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叔父不明所以。

“水底下有古怪!”我喊了一声,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跳下水去。

叔父也连忙跟着跳下。

先前,那个“假明瑶”就是受伤跳湖,而后不见浮上来,竟是无影无踪,而今,这个老头也是受伤跳湖,也不见浮上来,显然,是水中定有古怪!

叔父的水性不如我,可却好在有夜眼,能水下开目视物。

那老头肩头中了我一飞钉,血流不止,叔父下水看见血迹,便顺着追赶,我虽勉强睁着眼睛,但也只影影绰绰的看见叔父的身影,跟着游而已。

水下游动不比岸上走路,平静的水底很难辨别方向方位,我只觉得是斜向游了一段,忽而上,忽而下,忽而四周又黑暗起来,不见有光投射进来。

本来豁达,又渐觉局促,身子摆动幅度一大,竟然碰壁,伸手胡乱一摸,周遭似乎真的是有墙壁,可是黑暗中也瞧不清楚周围究竟是什么形势。

又过了许久,凭着水流,感觉叔父突然往上浮动了,急忙跟上,不多时,竟浮出了水面,可空气沉闷,像是没有流通一样,而四周仍是黑暗一片,不辨东西南北。

“大……”我开口喊了一声,正想问他看见什么了没有,忽然听见“啪”的一声,顶门上一股凉风浸下来,叔父说道:“转身,抬头!”

我急忙在水中转了个身,仰面去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叔父却骂道:“***,还真有古怪,真是他娘的能想地方!”

我连忙问道:“大,怎么了?”

叔父道:“你头顶上三尺的地方,是个横向的洞,洞口有个铁门,让我给打开了,现在,我先爬进去,你还待着别动,等我上去以后,再伸手把你拉上去。”

“中!”我应了一声,便听见周围水声“哗哗”的乱响,知道那正是叔父离水的动静。

须臾,叔父道:“把手伸上来!”

我急忙踩水,把身子往上长了长,又把手伸了上去,叔父接着,用力一提,我也离了水,钻进那洞中去了。

刚一进洞,我便察觉出下脚处是个斜向下的镜面滑道,滑道里还有浅浅的一层水,地下能有这等设计,我不禁暗自称奇。

“嘶……”叔父倒抽了口冷气,说:“道儿,下面的滑道不浅,你小心跟在我的后面,听我的指引。”

我“嗯”了一声,便觉叔父把手一松,我们两人往下滑去。

下滑道之前,虽然听见叔父说过“滑道不浅”,可毕竟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等滑了以后才真正是被吓了一大跳!滑道的周围是什么情况,我看不清楚不说,屁股下面的水里有什么东西更是不知道,忐忐忑忑,胆颤心惊的,只能察觉到下行的速度是越来越快,滑到中间时,还有些曲曲拐拐,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仍旧是没有滑到底!

隐隐听得耳旁风声呼啸,我的心中越来越紧张,突然听见叔父喝道:“快用脚蹬住滑道的沿儿!减速!快到底儿了!”

我连忙把双腿摊开,两只脚蹬在滑道两边的沿儿上,摩擦声中,水花溅起了一片,忽然屁股地下一平,顿了一顿,终于感慨到底儿,叔父伸手把我拉起,跟前忽然耀眼,刺的生疼,不知何处竟亮起光来,急忙闭住眼睛,又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我刚擦了擦眼里流出来的泪,便听见有人缓声说道:“欢迎来到赌城!”

我大吃一惊,赌城到了?!

我急忙睁眼去看,见前面不远处是两扇老石门,高大宽绰,古朴厚重,石门的左右都立着灯柱,柱上燃着偌大的长明灯,照的四周如白地一般通亮。

石门的上首刻着四个阴大字:“开封赌城”!字迹虚浮而深,在火光窜动中,一闪一闪,仿佛时刻在动,摄人心魄。

石门的下首站着两个男人,都是一色的五色衣打扮,不僧不俗,非道非儒,也看不出来是古服还是今装,古怪非常!

那两人都是中等年纪,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的身量,脸上洋溢着一模一样的笑,诡异之极!

我和叔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两个男人只是看着我和叔父发笑,也什么都不说。

呆站了片刻,叔父忽朝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径直往石门中走去,我也连忙跟上。

眼看要进门,那两个中年人突然伸出手来,一左一右,拦住我和叔父。

叔父脸色顿变,喝道:“你们干啥哩!?”

