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道:“你要是不爬,我就去弄大石头了往里头扔了啊!”

朱步芳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啊!”

叔父朝井里“呸”的啐了口痰,道:“老子就辱你了,咋着?瞅瞅你那鳖样,还士呢,就是个当门卒,挨炮的命!”

“那我爬,您别再把我打弄下来了,成不成?”朱步芳都快哭了。

叔父道:“那就看我的心情了。”

我忍不住好笑,叔父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能闹,真是……不过那朱步芳倒也是活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但还是劝了叔父一句:“大,别弄出人命了。”

老爹那边也有话要问,咳嗽了一声,叔父就不再顽了,喊道:“上来,不折腾你了,没意思!”

第196章 木堂圣兽(四)

只听老爹问丁藏阳道:“你们异五行是什么时候建的,你们的教主是什么来历?”

丁藏阳摇头推说不知。

老爹又道:“你们的总舵在哪里?”

丁藏阳摇头说:“神断先生,有关教主和总舵的消息,那都是教上的机密,别看我是个堂主,可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老爹又问了许多问题,那丁藏阳一概不知,三叔在旁边忍不住道:“身为一个堂主,什么都不知道,也忒说不过去?!”

丁藏阳道:“神断先生就在跟前,我说谎他是能看出来的,我是真不知道。”

老爹点了点头,道:“面相不似作伪。”

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张易那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从丁藏阳这里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他的话印证了张易的话。而且丁藏阳也提到异五行要在十月十五举行今年的冬例会,各路堂主都到场参加。具体开会地点不详,需要提前赶到开封的赌城,找一个赌蛐蛐不会输的人,从他那里获悉具体的开会地址……

这些与张易所说几乎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张易说他们需要在十月十三夜里赶到开封,而丁藏阳则说是十月十二夜里。看来是南北堂口通知的时间并不一致。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局。或许,异五行就是想要不同的堂口在不同的时间报到,这样万一某个堂口泄密,还可以保证其他堂口的安全。总而言之,异五行真是狡猾之极!

此时,朱步芳从机井里面战战兢兢的爬了上来,浑身上下**的,还跌的头破血流,一副狼狈样子,可怜兮兮。

叔父道:“毒墨斗呢?!”

朱步芳一愣,随即拿手往腰上摸,叔父喝道:“别动!”

朱步芳连忙举起双手,道:“不动,不动……”

叔父亲自上手,去朱步芳腰上摸,我忍不住道:“大,那东西有毒!你碰它干什么!?”

朱步芳道:“不妨事的,不妨事,毒在墨匣子里,不动转子就不会出来。”

那毒墨斗别在朱步芳的腰间皮带上,叔父解了下来,见是个方形的铁墨斗,一头大,一头小,浇筑的几乎严丝合缝,大头处有转轮,小头处有线环,还有个塑胶小嘴,应该是喷毒用的。

叔父拿着墨斗,塑胶小嘴朝向朱步芳,作势要搅动转轮,朱步芳吓得连忙嚎叫:“不敢啊!”

叔父猛然一转,塑胶小嘴稍稍移了方向,正对着朱步芳的肚子,只听“嗤”的一声,焦烟四起,衣服烧灼出了个大洞,肚皮也黑了一片,朱步芳惨叫着,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我听得心中恻隐大起,叔父却冷笑道:“用这歹毒的东西害人,自己不尝尝味儿会中?!”

丁藏阳等吓做一团,瑟瑟发抖不止。

老爹道:“二弟,你也是狂手,万一把肚子烧出个洞怎么办?!”

叔父满不在乎,道:“那是他倒霉!相脉阎罗能是白叫的?饶了他的命都算是手软啦!”

老爹哼了一声,道:“你得改改了!”

叔父把墨斗丢给我,说:“道儿,你拿着玩!”

我本想扔了,又觉得不妥,思忖叔父拿着说不定还会狂手,便收着了。

老爹道:“中了,咱们该做的也都做了,二弟、三弟,你们还有要问的话没有?”

