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会想不开?”明瑶道:“还想着我会自杀?”

“嗯。”我点了点头。

明瑶撅嘴,道:“你把我看的也太瓤了?就这样的事情也值得我自杀?!”

我呐呐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明瑶说:“就是你娘不同意呗。这有什么?也值得去死?”

“唉……”我叹息一声,愁上心来:“为了这事儿,我爹打了我娘,我大又跟我娘大吵了一架,我娘赌气离家出走回河北了。”

明瑶道:“一家子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情,不会有隔夜的仇。至于你娘,她回去几天就又回来了。怕什么?又不会丢。”

我阴郁道:“那她回来还不同意,怎么办?”

明瑶道:“想办法让她同意不就行了?”

我道:“想什么办法?”

明瑶道:“你娘嫌我现在丑,我先把脸治好了,她肯定就愿意了一半。”

我又惊又喜,道:“妹子,你,你愿意治脸了?”

先前在太湖的时候,潘家说能给明瑶治脸,我非常高兴,结果却惹恼了明瑶,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想过要给明瑶治脸,却不料她自己提了出来。

明瑶道:“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了,我心里头已经知道你不嫌弃我的丑。我这个样子,你都对我好,那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脸变回从前的样子?那样你岂不是会对我更好?”

我正色道:“明瑶,不管你的脸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对你最好最好的。”

“什么最好最好的,说些奇怪的话。”明瑶笑着,微微低下了脑袋,道:“你不怕你娘不同意了?”

我说:“我会一直劝她,让她回心转意。”

明瑶道:“她要是一直都不回心转意呢?”

我怔住了。

对啊,如果娘一直不回心转意,一直不同意我和明瑶在一起,那该怎么办?

“好啦!”明瑶道:“咱们好不容易见面,就先别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你这猫好厉害呢!”

第171章 千头万绪(四)

明瑶伸手准备去摸猫王,猫王立即把身子拱了起来,喉中嘶吼有声,我道:“猫王,她是好人!”

猫王翻了翻眼睛,这才解了提防。

明瑶却也不摸它了,看向我道:“要不是这猫,你的命可就丢了。”

“它不是跑了么……”

我想起来自己入水时,这猫王飞快的逃离河岸,而且方向并不是往陈家村去的,现在想来,似乎是往……蒋家村!

我顿时恍悟,道:“是猫王去给你们报的信儿?”

“是啊。”明瑶道:“它找到了我爹,还跟小黑打了一架,差点要了小黑的命。你没瞅见小黑现在看见它怕的那个样子啊。”

我惊奇道:“它,它是怎么找到你们家的?”

“它的灵性高着呢!”明瑶道:“它白天见过我爹,记得我爹的味道,循着味儿,就找到了人。我爹说这是你家的猫,大晚上来找,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便跟着它来了。我们瞧见你丢在岸边的外套,猜到你落了水,我本来要下去看看,我爹在气头上,不叫我下。让小黑下了水——小黑的水性好,果然把你给救了上来。你是被水草缠着了?不然以你的水性,怎么会上不来?”

“不是水草,这水底下有古怪。”我心有余悸,道:“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水底下夹住了我的脚踝,我挣脱不开,根本无法脱身。”

“脚踝?”明瑶的眼睛往我脚踝处看去,突然失声道:“呀!你的腿上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

不等我说话,明瑶便伸手去拽我的裤管,伤口处的血已经凝结,和裤腿黏在了一起,明瑶一把扯开,疼的我满头大汗。

“这?!”明瑶猛然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惊惧交加的看着我,道:“你,你脚踝上的伤都是在水下弄出来的?!”

我低头看去,也不禁大吃一惊——我左右脚踝上方寸许处,各有一道宽大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伤口处的肉已经溃烂,且往外翻,就像是是用斧头劈出来的一样,触目惊心!

“你是怎么弄的啊?!”明瑶眼圈发红,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怎么这么严重的伤,你都不吭声?!你的肉是猪肉啊!”

