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疑道:“是,是马新社的怨气?”

“不是。”老爹道:“是泥鳅。”

“泥鳅?!”我登时愕然。

“你们看——”老爹伸手指向河水,道:“有成百上千条泥鳅钻在马新社的骨架下面,水里头还有。”

我将信将疑,走到岸边,低头往水下看去,果然瞧见马新社的尸骸下黑乎乎的一大团,正是不计其数的泥鳅簇拥在一起,托着马新社的尸骨往来游走!其形可恐!其状可怖!

“这,这河里头的古怪怎么这么多?!”潘清源瞪大了眼睛,道:“这么多的泥鳅是发疯了?”

“想来肯定是泥鳅吃了马新社的肉。”老爹叹息道:“也是泥鳅要了马新社的命。”

阿罗打了个寒噤,道:“这水里的泥鳅吃人肉?!”

老爹道:“泥鳅本来不吃人肉,但是有怨气的泥鳅就——”

“不对!”我心中突然一凛,道:“爹,这些泥鳅应该是好的啊!”

“嗯?”

我道:“您还记得不?前天夜里,我掉水里的时候,脚踝受了伤,现在想想应该是被这大河贝给夹住了!”

“嗯。”老爹道:“肯定是它了。”

我道:“快死的时候,是蒋家的那条大黑狗下了水,噙着我的肩膀往水面上拉,可那时候我还是没有彻底脱困。后来,在我迷迷糊糊中,出现了很多很多滑溜溜的东西游了过来,然后那河贝才松开了我——我原本还怕是水蛇,现在想想,肯定是这些泥鳅!”

老爹吃惊道:“你是说这些泥鳅救了你的命?”

“是啊!”我道:“不会有错的。”

“这可真奇怪了。”老爹深深的朝水中看了一眼,喃喃道:“这些泥鳅汇聚于一处,怨气冲天,里头必定是有祟物在作怪啊,祟物驱使泥鳅吃人肉不奇怪,可救人就……”

“神断先生,这些泥鳅既然吃人肉,可为什么不吃人头呢?”潘清源道:“你看它们,把这个马,马新社的身子给吃光了,却还留着他的脑袋,而且还托着他的尸骨在水面上游来游去,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老爹摇了摇头。

老爹都不知道,我更是不明所以。

“哎,弘道,你家的明瑶姑娘呢?”阿罗突然问我道:“她不是对这些怪物啊、灵物啊最懂的么?为什么不叫她来看看?”

我不由得一怔,老爹已开口道:“弘道,去把你蒋伯父请过来。”

阿罗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天底下还有谁能比蒋家更了解这些怪物的古怪之处?

我想要走,可又不放心,扭头看了一眼那巨大的河贝,老爹道:“不碍事的,上了岸,它就是个死贝了。”

我“嗯”了一声,这才立即往蒋家跑去。

第183章 怨来如此(一)

自从蒋家村出了蒋书豪那桩尸媾的怪事后,人心具是惶惶,天色一到晚上,便是家家闭户,再无人肯胡乱外出走动,连带着临近的几个村子里也是如此,北马庄也在其中,各种活动运动也少了许多——倒落个清静!

蒋赫地却因祸得福,只为村里的人都知道他通晓一些玄乎事务,颇具能耐,纷纷敬畏起来,再没有人敢找他来做批斗的“典型”。

就连村里大小领导侵占蒋赫地家的祖屋,也都归还了。蒋赫地倒也不为己甚,毕竟自己确实是地主的成分,再住高楼大屋也说不过去,只是要回来了几间屋子,够住就行了。

蒋明义和明瑶兄妹也都从地下密室里搬了出来,重回家居。

只明瑶的脸近乎毁容,因此整日里深居简出,几乎是从不在外人面前露脸。

可惜的是,蒋家兄妹的母亲仍旧是杳无音讯,竟是再也不肯回来了。

我到了蒋赫地的院子外面,未及敲门,忽听见门楼中有“呼哧哧”的喘气声,不禁把脸凑到大门缝上朝里面张望,瞥了几眼,猛然与一只绿幽幽的大眼珠子对住,吓得我赶紧抬头后撤!

退了两步后,我又不由得哑然失笑——那眼珠子是蒋家大黑狗的!

这货熟悉我的脚步声,也熟悉我身上的气味,所以不但不叫唤,还趴在门缝里瞅我呢!

“老黑,乖!”我又回到门口,冲着门缝里的大黑狗道:“快去把你家的主子叫醒!有急事了!”

