟砚三两句把前后关系给孟行悠说清楚,话说得多嗓子发干,他坐回自己座位上,拿过桌肚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喉结滚动两下喝了一大口才缓过来。

孟行悠之前脑补了好几出大戏,甚至狗血地联想到迟砚说不会谈恋爱,会不会就跟陶可蔓有关系,比如什么白月光朱砂痣的,这种要记一辈子的存在,对她来说简直是噩耗,她哪里干得过这种战斗机别的人。

幸好没有,幸好什么都不是。

陶可蔓就是陶可蔓,陶可蔓什么光什么痣都不是。

她一点也不害怕别人喜欢迟砚,哪怕这人多美多优秀,只要迟砚心里还没喜欢的,来一百个一千个都不算事儿。

虚惊一场,小孟同志不要虚。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敌情已解除。

孟行悠没再揪着陶可蔓这件事不放,神色恢复正常,随口问了点别的:“你是不是很讨厌香水?刚刚你反应好大,陶可蔓肯定特尴尬,虽然她喷香水喷得是有点夸张。”

“算不上讨厌。”迟砚顿了顿,打了个比方,“就像卖火锅的不会老吃自己的火锅,我家做香水的,从小闻到大,鼻子比一般人敏感,刚刚是真的受不了,我快被齁死。”

孟行悠一怔,被勾起好奇心:“你家做香水的?什么牌子?”

迟砚说了一串英文字母,孟行悠整个人完全傻掉。

全国但凡规模大一点的商场都有这个香水的专柜,估计没有多少人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孟母就是这个品牌香水的真爱粉,还时常念叨什么国产之光。

这他妈居然是迟砚家的产业???

刚刚他还说什么?什么地产?

哦,科华地产,在房地产首屈一指的那个全国五百强。

元城有多少房子都是他们家修的,比如五中外面的蓝光城,再比如迟砚现在住的那个高档小区,再再比如自己家在市区那套小洋楼。

科华在全城……哦不对,全国都无处不在。

“……”

饶是见过很多有钱人,饶是自己家也不缺钱,饶是他们也算有排面,她还是被震了个大惊。

孟行悠阖了阖眼睛,一分钟之后才把这个重磅消息消化下去,开口缓缓吐出一句话:“以后你开火箭来学校,我都不会眨一下眼了。”

“你少来。”迟砚想起孟行悠家里的地址,打趣道,“住西郊29号的人,你开坦克来学校,我也不会眨眼的。”

西郊29号是大院的地址,元城上面退下来的有头有脸的老干部都住那边。

孟行悠轻笑了声,开玩笑道:“你以后别惹我,不然我把你的身份捅出来,肯定有人要绑架你。”

迟砚挑眉,“哦”了一声:“怕什么,我也有你的‘把柄’。”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

“但也不是什么必须见光的。”

和聪明的人说话总是特别舒服,孟行悠一直以来都不会主动说自己家里的事情,特别是关于老爷子的,身边的人顶多知道她家境不错,别的也不了解。

低调这件事,在哪都错不了,站得越高,越不会错。

孟行悠感觉迟砚也是这态度,她朝迟砚伸出一只手,握紧拳头对着他,心照不宣道:“我守住你的‘把柄’,你也替我守住我的,成交不成交?”

迟砚顿了几秒,也伸出拳头,跟她轻轻地碰了一下,笑着说:“成交。”

*

贺勤在班会上简单交待了一下刚开学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座位。

别的班都是按照期末成绩,要不然就是让考得好的先挑,要不然就是成绩好的搭成绩不好的,互补共同进步。

贺勤上学期用小程序定了座位,孟行悠本来以为他这学期还会老招新用。

然而并没有。

“……这是咱们高一六班全体,最后一学期坐在这间教室上课,这学期一结束,大家就面临人生第一个重要选择——文理分科。有的人学文有的人学理,你们会有新同学新集体,一直到高中生涯结束。”

贺勤说完这番话,班上说悄悄话的声音都没了,大家难得安安静静听他说话。

孟行悠很久之前就想过分科这件事儿,就像之前跟楚司瑶说的,她没有选择,她一定会学理。

就像迟砚一定会学文一样。

这是同班的最后一个学期,不是毕业胜似毕业。

这学期一过高中还有两年,可后面的两年,她的同班同学里再也没有迟砚这个人。

孟行悠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控制不住这样斤斤计较。

好像不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就隔着十万八千里似的。

“所以我想了想,最后一个学期,尊重你们的选择,座位你们自己挑,想跟谁坐就跟谁坐,一旦选了这学期就不能再改。然后座位每周轮换一次,呈“Z”字型,坐哪没什么可挑的,因为你们每个人不管什么位置都会坐到,重要的是你们要跟谁做最后一学期的同桌。”

贺勤第一次带班,情绪有些上头,他低头缓了缓,再抬起头时眼眶都红了,可脸上还是笑着的:“我上学期说过,你们身边身后周围坐的人,这都是你们人生的一笔财富,等以后毕业了,工作了,再回想起来,高中生活还是很有意义的,现在你们不喜欢的人,也会变成你们记忆的一部分,都是你们在六班存在过的证明。”

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喊了一声:“勤哥,我喜欢你!”