我呐呐道:“本来还觉得疼,看见你以后,就忘了。”

明瑶突然伸手在我那创伤处按了一下,剧痛骤然传来,我不禁呲牙咧嘴的叫唤了声,明瑶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能觉得疼,那就不像是中毒了。”

我讪笑道:“应该就是普通的伤,没事的。”

“没事?!”明瑶瞪我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伤了你?!”

我摇了摇头:“水下太暗,我没看见。胡乱抹了一把,也没摸出来是什么。”

“你蠢死算了!”明瑶霍的站起身来,气愤愤的跺了跺脚。

虽然听见明瑶在骂我,可是自己心里头却暖洋洋的极为受用,顿觉犯贱。

此时夜色已深,我道:“明瑶,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我也得走了,还不知道老爹回去了没有。”

明瑶道:“你这伤走不回去!”

说着,明瑶背转身,稍稍弯了弯腰,道:“我背着你!”

我登时愕然,然后连忙摇头:“不中!”

明瑶厉声道:“你快点!”

“不中不中!”我坚决拒绝:“哪有女孩子背男孩子的?再说了,你爹说不让我碰你,否则要弄死我。”

“你!”明瑶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认得什么死脑筋!?”

“反正不中。”我道:“我自己能回去。”

“憋倔头!”明瑶既无奈又恼怒,正不知所措。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橐橐”的脚步声,又沉又稳,不紧不躁。引得我们二人都循声去看——但见月光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正觉熟悉,那人已经开口:“明瑶,你也在啊。”

竟是老爹缓缓走了过来。

“爹!”我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您在这儿?!”

“陈叔!”明瑶也连忙打招呼,继而又指着我的脚踝嚷道:“您快来看,弘道哥受伤了,很吓人的伤!”

“伤?!”老爹稍稍吃了一惊,走上前来,打眼细看,片刻间,脸色变化更剧:“在哪儿弄成这个样子的?!”

“他发烧烧糊涂了脑子!”明瑶埋怨道:“说是看见我跳水自尽了,就着急慌忙的下水去救我,结果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夹住两只脚了,差点淹死!救上来以后,才看见伤成这个样子了!”

老爹默不作声,先是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又俯下身子,在我脚踝处的伤口上轻轻触碰,我虽觉疼痛,可是在老爹面前,不能**。

明瑶心疼我,连忙道:“叔,我刚才试过了,弘道哥疼的厉害,应该是没有毒。”

老爹仍旧不吭声,却把手凑到了鼻端,嗅了几句嗅,然后问我道:“在水底下啥也没瞅见?”

我羞愧的点了点头。

“该把夜眼练出来了!”老爹站起了身子,朝着颍水走去。

我连忙道:“爹,水下有古怪,可不敢下去!”

老爹走到河边,止步不行,也没有往水里跳,而是凝立不动许久。

四周很静,慢慢的,我听见老爹使劲吸气的声音了——仍是在相味。

不多时,老爹忽弯下身子,用手在那河水里一舀,又凑到鼻端去嗅。

这时候,猫王“喵呜”、“喵呜”的叫了起来,老爹转过身缓步回来,看着猫王道:“真是个伶俐的东西。”

明瑶问道:“叔,颍水里闹怪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闹怪了。”老爹道:“弘道的伤口没有药毒,但是却透着晦色,像是阴毒入侵。而且血痂上有股腥味,腥的古怪!与一般的鱼腥味、水腥味不是一个味儿。这河水里的腥气也怪。”

明瑶道:“那您知道是闹得什么怪不知道?”

老爹道:“水下的东西,不比水上的少。现在还摸不透,但肯定是厉害的角色。你想想,弘道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发烧了,也不大可能会无中生有的看见你跳水自杀啊。”

我和明瑶同时悚然,明瑶道:“叔的意思是,弘道哥他刚才着了那怪的道了?”

“秃子头上的虼蚤——明摆着的事情。”老爹叹口气,道:“颍水现在也不干净了。”

“爹,我在水下的时候,还有好多好多水蛇一样的东西,在我周围乱钻。”我回想其脱困时候的情形,心有余悸,道:“有的还钻到了我的衣服里,但都没有咬我,上岸以后,一条也没留着——这也是桩怪事。”

“颍水里没有水蛇。”明瑶说道:“但是泥鳅多。”

“泥鳅!”我一听这话,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怎么突然会有那么多的泥鳅靠近我?!

