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不敢嘲讽,尽职解释道:“不是…”

伍月笙坏笑:“我知道,接水的桶哪能这么小?一会儿不就接满了?你们还得来回跑。”

李述哧地一笑,把外套交给服务生,坐在位置上唤她:“别耍了。过来点东西吃。”记得他第一次吃西餐,还是伍月笙偷着开出程元元的车,带他到九马山市里的牛排馆。那时候她才十六七,刀刀叉叉已经使得有模有样。

伍月笙继续严肃地拿服务生寻开心:“以后你整一空瓶儿放里,别人就不能误会了。”

李述看那小服务生尴尬得笑脸都抽搐了,稍微严厉了点:“五月。”

伍月笙拿过菜牌,放胳肢窝下夹着走向餐桌:“知道了知道了点饭吃。你急什么,赶着回家下奶啊?”扭头指那小桶,对跟在身后刚要松口气的服务生说:“再不然上面加个盖儿也行。”

李述想骂她,又实在忍不住笑:“死丫头你停不住嘴了是不是?”

伍月笙点了招牌牛排,佐料要芝麻酱,但并不坚持要配腐乳。两道汤,一道甜的,一道不甜的,不甜那碗的淋点花椒油。蔬菜沙拉里面放点小葱和茄子。最后是甜点,她从糖葫芦问到汤元再到八宝粥,问得服务生直冒汗。李述莫可奈何地看她,吩咐为自己点餐的服务生:“按我的给她来同样一份吧。”

象征性问过伍月笙意思,服务生虚脱地退下去备餐。伍月笙对着人家背影骂道:“靠,还先跟我报最低消费。咱不知道他一年能遇着几个吃得起饭花不起钱的。”

李述才知道这丫头从进门就处处刁难人家的原因,不禁叹服:“你最能把全天下人都想成鬼。”

伍月笙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长串耳环,冷笑:“把鬼当成人的话,会长不大的。”

李述出神地看着她。眼前的五月,表情流露不屑,眼神戒备,尖刻言语是盔甲。无论是身型外貌,还是一些小动作,都跟他这些年记忆中的一样。而他却无比清楚,这孩子离自己远了。

服务生来送餐前点心,问是否需要开瓶酒。李述看伍月笙,伍月笙点头。一瓶葡萄酒开了之后,她闻一闻,倒在咖啡里,搅匀了喝一口,干呕半天,再不肯喝。李述也没管她,从她用金贵的纹身颜料往墙上写大字时起,他就已经渐渐习惯了她暴殄天物的喜好。

所以在正餐之后吃布丁时,伍月笙突发奇想,要把那瓶波尔多带回家煮鸡翅,李述也只是说:“好。”

伍月笙拎着一瓶酒,打包几样小甜品,坐着李述的车回家,主编布置的采访顺利完成。

给李述做人物访谈还用现采吗?她都可以为他写传了。

李述没错过她那抹小笑容:“吃饱了吗?”

伍月笙嗤笑:“花你这么多钱,再说吃不饱,还不得让你一巴掌拍死。”

李述摇头,他什么时候变成会拍死她的人了?“真的吃饱了没有?看你一点儿也不正经吃东西。”

伍月笙顿过身子:“我可不只是吃东西不正经。”黑眼睛在幽暗的车室中,几乎是两潭深井。

李述神情简单,掌伸过去蹭蹭她发顶:“好好坐着,你按到手闸了。”

伍月笙没理他的命令,眼一瞬不眨地盯着他。这种距离,能嗅到他口中的酱香。那瓶酒酵了有年头吧?量浅如她,只是闻着,就醉醺醺了。

李述以前做业务的时候,陪客户喝酒,曾患严重的胃穿孔,至今还要定期做复查,医生要求必须禁酒。他自认不是酒徒,却无法彻底让这种看似冰冷然入腹辛辣的物质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人总是这么贱,越是承受不了的东西,反而越能够强烈地吸引你。

李述慢慢收回手,这个比他小很多的孩子,他却从来也看不懂:“你要什么,五月?”

伍月笙说:“就看看你。”

李述坐正,恢复驾驶姿势:“要是不想这么早回去休息,我们去转转。”

伍月笙拔下簪子,散了长发,按摩揪紧的头皮:“我什么时候回去无所谓。你呢?这么晚还不回,干妈也不说找你?”

