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官道:“下到第四层,令有引官指引。”

我生怕叔父现在就去第四层赌命,便急忙扯了扯叔父的手,道:“大,咱们还是先去找罗先生。”

叔父“嗯”了一声,道:“中。”

那引官道:“两位贵客若有需要,随时召唤小人,吩咐便是。”

第232章 城摞城下(八)

我和叔父也没再搭理那引官,径直穿过第三层的廊道,走到尽头,见右侧果然有个拐角处可以进去。

进去之后,内里也是一间又一间的屋子,但看样子不是赌房,而是居所。我和叔父忖度着距离,约摸着到了十六丈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那屋的门是木质的,我和叔父悄然走近,贴门而立,先静听里面的动静。

“好了。”里面忽然传出一道女人的嗓音:“伤口给你弄好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伤的!?”

这房子看起来隔音效果应该是非常好的,如果不是我和叔父修行六相全功修得听力过人,又贴在门口,还未必能听得到。不过我和叔父在外面偷听,里面的人就听不到动静了。

“没事。”一个低沉苍老的男人嗓音答道:“就是有点不太小心。”

我心中一动,这个声音正是那个老头的。

“你也要学那个赖种么?!”女人的声音又尖又高,就像是在大声吵架一样,厉声道:“什么都不告诉我?!好啊,那你死在外面去,以后什么都别跟我说!”

“小锦,你看看你,怎么又生这么大的气?”那老头温言说道:“我不是要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替**心。我跟他怎么会一样?你该知道我的心的。”

“哼!”女人仍旧是余怒未消,道:“我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现在还用得着我,我也不算人老珠黄,所以你还肯低声下气的哄我,等到哪天,你用不着我了,我的姿容也不再了,你还不是一走了之?!”

“唉……”那老头叹息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你总是这么说,可我那次走过?我真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女人大声道:“那你怎么疑疑哎哎的不说?!”

“你不要提那么大劲儿嘛。”老头依旧是温吞吞的声音,道:“闺女还在里面休息,她受了伤,又在湖里呛了水,身子正弱,不要搅了她。”

“你还知道心疼闺女!”那女人的声音果然轻了些,但依旧是蕴含怒气,道:“你这伤口和闺女身上的伤一样,到底是什么暗器弄出来的!?”

我心中一动,他们女儿也受了暗器之伤,还和这老头的一样,难不成他们的闺女就是先前的那个假明瑶?她真是假的!?

那老头迟疑着不说,那叫做小锦的女人又开始大声嚷嚷:“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儿瞒着我?!”

那老头道:“好,好,你不要生气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伤我的人,是麻衣陈家的人。”

“麻衣陈家?!”那小锦尖声道:“你怎么知道是麻衣陈家的人?”

那老头道:“喏。这是闺女一直捧着的木偶,趁她昏睡时,我拿了过来,这男偶上写的明白,是麻衣陈家的陈弘道,那不是陈汉生的儿子么?我在湖边遇到的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岁出头,长得模样和这男偶十分相似,肯定就是陈弘道无疑。”

小锦道:“闺女说过,相脉阎罗陈汉琪和神断陈汉生的长子陈弘道在开封寻找赌城,既然一个是陈弘道,那另一个就是陈汉琪了?”

那老头道:“正是。”

小锦道:“那你这伤口是陈汉琪伤的?”

“不是。”那老头的语气颇为尴尬,道:“我这伤口,是那个陈弘道用暗器弄出来的。”

“陈弘道,嘿嘿……”那小锦忽然厉声道:“你去见麻衣陈家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会让我去么?”那老头道:“我拿着木偶坐在湖边,是碰运气,我想着未必能遇上他们。我也想瞧瞧,麻衣陈家的本事究竟是不是像传言的那般厉害,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你连陈汉生的儿子都打不过,对?!”那小锦冷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操之过急!如果麻衣陈家那么好对付,我们又何必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又何必来到这种鬼地方?!又何必把女儿搭进去?!”

我和叔父不禁面面相觑,这两个人竟然是因为麻衣陈家才躲在这里的?

莫非他们跟陈家旧有宿怨,是对头?!

可是如果是麻衣陈家的对头,叔父又怎么会不认识他们?

这事情,可真有些出人意料,匪夷所思!

“那个陈弘道的本事,其实也未必比我高明。”那老头在屋中说道:“就是他用了暗器,出其不意,我一时没有防备好,才着了道儿。”

“嘿嘿……”那小锦冷笑道:“麻衣陈家的人还算磊落,如果他在暗器上萃上见血封喉的剧毒,现在你还有命么!?”