“好闺女,赶紧回去。”老爹说:“我先带弘道回家,给他治治伤。”

“嗯!”明瑶道:“您来就好多了,刚才弘道哥逞强,非要自己走,我说背他,他死活不让。”

“你回去替叔问你爹一声好,叫他……”

“叔您赶快走!”明瑶不等老爹把话说完,便微笑道:“我爹不是小性的人,他的脾气您也清楚,就是瞎咋呼,过去这个劲儿就好了。”

“中。”老爹道:“你回去以后不要跟你爹说这水里有怪,一说出来,他准下水!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知道。”

“你自己也千万别下水!”老爹道:“我和弘道就不送你了,叫猫王跟你一程。”

“好!”明瑶喜道:“我也稀罕这猫呢。”

老爹弯下腰,道:“上来!”

我有心说不,但是老爹的语气分明不容置疑,我哪里敢说半个字,乖乖的就趴上去了。

老爹背着我,走的仍旧是沉重稳健,脚步声“橐橐”作响,让人倍觉心安。

半晌,我扭过头,看见明瑶还站在那里,猫王在她脚下。我瞅不清楚明瑶的表情,但是能看见她的眼睛明亮明亮的。

“明瑶妹子,快回去!”我大喊了一声。

明瑶这才转过身走了。

“多好的闺女。”老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是啊。”我在心中也感概道。嘴上却问:“娘呢?”

“回河北了!”老爹语气生硬,道:“把弘德给撵了回来。”

我嘴里不觉泛起一丝苦涩,看来娘的态度仍旧是十分坚决。

沉默了片刻,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爹,木菲清是谁?”

“不许问!”老爹冷冷的顶了回来。

我吓得浑身一紧,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问了。

走了许久,老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对你娘是一心一意的……”

我怔了怔,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同样明亮的月光,同样宽绰的大路,同样寂静的夜里,我伏在老爹的背上,心中的那样的安宁……

第172章 千头万绪(五)

回到家里以后,老爹把我放在椅子上,先让弘德煮了一锅的热水,又放到温凉,然后淋着,把我的伤口给冲刷了三遍。

弘德从头惊骇到尾,急问:“大哥啊,你这是在哪儿伤的?”

我说:“是蒋家村。”

弘德更惊:“你是去找明瑶姐了?!”

我本来是去找老爹的,但确实是见到了明瑶,所以便点了点头。

“乖乖亲娘啊!”弘德叫唤起来:“就算是咱娘说了不种听的话,那蒋赫地也不能真狠啊!真毒的手也下得去?!他伤的可是自己未来的姑爷啊!我明瑶姐就能看得下去?唉……大哥,这伤是蒋赫地放狗咬的?不是我说你,你——”

“滚!”

随着老爹一声怒骂,弘德终于闭上了嘴。

老爹用老葫芦水的方子泡了一桶药水,让我把双腿放进去浸泡。

一入药水中,我便疼痛的几乎抽搐,咬牙切齿的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心中却反复咒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把老子伤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这疼倒也有好处,我浑身上下汗出如浆,脑袋竟不像之前那样昏昏涨涨了。

疼痛烧减的时候,我问弘德叔父怎么不在家,弘德说是去找三叔陈汉昌了。

三叔前段时间也在外地行走,不过比我和叔父早回来一天。

泡不多时,猫王静悄悄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模样瞧上去十分安详。我心中也放了心——明瑶必定是平安到家。

猫王凑近过来,要往我身边卧,但似乎是嗅到了桶里的药味儿,猛然打了个喷嚏,调头就跳了出去,远远的站在院子里,警惕的看着我泡脚的桶。

我不禁莞尔——这种祛邪的药物,对猫王也有效力。

泡到半个小时以后,桶里药水已经变了颜色,原本近乎透明,而今黑如墨汁!我脚踝处的伤口里也开始流出粘稠的黄水儿来,里面还沾着些砂砾,我深感不安,老爹却说好了,叫弘德把药水给倒了,然后给我敷上家藏的疮药,又用绷带缠好。

我问老爹:“娘的事情怎么办?”

