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看的清楚,原来是那“卷刘海儿”在背上背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儿,只因为那“卷刘海儿”的身材高大魁梧,所以几乎把那女孩儿的娇小身子全都给遮挡住了,那小女孩儿往前面探头探脑,就好似那“卷刘海儿”脖子后面又长了个脑袋一样——我也真是被红背蛛母给害的心有余悸了。

叔父也稍稍愕然,道:“我还在心里犯嘀咕呢,刚才听后面那一拨五人中,有个人的脚步声有些异样,原来是驮着一个小妮子——哎?!”叔父正低声说话,却突然惊出声来。

我和一竹道长都诧异的看向叔父,不知道他又因何吃惊失声。

叔父已经脸色大变:“假李鬼遇见了真李逵,是五大队到了!”

一竹道长听见叔父的话,脸色也是骤然而变,使劲儿睁着三角眼,贴着窗棂缝隙,急往外看。

刚才还听叔父说五大队的威名,现在就“说曹操曹操到”,我也是又惊又喜,按捺不住一颗好奇的心,仔细打量那五人,不,是六人。

除了那小女孩儿之外,其余五人都是男的。

五人中,只有那“卷刘海儿”模样在中年,其余四人的年纪,直观来看,都已经不小了,他们前后错落,藏在前殿东墙角,窥视着走在他们之前的那一拨三人。

这群不速之客里,最左首的那人年纪约摸五十岁上下,面色红润光洁,身材匀称颀长,看上去精神异常矍铄,尤其是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让人感觉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好似是装了机簧,一按就会动。

挨着红脸老头的男人,年纪大概在六旬左右,模样甚是滑稽——他整颗脑袋,从上到下,头发、眉毛、胡须一概全无,比和尚还要光,还要亮,目光也是五人之中最灵动的,总在左顾右盼。

光头老者的右侧便是那卷刘海儿的中年男子,卷刘海儿再右侧则是个又瘦又高“竹竿儿”一样的人,他的长相颇为斯,看上去就像是个柔柔弱弱的教书老师,皮肤白净光洁的让人心生好感。

我的目光也在这斯老者身上做了最长时间的停留,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觉得他的相貌瞧上去有几分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不过,虽然多看了几眼,可我仍旧是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最右首的男人是那五人中岁数最大的,满头华发,却鹤发童颜,面上几乎不见一丝皱纹,只脸颊上的几块轻微的老年斑让我猜测他的年纪该在七十岁上下。虽然年长,可从精神上来看,并不见这鹤发老者有任何的疲态,更无老态龙钟的模样,鹰隼似的目光,阴沉而冷漠,叫人一见便心生敬畏。

我虽然对相术不通,但是毕竟跟着老爹有段时间了,耳濡目染,皮毛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也能稍稍相人——这五人,从形容和气势上来说,各个都不是易与之辈。尤其是那“卷刘海儿”,虽不露声色,可威严肃杀之气早已经遍布全身,叫人一看便知他是个危险人物,可他的背上却背着个小女孩儿,这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而且,从身处的位置和角度来看,那四名年长的人,都或多或少落后那“卷刘海儿”一些,显然这群人是以那“卷刘海儿”地位最为尊贵。

可一个年纪不过四十的人,是凭什么本事居中呢?他又有什么样的惊人技业呢?

“琪翁。”一竹道长看了两眼,便忍不住问我叔父,道:“何以见得这几人是五大队的?”

叔父低声说道:“你瞅见那个老白脸了吗?”

“老白脸?”一竹道长愣了一下,叔父已经说道:“就是左首的第三个人!”

正是那个让我感觉有几分熟悉的斯瘦削老者。

一竹道长问:“他怎么了?”

叔父奇怪的看了一竹道长一眼,道:“你跟宁波袁家熟不熟?”

一竹道长摇头:“几无交集。”

“咦?”叔父诧异道:“怪了啊,你们都是江南玄门同道,而且离得也不算太远,你居然跟他们没来往?”

一竹道长说:“我师尊曾说过,袁家昔年的家主袁洪荒心胸狭隘,为人太不磊落,他的儿子袁重渡又像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告诫我与他们少来往,所以,我听从师尊教诲,与他们袁家几无交集。”

“不赖,你师父算是个明眼人。”叔父低声赞了声,然后道:“这个老白脸啊,就是袁重渡的堂弟——袁重山,袁家的二号人物!”