大黑狗“腾”的就蹿跑了,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我的话……

片刻间,我听见院子里的“乒乓”乱响,似乎是敲打窗户玻璃的声音,接着我听见蒋赫地在屋中大声叫嚷道:“黑子,你***大半夜撒啥欢呢!?得疯狗病了!?”

“啪、啪、啪!”大黑狗一边用爪子乱敲,一边狂吠:“汪、汪、汪!”

“快滚蛋!”蒋赫地大骂:“自己找屎吃去!”

我:“……”

蒋赫地这老懒虫,不肯起来。

我趴在门缝上,正准备喊几嗓子,却瞥见屋门突然开了。

一抹光亮撒出,明瑶提溜着一盏用纸酒盒子做的小灯笼出来了。

大黑狗噙着明瑶的衣袖,把她往大门这边拽来。

明瑶嘴里低声说道:“中了,中了,别跳弹了,我知道了。”

院子大门豁然而开,我不由得一愣——这妮子,怎么不问问是谁都敢开门呢?

“弘道哥,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明瑶穿着一件月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蓝布外套,身量显得又是单薄,又是娇俏。那双明媚清澈的大眼,满是温存的看着我,并无丝毫波澜。

我稍稍愣了愣神,然后道:“你,你知道是我?”

“黑子不叫唤,肯定是熟人。来人又不吭声,肯定是气腼腆。村里的人晚上不出门,外村的跟我家也极少来往。”明瑶笑了笑,道:“除了你,还有谁?”

明瑶真是心细如尘!我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声,连忙道:“明瑶,出怪事了,能不能叫你爹起来,跟我走一趟?”

明瑶猛然一喜,道:“颍水里的怪物找出来了?”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嗐!”明瑶道:“我早就怀疑你脚踝上的伤不是寻常的东西弄出来的,你现在满身的腥味,跟前天夜里受伤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要不是出怪物了,你也不会来找老蒋家的人——你等着,我去把我爹叫起来!”

“中,中!”我忍不住赞道:“明瑶妹子,你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明瑶已经跑回屋里去了。

很快,屋里头便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踢鞋之声,蒋赫地瓮声瓮气的叨叨:“小兔崽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来烦老子,跟黑子一个球样!”

两句话没骂完,蒋赫地那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院子里了,蒋明义也披着衣裳跑了出来,嚷嚷道:“弘道啊,是啥怪物啊?”

“是个大河贝,比八仙桌还大!”我道:“还有一群泥鳅,把北马庄的马新社给咬死了,吃的只剩一颗头了!”

“啊?!”蒋明义惊得瞪大了眼珠子:“马新社?就是那个北马庄大队长家的老二?”

“对!是他!”我道:“现在那群泥鳅正托着他的尸骨在水里来回游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大河贝被我和我爹用渔网弄上了岸,一动不动的装死。”

“陈汉生也在?”蒋赫地瞪着眼道:“他那么大的本事,还喊我干啥?!”

蒋赫地依旧是满腔的怨气,我一时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爹,遇着灵物、怪物,谁能比您厉害?”明瑶换了身紧束衣服出来,身段愈发显的苗俏,头发也扎成了马尾,精神干练。她陪着笑,对蒋赫地说道:“陈大叔知道您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才叫弘道哥来请您,咱们快走,除怪要紧,别叫人家以为咱不中!”

“哼!少拿话挤兑我!”蒋赫地乜斜了我一眼,道:“那大河贝张嘴儿了没?”

“没有。”我道:“严丝合缝的。”

“就知道你们没本事弄开!”蒋赫地啐了一口:“现在想到我了?”

我心中暗道:“弄不开就弄不开,砸死算了,有什么稀罕?就是泥鳅群吓人,所以才来找你。”但是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

“明义!”蒋赫地满脸骄傲的冲蒋明义说道:“去,装一桶火油,匀一勺黑磷粉撒进去,提出来。”

蒋明义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蒋赫地又对明瑶说道:“去拿几只火折子,再把咱家的铁挠带着。”

明瑶“嗯”了一声,也立即去了。

蒋赫地站在台阶上,背负着手,鼻孔朝天,都不看我。

大黑狗像是知道了要大干一场似的,兴奋的在院子里上蹿下跳,蹦来蹦去。

蒋家兄妹的效率惊人,转瞬间就摆置好了器具物什,出来回报。蒋赫地大踏步走下台阶,像领导一样发号施令:“走!”