李述盯着方向盘上的双手,感觉温度正一点点抽离他的身体,从心尖到四肢,冰凉扩散。

伍月笙抱着那瓶酒轻轻摇晃:“要不然这个拿回去讨好一下吧,免得还花钱买。虽然你钱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李述仍是这样,怎么欺负都没有脾气。她便愈加得寸进尺:“他妈的,刚才我差点亲你知道吗?这瓶到底是酒还是春药?光是闻闻味就发情了。你说我要是真认你当干爹了,然后还亲你,在法律上算不算乱伦?哎?法律有乱伦这一说吗?怎么判?”

“你怪我吗?”李述打断她天真的残忍,“怪我当时没说什么就走了,还是怪我结婚?”

伍月笙敛起刺激人的笑声:“怪你结婚。这个倒还能解决。”她说,“怎么样?会跟她离吗?”

李述没出声。

伍月笙靠进座位里,透过风挡玻璃看外面模糊的夜:“可要是我说记恨另一样,你还有办法吗? ”

上好的波尔多葡萄酒,后劲还算足,流经他的咽部和食道,此刻仍存有发酵过的独特果酸。李述艰难地开口:“你真的…有点儿变了。”

“是好话还是坏话?”伍月笙歪头看他,自己回答:“听着是变不好了。从小我就没药救,还能变多差?”

李述与她同样姿势坐着,却是半眯着眼,回想一贯没有对错观念的少年五月。骂人恶毒,打人见血,她看谁都顺眼,不允许有人进入能威胁到她的范围,习惯把所有人的想法理解成恶意,血液里没有信任他人的因子。她任性地不想交朋友,自己同自己玩。只要自己高兴,便可以胡作非为。而现在,却是想惹别人不高兴。或者说,因为这是一件坏事儿,她才会去做。听起来差别小小,但出发点不同,性质都不一样了。

伍月笙没有辩解.“我不知道你期望一个什么样的我,但我现在就是这样,而且不会因为你出现,我再变回以前让你纹身的那个小孩儿。你也知道我不叫程五月,还一直喊错我名字,我从来没纠正过你应该叫我伍月笙,对不对?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我就是做坏事儿才乐。别人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李述做最后一些努力:“对我也要这样?”这点认知,有如鱼刺在喉。连自己也成为了“他人”,被不信任,被壁垒。是李述真正害怕的改变。

伍月笙冲他眨眨眼:“对。那你愿不愿意让我高兴啊,李述?”

李述笑一笑,把她鬓角的发塞到耳后:“会一直这样吗?”

伍月笙爱莫能助地叹口气:“我如果说会,你也无能为力。”

离开了李述的视线,她把手里的点心和葡萄酒丢进垃圾筒,又在自己家厨房窗户外头看见一朵玫瑰花。不用想也知道是法国友人所为。会心笑笑,摘了下来,摸出钥匙开门,进屋直奔卫生间,把那快要枯萎的爱情插进马桶水箱里一一那里面已经有五六支大红花,开得很鲜艳。伍月笙靠在门框上看它们,觉得很神奇,这玩意儿不沾土不受光,喝着氯超标的水,偏偏长得还挺貌美。叨上烟之后半天找不着火,转进厨房求助煤气灶。煤气点燃时发出很大的杂响,关掉了之后,安静便被衬得格外明显。

烟草燃烧的嘶嘶声。尼古丁浸蚀的肺叶的痛呼。大脑皮层神经乱跳欢闹,被麻痹之后发出满足的叹喟…就是全部声响。另外有非常不文雅的咒骂声。

厨房的灯还没有换。六零这个不玩活儿的,他是真过到头儿了。

意识到这一点,伍月笙掐了烟,把椅子推到客厅灯下,脱了鞋站上去。要把灯管换回来,她们家就是客厅黑着,厨房亮着,不要别人改变什么。明天买了新灯管,再自己换上,谁也显不着。可令她恼火的是,看似伸手可及,踮着脚才能够得到。薄薄的玻璃管又不能硬扯,费劲地四下摸摸,也摸不着门道。叉着腰站在椅子上,伍月笙甩甩举酸的胳膊,很不服气地仰头看,到底黑灯瞎火中那小子是怎么把它卸下来的。她想不通,陆领也不过一米八挂零,自己又没比他矮几公分!怒极生胆,小心翼翼踩上椅子的扶手…这椅子是重,也重不过百十来斤的活人。一声巨响,庞大的家伙失衡翻倒。一脸不可置信的伍月笙被扣在下面,头磕上茶几边缘,满眼金花。