“袁重渡的堂弟?”我也吃了一惊,不由得又看了那斯老者几眼,怪不得感觉有几分熟悉呢,样子确实与袁重渡有些相似,尤其是气质上,都给人一种质彬彬的好感。

叔父说:“这个袁重山为人倒不坏,相术、相功双修,而且全都过得去,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因此我知道他的底细,他在五大队挂着号,是五大队相术分队首领人物。所以一瞅见他,我就知道肯定是五大队的人到了!”

一竹道长惊道:“柳庄袁家是江湖上仅次于麻衣陈家的相脉大族!他们的人居然出仕庙堂,为公家效力?”

“积极出仕,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你以为人都得学你老道,无为而治,清静自然?”叔父白了一竹道长一眼,道:“你应该学学人家——要不是袁重山身在庙堂,袁家现在的处境估计比你们茅山好不到哪儿去……”

正说话间,殿门已经被打开了——第一拨的那三人已经悄然入殿,他们当然自以为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头顶上有我们,身后又有五大队。

在殿内转了一圈,发现并无异状之后,三人的精神都放松了下来,言语声也大了些。

“老三,你确定黄姑是被带到茅山了?”为首的“黄布衫”男子关上了殿门,一屁股坐在门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和叔父以及一竹道长先是一怔,继而全都竖起了耳朵——没想到这第一拨不速之客居然是冲着黄姑来的!

这样一来,滴血木偶的事情便可能有着落了。

叔父已经大为兴奋起来,正苦找不到这些在暗地里搞歪门邪道的幕后黑手,现在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听那“老三”回答道:“二哥,你放心,我百分之百的确定!因为我是亲眼看见黄姑被吕主任那一拨人给带上山来的。”

“黄布衫”道:“刚才咱们躲在暗处,瞧见吕主任那一伙人下山,里面的人没有黄姑?”

“老三”犹疑道:“好像是没有……”

“不是好像,就是没有。”三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男人突然开了口:“我看的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老三”连忙说道:“对,大哥说的是,我也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没有黄姑!”

“黄布衫”皱了皱眉头,转而道:“大哥,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整个茅山,里里外外所有的道观都寻遍了,也没寻到黄姑的人。”

“大哥”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他们不说实话,肯定有咱们找不到的地方。”

“老三”又连忙点头,道:“对,大哥说得对,那些火工道人不说实话,茅山立派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有些秘密的洞啊、室啊、观啊,瞒着外人的,咱们应该给他们点厉害让他们瞧瞧!大哥,要不我去抓个人过来?”

“大哥”瞥了“老三”一眼,道:“不要打草惊蛇,小心一竹老道还在。”

“对对对,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到。”那“老三”说:“虽然咱们现在还没有瞧见那个一竹,可不代表他不在啊!这老牛鼻子又狡猾又厉害,说不定在哪里藏着呢。咱们虽然不怕他,但是也不愿意惹没必要的麻烦,是?二哥,你说呢?”

第140章 滴血木偶(十一)

“黄布衫”没有理会“老三”,而是忧心忡忡的问“大哥”道:“大哥,大宝禅寺那里送来的信儿,济清和尚死了,神龟也被麻衣陈家的两个贼人杀了,教主亲手交付的神牌也丢了,现在黄姑又不见了,滴血木偶还在她身上……这,这要是让教主知道了,咱们决计是活不成了啊!”

“大哥”嗯了一声,也是眉头紧锁。

“黄布衫”又道:“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是不是咱们要倒大霉了?!大哥,您快拿个主意!”

我和叔父听得又惊又喜,都几乎忍不住要急促的呼吸了——我们喜的是这几人不但和“滴血木偶”有关,竟然还牵扯着“往生咒”!惊的是他们说大宝禅寺那边给他们送了信儿,也就是说大宝禅寺里还有奸邪之辈,跟济清是一伙儿的!

叔父已经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常人都怕遇见恶人,碰到坏事,可是叔父遇见了恶人,碰到了坏事却很高兴。

人越恶,他越开心,事儿越坏,他越兴奋。

恶人自有恶人磨,老生常谈,至理名言,这三个小鬼,今天算是自动送到阎王手里了。

以他们的本事,我完全可以放心,对叔父造不成任何威胁,我唯一担心的是殿外的五大队!

