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及问什么,跡部已经先一步开口:“你跑哪去了!”满面的怒气。

真夜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之前接到不二的电话,我们到这里之后,他说了事情的原委。然后,不二留下来等你,我们出去找。刚才他打电话过来说,你已经回来了。”一旁的忍足解释道。

真夜看着依旧十分恼怒的跡部,突然一声轻笑。这让他的脸色更加沉了几分。

示意他们坐下,端上咖啡:“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种地方是随便可以去的吗?”说这话时,跡部收敛了怒意,却隐隐带着几分严厉。

“是啊,小夜,其实,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找我们的帮忙的啊。”忍足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不二大概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这话让真夜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之前,我们到这里后,他跟我们说照片那件事时,呵呵,一直看着我呢。他应该只是猜测吧。不过,我倒是已经能确定是谁做的了。”

不二已经猜到了啊。。。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在自寻烦恼啊。禁不住自嘲一笑。随即心底一片清明。

那个人,心思是那样的通透敏锐,只要仔细想想,多少能猜出个原委来。

之前他那一句“是谁”,一半是为了确定猜测,另一半,怕是在试探自己吧。

禁不住抚上眉梢,这个人啊,真的是。。。

完全着了他的道呢。

可是,怕是他也没想到会试探到那样的结果吧。或者,即使有想到,即使有心理准备,同样伤人吧。

那一眼里,转瞬消逝的哀伤。却令自己的心,到现在依旧带着丝缕的疼。

真夜朝忍足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忍足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看到那了然的神色,禁不住一愣:“你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真夜没有回答。

跡部和忍足都微微皱了皱眉头。以不二的性格,没确定之前,不会随便说什么。那就是她自己查清楚的了。之前都以为,她该是毫无收获,空手而归的。只记挂着是否安全回来,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这么快就查到了。

真夜拨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侑士,什么事啊,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我。”

“我是月森真夜。”真夜简单地表明身份。

对面一阵静默,随即似乎一声轻笑:“有什么事吗?”

“想跟你要一些东西而已。”

“呵呵,你不是有跡部那个哥哥在吗?想要什么没有啊,这么大费周折来找我干嘛。”

“我要那些照片的底片。”不想跟对方绕圈子,真夜直接点明。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真夜没有说话,干脆把手机递给忍足,想来,他该是明白自己什么意思。

他接过手机:“姐,收手吧。”过了会,他又把电话递给真夜。

手机那头传来声音:“是我做的又如何?你既然敢拒绝忍足家的婚事,我给你点小小教训又怎么样了!顺便也可以帮他们的比赛除掉个对手。这么好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那声音里,隐隐有些得意与倨傲。

“你结婚了没?”真夜突然问道。跡部和忍足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为她突兀的问题泛起疑惑。

而电话那头,却是一阵静默。过了好一会,才说:“为什么,为什么你敢拒绝,为什么你拒绝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凭什么!”声音里,有着莫名的愤怒。

闻言,真夜挑了挑眉,似乎真的触到地雷了呢。

“拒绝了又如何?”不在意地反问了句。

“是啊,拒绝了又如何,哼,可就是有人不敢拒绝。”略有些嘲讽的语气。

“你们的父亲会重提婚约,完全是因为他以为我会回跡部家。要不然,他本就知道我与母亲的居处,以前怎么不把婚约的事情提出来呢。更何况,在那样的大家族里,这样的婚姻,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忍足是独子,只有你一个姐姐,要他娶一个没钱没势的女孩,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拒绝了跡部这个姓,婚约之事,自然不了了之。”真夜淡淡地说着。而一旁的忍足听着,却是脸色微变,即使心里明了,被人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依旧有些不适。

“你该问你自己,为什么不敢拒绝忍足这个姓。”上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她为什么叫自己跡部夜,带着明显刻意的语气。刚才,虽然只是猜测,但看对方的反应,虽然不可能猜到其中的细节,但大概能明了根由了。

此时,电话那头又是静默,然后,电话突然被挂断。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真夜把手机还给忍足。

跡部和忍足都没有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异样。刚才那些话,让他们想到了自己吧。

沉默了会,跡部才开口:“这事我来处理,你别再管了。”语气略有些不耐,“麻烦的女人!”然后瞟了眼身旁的忍足。

而忍足,只是一挑眉,然后耸了耸肩。过了会,才说道:“姐姐在结婚以前,有过一个恋人。是个摄影师。在父亲眼里完全没有前途的那种人。那时候,姐姐想解除原本的婚约,跟那人结婚。父亲当然是不同意的了。后来,父亲对她说,只要她肯离开忍足家,他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一切随她自己。后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最后,姐姐离开了那个恋人,按照之前的婚约结婚了。不过,结婚之后,她渐渐爱上了自己的丈夫。但是,也许是她运气不好吧。不久之后,她发现,原来,她丈夫在结婚以前也有个恋人,但与她不同的是,他一直爱着那个人,她用尽手段,依旧得不到自己丈夫的心。”他一声轻笑,嘴角带起一丝嘲讽,“两个同样不敢拒绝那场婚姻的人。”

第二十五章 所谓真实

随意地把玩着手机,忍足看了看跡部,然后又看着真夜,眼波流转间,看不清那目光里隐藏的世界。

似乎犹豫了下,他突然问真夜:“小夜,什么是真实?”