老爹说:“这不用你操心。”

听见这话,我也不好再问。

老爹让我躺**上休息,有事就叫弘德去做。

我躺在**上,完全没有睡意,弘德不知道弄了些什么书,被窝里打着手电筒乱翻,我更是睡不着了。

老爹似乎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脚步声不时传进屋内。不一会儿,又有一阵脚步声自院子大门外而来,像是有两个人进了院子,片刻后,脚步声止住,有一个温和的嗓音说道:“大哥。”

老爹道:“三弟来了。”

“嗯!”

原来是我三叔到了。

与老爹的深沉严肃不同,与二叔父的刻薄狠戾也不同,三叔整日里都是一副温尔雅的样子,面皮白净,神态好似教书先生,行事说话都温声细语,十分让人感觉亲和。

但娘却常说:“汉昌兄弟在汉字辈里城府最深!”

城府深浅我是看不出来了,只知道他一向对我老爹敬重,对老爹的吩咐更是言听计从。

“大哥——”二叔父的声音也在外响了起来:“我和三弟商量了商量,约摸着还是去一趟河北好。”

老爹:“嗯?”

二叔父道:“我和老三一块去,是我冲撞了嫂子,所以我去给她赔不是。老三的心思活络,嘴磨头又厉害,让他去给曾家的人打口舌官司。”

老爹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一家人,偏偏要闹得这么生分!”

三叔道:“大嫂和咱们是一家人,大嫂的娘家人跟咱们可不一家。大嫂不回去还好些,回去了,曾家总要看咱们的态度。”

“嗯,去。”老爹说:“你们捎句话给你们嫂子,就说弘道差点淹死在河里,是明瑶救了他。”

“啥!?”二叔父急道:“那弘道现在在哪儿?!”

“他没事了。”老爹说:“在睡觉。”

二叔父嘟囔道:“这孩子,还是不让人省心!明瑶那妮子,又欠她一份情!”

三叔道:“我听二哥说,弘道比以前长进了许多,他水性又好,怎么会差点淹死在河里?是河里又生了什么古怪?”

“你料的不错,是有大古怪了。”老爹说:“我正准备这几天去好好查查。”

“大哥要当心!”二叔父道:“依着我说,你也不能啥事儿都只叫你自己沾手,让老四、老五、老六、老七他们多帮衬帮衬!一个个天天闲的叫唤,真把自己当庄稼把式了!”

(老爹和二叔父、三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和四叔陈汉澍、五叔陈汉名、六叔陈汉琰、七叔陈汉礼都是族兄弟)

老爹叹道:“世道简单,谁敢张扬?他们都安分些是韬晦之谋,理应如此。你们两个路上也多加小心,家中事情不必记挂。速去速回!”

“知道了大哥。”二叔父和三叔告辞而去。

老爹似乎又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只无声息,外面越来越静。

弘德早睡着了,鼾声从被窝里一阵阵响起,困意渐渐袭上来,我不觉也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老爹要进城上班,嘱咐我至少躺一天才能动,晚上他要回来。家里做饭伺候我的任务自然要交给弘德。

我闲在**上无聊,就把六相全功来练,伤在皮肉,并不影响调息运气。一天下来,神清气爽,头疼已经不再有了,高烧应该也是退了,脚踝上伤口的痛楚也变得轻微几不可查。

弘德帮我换疮药的时候,解开绷带,我瞧见伤口处都已经结痂了,心情不由得大好。

吃过晚饭,老爹还没有到家。

我又练了一遍气,收功时候,夜色已沉,老爹仍然没有回来。我伸头往窗外瞧了瞧,天上月亮正圆,却有大片乌云相遮,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不安来。我试了试腿,感觉脚踝伤口已经无碍,便穿了衣服,下了**。

弘德看见,道:“哥,你要干啥去?”

我道:“咱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想出去迎迎。”

弘德道:“咱爹不叫你乱动!”