叔父和三叔都说:“没有了。”

老爹又看我,我也摇头。老爹便道:“那剩下的就是通知五大队过来抓人了。”

丁藏阳、朱步芳、狗剩等醒过来的人纷纷大惊,丁藏阳颤声道:“神,神断先生,您,您真的跟五大队在打连连?!”

老爹道:“五大队缉捕邪徒,剿灭异类,正四处奔波,在替术界做贡献,我和他们打交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您不能这样啊!”丁藏阳吓得脸都扭曲了:“我们落到五大队手上,生不如死啊!”

老爹道:“那谁叫你们自甘**呢?”

丁藏阳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绝对不敢了!您看,您问什么,我说什么,您瞧着我们老实的份儿上,就饶了我们这一次!”

老爹看向我们三人,道:“你们的意思呢?”

我看老爹的神情,不像是真的要把这些人交给五大队,十有八九是出言恫吓,便不做声。叔父道:“要是搁以前,我自己就杀干净了,现在嘛,呵呵……”

三叔道:“还是交给五大队省事。”

丁藏阳、朱步芳等连连求情,纷纷道:“千万不要把我们交给五大队,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能做到就一……”

老爹道:“那好,我问你们,知道了人的生辰八字,拿了人的头发,又取了人祖坟的土,能下什么厌?”

丁藏阳和朱步芳面面相觑,道:“惑感之偶!”

我紧张道:“有什么说道?”

丁藏阳道:“烧发成灰,坟土为泥,蜀黍做骨,和而塑偶,刻生辰八字姓名家世,以时辰祀,这就是’惑感之偶‘。做成以后,能跟活人相互感应。比如说,撅断偶人的脚踝,活人就会崴断脚踝,撅断偶人的胳膊,活人就会脱臼,撅断偶人的脑袋,活人就会截瘫……”

我吓得浑身冒冷汗,道:“这,这厌,你,你们试验过么,准吗?”

“惑感之偶”如果真像丁藏阳说的那样厉害,爹娘就岌岌可危了!

但偶能跟人相互感应,休戚与共,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还是将信将疑!

丁藏阳道:“反正我师父说是准的,不过我们没有试验过。毕竟,还是少做缺德事儿好嘛。下这种厌,很损德行的,也折寿数,万一被道行更高的人拆了厌,那下厌的人可就惨了……”

我道:“拆了厌就是破掉厌胜术的意思?”

“对。”

“那惑感之偶怎么拆?”

丁藏阳思索了一番,道:“我记得师父说过——需在五月五日取梧桐树东南枝,雕刻成人偶,也做成被厌之人的模样,大小五寸,刻上被厌之人的生辰八字在偶的前胸,写上被厌之人的姓名家世在偶的后背,另外还要裁剪出彩色的衣服,裹在男偶的左肩,女偶的话,需要裹在右膀。然后用搓麻为绳,系住偶人,挂在被厌之人的胸前,挂上七天七夜,沾染生气,也成惑感之偶,且代替本主受罪,则千灾万祸不能为害。”

“五月五日?”我道:“必须是这个日子吗?”

“是。”丁藏阳道:“五月五日是端午,那时候的暑气最重,就是要在这时候取梧桐木才管用。”

我心中凛然,道:“那除了五月五日以外,就不能拆厌了吗?”

丁藏阳摇头道:“不能。除非是’截厌‘。”

我道:“什么叫’截厌‘?”

丁藏阳道:“’拆厌‘就是破解厌胜术,’截厌‘就是在厌胜术发作之前把’镇物‘给毁掉。比如说’惑感之偶‘的镇物是木骨土肌的人偶,’截厌‘就是要在厌胜术发作之前,由被厌之人本主把人偶给毁掉。”

我点头不语。

丁藏阳道:“但是相尊请想一想,一般人下厌都是暗中秘密进行的,被厌的本主很难知道下厌的人是谁,又怎么会知道镇物藏在哪里?更难以取回来毁掉!所以啊,我说截厌很难做。”

我陷入沉默。

现如今是十月,早过了五月五日的端午节,要是按照丁藏阳所说的拆厌之法,还需等到来年,可这中间相差七个月之久,那谁知道曹步廊会不会催动厌胜术,为害老爹和娘?