他的问题,让真夜和跡部都是一怔。真夜是不太能理解他这突兀的问题到底什么意思。而跡部,自然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却对他突然提出来有些意外。

“跡部跟我说,如果做不到让你看到自己的真实,就永远只能在你的世界之外。那跡部和不二,是不是被允许走进你的世界了?他们让你看到了他们的真实吗?”忍足,这个向来习惯隐忍的人,大概第一次这样直白地问出心中的疑惑吧。

“哼,本大爷什么人,这种小事会做不到吗?”依旧高傲的语气,却隐隐带着一丝无奈。

真夜依旧沉默着。

“人与人之间,真的可以做到让对方看到完全真实的自己吗?”

听到忍足的问题,跡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当然不可能。”真夜回答道。

这让忍足禁不住一愣,但跡部,却似乎一片了然。

真夜接着说道:“人,总有那么一件两件,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愿意说的秘密。但是,人与人之间,依旧可以做到完全的信任,和彼此之间的毫不戒备。”

“那你对跡部和不二,可以没有丝毫戒备?”似乎有些不信,忍足这样问道。

“是的。因为他们对我,同样是没有丝毫戒备的。”因为没有戒备,所以,只是一句话,便伤到了那个温暖如水的少年。

忍足看了看跡部,陷入一阵沉默。

“因为我做不到对你完全没有防备之心,所以,你也不可能同样做到。呵呵。”他突然一声轻笑,却有几分自嘲的味道。

“我本就是个戒心很重的人。要我主动放下防心,太难了。”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我,有着比旁人更重的防备心?”那是放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

“你外表的温和,并不是真实的。刻意隐藏起锋芒,反而令人有所防备。”

“那,那个不二周助,不是同样喜欢隐藏锋芒,令所有人都看不清真正的情绪吗?”

“不,他让我看到了他的真实情绪。”

真夜的话,让忍足微一愣。

“而且。。。虽然,你和不二,同样被称为天才。你们两个人,同样心思百转千折,难以探究,却能轻易洞察他人心理。但是,不二的本性始终是温和的,他有一种让人甘心在他面前袒露所有弱点的温暖魅力。但你,锋芒凌厉,会让人害怕你的洞察,害怕会在触不及防时被你在最脆弱的地方以致命一击。”

“呵呵,小夜真是了解我呢。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有所戒备啊。”他有些无奈地笑着,眼神却是淡漠的,带着隐隐的讥诮。

真夜犹豫了下,还是接着说道:“狼的本性始终是掠夺,再如何温顺,依旧会让人下意识地去防备。”

忍足轻轻扯动嘴角,带起一缕冷冷的讽笑。那样的笑里,隐藏着若有似无的苦涩。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住。

“那,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真夜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为永远得不到答案时,她突然说道:“重要的,不是是否愿意给对方看到或明或暗的一切,而是有没有在身边设起藩篱,阻止对方的靠近。让对方走进自己的世界,这才是所谓的真实。”

忍足离开之后,店里只剩下跡部和真夜。

之前,跡部一直沉默着,直到此刻,看着远去的忍足,轻叹了句:“有时候,狠心,也是一种温柔。”然后转头看向真夜,“小夜,很早以前,你就看明白他的心思了吧。”

“也许吧。。。”真夜只是淡淡地回了句。

“你这么了解忍足,那本大爷呢,说说看。”突然间,真夜有一种感觉,跡部,总有些时候,会有些小孩心性。

“你啊,了解。。。当然了解。华丽无双自恋无比的水仙花嘛!”

话一出,跡部立刻沉下了脸。

看他那样,真夜只是一声轻笑,拿起桌上的杯子,转身离开。

“你去哪,给本大爷站住!”深夜的咖啡店里,响起一声怒斥。

“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叫我哥哥?”真夜洗好杯子出来,给跡部续上咖啡时,他这样问道。

这问题,倒是令真夜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这么直接。

真夜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根本就没为什么吧,只不过觉得叫他跡部比较顺口些,说起来,其实也鲜少叫他跡部,常常,彼此说话时,有什么就直接说了,对方也知道是跟自己说话。

“不为什么。”真夜随意地搪塞了句。

“不准敷衍我!”略微提高了声音,跡部似乎对这个问题挺认真。真夜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

仔细想了想,不叫他哥哥,大概只是不习惯这个称呼吧,总觉得,哥哥这个称呼太亲密了,一次次地提醒着那个血脉相连的事实。始终不习惯与人太过亲密吧。就好象对不二,似乎也不习惯叫他周助。不过,只要心里有那个人在,言行上的冷清,又何妨呢。

“一个称呼而已。”真夜认真地看着跡部。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烦躁。

“你不该为了这种事情动摇的。”许是被刚才忍足和自己的一些影响了吧。

话一出,跡部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在一瞬间回复清明,又是那样的骄傲自信。

“你是本大爷的妹妹,从一开始就是。这点,从来没有怀疑过,更别说动摇什么的了。”他停了下,似乎想了想,又说,“不过,今天的你,有些不太一样。像是站在一个完全不同世界里。”

他的话,让真夜禁不住微微一笑。这家伙也太敏感了吧。这么看来,难道之前,不二也察觉到了什么?