我的心中也“砰砰”乱跳,暗自提防。

左首那中年男人仍旧是一脸的诡笑,道:“请问两位,凭信呢?”

叔父瞪眼道:“啥凭信?!”

右首那中年男人脸上洋溢着与左首男人一模一样的笑,道:“入门的凭信,没有凭信,是不能入门的。”

“哦……”叔父扭头瞥了我一眼,暗含深意,我自然懂他的意思,叔父是说,待会儿稍有异变,就立时先下手为强,打翻这两个看门的人,强行闯进石门里去!

第230章 城摞城下(六)

我估摸了一下,看那两个中年男子的模样,是有道行的人,但道行深浅还未可知。不过以叔父的手段,再加上我,拿下他们两个并不成问题,关键是,刚才那个老头哪里去了?

他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和合偶?

念及此,我深感还不能贸然行事,便道:“我们是跟着刚才那个人过来的。”

“刚才那个人?”左首的男人道:“是罗先生么?”

我一听有门儿,便连忙点头,道:“对,是我罗叔叔。”心中却暗骂:“呸,就是个坏老头,才不是我叔叔。”

左、右首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略沉默片刻,右首的男人迟疑道:“如果是罗先生引路,那……”

“你啰嗦啥哩?!”叔父瞪眼道:“罗大哥要引我们入城豪赌,你在这里阻三拦四干啥!?”

叔父也学我,开始顺杆爬了。

左首那男人赔笑道:“两位不要着急,罗先生进门的时候,并没有说后面还有朋友,因此我们才要询问清楚。敢问两位进城,要赌什么?”

“废话!你说赌啥!?”叔父已经不耐烦了,喝道:“赌命!咋了?!”

叔父这是胁迫之言,那两个人但凡再拦阻一下,叔父就该动手了,我也暗中蓄力,以备不测,却不料那两个人听见“赌命”二字,脸色立变,也不笑了,竟瞬间肃容,让开道路,躬身作揖,道:“原来是贵客驾临!在下多有冒犯,恕罪恕罪,请进赌城!”

我和叔父都是一愣,继而大喜,再也不搭理那两个看门的,昂首阔步挺入石门。

那两个看守则大声呼道:“赌命贵客到!”

声音喊得颇大,叔父骂了声:“信球!”

甫进石门,我和叔父就被吓了一大跳——石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足足有六七尺宽绰,铺的都是青石老砖,十分平整干净。

过道两侧皆是长明巨灯,照的四周亮如白昼,耀眼异常,灯柱前后绵延数十丈,足足有百盏不已!

每盏长明巨灯之下,又都立着一个人,几乎是一样的高低胖瘦,也如石门看守一般的打扮,五色长衣,非僧非俗,非儒非道。

不同的是,石门看守脸上带笑,而这些人却个个立如标,面无表情,状如石刻,纹丝不动!

叔父低声道:“这地下咋这么大的阵势?”

我却知道,开封地下埋着古城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和叔父走在过道上的时候,每经过两盏灯,便有两个泥雕石刻一样的人弯下腰来,躬身作揖,霎是奇怪。

我心中既惊且异,还暗自捏了把冷汗:还好刚才在石门外没有动手,好家伙,这石门之内还埋伏着一帮强人,如果动起手来,诸事难料!俗话说,好狗咬不过村,我和叔父两个人恐怕要栽。呸!这话说的,把自己和叔父都给骂了……

转念又思忖道:这些人对我和叔父这般恭敬,却是为何?

难道就因为叔父说了句:“赌命”?

那这其中又暗含着什么猫腻?

我和叔父也不好问,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鞠躬作揖中茫然走过。

过道尽头,又是一处大门,却非石质,而是五色木质,门口也有看门人,却非男人,而是女子——两个妙龄女子,一个身着白裙,一个身着黑裙,都是正值青春,颇具颜色,笑容也可人,见我和叔父近前,便稍稍一迎,道:“贵客请更衣。”

“啥?!”叔父愣道:“更衣?”

那两个女子手中各自捧着一叠衣服,白裙女子笑吟吟道:“贵客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穿着多有不便。”

黑裙女子道:“赌城已为贵客准备了新衣,我们伺候着更换。”

说着,那白裙女子就上前伸手去解我的衣扣,我脸色一变,急忙后退,道:“我不换,你别碰我!”

