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较偏向于到北京了逼他做一回再说。

很激动地发现自己有点儿变态,还以为他是小叔叔的那次,高潮来得格外猛烈啊。

陆领是眼睁睁看着登机门合拢的,垂下手靠在墙壁上,力气慢慢恢复,眯起眼睛看装着他媳妇儿的巨鸟上天,忽地失笑。

流木番外篇

作者:吴小雾

第一篇番外

冰火山伍月笙今天非常郁闷,她难得玩回浪漫,结果浪费了。

航站楼蓝底白字,对独自落地的她说着“北京欢迎您”。 伍月笙惯戴的无表情面具彻底被粉碎,神色狰狞,骂声直贯进不远处刚起飞的一班客机里,机身明显地摇晃了一下,加速消失于天际。

陆领人没到,只来得及追电话,在她到达首都机场的时候。是时正值午后,斜照下来的阳光分外柔和,冷灰色的机场建筑渡了迷人的暖调子。而正月里北京郊区的丝丝寒气,也在这位火光四射的长发美人身边散去。

在大厅踢了半小时皮箱轱辘,伍月笙无计可施地自寻落脚地儿去。

她听见那东北小钢炮在电话里张狂大笑,突然无比想念这个拥有生机勃勃的脸庞以及更加生机勃勃的脾气的男人——她的丈夫。

他说他赶下班机,他说他都知道了,他说:媳妇儿,等我。

很多时候,就连当事人自己也说不清到底经历了什么。某一天伍月笙也试着想起这场往事,相识是对骂;相处是打架;婚姻,阴谋开始。乱七八糟的回忆,不堪盘点的日子,不知所为的人…可是当得知这一切必须即将远离自己,绝望迎头直击,是比愤怒更强烈的感情。

只要想到“不能在一起”,就无论什么都不想继续。尤其是伍月笙知道,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只是她自己。

陆领是喜欢她的。事实上伍月笙有时候觉得全世界男人都喜欢她,就她姥爷和她爸除外。一个是见到她就把她赶出家门,后者则干脆见都不见。

把行李堆在床边,伍月笙冲了个澡,倒了些护肤水在手里,拍着脸踱到宾馆窗前,俯视熙嚷的京城。一时发怔。

陆领很忌讳伍月笙独处的,因为发现她自己一人待着的时候,想法会古怪到匪夷所思的程度。特别是再赶上她闲着没事儿干。

无聊的伍月笙,对着镜子,画长了眉,涂红了嘴,描高了眼角,活脱脱是大一码的程元元。非常满意地拿起手包出门。手机拨过去问:“六零,你哥单位在哪儿…”

出租车在众多写字楼和商场包围的中间地带停下来,伍月笙顿时僵在车里左顾右盼。

伟大祖国首都的变化果然日新月异,新开了好多购物中心啊。橱窗打着紫金格子,摆了一双一双闪动勾魂光泽的高跟鞋。鲜艳的漆皮小船鞋,细而高的金属跟,还有煅带,还有钻…

的哥提醒她一句:“正好。”

伍月笙哦一声,她本来也不是在等找钱。下车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过会儿再去看她爹。

试鞋的时候,陆领来电话问:“你找到地方没啊?”

伍月笙针扎般警告:“你敢通风报信!”

陆领说我不敢,学丈母娘朝她叫祖宗的心都有了。想了想又告诉她:“你不先打个招呼,万一他不在公司怎么办?”

伍月笙说:“我一直等他回来。反正我也没事儿干。”夹着包站起来,对镜子走两步,前前后后看,问导购:“你说这还有什么颜色的?”

陆领沉默一会儿,大怒:“你个祖宗的伍月笙!你溜达街呢是吧?”

满眼的新鞋新衣服,让伍月笙酸性自动降低,笑嘻嘻跟他耍赖:“待会儿看有好的也给你买,绿帽子啥的…”强调鞋码,比比颜色,觉得还不如脚上的。

陆领气得:“你再有五分钟不去我就给他打电话!”

伍月笙把手机揣进起来,从架子上又取下一双,疑惑:“怎么都是这种小圆头儿的啊?有没有尖一点的?”兜里的手机嗡嗡发震,六零就是气儿足。

二十分钟后,伍月笙还是踏出商场去了对面写字楼,不是因为她老公外强中干的威胁,而是她觉着拎一堆购物袋去人家办公室不太好。有成心显摆的嫌疑,好像在说:看,没你,我妈照样给我买得起这个那个。这很没深沉。

伍月笙不跟他摆阔,显的是教养。

四周镜面的电梯里,伍月笙即使真的目不斜视,也能发现另一个人投在她身上的注视。

那女孩栗子色的半长发,发梢碎碎地外翻。薄嘴唇抿成一条线,唇角小小的弧度有不经心的调皮。穿着讲究,讲究而又不匠气,衣饰搭配得当,颇有品味。品味这种东西,不是品牌能堆出来的,有些人就是除了自己全身都是牌子。伍月笙喜欢有品味的人。

两个陌生人会心而笑。

电梯到了顶层,那女孩朝她点点头,出去直接到前台递约:“我是中坤的,约了陆先生四点半。”