所以,当务之急只能是截厌,也就是去把“惑感之偶”从曹步廊那里取回来由爹娘亲自毁掉!但是这又谈何容易?

虽然说陈汉礼误打误撞已经追踪曹步廊而去,沿途又留下了记号,找到曹步廊未必是难事,但是“惑感之偶”被曹步廊藏在了哪里还是未知!当然,十有八九可能就藏在曹步廊自己身上,但是索要他必定不给,强夺还可能激的他提前催动厌胜术,对爹娘不利……总而言之,这可真是进退维谷!

三叔在旁边道:“除了’拆厌‘和’截厌‘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丁藏阳摇头道:“没有了。”

我急道:“你再好好想想!”

丁藏阳思低头索了片刻,又抬头看我,道:“怎么,小相尊问这些做什么?”

我道:“随口问问。”

丁藏阳道:“这些在《厌胜经》里都有记载,而且书中写的肯定要比我说的详细,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小相尊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去翻书看看。”

丁藏阳等人以为《厌胜经》在麻衣陈家,可我们根本就是被曹步廊嫁祸!但现在又不能说,否则就得把爹娘被曹步廊下厌的事儿给抖搂出去,这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心中愤然,口中便不耐烦道:“我看你们那害人的东西干什么?”

丁藏阳道:“其实厌胜术也不全都是害人的,也有助人的,比如说风水摆件、春联桃符……正所谓厌也分黑白,前人说是白巫术和黑巫术……”

“好了,好了。”我道:“什么白巫术黑巫术,都不稀罕!你快说你还知不知道有别的破解’惑感之偶‘的法子!?”

第197章 木堂圣兽(五)

丁藏阳悻悻的闭了嘴,又想了片刻,然后摇头,道:“我真是想不起来了,肯定没有了。得去查查《厌胜经》。”

我闷闷不乐的看向老爹,老爹倒是神色无恙,看上去坦然的很。为此,我更觉心中惭愧。

“怎么没有?!”一旁的朱步芳突然道:“我就知道还有法子!”

我不由得大喜,连忙道:“你说!”

丁藏阳瞪视朱步芳,道:“朱步芳,我是你的师兄,比你早入门几年,难道你知道的还能比我多?!你少在小相尊面前邀功,故意胡扯八道!”

朱步芳也不甘示弱,立即反唇相讥,道:“有志不在年少,无志空活百年!我虽然比你入门晚,叫你一声师兄,难道就真的比你差劲儿?我知道的不一定就比你少!嘿嘿……谁晓得你是不是刻意不说,有意隐瞒?”

丁藏阳大怒,道:“朱步芳,你——”

我连忙阻止两人吵闹,道:“丁藏阳,你吵吵什么?你让朱步芳说!”

丁藏阳急道:“小相尊,我刚才告诉你们朱步芳藏在井底下,把他给揪上来了,所以他对我怀恨在心,故意要诋毁我——我刚才说的可全都是实话!”

我道:“没说你说的是瞎话。”

丁藏阳道:“我是他的师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这个人阴险歹毒的很,不信你问狗剩。”

“对对!”狗剩连连点头,道:“我这个师叔啊,最会骗人,之前我说我们来了只有十来个人,就是他教的。刚才你们用毒墨汁烧了他,他心里头肯定恨死你们了,你们可不能信他的话啊!”

“你放屁!”朱步芳大怒道:“你们师徒俩沆瀣一气,老母猪不嫌乌鸦黑,都是一路货色!”

叔父“啧啧”道:“狗咬狗,一嘴毛啊,我看仨都不是好东西。”

朱步芳辩道:“相尊啊,我从来不说谎话!”

丁藏阳道:“你这句话就是谎话!”

眼看俩人又要吵闹,老爹咳嗽一声,道:“中了!有我察言观色,谁也不敢说谎!”

“是嘛!”朱步芳得意洋洋的乜斜了丁藏阳一眼,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会在神断先生跟前说谎?”