老头无语。半晌才道:“那小子不错,闺女稀罕他,也不算埋没。”

“麻衣陈家的人当然不错!”那小锦道:“可惜啊,咱们闺女和他做不了同路人!”

老头道:“我瞧着闺女是动了真心。”

那女人道:“动了真心又怎么着?不照样用暗器伤她!”

我不禁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假明瑶也对我动了真心?

我心中惊疑交加,恨不得马上撞开门,闯进去,问个清楚,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叔父却朝我摇头,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

我只好暂且忍耐着,继续听。

那老头道:“你去把这木偶还放到闺女的**头,免得她醒来以后找不着不高兴。”

“还放什么放?!让她趁早死了这份儿心!”小锦又道:“我可告诉你,这档口,你少乱来,不要坏了我的大事!”

“我知道了。”老头道:“放心,我听你的话。”

“咦?不对啊。”那小锦忽然讶然一声,道:“陈汉琪、陈弘道叔侄俩,那样难缠,你是怎么逃脱的?”

老头道:“我,我是跳湖逃走的。”

“罗经汇,你!”那小锦大怒,道:“你是当着他们的面跳湖的!?”

罗经汇“嗯”了一声,声音极其微弱,像是吓得不轻,道:“小锦,我,我当时不跳湖就被他们抓住了。”

“你个蠢材!”那小锦骂道:“麻衣陈家的人是何等厉害的角色?!你当着他们的面跳湖,又不浮上去,他们难道就不会怀疑这湖里有古怪么!?”

“就算是他们起疑,也发现不了这湖底的秘密。”罗经汇道:“水里的暗道,除了赌城的人,外界一概不知。”

小锦道:“如果他们尾随你而来呢!?”

罗经汇道:“赌城外有那么多的看守,他们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闯不进来啊。”

小锦沉默不语。

罗经汇又安慰道:“放心,陈家的人虽然厉害,可毕竟没有那么神。不然,他们何必在外面一直兜圈子,翻来覆去都查不到赌城的所在?嘿,要不是闺女出去告诉那个陈弘道,他们现在连‘城摞城’的秘密也未必知道!”

小锦愤愤道:“你要是坏了我的大事,哼哼……”

“放心。”罗经汇道:“我已经连赢了八房二十九场了,再赢三场,就能拿到咱们想要的东西了!届时,报仇不难!”

小锦道:“剩余三场,你有把握么?”

罗经汇道:“有你帮忙,我怎么会没有把握?前面八房,咱们不都赢了嘛。放心,不会出问题的。”

小锦道:“可我听说,这赌城里从来没有人连赢三十二场的。”

罗经汇道:“那是因为他们没看明白这赌城里头的门道。”

小锦道:“难道你看明白了?”

罗经汇“嘿嘿”一笑,不无得意,道:“我暗中观察了半年,把每个赌房都看遍了,然后得了个规律。”

小锦道:“什么规律?”

罗经汇道:“但凡是你在一个赌房之中,只赌一样,赌赢了三十一场之后,便会出现一个高手,将你击败!而这个高手,在之前是从未露过面的。那个斗鸡的马人圭,斗蟋蟀的杜秋兴,还有斗五毒的连子缘,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可都是在连赢三十一场之后,在第三十二场被人败下来的!你知道为什么么?”

小锦道:“为什么?”

罗经汇道:“从未露过面的赌客,却在关键的最后一场战败连赢三十一场的高手,那就说明,这赌客是赌城刻意安排的人。这种人是轻易不出手的,他们只暗中观察,观察那些连赢不败的高手。譬如秋房,他们就一直暗中观察杜秋兴,研究杜秋兴的本事,研究杜秋兴的蟋蟀,然后想方设法寻找破解之道,等到第三十二场的时候,便出手击败杜秋兴!马人圭和连子缘也是如此。”

“哦……我明白了。”小锦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你在每房中,最多不过是赌四次,为的就是不被那些藏在暗中的人看出你的破绽。”

“是的。”罗经汇“嘿嘿”笑了几声,道:“只剩三场了,他们连这三场我赌什么他们都不知道,想赢我,恐怕很难!”

小锦道:“那你剩下的这三场,赌什么?”