一声激起千层浪,班上的情绪被点燃,感性的已经哭起来。

“勤哥,我也喜欢你!”

“你是最好的班主任!我他妈全世界最喜欢你!”

“以后你的数学课我再也不睡觉了!”

“勤哥牛逼!”

……

孟行悠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听班上的人一喊也有点控制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泪。

迟砚轻叹一口气,凑过去悄悄问她:“你选谁?”

孟行悠揉着眼睛,扔给他一个“你说什么废话”的眼神:“选你啊,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我也选你。”迟砚笑起来,眼神跟淬了光似的:“那我们就坐这,不动了。”

孟行悠心里甜得滋滋滋直冒泡泡,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说:“你没听勤哥说每周一轮换吗?我们不会一直坐这里的。”

就像我们不会一直在一个班一样,后半句孟行悠只敢在心里偷偷说。

迟砚靠着椅背,手臂搭在孟行悠的椅背上,孟行悠想起上次在校门口长椅坐着吃“榴芒跳跳糖”的事情,后背控制不住僵硬起来,她不想尴尬,正准备往前坐直的时候,迟砚的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不轻不重。

孟行悠愣在座位上,忘了自己本该要做什么。

“怕什么。”迟砚收回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侧头看着她笑,声音低哑,放佛自带回响:“换着换着就回来了,又不会跑。”

第48章 甜度48%

班上的同学按照自己的想法选好了同桌, 霍修厉和吴俊坤还是坐在迟砚和孟行悠的后面。

楚司瑶抵不过陶可蔓的盛情, 跟她坐了同桌,在霍修厉和吴俊坤的后排, 秦千艺和他们宿舍一个女生,坐在迟砚的斜后方。

至于班委, 还是跟上学期的安排一样,没有变动。

陶可蔓出手阔绰,很快跟六班的女生打成一片。

自从那天被迟砚下面子过后,她喷香水有所收敛, 至少不会有那种未见其人先闻其味的效果,除开喷香水这件事, 她也没跟迟砚再说过什么话,反而是在霍修厉面前出现的次数比较多。

上学期总是楚司瑶和孟行悠两人结伴, 这学期来了陶可蔓,她偶尔不跟其他人吃饭的时候会跟他们一起, 接触了一周,孟行悠发现陶可蔓这人并不坏, 只是暴发户气息比较重。

比如平时动不动就把“这点小钱”、“我请,不就是钱嘛”、“随便点我买单”这种话挂在嘴边, 比如半天换一套衣服一周不带重样, 大到衣服包小到首饰无一不是名牌,比如随随便便就送人贵重东西, 宛如一个散财童子。

但这都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毛病, 比起施翘, 她算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室友。

陈雨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独来独往。

这学期的体育课按照往届惯例是学游泳,五中只有一个室内游泳馆,高一年级二十多个班,各班游泳课的课表开学第二周才排出来,六班是周二和周五的上午最后一节课。

早在上周五放学前,贺勤就在班上说了下周游泳课开课的日子,全班兴奋到不行,尤其是男生,因为游泳课只安排了男女老师,但场地有限班级又多,男女生并没有分开上课。

哪怕泳衣是运动款,哪怕没有比基尼,但泳衣两个字足以让这个青春期荷尔蒙正旺盛的男生们期待好几天。

周日晚自习之前,几个班委去后勤部领了班上这学期上课要用的泳衣,发到每个同学手上。

孟行悠本以为男生的只有泳裤,还想着这回可以看见迟砚没穿上衣的样子。

结果一发到手上,她发现女生是背心加短裤,男生竟然也是背心加短裤,运动又保守,穿上都能直接跳健美操了,顿时:“……”

差评!

男生穿什么背心!

矫情!

学校要不要这么矫情啊!!!

孟行悠拆都懒得拆,直接把泳衣塞进桌肚里,闷闷不乐地抱怨了一声:“真没意思。”

迟砚发完泳衣回座位,听见孟行悠在嘀嘀咕咕,坐下问:“什么没意思?”

你穿太多了没意思,孟行悠在心里如是说道。

“没什么。”孟行悠想起一茬,眼底重燃小火苗,抬起头兴趣盎然地看着他,“你会游泳吗?我教你。”

“我会。”迟砚拆开包装拿出来瞧了瞧,黑色配深蓝,背心上还印着元城五中的字样,简直不要太难看,他满脸嫌弃地放了回去,“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难看的衣服。”

孟行悠对泳衣已经失去了兴趣,听见他说会,还是不死心,刨根问到底:“你是不是只会蛙泳?”