丁藏阳怒目而视。

我道:“你快说罢!还有什么法子?”

朱步芳道:“我有个法子,不过不是’拆厌‘,也不是’截厌‘,而是’制厌‘。取的是‘制衡’、‘制止’的意思。”

“别关子!”叔父不耐烦道:“快说正儿八经的!”

“是,是!”

朱步芳最怕我叔父,见叔父瞪眼,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说道:“就是不必选特定的日子,找来梧桐木,雕刻两个木偶,做一黑一红两顶小帽子,再做一黑一红两身小衣服,一个木偶红帽黑衣立在本主卧室门口左首,另外一个木偶红衣黑帽立在本主卧室门口右首,把木偶没入地下,衣服露在门外,再用酒浇一遍,然后用左脚踩踏,各踩二十七次。”

朱步芳一口气说完,然后才敢喘气。

我道:“这样就行了?”

朱步芳道:“这样虽然没有拆了对头的厌,可是却制止了对头催动厌胜术。对头一旦催动厌胜术,就会自己先受到反噬。所以叫’制厌‘。等到有朝一日,对头死了,或者对头的镇物毁了,那这两具木偶就可以起出来烧了。”

丁藏阳嘟囔道:“治标不治本。”

朱步芳道:“那也比你不会强!”

朱步芳的“制厌”法子听起来确实是治标不治本,但是我的心中却十分欢喜,因为只要会了这个制厌的法子,就可以暂且让爹娘先避免受害,在此期间,我们也就有了充分的时间去找曹步廊算账!

老爹的脸上也有欣然之色,我又问那朱步芳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朱步芳摇头道:“那就真没有了。一般来说,下一个厌,能知道怎么拆厌就不错了,截厌和制厌极少有人懂的。”

“好了。”老爹道:“凡事也不用贪得无厌,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我“嗯”了一声,便不再问。

丁藏阳、朱步芳等人不知道我们话中的意思,都呆呆的看着我们,老爹忽问那丁藏阳道:“你们厌胜门有什么毒誓,是让本门弟子发过誓之后,就不敢再犯忌的?”

“有啊。”朱步芳抢先说道:“只要是以自己的血祭姜太公和鲁班祖师爷起誓,没有谁敢违背。不然,以后必定人神共弃啊!”

丁藏阳也连连点头,道:“是,是!”言罢,还恨恨的瞪了朱步芳一眼。

“好。”老爹回头对三叔说道:“三弟,那就辛苦你了,这里的人,概不例外,全部废掉道行,再叫他们全都按照他说的那个法子发誓,从此以后不再做一件坏事。都办成之后,再放他们走!”

三叔点头道:“大哥,放心。”

丁藏阳、朱步芳等人都吓得面如土色,朱步芳哀求道:“来陈家村挑事都是丁藏阳的主意,进异五行也是受丁藏阳威胁,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修行不容易,几十年才有这么一点点道行,相尊千万不要废了啊!我发毒誓,我发毒誓,以后决不再作恶……”

叔父骂道:“知足了!没要你的命,没送你去五大队,还想怎么着?!好死不胜赖活着!做个废人也比死了强!”

朱步芳仍是哀求,叔父老大不耐烦,上前一脚将其踹倒,抬手一掌便拍向朱步芳的肩胛,朱步芳惨叫一声,瘫倒在地,肩胛骨废了,他一身的手段也就因此没了!

想到修行练功之艰苦,我也是不禁一声长叹,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多行不义,终将自毙。

叔父冷冷的看着朱步芳,说道:“以后安安生生做个木匠,道行没了,平常力还是能使的!”