四人一条狗,出得院子,直奔河堤大桥案发之地。

夜空中当头一轮残月,越来越亮,照的大地清辉如洗。

明瑶在我旁边,我替她拿着铁挠,听着她的脚步声,嗅着她的香气,只觉周身三千六百毛孔无一处不是舒坦的,心情大好!

“妹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兴致勃勃的说。

明瑶道:“什么?”

我正准备说,蒋赫地突然插过来一句话:“你娘跟你爹离婚了?”

“不是。”我一阵尴尬难堪。

蒋明义吃吃的笑,蒋赫地嘿嘿的道:“那还有啥好消息?”

“爹!”明瑶嗔道:“说的什么话?!弘道哥,你甭搭理他,你说你的——”

我道:“是阿罗和阿源来了。”

“真的?!”明瑶大喜,几乎雀跃起来:“他们怎么来了?!”

“他们也是刚到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呢。”我道:“他们帮了大忙,要不是他们,我和老爹也不一定能把那大河贝给弄上岸来……”

“爹,大哥!”明瑶兴冲冲的道:“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太湖的那一家姐弟来了!”

“嘁……”

“是么……”

谈笑间,早到了大河贝出水之处。

那河贝还是一如之前,纹丝不动,水里头的泥鳅群也仍旧拖着马新社的尸骨在徘徊游动,白骨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森森可怕!

老爹跟蒋赫地打招呼,蒋赫地也不理会,自顾自的围着那大河贝转悠,时不时的用手敲打几下,偶尔又回头看看河里的死尸和泥鳅群……

阿罗和明瑶手拉手,有说有笑,乐成了一团。

蒋明义则瞪大了眼睛盯着阿罗,眨也不眨。潘清源过来跟他打招呼,他都不觉。直到我连咳嗽带拽他,他才醒悟过来,讶声道:“她,她怎么这么好看?!”

我:“……”

潘清源道:“那是我姐。”

“哦!”

蒋明义上前一把抓住潘清源的手,使劲握了几下,神情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干咳一声,道:“你们一路上跋山涉水,远来中原,真是辛苦啦!辛苦!我家就在附近,让阿罗,嗯,还有你都来休息!”

潘清源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蒋明义到底要说什么。

“明义!”蒋赫地突然喊道:“过来把火油往这贝壳上浇一层!”

“哦!”

我这才擦了擦汗,和众人都凑了过去,阿罗道:“要烧这河贝?”

“不然呢?”蒋赫地道:“这么大的河贝就是个怪物,我要瞅瞅它里面到底长成了啥样子!”

“阿罗姑娘,想要这河贝张嘴,只有四个办法,第一是叫它置于清水之中,默默守候,静待它自行张开,不过此法用时较长,很是煎熬;其次是将其置于烈火或烫水之中,以高温逼迫它张开,不过此法容易将其弄熟;再次是用数人合力,用铁钩刺入壳缝之中,用大力将其拉开,不过此法容易把贝壳弄烂;最后一种法子则是用我蒋家祖传的御灵之术,不过那样极耗费功力——嗯,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明瑶的亲哥哥,御灵蒋家第……”

蒋明义正吐沫横飞的侃侃而谈,冷不防蒋赫地一脚踹上来:“闭上你的鸟嘴!快点上油!”

第184章 怨来如此(二)

众人均是忍俊不禁,蒋明义却不以为意,上前极潇洒的把火油桶盖打开,朝着那河贝凌空一挥,亮灿灿的油光转瞬间便均匀的涂上了一层!

蒋赫地从明瑶手中取过火折子,吹着火焰,朝那火油上一丢,“呼”的一声,大火熊熊而起,将颍水大桥之下整个都照亮了!

那火油是蒋家特制的,专门用于对付怪物异兽,极其熊烈,隔着老远,都能被那高温炙烤到!

那河贝虽然诡怪,可是哪里能经得住那毒火,不过须臾间的功夫,焦臭味四散而起,令人作呕,贝壳也缓缓张了开来。

那贝壳刚露出半尺高的缝时,蒋赫地便取铁挠上前,手里牵着锁链,瞄了几眼,突然将挠钩朝着那贝缝中一丢,“咔”的一声响,蒋赫地急往回扯!但见火光中,又有一道耀眼的亮芒刺出!

那铁挠的末端抓钩上,合抱着一粒拳头大小的黑色珍珠!

光彩夺目,晶莹玉润,极其闪耀!

“呀!”

众人无不惊叹。

我到此时才算明白过来,之前河水里迸出来的那些“暗器”,恐怕都是这大河贝中生的珍珠!

小的都被它打光了,唯独剩下这颗最大的!