第233章 城摞城下(九)

我和叔父也都好奇,罗经汇到底会赌些什么,只听罗经汇说道:“先斗鸡,后斗蟋蟀!斗鸡,那个纪大已经连赢了十四天,二十八场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的两场,他还是稳赢。那么明天,他如果再赢两场,就满三十二场了。按照以往的规律,赌城决不允许有人连赢三十二场,所以明天必定会有人站出来,击败纪大!而我,就在那个时候出手,没人知道咱们的底细,更没人知道我会斗鸡,那时候,出其不意,连赢两场,不是问题!在三十二场,咱们不斗鸡,去斗蟋蟀,仍旧是别人想不到的,既然想不到,就不会提前准备,咱们的赢面,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嗯……”那小锦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剩下的便是那老头温言细语的安慰。

我和叔父听了半天,再听不到有价值的线索,我便看向叔父,低声询问,要不要闯进去。叔父仍旧是摇了摇头,伸出手,往外指了指,示意出去。

我心中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叔父走了出去。

到了廊道,我问叔父:“大,刚才怎么不进去,抓个现行?!”

叔父道:“闯进去抓住他们有啥用?”

我道:“问他们为什么要找个人假冒明瑶骗我!”

叔父道:“这个不用问了,刚才他们说的话你没听出来么,他们跟咱们陈家有仇!让自己的女儿假扮明瑶,就是为了接近你,打入陈家!”

我默然无语。

叔父道:“现在冲进去,抓住那姓罗的不难,可咱们千辛万苦来找赌城是为了干啥?”

我愣了一下,道:“灭异五行啊。”

“不错。”叔父道:“张易说过,木堂的堂主要在十月十三夜里,在开封赌城,找到一个斗蛐蛐不会输的人,丁藏阳说的是十月十二日夜里,也需要找一个斗蛐蛐不会输的人接头,问他要冬例会的举行地点。”

我“嗯”了一声,道:“是这样。”

叔父道:“蛐蛐就是蟋蟀,斗蟋蟀不会输的人是谁?”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叔父道:“木堂接头的人是斗蟋蟀不会输的,那金堂、火堂、水堂、土堂呢?”

我又摇了摇头,道:“也不知道。”

“所以啊。”叔父道:“别的堂口接头的可能也是斗蟋蟀不会输的人,也可能不是。刚才那个引官也说了,姓罗的是连赢八房的大赢家,难保接头的人不是他。万一接头的人真是他,咱们现在动手那下他,到时候还怎么接头?”

我道:“会是他么?”

叔父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道:“就算是他,他也认识咱们两个是麻衣陈家的。咱们两个还怎么假扮木堂的人?”

叔父道:“让你三叔他们假扮,咱们俩就暗中行动。”

我道:“那要不要先出去,通知三叔和明瑶他们?”

叔父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按照那两个妮子的说法,不赌命,咱们可出不去。”

我脊背一寒,唯恐叔父现在就去赌命,连忙说道:“那咱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进赌房去观察观察。”

叔父“嗯”了一声,道:“明瑶那妮子,聪明的很,肯定能寻得见入口。”

我们找到引官,索要吃喝,引官倒真带着我和叔父去到一间屋子,内中桌、椅、板、凳、**、柜……倒是样样不缺。桌子上有茶水,**上有棉被,板上有面盆、毛巾,柜子里还有干净整洁的衣帽。

引官道:“这间房子,就是两位的居所了。饭菜马上送到。”

等那引官走了以后,我和叔父翻箱倒柜的检查,倒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状。

不多时,果然有人把饭菜送来。

叔父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道:“没毒。”说完又骂:“***,说起来,这里还真是比外面强的多,真他娘的会享受!”骂完又起疑:“费这么大的劲儿,到底是搞啥名堂呢?”

我更是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了,茶足饭饱以后,躺**上歇一会儿,便和叔父出去,兜兜转转的看赌房。

为了怕撞见罗经汇,我和叔父还特意装扮了一番,外面套了新衣服,戴了帽子……怪的是,我和叔父一连在三层十六房中走动了两日**,都没有碰到罗经汇。

不过,这两日**,倒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吃得香,睡得着,看得热闹。

只是不知道,老爹到开封了没有,明瑶他们又找到赌城的入口没有……

此时,已是深夜。

酉号赌房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纪大已经连赢了三十一场,今夜,就是他的问鼎之战。

按照罗经汇之前的说法,纪大今夜,是必败之战,因为赌城不允许有谁能连赢三十二场。

我和叔父在各种赌房中连看了两日**,观察下来,见不论是哪一位赌客,只要胜,就必定会得彩头,而且连胜的话,彩头会更加丰厚。

奇的是,那彩头都装在锦盒之中,可锦盒里面到底是什么,外人概莫能知。

但是,拿到彩头的人,偷偷开了锦盒看了以后,便各个脸放红光,如痴如醉!