叔父也道:“不更中不中?俺俩就喜欢穿湿的。”

“也好。”那白裙女子掩口而笑,黑裙女子说道:“贵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确定不换衣裳的话,就请进。”

眼见两女放下衣服,伸手推门,我和叔父便要进去,那白裙女子忽然说道:“贵客,请记好,愿赌就要服输。”

我和叔父不禁怔住,叔父道:“啥意思?”

白裙女子敛了笑容,道:“既是赌命,输了,就要把命赔上。”

我吃了一惊,道:“真有赌命的?”

“怎么?”黑裙女子也变了脸,道:“两位是来玩笑的么?”

“不管是否玩笑,在这里,玩笑也当真。”白裙女子森然道:“既然在石门处说了‘赌命’,那便是和冥冥签了赌命的契约,如果输了,即便是反悔,也不得好死!”

我心头大震,再看叔父,脸色也是异常难看,他道:“在石门那里说了赌命,进来就一定要赌?”

“是的。”黑裙女子道:“赌城,最欢迎的人,就是赌命的人,只有赌命的人,才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即便是没有入门凭信,即便是没有引路人,我们也会欢迎。”

我和叔父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看守石门的人在听见叔父说出“赌命”二字后,态度有那么大的转变!

叔父沉声道:“如果赌输了不服,就不得好死,是?”

白裙女子点点头,道:“是的。”

叔父阴测测道:“咋个不得好死的法?”

“人生出来的时候,法子都是一样的。”黑裙女子诡异的一笑,道:“可是人在死的时候,却各有各的不同。先前有个叫元囯中的,是什么火德门的门主,在赌城中与人赌命,结果输了不认,还强自逃出了赌城。可是,没过多久,他的阴魂便飘荡回来了……”

白裙女子接着说道:“逃是逃不掉的,就算人走了,变成鬼还一样会回来,这就是冥约的束缚。所以这个地方,又叫鬼谷!”

我听得又惊又怒,道:“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也要当真?!”

黑裙女子肃容道:“鬼谷有冥约,赌城无戏言!”

我愣了愣,道:“你们赌命,是怎么个赌法?”

白裙女子笑道:“两位进去之后,自然会知道。”

我又问道:“你们这里,来赌命的人多么?”

黑裙女子点头,道:“多。”

我道:“他们为什么要赌命?”

白裙女子道:“各人有各人的因由,并不相同,所以,这个问题,我们没法回答。”

我道:“那赌命的人中,赌赢的人又有多少?”

白裙女子诡谲的一笑,摇摇头,道:“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赌命赌赢过。”

我心头大震,不由自主的看向叔父,叔父却满不在乎,脸上全是不屑的讥笑,道:“没人赌赢,那是因为没有成色,艺高的人才胆大,我今儿既然来了,就有赢的人了!”

黑裙女子笑道:“赢了,就有说不尽的好处。祝您好运!”

叔父道:“这门一进去就是赌命的地方?”

“不是。”白裙女子道:“进去以后,自然有人引路,各种赌法应有尽有,您可以先赌别的,把赌命留在最后。”

我道:“在这里留多久都可以么?”

黑裙女子道:“留多久都可以,但是在没有赌命之前,是出不了赌城的。”

叔父瞪眼道:“那我们吃喝拉撒睡在哪里?”

白裙女子笑道:“既然是赌城,就一定让您满意。这里管吃,管住,是温柔乡,是安乐窝。”

叔父点点头,道:“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了。”

黑裙女子道:“两位请进。”

叔父昂首阔步,当先便入,我跟在他后面,心中惴惴不安,临进门的时候,又止住了步子,回头问那白裙女子道:“刚才罗先生进去了?”

白裙女子点了点头,道:“您和罗先生认识?”

我“嗯”了一声,道:“是他引着我们到这里的。就是他走的太快,我们跟丢了,不知道该怎么找他。”

白裙女子道:“两位进去之后,穿过第一层赌厅,遇见台阶就向下,连下两层,到第三层时,走到尽头,右转,十六丈远的地方,有个屋子,便是罗先生的住处。”

我奇道:“他在这里还有住的地方?”

白裙女子笑道:“您二位也可以在这里住下,刚才我就说过,这里管吃,管住。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有别的服务。”

“哦!”我点点头,道:“多谢了。”

“不用谢。”白裙女子道:“对于贵客,我们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问,您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那白裙女子虽然是满脸和煦的笑容,看上去款款动人,但是眼神中,却又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骄傲,而且那神情,分明就是把我和叔父都当成了要死的人,我心中不禁又气,道:“就最后一个问题了,不过就算是我问了,你们也未必答得上来。”

白裙女子道:“您请问。”

我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白裙女子和黑裙女子一起愣住。

叔父笑道:“问的好!”