蒋赫地把那黑珍珠取在手中,啧啧叹道:“这大河贝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可惜一身的精华都用了养它了!陈汉生,这是我出来帮你忙收的辛苦钱,你没意见?”

“没有。”老爹笑了笑。

那大河贝已经全然张开了壳,露出里面丰腴的贝肉,也不知道是被火烤焦了还是被烟熏得,那贝肉竟漆色如墨,黑乎乎的发亮!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突然间,阿罗“啐”了一口,扭过头往后退去。

明瑶也跟着走了。

我正奇怪,蒋赫地突然也“呸”的一声,吐着唾沫道:“这东西,真他娘的古怪!还长了个女人那玩意儿!”

我先是一怔,瞬间醒悟过来,不由得十分难以为情,急忙扭头躲开,不再去看。

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怪不得这东西能引诱马新社醉生梦死,原来是这样!”

转念间,我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当初这河贝不引诱我做和马新社一样的事情呢?

老爹突然扭过头来看向我道:“亏得你没有成家,还不知人事,否则……”

老爹的话没有说完便止住了,可我瞬间便明白,原来如此!

通晓人事的,便取他的元阳精血,不晓人事的,便取他的性命骨肉,这大河贝也太过可恶!

潘清源道:“这么大的河贝,肉又肥又多,不如煮一煮吃了。”

阿罗白了他一眼:“你不嫌恶心啊!”

潘清源摇摇头,道:“姐,老肉肯定很有嚼头啊。”

“闭嘴!”阿罗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潘清源这才不做声。

一旁的蒋赫地喉头一动,暗自咽了口哈水,我瞧在眼中,心里头不禁好笑:“蒋赫地肯定也是想吃这河贝的,可惜被阿罗一说,倒不好意思了。”

只听蒋赫地道:“有人想吃这肉没有?”

没人理他。

蒋赫地又问:“没人想吃吗?这肉可是吸收水月菁华啊。”

“爹,你烧了它!”明瑶道:“说什么说。”

蒋赫地砸砸嘴,道:“可惜,真是浪费……那位小兄弟其实说的不错,很有嚼头的。”见明瑶蹬他,便讪讪的吩咐蒋明义道:“叫火油倒进里面去,烧了这老蚌肉!陈汉生,你没意见?”

老爹不做声响,那蒋明义便泼油进去,一点火光成燎原之势,瞬间烟火冲天,焦臭四起,众人纷纷掩鼻后退,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地上便只剩下一堆灰烬!

阵阵河风吹来,灰烬顿时消散,那大河贝连肉带壳,统统化作乌有!

老爹感慨道:“要是再晚几年,还不知道这河贝能成什么气候。”

明瑶道:“也是奇了,怎么前些日子不见这河里有这么个怪物?”

“说不定很早就有啦!”蒋明义道:“以前不总是有人下河洗澡,莫名其妙就没影踪了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都想着是被冲走淹死了,现在再想想,八成都是被这东西给害死了。”

“不会!”明瑶道:“如果河里有这怪物的话,咱爹早就知道了,对,爹?”

蒋赫地“哼”了一声,恨恨道:“那前段日子我还不是天天挨批斗,哪有功夫管这水里头的屁事儿!”

明瑶道:“那还是弘道哥福大命大,虽然被这河贝夹伤了脚踝,可不但没有死,反倒除了这怪,给附近的百姓做了好事。”

蒋赫地又“哼”了一声,道:“他算狗屁福大命大!他那是晦气大!别人咋没叫夹住脚?再说了,除掉这怪物的人是你老子我,不是兔崽子他!”

明瑶瞪了蒋赫地一眼,道:“爹,你就不会说句好话!”

蒋赫地翻着白眼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好人说好话,见孬人说孬话!咋?!”

“宰相肚里好撑船,将军膀上能跑马!”老爹道:“蒋大哥度量大,又得了一宝,就别怄气了,您快来看看着河里的泥鳅,除了您,没人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蒋赫地被老爹一捧一劝,极为受用,当即洋洋得意道:“泥鳅有啥好看的?不过也是,除了我,没人能弄明白。瞧你们这稀松平常的本事,啥都得叫上我。明义,打灯!”