其实就是那几公分差距,让陆领不用摇摇晃晃,轻易地从卡槽里拿出灯管。而伍月笙踮脚又伸手的,身体拉到极限,根本站都站不稳。加上她手段不得法,因为从来没有过任何相关实操经验,以前在立北的家里,这些都是程元元来做,伍月笙小的时候觉得妈妈很魁梧的。其实程元元连一米六都不到,最瘦时只有八十几斤,却永远一副我最牛逼的逞强相,硬是一个人把女儿一养就是二十几年。

伍月笙踹开椅子翻身坐在地板上,揉着额头暗忖:那是母性的力量吧。

据说动物界,雌体都很强壮,是为了生育哺乳和保护幼崽。人是进化的物种,怎么恰好相反了呢?女人有弱于男人的体质,却仍要承受这些。这能不能说明男人都是外强中干?好像除了制造精子,男人能做的,女人都能做。比方说她八面玲珑的妈妈,小身子里能使出无穷的招术,会媚笑、会骂人,会挽了袖子通下水道,拿着各式金属工具换灯泡、接保险些、修水龙头,还会算计亲姑娘。

程元元的心眼多得像筛子孔,被她算计了,伍月笙只叹技不如人,气的却是自己被亲妈也抛弃了。是“也”。多可悲。那个跑回去质问的下午,程元元强行将她推到陆领怀里的举动,让她哀多于怒。

但是陆领扶住了她,成天就和道跟她吵架的小钢炮,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推开,不是躲开,是扶住了她。她还庆幸了一下,原来到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

就算是离婚,也不能是她一个就可以办的。消失有什么用啊?

第三十一章[VIP]

灯亮了一夜,主人有床不睡,蜷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只体型健硕的电脑椅栽歪在原本就狭窄的地面上,整个房间看起来像是遭贼光顾过。第二天早上手机响,伍月笙抓过看看,上面显示的“闹铃”二字,迷糊糊地想:这是谁?放在一边不接。过几秒钟,神智才跟着醒来,关掉闹铃起来去洗脸。触痛了额角的瘀青,又是夹七夹八一通骂,懒得化妆,头发拿簪子定好,打着呵欠出门了。

晨跑中的洋骆驼经过她家门口,愉快地同她用英文打招呼。

伍月笙刚才叨着牙刷去厨房找那根坏灯管确定型号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附近,半小时后出门,这家伙还在这儿假装汗水淋漓呢。伍月笙心说你就不能备个道具,跳跳绳举个哑铃什么的,非跟这儿让人一眼看穿的原地踏步。看时间不赶,多给了他一笑脸:“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洋骆驼立马喜上眉梢,颠颠儿跑过来:“乔喜龙啊。”

伍月笙记住了:“你以后傍天黑儿了再往窗户上别玫瑰花,要不都蔫儿了。”说完拖着睡眠不足的身体上班去了,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过于地方化的语音。

乔喜龙回味了好半天,才猛地一拍脑门,追出去对着过天桥的伍月笙喊:“我知道了。”伍月笙头也没回,根本听不见,人高马大的他却兀自在桥底下又蹦又跳,恨不得就地打滚儿,活像牲口撒癔症。过往行人皆瞪眼看这老外跳大神。

虚荣的伍月笙,一早遇上狂热追求者的小开心,被贴在她后背上的那头蒜破坏得一丝不剩。你说这人,大清早吃得还挺丰富。可公交车她让人滚远点儿确实有装逼嫌疑。伍月笙忍着,闭目合眼,垂首屏息,用肘子拐他,他无动于衷;把鞋跟儿挪到他脚上,他抽出脚,仍站在原地,很作死地挨挨蹭蹭。然后,一个小刹车,这不长眼的哎哟叫唤一声,把伍月笙抱住了。

伍月笙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滚你妈一边去。”