丁藏阳颓然失神,虽然还没有对他动手,他也已经吓瘫了,目光呆滞,嘴角流涎,喃喃念叨着:“完了,完了……”

那狗剩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瑟瑟而颤。

老爹道:“二弟,弘道,咱们三个先走,我还有事情要交待。”

“嗯。”

“是。”

三叔将我们送到门外后,便又转身回了机井房里,我和老爹、叔父带着猫王径往陈家村而去。

一路无话,不过是原途返回而已。

走到路口陈汉礼留记号的大树旁时,老爹停了下来,回顾叔父道:“二弟,今儿黑还得辛苦你一趟。”

叔父道:“我知道了,去追老七,逮住曹步廊那个杂种。”

“嗯。”老爹道:“我叫弘道和你一起去,也带上猫王。”

我道:“爹,您回去就赶紧弄那个制厌的法,迟则生变。”

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陈汉礼在追踪曹步廊的时候被曹步廊发觉,那时候,两个人就免不了要动手,一动起手来,曹步廊不敌,恐怕就要以催动厌胜术来做威胁。

“我知道。”老爹道:“那制厌的法子不难。家里有老梧桐木,我取了材料就去找你八叔,他最会捏泥人、雕木工,叫他来做两个人偶会很快的。再叫你八婶缝制两件小衣、小帽……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个把钟头完事!”叔父道:“我这边静等着放开手脚,收拾曹步廊那老杂种!”

老爹深深的看了叔父一眼,道:“二弟,不要伤人命!”

“又来!”叔父道:“大哥天天说这句话,也不嫌烦?”

“我不烦!”老爹严肃道:“我看你戾气深种,有时候狂手起来,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叔父道:“您不烦,我还烦呢。我多大的人了,哪儿能真管不住自己?您快回去,二舅哥好说,嫂子那人可不好安抚,您要是再打人,那才叫狂手哩!”

“废话!”老爹瞪了叔父一眼:“没大没小!”

“是,是……”叔父笑嘻嘻起来。

老爹道:“我看你不成家,性子就收敛不起来,我早晚给你虑一个!”

“哎呀,您年纪不大,嘴倒是越来越嘟噜啦!”叔父转身就走,嘴里喊着:“道儿,快跟上!”

老爹嘱咐我道:“看着他点,凡事小心忍让!”

我“嗯”了一声,老爹便也迈开大步去了,我连忙追上叔父,猫王无声的跟在旁边随行。

依照陈汉礼留下的记号,我和叔父在陈家村村口折向西南,取道老郎庄。

路上,叔父问我:“道儿,我不在家这几天,都闹了哪些怪事?曹步廊那档子事儿,我听你们说了个大概,你再从头说说。”

我便把颍水里蚌怪害人、泥鳅索命还有曹步廊进村的事情给叔父简要节说了一遍,叔父听了,又骂了曹步廊许多,而后沉默片刻,道:“你和明瑶现在是咋么个情况?”

我一阵难过,道:“明瑶不见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女人最难缠!”叔父也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突然一通抱怨,道:“你看我都不爱搭理女人,没咋着就惹住了,还得哄,烦得很!还不如打光汉,最省事儿!”

第198章 木堂圣兽(六)

叔父的话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便转了话题,道:“大,咱们走的快些,应该能追上七叔和曹步廊,算起来,他们也没有走多长时间。”

叔父“嗯”了一声,加快了步速。我也顺势弯腰,把猫王揣入了怀里。

一路奔入大郎庄,进庄不久,叔父便在道上的一棵酸枣树上又发现了陈汉礼的记号,于是穿过老郎庄,又转向正南,往蔡李村而去。进蔡李村寻到一颗槐花树上标有记号,于是直行了七里多地,在一面墙上又见记号,便又往东去,拐入一条拉煤的火车轨道,我们叔侄就沿着铁轨奔行,渐渐出了禹都境界,入了许都……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环顾周围环境,我记得再往东十来里地,就是个大镇子——源兴镇。

叔父骂道:“这兔崽子的腿儿跑的还怪快!都撵到源兴镇了,还没见着人影。等会儿也别跑,到镇上先歇一会儿,五点都有胡辣汤喝了。”

前前后后,我和叔父一共跑了几十里地,这如果放在往常,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顶多就是气喘乏力,可是如今,我竟然感觉双腿渐渐沉重拖沓,好似踩入淤泥之中,难以自拔!连叔父说话,我都不敢应声,怕乱了气息以后便再也跟不上叔父的脚步了!