我抬步迈入木门之内,留下黑裙、白裙两女,各自惊愕的站在那里。

第231章 城摞城下(七)

进去木门,又是一条厚重的门帘,撩开来以后,我和叔父不禁怔住:那门帘之内是一个极为宽绰的厅堂,深浅宽窄都有数丈,中间开阔,并无阻隔,只有几根支撑用的大柱子,却嵌满了烛台,置满了灯火,大厅顶上更是有油灯吊架,照的厅堂亮如白昼!

厅堂之中,人声鼎沸,有近百号人,围在大大小小的十数张桌子旁边,大声小气的吆喝,桌子上堆满了色子、骰子、牌纸、牌九、麻将、筹码……又有些桌子上放的是铁瓜子、小石子、长短木,让人猜数……又有打绳结、系头发、倒空杯……种种**之戏,不一而足,众人赌的沸反盈天,各个兴高采烈,全都是心无旁骛,痴痴醉醉,入迷了一样!

**的外围,或站或走,有一些神情麻木的男子,一如外面的石门看守和过道侍从,全都是五色长衣打扮。

看见我和叔父入内,早有人走上来,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不知道先赌些什么?”

我和叔父对视一眼,叔父道:“这里还真他娘的是别有洞天啊。”

我心中也是难以置信,实在是想不到,天底下竟然真的还有这种地方,即便是身处其中,也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看了那人一眼,道:“我们先不赌,看看可以么?”

那人笑道:“当然可以。”

我道:“那你先走,不用管我们。”

那人拱手而退。

叔父环顾了一圈,道:“难道开封城中失踪的术界高手,都在这里?”

我道:“外面那两个女人说这里不止一层,这一层都有这么许多的人,我看,不止是开封城中失踪的术界高手在这里,别的地方肯定也有人来。”

叔父点点头,道:“走,咱们去看看。”

我和叔父穿过人群,几乎每个赌桌前都看了几眼,等这一层转完,我问叔父,道:“有您认识的熟人没有?”

叔父摇了摇头,道:“没有熟人。”

我道:“这些个人看起来,本事都不怎么高。”

叔父 “嗯”了一声,道:“都是术界中不入流的酒囊饭袋。”

我道:“那咱们去第二层?”

叔父道:“走!”

穿过大厅,找到楼梯,拾阶而下,果然又有一层。

这第二层比起第一层来,却是另一番景象:第一层热闹非凡,第二层却是静寂无声;第一层人多势众,第二层却是寥寥有数;第一层的人都是围站在赌桌跟前,赌桌上放的都是各类博器,第二层则都是坐在蒲团之上,身前没有赌桌,只有棋盘,棋盘上只有棋子!

我和叔父走近了看,见有下围棋的,有下中国象棋的,有下新式棋局的……分做上百局,捉对厮杀,更令我感到惊奇的,还有几个外国模样的人,也赫然在列。

这些人虽然都是端坐不动,也不喧哗,可是神情比之第一层的人,更见紧张兴奋,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在往下滴落,手中每执一次棋子,都是慎重又慎重,思之再三,方肯落下……

叔父又转了一圈,回来道:“也没有熟人。这些货比第一层的人本事高些,但撑死也就是二、三流的。”

我不禁摇头,心中感慨:这一层看上去倒是比第一层高雅的多了,但是再高雅,仍旧还是**。

我和叔父又看了片刻,便下第三层去。

那个老头,就在第三层了。

也不知道,第三层的赌局又是些什么奇怪的情形。

等我和叔父下到第三层的时候,才发现,第三层和第一、第二层又有所不同。

第一、二层的空间都很大,也很开阔,无论喧嚣还是安静,所有在赌的人彼此都能看到彼此,一览无余。

第三层的空间并不比第一、二层狭小,甚或还要大一些,但是却看不到一个人,在赌之人。

我和叔父能看到的是,一条笔直的廊道直通入内,两侧分布着一间又一间分割开来的赌房,每间赌房都有一扇石门紧闭,石门前也都站着看守之人,屏息凝神,泥塑石雕一样纹丝不动,安静之处,比之第二层,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见我和叔父下来,便有人迎上来,说道:“小人是这里的引官,请问两位贵客,想进哪间赌房?”