迟砚依然否认:“不是。”

孟行悠略感崩溃,上下打量他一眼:“可你长得也不像运动神经很发达的样子啊。”

“我不讨厌运动,但是讨厌出汗,游泳就不错,不出汗也运动。”

“你专门学过?”

“嗯,小学暑假学的,闲着无聊。”

孟行悠痛下决心,退让一步:“那你教我吧,我不会。”

迟砚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还说教我?”

孟行悠说起谎来不打草稿,还特别理直气壮:“对啊,我教你狗刨不行吗?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狗刨界?”

“……”

迟砚眉头颤了两下,半天憋出两个字:“……没有。”

“那说好了,你教我,要是这学期我游泳课学分不够,都是你的锅。”

迟砚失笑:“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

孟行悠板起脸,故作严肃状:“小迟同志,组织这是相信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迟砚合掌放在嘴边,轻笑了一下,态度诚恳:“反正我不能教会你游泳,就是我的锅,你脑子有问题。“

这话听着舒坦,孟行悠微抬下巴,笑了笑:“对,教不会就是你的锅,我脑子有……”说到一半,孟行悠反应过来不对,脸色一变,“喂”了一声,朝他凶回去,“迟砚你脑子才有问题!”

迟砚趴在桌上笑,肩膀直抖,笑声不大,孟行悠坐在他身边却听得很清楚,一声又一声,像是有个立体低音炮在自己身边炸开来。

“……”

孟行悠无力地阖上眼,作为一个声控,面对声音好听的人,生气真的是一件好难好难的事情。

迟砚很久没这么笑过,趴了快两分钟才坐起来,捂着肚子把气儿顺过来。

上课铃响起,孟行悠把这节课要用的书拿出来放着,没好气地说:“你笑得好大声,我记住你了。”

迟砚脸上笑意未散尽:“别记仇,我请你吃宵夜?”孟行悠不为所动,迟砚顿了顿,接着加码,“还有这一周的奶茶,我肯定教会你游泳。”

孟行悠才不会掉进坑里两次,原话给他塞回去:“教不会就是我脑子就有问题,我才不要你教我。”

“我有问题,全是我的,成吗?”老师走进教室,迟砚借低头找课本的功夫,凑到孟行悠身边,小声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了。”

孟行悠脸色有所缓和,端起架子高冷地“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

周二第四节课一下课,班上的人拿上泳衣,成群结队地往游泳馆飞奔。

更衣室里面没有隔间,只有几个储物柜,每人一个格子放换下来的衣物。

有些女生比较腼腆,不想当众脱衣服,都是早上上课的时候直接把泳衣穿在身上来的。

孟行悠不介意这些,元城立春之后气温还没回暖,依然很冷,冬天的衣服一层又一层,孟行悠脱得都有点累了才把自己扒光。

楚司瑶和陶可蔓的动作比她快,孟行悠拿出泳衣往身上套的时候,余光瞥到身边的两个人,被他们胸前的风光震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发育不良的飞机场,脸色瞬间黑了一个度。

同样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上衣背心自带胸垫,楚司瑶把背心套上后,头朝下都看不见自己的脚,颇为苦恼地抱怨了声:“学校对大胸太不友好了吧,都不考虑束胸款的。”

孟行悠感觉有点窒息,她把背心穿上后,还十分庆幸有胸垫这个东西的存在,给她找回了一点胸前的自信。

陶可蔓的胸也不小,不过她的反应跟楚司瑶完全不同,她从包里拿出化妆镜,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瑶瑶,你应该开心才对,很多人想要还没有呢。”

孟行悠:“……”

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楚司瑶越看越别扭,要不是太突兀肯定要找浴巾披上:“开心什么啊,我最讨厌体育课了,每次运动都要被男生笑。”说着,楚司瑶看了眼孟行悠,眼里流露出羡慕的情绪,“我就喜欢悠悠这样的,小胸多好,显瘦穿衣服也好看,我都不敢穿衬衣,太容易走光了,除非让我妈帮我缝暗扣。”

陶可蔓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后长大就懂了。”楚司瑶提起孟行悠,陶可蔓也看了她一眼,伸手撩起她背心的下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悠悠你有马甲线和腹肌,好酷啊,身材真好。”

楚司瑶平时只在网上看过别人的图片,第一次看见身边人的有,伸手戳了戳:“硬的,你的腰一点赘肉都没有,好过分,你平时明明比我吃得多。”

“体质问题,你也不胖。”孟行悠哭笑不得,把背心扯下去,拿出泳裤套上。

陶可蔓觉得孟行悠身材漂亮,多看了两眼,最后注意力落在她的胸上,惋惜地叹了口气:“你哪都好,就是胸太小,不过没关系,还没发育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