我道:“已经差不多好了。你在家里待着。”

不由弘德分说,我快步出了屋子。弘德在身后叫道:“哥,你让我自己在家,要吓死我啊!”

我说:“猫王留家里陪你!”

弘德这才踏实无话。

出了院子,到了村道上,我从北头一直走到南头,也没有迎着老爹,沿途踪影全无!

我又顺着去城里的大路走,直来到颍上镇颍水大桥,依旧是没有遇见老爹。

我心中越发的不安,真不知道要继续往前走,还是在桥上等一会儿又或者是回陈家村去,正觉心烦意乱,耳朵里突然听到一阵**声!

那声音很低,“啊啊哦哦”的,时断时续,像是十分痛苦,又像是极其舒畅。

我又惊又奇,不由得屏气凝神,仔细去听……须臾,我终于分辨出那声音的来处——就在颍水大桥的下面!

我立即往桥梯那边走去,悄然落阶,在黑暗中摸索到桥下,一边寻着声音,一边瞪大了眼睛去看。

很快,我就发现大桥东四孔里隐隐约约有个影子在晃,而且声音就是从那里来的!

颍水大桥东西跨河而建,两侧各有六个桥孔,大小不一,东四孔是有水的,不过水也不深,天热的时候,常常有孩子去那里洗澡。

但是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夜里相当的凉,怎么会有人来这里?

我把脚步踩得极轻,缓缓往东四孔那便靠近,只几步,便有一股浓郁的腥味冲进鼻子里来,我心头剧震:昨天夜里我嗅到的那股腥味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我止住了步子,一颗心砰砰乱跳,昨天夜里差点丧命的情形记忆犹新,现在还要过去?

“啊——啊——”

那**声仍在继续,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又朝那声音来处走了过去。

东四孔越发的近了,天边乌云似乎飘动开来,月光不受阻隔,洒下一片清辉,斜向照在桥孔里——我瞧见没有水的东五孔里凌乱的扔着几件衣服,东四孔里则是明晃晃的一片水,水上还有个白花花的身子在剧烈的耸动!

我瞪大了眼睛,也惊愕到了极点,那竟然是个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男人!

那些**声也正是他传出来的!

他这是在做什么?

我癔碍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间,那个男人大吼一声,如同牛叫,身子猛然绷直,然后又迅速的抽搐起来,像是在发抖,片刻后又吟哦似的叫了几声,而后便一动不动了。

我吓了一大跳,以为那人死了,正要过去看,却听见水声“哗哗”,气泡“咕咕”的直往上冒,好似汤滚了一般!

我正觉的诡异无比,那河水却突然又平静了,那个光身子的男人也缓缓爬了起来,一摇一晃的,往东五孔走去——他竟然没有死!

他“窸窸窣窣”的把衣服给穿上,然后走了出来。

我慌忙躲闪在河堤旁的一棵大树后面,那人就往树这边走了过来!

第173章 河怪生精(一)

那人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像是酗了酒的醉汉,每欲摔倒,又勉强撑着未倒。

当他从我藏身的大树前面走过去的时候,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惨白一片,我瞧见他的容貌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多岁,只是长得枯瘦,颧骨高耸,两颊深陷,像是极度的营养**。

他的神情似笑非笑,滑稽而古怪,两处嘴角都晶莹湿润,也不知道是河水还是他的口水,目光痴痴迷迷,不时还“呵呵”、“嘿嘿”的发出一阵傻笑。

我眼睁睁瞧着他走过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他刚才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光着身子?那水下的奇怪动静又是什么?

眼看他要走远,我实在忍不住了,从大树后面转出来,快步上前,赶到那人身后,正要伸手去拉他,突然胳膊一紧,竟有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我!

我几乎惊惧而呼,仓促之间不敢回头,先是奋力一挣,可居然没有挣扎脱手!急忙扭头看时,才发现竟是老爹!

“别碰他。”老爹见我瞧见了他,便松了手,低声的嘱咐我。

我又惊又喜,道:“爹,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爹道:“我顺着颍水走了好几里地,追着这腥味过来,藏在暗地里观察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