在这档口,五大队的那六个人已经近乎悄无声息的移身到大殿门口了,而殿内的这三人仍旧如在梦中,毫无察觉!

高手近在咫尺,就连叔父也屏息凝神,不敢稍有异动,唯恐惊扰了他们。

一竹道长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却伸出手朝窗棂之外虚指了指,又朝叔父摇了摇头——这哑谜打的意思很明显,那是让叔父不要跟五大队动手。

一竹道长原来还很紧张,他以为五大队是冲着茅山来的,可是现在,我们都看出来了,五大队是冲着那三个邪教异徒来的!

从古至今,都有常言说道,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在非常时期?

一竹道长以而今的处境,自然是对五大队相当的忌惮,可叔父偏偏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因此一竹道长才如此紧张的提醒叔父。

叔父朝一竹道长点了点头,但眼中的神色却是相当的不以为然,也不知道叔父他究竟明不明白一竹道长的“良苦用心”。

殿内,那三个人反复商议,“黄布衫”与“老三”的话尤其多,说的都是怎样找回所谓的“神牌”以及“滴血木偶”,或者如何如何跟他们的教主报告、交差……那“大哥”却有些沉默寡言,但每说一句话,“老三”都要附和。

可到底,三人仍旧没有说出个结果来。

他们的教主是谁,是什么教,也没有在絮叨的话语中透露出来。

如此这般,他们三人商议了将近一个小时,可苦了梁上的我们三人。叔父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我也心中焦躁,只想冲下去抓住这三人,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要撬开他们的嘴,非得叫他们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只不过外面五大队的一干人还都沉得住气,不露面、不出声、不动手,我们三人也只好暂且蛰伏忍耐。

“不找神牌了。”突然间,那“大哥”说了这么一句话。

“黄布衫”和“老三”都愣住了,片刻后,“老三”先缓过神来,连声道:“对对对,大哥说的对!不找神牌了,咱们得先找黄姑,把滴血木偶收回!吕主任那伙人好对付,一竹老道也……”

“大哥”却道:“也不找滴血木偶。”

“黄布衫”和“老三”不由得面面相觑,“老三”嚅嗫了几下嘴唇,也不知道该如何出言附和了,那“黄布衫”试探似的问道:“大哥,那我们怎么跟教主交差?”

“大哥”缓缓摇头,道:“不交差。”

“啊?!”“黄布衫”和“老三”彻底愕然,呆呆的看着“大哥”,作声不得。

那“大哥”也不再吭声了,殿内一时寂静如死。

半晌,“黄布衫”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大哥,您也学会开玩笑了?”

“大哥”瞥了“黄布衫”一眼,道:“神牌被谁取走了?”

“黄布衫”道:“大宝禅寺那边说是麻衣陈家的两个人,一个是相脉阎罗陈汉琪,另一个是神断陈的长子陈弘道。”

“大哥”道:“你斗得过陈汉琪吗?”

“黄布衫”立即摇了摇头:“大哥说笑了,我这点本事跟人家提鞋也不配。”

“大哥”再问道:“我斗得过他吗?”

“老三”马上接口道:“大哥您的本事独步天下,除了教主之外,估计无人能比!那个陈汉琪叫什么相脉阎罗,依我看啊,不过是借了陈家的光,托了中土半神陈天默的福,论真实本领,呵呵,十有八九是个浪得虚名的人,他要是真的遇见了大哥您这样的高手,估计啊,嘿嘿,一万个打不过!”

“放屁!”

那“大哥”恶狠狠的瞪了“老三”一眼:“既然如此,咱们怎么不追到陈家村去夺了神牌回来?!”

“老三”瞬间闭嘴,满脸尴尬之色。

“黄布衫”在一旁摇了摇头,道:“大哥的本事虽然高,但是比陈汉琪,可能要差一些。”

“大哥”又问道:“那教主呢?”

“教主……”

“黄布衫”迟疑了片刻,道:“我听人家说,陈汉琪是现在麻衣陈家所有的高手中,把六相全功修炼到最高境界的唯一一个人,要是只以相功来分高下,估计就连神断陈汉生也不一定斗得过他,他的修为,可能已经跟不死老道陈天佑差不多了……教主他,教主……”

“黄布衫”期期艾艾了半天,也没有对他们教主的本事和我叔父相比如何做个评价。

“大哥”开口道:“教主的本事不如五行六极,否则也不必藏匿行迹。陈汉琪的本事与五行六极持近,教主须差之一筹!”