前台看看记事本:“您好丛女士,这边请。”绕出来前方带路。

伍月笙不声不响跟着,对回头好奇看她的人做个噤声手势。

他声音朗朗,与来访者甚为熟稔:“你好家家,这么快又见面了。”招呼落座,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小姑娘。

伍月笙死盯着他的表情。

她在他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刻出现,但是这个人好像永远有着万全的准备。

他唤她:“伍月笙。”就像每天都会见到她一样自然。“你先到会议室等我一下好吗?这儿还有客人。”

伍月笙也没露太多表情,跟着秘书出去。心想,自己的身高果然是遗传自这个人。在会议室里,给陆领打电话,有一句没一句不知道说了什么。

陆领听她唠唠叨叨,忍了又忍,到底问:“你去找他干什么?”他不是质问,是单纯求解,因为完全不知道这女的会做出来什么事。

伍月笙则恼羞成怒:“管着吗你!”也不挂断。俩人通过手机信号心灵交流。

还好六零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这小机器里,再有几个小时,活的就会出现面前。尽管拉不下面子承认,但伍月笙确实有着莫名的慌,手心发潮。旁边报刊架上摆着财经杂志,她和六零讨论的人大模大样地在封面上望着她。多帅多有气质啊,怎么能不让程七元魂牵梦萦。

而封面人物在一堵墙的那边,并不若纸张上的风光,也没有伍月笙之前看到的平静。坐在对面的合作方代表咬字清晰,语速标准,偏偏他如听天书,片言难入耳。

丛家家半垂了眼,悠然自得地看前辈溜号,也不出声提醒,只在心中猜惴这对相似的男女是什么关系。

可以从北京回六零身边的时间过去了,伍月笙失去耐性时,身后的大玻璃门被无声无息推开,陆笑堂问:“你饿不饿?”

声线温柔得让伍月笙冷颤。

血缘这种东西很难说清,就像伍月笙能一次一次容忍母亲程元元从各种角度为她招惹麻烦。还比如说对于英俊的爹,伍月笙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厌恶。

他以为她会同他一样考上大学,九马山程家的小女儿,星月般璀璨,必定是前途无量。

似乎漫无尽头的留学生涯,他因此从被迫接受到安于现状。

想不到她会因怀孕而被赶出家门。

她最难的日子他不能在身边,以后又有什么脸出现?

这番理论是混账的。但怀揣着被陆领找回的心和肺,伍月笙懂得同情,可怜的爹的前半生…果然永远不存在绝对的勇敢呀,因为人人都有弱点。

程元元曾说过,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她也活了下来。这场感情,她收获了“原来没有他,日子一样过”的坚强。

坚强并非是没有疼痛的意思,只表示能够承受。

连思念也能承受。

程元元没原则性的宽容,独独对孩子的父亲例外了。

今后会怎么样?伍月笙头疼地侧过脸看着陆笑堂。他与自己七分相似的五官,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让人无法想象他会有个已婚的女儿。而程元元也是个有魅力的家伙,虽然是靠化学类见不得人的材料维持。

两个人都那么年轻,年轻得,一切都应该可以从头开始。

我妈说她跟我爸爸,是相爱的。

最终,伍月笙没有说这句话。

(完)

两个人的地狱

车里交谈甚欢的二人,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丈夫法律上的兄长,而后者又是她的亲生父亲…伍月笙坐在后排,乐得直翻白眼。于是陆领心不在焉,一抬头却在内视镜里跟伍月笙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下意识扭开头胡乱找话题:“哎?哥?”

一片沉默。

陆笑堂淡淡地应:“怎么了?”

那一瞬,伍月笙敢说,小钢炮的心情肯定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噗地笑出声,一口刷牙水喷出,溅在镜面上泛起丰富的泡沫,她又一龇牙,抬手抹去,出现几条白色痕迹。

陆领倚在门框上蔫声蔫气:“有那么好笑吗?”他之前是很不情愿地把大哥公司的地址告诉伍月笙,完全不知道她会做出来什么事。但他不告诉也不行,她把电话打到家里座机,爸妈老太太保姆一只猫都盯着他看,不能用实话威胁她,只在心里祈祷这虎娘们儿轻点作。

伍月笙对镜子里的他挤眉弄眼,洗过脸打量着卫生间,吹了声口哨。从装修就能看出她爹骄奢淫逸的个性。“恨不得马桶刷子都18K金。”她咂咂嘴,弯腰往圆型浴缸里放水。

温热的水气氤氲开来,一只手兀地伸过,她跌进一个水气般温热的怀抱。

陆领莫名一句:“小屁孩儿。”

伍月笙半拥着他,吃吃发笑:“堂叔——”身子一轻,被拦腰抱起。

陆领绕过门,进客厅,脚下不停,话也没停:“你真厉害,三五,你真厉害。”扔她到沙发上:“现在咱来算算账吧。”

伍月笙费解:“你明天开始就是职业算账的了,干啥这么迫不及待呢?”