叔父道:“你们这一层的赌房里头,都赌啥玩意儿?”

引官道:“这一层的赌房,共有十六处,分支字十二房和令字四房,都是赌灵。”

“赌灵?”我和叔父都是一怔,叔父道:“啥意思?”

引官笑道:“就是赌通灵之物。譬如子号赌房之中赌的是寒号,丑号赌房之中赌的是地牤,寅号赌房之中赌的是猫,辰号赌房之中赌的是龟,巳号赌房之中赌的是五毒,午号赌房之中赌的是千足,未号赌房之中赌的是羯子,申号赌房之中赌的是猴,酉号赌房之中赌的是斗鸡,戌号赌房之中赌的是獒,亥号赌房之中赌的是山猪。除此之外,还有春房,赌的是金翅,夏房,赌的是螳螂,秋房,赌的是蟋蟀,冬房,赌的是紫貂。”

我听的一知半解,道:“寒号是什么?”

引官道:“是一种鼠,有的地方称之为寒号虫,有的地方称之为寒号鸟。”

我道:“千足就是千足虫了?”

引官点头道:“正是,有的地方也称之为马陆。”

我又道:“那羯子是公羊?”

“对。”引官道:“是好斗的公羊。”

我道:“金翅是什么?”

引官道:“是一种擅撕咬的雀。”

我道:“这样说来,支字号赌房里的赌物,其实就是十二生肖对应的动物。令字号赌房里的赌物,就是四季中的常物。”

引官道:“是的。这十六赌房,赌的就是灵性通透程度,灵性越高,胜率越大,所以,称之为赌灵。”

我顿时默然,不由自主的就想到,如果是蒋家的人在这里,恐怕会赌无不胜?

叔父却讥讽道:“丑牛没有,就用地牛代替,寅虎没有,居然用猫崽子冒充!辰龙也没有,就拿王八来顶包,午马弄不来,弄了马陆来凑数,你们也真是不含糊啊。”

引官道:“牛、虎、马都是有的,只不过,能赌这三种的赌客,已经死绝。至于龙,龙龟本不分彼此,龙生九子,就有一龟。”

“你就喷!”叔父“哼”了一声,道:“我问你,酉号赌房里头,有没有个人叫马人圭?”

引官道:“马先生么,数月之前,他赌败了,现今也不知道去何处了。估计,过些日子还会回来。”

“马人圭是斗鸡斗败了么?!”叔父吃了一惊,道:“他可是开封城的斗鸡魁首!谁能赢得了他?”

“正是斗鸡斗败的。”引官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在开封城中称王,在赌城之内未必仍旧是第一。不过,马人圭确实是个中高手,连庄三月有余,可惜败在了纪大的手中。”

叔父脸色阴沉,道:“那秋房之中,是不是有个叫杜秋兴的人?”

引官点头道:“有。”

叔父道:“他现在还在这里不在?”

引官答道:“他也败了,而今也不知去处。”

叔父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突然冷笑道:“连他也败了!看来你们这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引官笑而不语。

既然马人圭和杜秋兴都曾经来过这里,那就证明我们之前分析的不错。

我问那引官,道:“请问住在这一层中的罗先生,是赌什么的?”

引官道:“您问的是这一层尽头,右侧十六丈房中的罗先生么?”

“对!”我点头,道:“就是他!”

引官道:“罗先生是支字号赌房中的大赢家,而且不是一房赢家。迄今为止,他已赌遍八房,无一败绩。”

我吃惊道:“他一个人,能赌八房?”

引官道:“这里对赌毫无限制,四层之中,赌房之内,可以随便出入。只要手段高明,即便是从第一层,赌到第四层,也是有全胜的可能的。”

叔父道:“他的本事也不咋样啊,居然能连赢八房?”

引官道:“罗先生别的本事好不好,倒不知道,赌的本事还是高明的。”

叔父道:“他赢了八房都无敌手,得到了啥好处?”

引官诡谲的一笑,道:“第一层的赌客,赌的最俗,是为财;第二层的赌客,赌的稍雅,是为气;而这一层的赌客,不为财,也不为气,但是,如果你赢了,财、气都归你。而且,这也不是最妙的,最妙的好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贵客一赌便知。”

“作怪!”叔父怫然不悦,道:“赌命在哪里赌?咋个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