“黄布衫”和“老三”都讪讪的,默然无语,显然那“大哥”并没有虚说谎言。

“大哥”继续说道:“神牌比滴血木偶重要百倍,神龟也非黄姑可比,现如今,神牌在陈汉琪手中,神龟已死,我们不去追神牌,也不向教主交差。这样最好。你说呢?”

“大哥”的话虽然没有说透,但是他言语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就连教主都不是陈汉琪的对手,凭咱们三个,能拿回来神牌吗?神龟死了,神牌没了,再去跟教主交差,不是自寻死路吗?所以,出路只有一个——跑。

“黄布衫”十分犹豫,脸色时阴时晴,那“大哥”的眼睛眨也不眨,就一直盯着“黄布衫”看,等着他回答。

最终,“黄布衫”使劲咬了咬牙,点了点头,道声“好!”说:“我听大哥您的!以后就跟您生死与共了!”转眼又问“老三”道:“老三,你呢?”

“我?”那“老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忽而“嘿嘿”一笑,拍胸脯道:“我什么时候不听大哥的话了?大哥说要我往东,我绝不朝西!”

“好。”那“大哥”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黄布衫”和“老三”也都立即起身,跟在“大哥”后面,那“大哥”朝着殿门走了两步,蓦地一旋身,右手扫回来,“呼”的捏住了那“老三”的左肩膀,如此出其不意,速度又快如闪电,让正在窥伺的我大吃一惊!

只听“咔嚓”一声响——似乎是那“老大”手上用力,捏碎了“老三”的肩头骨,那“老三”惨呼连连:“啊!大哥,你干什么?啊!”

“大哥”道:“我和老二逃命,不能带你。”

“老三”汗流满面,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我,我,那我不跟你们就行了……”

“大哥”道:“你口蜜腹剑,我信不过你。”

“老三”拼命摇头:“大哥,我不会泄密的,我不会的,我,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大哥”略略沉默,却突然说道:“你偷喝了神龙的血。”

“老三”的眼睛猛然瞪大,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大哥”冷冷道:“既然忠心耿耿,又为何瞒我?”

“我,我……”那“老三”目光闪烁起来了,言语也开始支支吾吾,“大哥”只冷眼相看,那“黄布衫”已经看呆了。

“哈!”

突然间,“老三”张大了嘴,喉中响动,“噗”的朝着“大哥”喷出一片血雾来!

这变故陡生,又是在肘腋之间,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说来那“老三”喷出的“血雾”也十分古怪,在空中弥漫开来以后,却又不落地,只散成小小的一块,如同面巾一般,红的鲜艳,就好似有了灵性一般,冲着人脸裹卷,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正是血中带有剧毒的征兆!

那“老三”先前对“大哥”唯唯诺诺,面目可憎,一派小人溜须拍马的作风,实在没有料到他身怀绝技,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第141章 滴血木偶(十二)

眼见那血雾就要迎面裹住“大哥”的脸,可“大哥”却似好整以暇,早有防备一样,毫不慌张。血雾迎面扑来,他身子“嗖”的往后轻轻滑动,须臾间已经退开数步之远,极其轻巧的躲了过去,这情形看起来就像是那血雾在追“大哥”,却偏偏始终差着一毫够不着。

“崔秀,我的血有神龙的毒,哈哈哈……张易,你跟他死定了!”那“老三”大笑数声,趁着“大哥”躲避的瞬间,叫嚣着急往外蹿,眼见他就要破门而出,可身形却骤然止住!

“大哥”崔秀的手不知何时又已经捏住了他的肩膀,这次是右肩!

“老三”惊恐的扭过头来,看着那崔秀手上恶道青筋暴起,只听“咔咔”连声脆响,“老三”引颈惨呼,肩膀已然塌陷了一个大坑!

我心中暗忖: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崔秀生的斯腼腆,又沉默寡言,却不料下手竟如此狠毒!咦!?

我在心中正暗自感慨,令人更毛骨悚然的一幕情形发生了!