那头蒜在众人面前很狼狈:“这么多人谁碰不着谁啊?怕碰打车。”

车里本来有多管闲事的把他们隔开,听着这话也退下去了。你自己也承认“碰”了,还怪得人家动手吗?伍月笙积攒的怒气蓬勃发散,红着眼的模样一般人根本没胆儿靠近。那头蒜口气很冲,个子却不大,被踹得节节后退,从前门退到中门。撕打中扯住了伍月笙的围巾,勒得她面色挣狞。车厢里一片大乱。售票员干在一边喊:“都少说一句少说一句。”也不敢上前拉架。伍月笙的眼睛被颈上的纠缠缚失了焦距,一头长发随着簪子抽出散下,在胆小观众的尖叫声中,狠狠剌向那头蒜。

陆领早在躲闪人群撞到他时就看到了伍月笙。

他戴着入耳式耳塞,过大的音量,让他听不到太多外界声音,只看见那女人无声的爆发,没啥套路的连环踢,像一幅动态武功秘籍。虽然是他媳妇儿,不管为什么打人都有道理,可动家伙伤人毕竟过份了点儿,整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同样打打架就上茬的陆领,当然能轻易看穿伍月笙的血腥动机,抢在簪子落下前挡住她的手。又从那头吓傻的蒜手里轻而易举抽回围巾。伍月笙不看人,张牙舞爪中,簪子划过陆领的脖子。

好在不是一把刀,陆领摸着划起的伤痕庆幸。匆匆把她箍紧,一手扯下耳机,低声数落:“打起来没完。虎遭遭的…”

伍月笙没想到他们新婚伉俪久别重逢是这个样子,先是一闪神,随即挣开他:“管不着。”

自己还没发现语气中的埋怨。

陆领却听出来了,可是没懂。为什么会怨到他头上来?

无形中做了人家夫妻和事佬的一头蒜,被售票员扶起。司机很漠然地开着车又停了一站。陆领推伍月笙下车,伍月笙怒:“还没到站!”

陆领吼一嗓子:“先别关门还有下的!”硬把她拉下车。

司机宁可多停半小时,也欣然放煞神们下去。

伍月笙没多固执,甭说她力气早耗得差不多,就算饱满状态,也不是这非常规武器的对手。骂着甩开他,站在路边以指代梳将头发挽起,插好簪子,看劈折的指甲,眼神又发起狠。

陆领没好气:“差不多行了,那人大清早的遭你这顿暴擂。”

伍月笙仍不解恨:“妈的,长得跟根儿吊似的还敢出来耍流氓。”

陆领听不下去,扬手扒拉她一下。

伍月笙吓一跳,脱口呼痛:“唉呀我操!”捂着后脑勺,倒是没还手。

陆领也治不住,无奈道:“你这两天儿都没刷牙吧?”拦了一辆出租车,二人鱼贯坐入。

伍月笙一眼一眼剜他:“你车呢?挤什么公交管我闲事?”

陆领对这法盲翻白眼:“闲事?你现在犯事儿了公安局第一个来找我知道不?闲事儿!”

伍月笙谈到法律就没话可对付,声音很小地不知道嘀咕什么。

陆领告诉她:“车给七嫂送回去了。”还给她看了一宿场子,换取到一些机密资料。知道伍月笙把心和肺都丢在了哪里,然后就有了想帮她拣回来的冲动。

伍月笙费解地抓抓额头,他送个车回去为什么送出这种眼神来。

陆领随着她的动作,注意到她额角明显的青块。“怎么回事儿?刚才弄的?”瞧伤势不像,伸手去碰,惹她不满地挥开。陆领皱眉:“窝囊废!就打我能耐。”

伍月笙揉着仍然很疼的撞伤,本来想澄清是昨晚从椅子上掉下来摔的,听着他这话不由气极:“你不窝囊废!站那儿不早过来,看他揩我油!”她倒不是觉得陆领应该保护她,而是觉得丈夫应该替妻子出头。虽然她显不着他,可就如同WINDOWS自带的防火墙,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那是一个打包配备行为。如果没有,就会让人挑毛病。

陆领不相信有人敢惹伍月笙,心里断定是她早上起床气不顺拿人撒气,兀地感叹一句:“看来还真得自己买车。”

伍月笙嘲笑他人穷志高:“一毛钱不赚还买车!卖器官啊?”