“笨——蛋——”拖长着音,突然地,这么念了句。然后瞟了眼跡部。

他一下又变了变脸色。那不可一世的架势一下又出来了。

“你敢说本大爷是笨蛋!!”

不过没等他火气冒起来。真夜又说:“你是跡部景吾。”平淡无奇的一句话,真夜亦只是语气平淡道来。但却似乎是一句魔咒,带着谜样的魅惑之音。

真夜沉默着,跡部也有些异常的安静。然后,他轻轻一扬首,伸手拂过额际的紫发,张扬一笑。眼下的泪痣,灼灼妖娆。

“沉醉下本大爷的美貌下吧!”

微一怔,真夜忍了忍笑意。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总觉得很可笑,会泛起一丝无奈,但目光依旧被那个光华夺目的身影吸引。

不过,真的很想泼杯子冷水过去呢。

离开的时候,跡部突然说:“全国大赛主办地选在东京,冰帝,得到了那个推荐名额。”

真夜微微一怔,以这样的方式去参加全国大赛,这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或许难免有些郁闷吧。不过。。。

“全国大赛,冰帝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他的语气,坚定而自信。

那一刻,他是那样的狂妄高傲。那眼神,闪着厉芒,透着强烈的野心。那一瞬间的神采,几乎令人目眩。真的,太耀眼了,耀眼得,令真夜禁不住眼里泛起酸涩。

曾经的失败,深烙于心,所以,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失败。从关东大赛输给青学之后起,他们的努力,真夜一直看在眼里。这些人,那样强烈地渴望胜利,渴望站到最后的领奖台上。

可是。。。

真夜握了握手里的杯子,背过身去,淡淡地说了句:“加油吧。”声音里,有微微的凉意。

青学与冰帝,这,就是宿命吧。

任何一方的落败,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但却是必然会面对的结局。

只能看着。看着命运之线,往那已经写好的未来,延伸而去。

目光渐冷。

时间,就那样一日日地过去。

不二的事情,因为跡部和忍足的插手,似乎很快便解决了。真夜后来并没有问他们什么。想来,他们应该会很完美地处理好吧。

而青学众人,除了不二,都是完全地摸不着头脑,对于这件突然发生,但又突然完结的事情。

只知道,龙崎老师后来又收到了一份文件袋,里面是那些照片的底片,而事情,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然后,渐渐地,众人也淡忘了。这种时候,他们几乎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全国大赛上。越是临近赛期,似乎越加地兴奋。

只有真夜,却是越加地冷淡起来。但却恍然明白了什么。

曾经问过他们,赢了,真的那么高兴吗?而如今,依旧不能完全理解那些情绪,却只是简单地不希望看到他们输。真要深究缘由,总觉得似乎很是复杂。大概,只是不希望看到那一张张飞扬的笑脸,染上阴郁之色吧。

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早上,打开店之后,照常忙碌起来。渐近中午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他还没进门的时候,刚巧真夜抬头,目光交集间,迎上一张柔美的脸。风拂过他微卷的蓝紫色短发,在阳光下,似乎闪着些微的光芒。

他带着浅笑,朝真夜挥了挥手,然后推门而入。

“还记得我吗?”那样问时,他的目光里有一丝狡黠。

“幸村精市。”真夜淡淡地回答道。脸上泛起微微的笑意,“今天怎么会自己过来买蛋糕?”

“我今天出院。”他轻淡地回答了句。语气里却带着喜悦。

真夜没有说什么,只是朝他轻轻一笑。

“队员们都很喜欢你的蛋糕。不过,出院之后,就要回神奈川了。到时候不太可能常来。恐怕不太容易吃到了。”

“神奈川来东京也方便的。什么时候想到了,随时可以过来的。”

“那倒也是。更何况,队里有个超迷恋甜品的家伙,他肯定会时常跑来。”说到那些队员时,他的笑,带着隐隐的光芒,带着一分宠溺。

幸村在吧台前坐下。真夜泡了壶绿茶,为他斟上。

“你这是咖啡店吧,为什么不给我咖啡,却是茶呢?”他略有些疑惑地问着。

真夜思索了下,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直觉地,选择了茶。

“大概是因为,感觉上,你比较适合茶吧。”幸村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

然后,和真夜随意地聊了起来。似乎都不是话多的人,偶尔会有短暂的沉默,却不觉得尴尬。气氛有些安静而闲淡。他时常会提及那些队友,带着柔和的微笑,带着丝缕的喜悦,声线温柔。

立海大也要踏上全国大赛的征途了。在这个纤细柔美却内心坚毅的少年的带领下。

“比赛,加油啊。”真夜这么说时,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