崔秀把嘴朝着“老三”的脖子凑了上去,一口咬中“老三”的咽喉,刹那间,鲜血迸溅!

“老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他痉挛般的扭动,寂静的大殿内,除了张易粗重的呼吸声之外,便只是崔秀那“咕咚”、“咕咚”……诡异的吞咽声。

“老三”的身子缓缓的瘫软倒地,一股发甜的诡异血腥味悄然弥漫了开来。

崔秀擦了擦嘴角的血,“呃”的打了个饱嗝,盯着“老三”那至死还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神色的眼睛,道:“两面三刀,死有余辜!”

崔秀扭过头来又看向张易,张易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道:“大,大哥,我,我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情!”

“我知道。”崔秀淡淡说道:“你很好。”

张易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老三”那干瘪的尸体,心有余悸的说道:“没,没想到老三这么大胆,居,居然敢害死神龙,我一直还以为神龙是自己死了的。”

“神龙是我杀的。”崔秀咧开嘴笑了笑,上下牙齿缝隙之间全是血迹,猩红一片让人毛骨悚然。

“啊?!”张易惊愕的看着崔秀:“不是老三偷喝了神龙的血吗?老三刚才亲口承认的,他,他还练成了血幕之法。”

“不错。”崔秀道:“正因如此,神龙元气大损,多留无用,我便喝光了它剩余的血,吃了蛇胆。”

张易神经质的点着头道:“哦,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反正神龙不归咱们管,杀了也就杀了……怪不得大哥您不怕老三的血幕之法,刚才他喷出来的时候,我嗅到那股味道,脑袋就有点晕眩了,实在想不到他隐藏的这么深,咱们险些遭了他的暗算。”

“我提防他已久。”崔秀瞥了张易一眼,道:“另外,神龙就算归咱们管,也可以杀了。”

“是,是。”张易连忙说道:“咱们已经不管教里的事情了,不管了……”

“嗯。”崔秀道:“走。”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殿门而去,无论谁都对“老三”的尸体不屑一顾,就好似不认识他一样。

梁上,我和叔父以及一竹道长都瞪大了眼睛,就等着他们推门的那一刻!

张易伸手推开了门,外面的阳光照射了进来。

张易往后稍稍一退,让崔秀先出去,崔秀“嗯”了一声,迈步往外。就在他的左腿越过大殿门槛的时候,脸色骤然而变,道声:“不好!”身子如飞而退,同时还伸手扯了张易一把!

“呼!”

一道风声呼啸而起,狂卷殿门,横灌室内!

崔秀瞋目喝道:“出来!”

“嘿……有两把刷子!”冷笑声中,一道苍老的嗓音响起,当门进来个人,拦在大殿中央——我看的分明,正是五大队一行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鹤发老者!

“山术御风之法,好厉害!”崔秀盯着那鹤发老者。

鹤发老者点点头道:“眼力不错!”

“你是来找茅山派麻烦的?”张易连忙说道:“我们两个不是茅山派的。”

“茅山派并没有为非作恶,一竹道长素来也为我所敬仰,我不来找他们的麻烦。”鹤发老者盯着崔秀、张易道:“怎么,杀了人,就这么一走了之?”

张易摇头撒谎道:“误会!这人不是我们杀的。”

鹤发老者道:“是不是你们杀的,我都是来找你们的!”

张易脸色发白,道:“我们不认识你!”

鹤发老者冷笑,道:“我认识你们!”

崔秀眯起了眼睛,道:“我跟阁下无冤无仇!”

“自古正邪不两立!邪就是正不共戴天的仇敌!”鹤发老者鹰隼一样的目光如刀似剑,冷冷说道:“崔秀,张易,五行教木堂的正、副堂主,以往生咒取人身魂,造滴血木偶乱人心智,毒祸江南……我没有冤枉你们?”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持重的崔秀终于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来历!?”

“五大队山术总首领雷永济!”鹤发老者狞笑道:“再不投降,你们的死期可就到了!”

“五大队?!”崔秀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瞳孔骤然紧缩,几乎缩成针孔大小,一股肃杀的寒意油然而生!

张易的脸色煞白,脖子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圈又一圈的鸡皮疙瘩,口里喃喃说道:“五大队,五大队……”

崔秀问雷永济道:“你知道我们在这里?”