陆领溶解她的尖酸:“卖器官也得买。你太不适合在公共场合活动了。”

伍月笙不服:“我记得你好像因为干仗不能考研。”感情他是不能在公共场合被口气熏天的人占便宜了。

陆领否认:“我是因为结婚才不考研了。”

伍月笙哈哈干笑:“那你真JB伟大…”

陆领上手捂住她没心没肺的笑,借这种动作不让自己又失控发火。随即意识到这动作很容易让伍月笙失控,捂她嘴的这只手前几天被咬的地方刚结痂,现在正痒痒着长肉,她再一口下去他非残了不可。赶紧收回弱势,抢白转移话题:“一哥们儿健身房开业,我去随礼。”

伍月笙到底给他一拳才肯作罢,生硬地问:“跟我说干啥!”

陆领理所当然地:“跟别人说不着。”

伍月笙飞扬了眉毛,极至地刻薄:“跟我也说不着啊。”不是不稀罕她帮他平事儿吗?嘴贱!

陆领神色黯下来:“别他妈一天到晚找干仗。”

“一天到晚?”伍月笙气道:“我倒是想,得有这机会算。我以为人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可以算死亡了呢,想上你们家问问能不能领着遗产啥的。”

陆领被她气得骨节嘎嘎响,不烦燥地拉扯着衣领透气。

伍月笙痛快不少,欣赏他周身的蓝火苗,理着外套下摆,忽然发现那条松针脚织就的限量版围巾被刮绦了好几处,又怒起来。一把扯下,摇了车窗就要抛出去。

被陆领及时抓住:“让我妈给你缝一缝。她毛衣什么的织得挺好。”

伍月笙有点泄气:“那样了缝得上吗?”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卖的。难得淘着条百搭配饰,她很喜欢的。

陆领检查这位险被遗弃的名牌,本来就是个大窟窿小眼的东西,揉成一把根本也看不出来啥。不过他老婆是个讲究人,说不要就是不肯要了。他倒无所谓,掸掸上面不存在的尘屑,收拢放在腿上:“那补好我留着戴了。”解下自己的围巾递给她。

伍月笙审示一下颜色,扭头拒绝:“不搭我衣服。”

陆领说你将就吧,比秃着脖子强。眼神里已有不悦,都几月份了还穿那么低领的,不由分说,胡乱给她缠上。

伍月笙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嘴说:“用不着这么上心好不好?我不是你媳妇儿。”她不稀罕这种小恩小惠,不用求着谁对她好。脖子上的力道陡地加大,勒得她直闷哼,两手使劲儿一推。陆领没怎么动,伍月笙抡了拳砸他:“滚!咱俩啥也不是。你他妈少在我跟前儿恶心我!”

司机从内视镜惶恐地看着他们,这二位的体格,再闹得凶点儿还不得把他车顶掀了。

伍月笙骨节支愣的拳头,毫不留情捶打下来,陆领也吃不消,攥住她,简短说道:“你撒泼也没用。结婚证上你自己签的字,现在说啥也不是就啥也不是了?”

伍月笙嗤一声:“离。反正你不用人帮你平事儿!”

她真是记仇!陆领气得想笑,告诉她:“你那本儿证叫你给撕了,今后离不离婚我说了算。”

第三十二章[VIP]

伍月笙对陆领的话半信半疑,到公司整理采访稿时也频频走神。

吴以添那边甩了几个大包袱,可看到流程编辑调版调得直揪头发,他自己也还是有点烦恼的。昨天那两个项目,虽然他说是让伍月笙作主,但一个是连签了多少期的重点客户,一个是大BOSS钦点,连他都衡量不出该给哪个发版,伍月笙要怎么处理?扭头看看,他的烦恼正叨根小烟卷儿对着电脑很快活地噼啪打字。

“你冷啊三五?”这丫头在办公室里缠那么大一条围脖干什么?

伍月笙态度良好地朝他笑:“跟你有关啊?”一说话震落烟灰,慢悠悠地低头吹键盘。

吴以添眯着眼,怎么觉得这围脖在哪见过?走近来细看,却看见她屏幕上的稿子:“哟,发这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