蒋明义拿手灯照向水面,众人都凑到河边上,只觉得那河里的泥鳅比先前的更多了些,除了托着马新社尸骨的,还有许许多多围着尸体胡乱游的,密密麻麻黑漆漆的一团有一团,看在眼中,瘆在心头。

大黑狗竖起了脖颈子上的毛,冲着河里的泥鳅“嗷嗷”叫了半天,好几次都想冲到河里去,但爪子稍一挨水就又退缩了回来,也不知道它在畏惧些什么。

蒋赫地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没有吭声,渐渐焦躁,突然骂道:“****祖***,搞他娘的啥球鬼门道!托着个骨头架子转个球啊转!”

蒋赫地说话的方言味道甚是浓厚,一旁的潘清源听不大明白,便问道:“什么?”

蒋赫地回过头来睁着怪眼,道:“啥什么?”

潘清源道:“蒋先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蒋赫地好面子,嘴上轻易不认输,更何况刚才又在众人面前说了大话,所以现在明明是没弄清楚,可是却不愿意承认。潘清源问到他的痛楚了,他只是含糊其辞的“哼哼”。

潘清源还以为蒋赫地是真弄清楚了,便问道:“蒋先生,一般的泥鳅不吃活人?我们那边的泥鳅就不吃。”

“废话!”蒋赫地焦躁道:“只有活人逮着泥鳅吃,哪有泥鳅吃活人的!?”

潘清源道:“那你们这里的泥鳅怎么吃人了?”

蒋赫地道:“这里的泥鳅不是有古怪嘛!”

潘清源道:“有什么古怪?”

蒋赫地不耐烦道:“古怪就是古怪,要是知道是啥古怪,那就不是古怪了!”

潘清源道:“蒋先生懂御灵术,就用御灵术问问这些泥鳅在干什么,然后不就知道有什么古怪了么?”

蒋赫地大声道:“这些泥鳅就是一般的泥鳅,不是有灵性的东西!瞅个球明白啊!用个球御灵术啊!问个球泥鳅啊!”

潘清源愕然了半天,然后道:“球是什么?”

“就是你的蛋!”蒋赫地又气又好笑。

蒋明义强忍着“嘿嘿”的低声笑,瞥了一眼阿罗后,连忙收敛神情,假装严肃道:“爹,你好好说话嘛!”

蒋赫地道:“怨我了?他兑不明白就别瞎胡问嘛,问点子信球话。”

潘清源不懂蒋赫地的话,又一本正经的问道:“蒋先生,既然这河水里的泥鳅没有灵性,为什么要托着人的尸骨在水面上来回游动?”

蒋赫地正没处抓挠,潘清源又是一根筋,前面的几句话本来就已经把蒋赫地给问的招架不住了,最后的这句话又把蒋赫地给问的无言以对,蒋赫地觉得面子上无光,脸上挂不住,恼性渐起,道:“泥鳅为啥托着人的骨头架子乱转,你问泥鳅去,问我管个球啊!我又不是泥鳅!”

潘清源不禁瞠目。

“爹!”许久都没有说话的明瑶突然开口道:“你看,这些泥鳅像是在写字!”

“啥?!”蒋赫地一愣,立即定睛看向水面。众人也纷纷睁大了眼睛去瞧。

“哈哈!”蒋赫地突然一拍大腿,道:“我就说有古怪!你们瞅瞅,这泥鳅转来转去的,是在写字!”

众人纷纷凑上前去细看。

只见除了托着马新社尸骨的泥鳅之外,其余的泥鳅在水面上团团簇簇,转来转去,时而聚,时而散,看似是杂乱无章,但若盯的认真,就会发现它们在聚起的时候,竟真的像是组成了一个字!但很快又散了开来!

如果不是明瑶留心,盯的长久,看的仔细,众人谁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老爹夜眼清明,认出了那个字——怨!

第185章 怨来如此(三)

“怨……”老爹嘴里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似的,念叨着:“怨什么呢?”

“这还用问?”蒋赫地道:“肯定是马新社死了以后,怨气不散,所以驱使这些泥鳅在河里写字给咱们看呢。说他很怨恨!死不瞑目!”

老爹道:“那又能如何?”

“还能如何?你真笨!”蒋赫地道:“他这为的不就是要咱们把他的尸体打捞上来,好好安葬么!?我就说这些泥鳅不是什么通灵性的东西,那就是被怨魂给奴役了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不对。”潘清源摇头道:“是泥鳅吃了马新社,马新社最大的怨就是怨泥鳅。”

蒋明义道:“那就是要咱们杀了这些泥鳅给他报仇?”

“还不对。”潘清源又摇了摇头,道:“是我把马新社推下了河,然后他才会被泥鳅给吃了,所以最怨的其实应该是我。”

“你把马新社踹到河里了?”蒋赫地道:“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