雷永济嘲讽道:“从老津口一直跟到这里,差点没累坏我这把老骨头。”

崔秀猛然扭头看向张易,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张易愕然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失声喊道:“不,不是我!大哥,我,我没有泄密!你是知道我的……”

崔秀冷冷说道:“只有我们三人,我一直防着另一个人!”

崔秀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五大队无缘无故的不会知道我们的行踪,一定是有人泄了密,但我们总共三个人,我一直提防着老三,所以老三不可能有机会通风报信,那就只能是你张易了。

张易如何能不明白崔秀的弦外之音?

崔秀可是个魔头,真正的心狠手辣,谈笑间杀人于无形,吸人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此张易一边后退,一边汗如雨下的连连摇头:“真的不是我,我,我不认识五大队的人,我也不认识他……”

“不是他。”雷永济开了口,道:“如果他是五大队的眼线,我们倒也不用费那么多功夫,暗中追查你们到现在了。”

“哦。”崔秀的脸色稍稍恢复,道:“老二,很好。”

张易惊魂甫定的擦了一把汗,勉强笑了笑,道:“大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生死与共,我不可能害你。”

“嗯。”崔秀的眼睛重新移向雷永济。

雷永济戏谑的笑笑,道:“是投降还是拒捕?”

“很多人都知道陕西终南山方寸道人有徒风唳真人,在三十年前就以山术风法一十九诀名动江湖。”崔秀看着雷永济道:“都道士终南的衣钵要落入此子之手,可此子却突然间不知所踪。你认得他吗?”

“我还以为世上的人都已经把风唳真人给忘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他。”雷永济傲然道:“老夫在六十年前出家为道,法号风唳!二十三年前,五大队找到我,请我为国效力,师父便允许我还了俗,恢复了我自己的本家姓名,从那以后,风唳真人没有了,只有五大队的山术总首领雷永济!”

崔秀点点头,道:“果然是你。”

“瞧在你还记得风唳真人的份儿上,我可以保你一命。”雷永济道:“五大队的手段,你应该是知道的,对付邪门歪道,从来都是法外开刀!不过,只要你降了我,老老实实的配合,用我的情面,可以叫你不死。”

崔秀突然诡谲的一笑,缓缓说道:“可惜,我不怕风唳。”

“嗯?!”雷永济稍稍错愕,眉头往上一挑,厉声道:“不知好歹!”

“请风唳真人赐招!”

“招”字尚在口中,崔秀的人已经动了,身形一闪,便往前欺近了四尺,唇齿轻动,呢喃之声嗡鸣,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手在哪里摸了一下,只觉得他不过是把胳膊在空中随便一挥,指间便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两张符纸,黑色的符纸!

只见他捏着符纸,当胸错交,又猛然往前闪动,“呼”的一声响,那两张黑符陡起两道焰火,凭空直喷出去有半丈多远,迎头冲向雷永济!

雷永济双手也已起诀,原本齐齐整整的中山装,此时此刻都像是打了气一样,浑身上下都鼓荡而起!

眼见那焰火冲到面前,雷永济并不慌张,而是喝了声:“来的好!”

喝声中,雷永济双手齐往前震,霎时间,“噗”的震出一阵风来!

真是好风!

一时间,四面门窗纷乱作响,周遭旗幡簌簌而舞,神坛上尘土飞扬,屋顶下乌烟瘴气!顷刻之间,我的视野之内便是全然模糊,完全瞧不清楚雷永济和崔秀的举动!耳朵里只听见一阵啸声在大殿里逡巡回荡,就好似有人在那风中叫喊、嚎哭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第142章 滴血木偶(十三)

我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怪不得雷永济以前出家的道号叫做“风唳真人”,瞧这声势,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崔秀用命术黑符弄出来的那两道焰火,在雷永济的山术风法之下,毫无招架之力,瞬间化作飞灰散尽。

四下里视野也稍稍清楚了些。

崔秀不敢直撄其锋,收了势,往后连退三步,才稳住了身法。

张易本来要上前夹攻雷永济,瞧见这等声势,哪里还敢动手?以手遮眼,跟着崔秀,急往后退!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

风声中,雷永济苍老的嗓音穿刺而出,他的身子也随声而动,一个腾挪,往前纵掠五尺有余,距离崔秀已经很近时,双手又是往前震动,鼓荡起一阵风来,朝崔秀裹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