“道儿,咋不吭气?”叔父没听见我说话,便回头瞥了我一眼,一看之下,猛的脸色大变,倏忽间止住脚步,道:“停住!”

我稍稍诧异,不知道叔父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但却如释重负,止住了脚步后,喘息两声,道:“大,有点,跟,不上了。”

“你的脸是咋回事?!”叔父满脸惊愕的表情,瞪大了眼睛,道:“咋红的跟出血了似的!?”

“啊?!”我也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摸自己的脸,却不觉有任何异常。便道:“没,没事啊。”

叔父道:“你热不热?”

我摇了摇头:“不热啊,我脸上也没有出汗。”

“那才怪了!”叔父道:“跑了这么大的时候,不出汗?你有没有约摸着哪里不舒坦?”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就是感觉腿有点沉。”

“腿沉……”叔父道:“腿沉是正常的,跑了那么远的路,就是你这脸,实在是太红了!以前我也没瞅见你有这毛病——这几天学喝酒了?”

“没有!”我道:“您知道我滴酒不沾的。”

叔父道:“那这几天练功没出啥岔子?”

“也没有。”我道:“可能是刚才跑的时候岔气了,没事儿,大,咱赶紧走!”

叔父犹犹豫豫的,还在观望,我心中焦急,想要赶紧找到那曹步廊,把爹娘的危机解除了。便催促叔父:“大,趁着天没亮,咱们追上曹步廊还好办,等到白天再追上他,路上人多,他一叫喊,就麻烦了!”

“中……”叔父犹疑着,道:“那我带着你走。”

“好。”我确实觉得力不从心,也不敢逞强。

叔父伸过来手,扯着我,道:“你随着我的力就行,不用运太大的气。”说话间,早有一股平和之力传过来,我但觉全身上下一轻,四肢百骸如同减了斤两,腿上的沉重黏连也轻巧许多,心中喜悦,便跟着叔父又跑了起来。

跑过三四里地,路过一片岗洼,叔父灌注过来的力道渐渐行遍我的周身,我也越来越觉轻松,正暗自惭愧这些日子来技业未进反而倒退,又狐疑为什么会这样时,突然脚心猛的刺痛,好似针扎锥刺,我不禁“哎唷”一声低呼,手脱了开来,脚步踉跄,拦路摔了个筋斗,又往前滚出去了三丈来远,直撞到岗坡上!再往前两步,就得上顶滚下岗去了!

猫王也从我怀里跌了出来,不过它身手矫健,立时止住,没有摔着,也没有叫唤。

叔父大惊,快步跑到跟前,正要开口问我,突然听见岗下洼处有人声喝道:“谁!?出来!”

叔父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俯下身子来扶我起来。

我则惊喜交加,因为我听了出来,那声音不是别个,正是曹步廊!

追上了!

“嘿嘿……”有人冷笑道:“本事不小啊,到底叫你发现了。”

这声音是陈汉礼的。

曹步廊道:“原来是你啊!”

陈汉礼:“哼哼!”

叔父认得是陈汉礼的声音,登时大喜,松了一口气,低声骂道:“终于撵上这兔崽子了!”转而又低声责备我道:“你到底是咋回事?咋跑着跑着还能摔个跟头?本事越不胜越里了!”

我的脚掌心仍旧是刺痛难当,只咬牙忍住,强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好像是扎着脚了……”

“踩到铁钉还是玻璃渣了?”叔父见我抱着右脚,便扒拉过去,翻出鞋底,看了一眼,狐疑道:“啥都没有,鞋也没透啊。”

(岗底下,曹步廊说道:“陈汉礼,神断先生都放我走了,你还一路追我干什么?”

陈汉礼道:“我看你偷偷摸摸的,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去陈家祖坟干什么了?那也是族长叫你去的吗?嗯?!”

我伸头看了一眼鞋底,确实完好,并无破损,但脚底的疼痛又真实难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嘶嘶”的吹冷气。

叔父伸手把鞋给我扒了,看了看,袜子也是完好无损,便瞅了我一眼,道:“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