陆领无力:“少他妈废话。”

他想起来都要吐了,这女的不是一般艮,从知道她爸是他哥,到知道不是他亲哥,愣是能绷住了一言不发。他又气,可想到她为什么没言语,又气不起来。

“你就是缺心眼儿。”他开口就是人身攻击,不敢正视伍月笙,只说:“我要是真跟你离婚了…”

伍月笙笑得可怖:“你想都别想。”她坐起来解开头发晃了晃,“我这么好的青春就这么给你了,你说离婚就离婚?可是会想好事。”

陆领笑:“不是说咱家那房子给你了吗?”

伍月笙斜着眼睛上调,一副老奸巨滑相:“房子写的谁名?”

陆领迅速被将上线:“我就砸锅卖铁也给你买个房子,不枉当回两口子。”

伍月笙听着这话别扭,再想起那段令二人俱疲的错乱日子,突然沉默了下来。

陆领看看她:“那再买个狗陪你。”

伍月笙怔了怔。

陆领于是又说:“…完了房子写狗名。”他哈哈大笑,在她身边坐下,顺势把她横踹过来的脚抱在怀里吻了一口。不顾她骇然的表情,软趴趴枕着她大腿躺下,拉过一缕头发把玩,喃喃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三五?”

他很好奇,三五在这场混乱里,先知一般,洞悉所有。而他就连她知道些什么,都不知道。

伍月笙说:“和你一起。”她的嘴唇弯成刻薄的角度,瞥他一眼,道:“可比你们冷静得多了。”

那种口吻,明显是嘲讽他为隐瞒而做的一些蠢事。他没在第一时间告诉她真相,使她郁郁至今。就忘她自己也是一肩扛下,什么都没说。感谢公婆生出这么毛手毛脚的儿子,让她得以在开着免提的电话里捉陆领很多根小辫子。尽管这一次的偷听让自己也深受打击。

越是不想知道的事,越是害怕的事,越是要听。早在陆领和程元元那段关于陆笑堂的对话开始之初,伍月笙已听出端倪,仍然抗拒不了要听完。女人大多是有种毛病的,古龙总结得没错。

忽然想起有趣的事来,拍拍他脸颊,伍月笙说:“那时候你知道我是你侄女…”

陆领暴走:“你是我妈!”

伍月笙讪讪一乐:“我是说,你以为我是你侄女儿,不跟我上床,后来还是没忍住。当时害怕了没有?”

他合起眼不看她调戏的目光,嘟囔着骂:“屁啊…”

邪淫之罪乃至亲,死堕无间地狱,屠割烧磨。她说他,一辈子行善积德,也怕因为这种事下地狱吧?

陆领脱口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啊?跟你在一起,哪儿不是地狱?”她还好意思说!他那会儿多矛盾,事后还一直想,这他妈算不算骗奸啊,可能他一辈子就这么不自在。感情她根本就啥都明镜似的,他了哼了哼:“我下地狱你也跑不了。到时候你下十八层,我宁可下十九层。”

伍月笙嘻嘻笑:“管事儿的能给你开单间儿吗?你就认命吧,谁让咱俩是一样的人。”

陆领梗着脖子看她一会儿,似是同意了这种说法:“那你认命了吗?”

伍月笙眼波荡漾:“我认你了。你就是我的命。”

陆领沉默,良久,他问:“你跑去找我哥,跟七嫂说了吗?”

伍月笙不胜娇羞地再次重申:“交给你了。你就是我的命。”

陆领颓然地躺回她怀里:“你这是不想要命了…我看出来了。”

(完)

七元的情事

这年的冬天非常冷,春节已过,进入3月份,还是常常包天儿下雪,从早下到晚。地面上积雪老厚,成全了孩子,可愁死了大人。小孩儿们贪玩,整天地雪里疯闹,完全不想到进了屋里是怎么遭罪。尤其是入了夜,风吹飞了保温的云,卷起着阴森的大烟炮,窗框共震鼓燥。一家几口挤在炕头,扯了家里全部的铺盖,还是无法抵抗严寒。早上醒来,口鼻下的那块棉被挂满白霜,窗台下一盆洗脸水,已是一坨冰块。

这种情况,程元元并没经历过。

刚建起半年的市委家属楼,供暖自然是没问题,越到半夜反而越热,加上困意渐渐袭来,程元元上下眼皮开始打瞟,连着大半行的字都写到了笔记格线上。台灯下瘦瘦的小脸忽高忽低,投在墙壁上模糊的的侧影轮廓柔和,长睫毛不停扇动,是主人不同睡眠妥协的最后坚持。

房门发出细小声响,她被惊醒,揉着眼睛回头看。

进来的是三姐程旋,看到她仍摊了一桌子书本熬夜,心疼地皱着眉说:“七元你咋还不睡!都几点了?”不由分说走过来拉她去床上,自己则细心地将她翻到的书折上页合起,收装书包里,尺笔放进文具盒,又把钢笔抽满水,四下看看再无遗露,这才到妹妹床边帮她盖好被子,关了灯出去。

黑暗中房里只有一声叹息,程元元将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伸个懒腰,不知道该拿这个毫无睡意的长夜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