这惹的叔父心痒难搔,几次三番都想抢了别人的锦盒,打开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不过,还好,都忍住了。

赌输的赌客,会被引官带走,带走以后干什么去了,也无人知道。

但大家都知道是,愿赌服输,赌输了,就会失去一些东西。

可好像每个赌输的人失去的东西又都不一样,而且输的人也不会互相交流。他们只会重新回到赌房,如痴如醉的继续赌,就仿佛本钱一直输不完、败不尽一样。

当然,也有人会从某个赌房里消失,不是死了,而是重新准备赌物,或者是上到第二层、第一层,赌一些低端的,又或者是直接下到第四层,赌命!

赌客们个个奇怪,从穿着打扮上都能看得出来。我和叔父原本以为在赌房里戴着帽子就够不正常了,可进了赌房以后才知道,比我和叔父不正常的人太多太多了——他们大多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但看不清楚脸,有时候连手脚都不易看到,就像是粽子。

所以我和叔父碰不到罗经汇,不代表他不在赌房内。谁知道他是哪个“粽子”?

纪大也奇怪,他是而今酉号赌房中当之无愧的擂主、鸡王,可他真实名字叫什么,无人知道。

我和叔父询问引官,引官笑说纪大自称是在家里排行第一,所以叫做纪大。

可纪大是什么来路,什么修为,什么门派,多大岁数,概莫能知。

大家唯一津津乐道的是纪大的传奇经历。

几个月前,纪大悄然出现在赌城,先是只看不赌,而那时的酉房擂主还是马人圭,马人圭只差一场,就赢满三十二场了。

就在马人圭的问鼎之战上,默默无闻的纪大突然站了出来,携鸡入场。

没有人认识他是谁,也没有人认为马人圭会输,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马人圭惨败,从此不知所踪!

有人以为纪大是侥幸,马人圭是大意,于是挑战者累日不绝。

而纪大也从不怯战。

自马人圭之后,纪大又接连杀败中原、鲁西、皖南、云贵、北疆等三十路斗鸡高手!

他得到的锦盒摞摞成翻,众人无不垂涎!可更多的是敬畏!此人斗鸡,战无不胜!

纪大终于也迎来了自己的问鼎之战!

**的牙官开始喊了:

“诸位英雄好汉!鸡王说了,只要你们敢上场!但凡是咬掉了火天王的冠子,或者是啄伤了火天王的腿,叼瞎了一只眼,拔掉了半身的毛,折断了翅膀,都算是你们赢!”

火天王,就是纪大带的斗鸡!

斗鸡源起中原,盛于唐宋,以中原斗鸡、吐鲁番鸡、西双版纳鸡、漳州鸡为中国四大斗鸡,其中又以中原斗鸡称雄!

中原斗鸡之中,洛阳斗鸡、郑州斗鸡、鲁西鸡、皖北鸡各有所长,但却无一不臣服于开封斗鸡的铁爪钢喙之下!

火天王,便是一只纯正的开封斗鸡!

这鸡生的高大魁伟,活生生像一只鸵鸟,雄赳赳气昂昂的立在那里,威风凛凛!全身上下的羽毛赤红如火,无半根杂毛,连带着火红的鸡冠子,鲜艳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就是这只鸡,大小三十一战,无一败绩,不要说断腿瞎眼了,连红都没见过!

火天王,名副其实!

所以,虽然牙官喊得一干赌客心里头发热,手里头痒痒,抱着自家的宝贝斗鸡掂量了再掂量,可还是没人敢上场。

牙官急了,又喊:“鸡王说了,只要你的宝贝上场,能坚持两分钟不死,也算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赌徒们都啧啧称赞到底是鸡王,果然是大量!

可赞归赞,赌徒们仍旧是无动于衷。

“这是天赐良机呐!”牙官叫道:“就没一个大胆儿的?!”

纪大敢这么说,不是因为他自大,而是因为他急了,他迫不及待的要赢第三十二场!

第234章 城摞城下(十)

如果按照罗经汇之前的说法,一定会有人站出来的。

可是如今……

也就是这时候,一个头戴大草帽,只露半边脸,卷着裤腿和袖子,农民模样的男人出来了,他说:“我来。”

全场立即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一起瞥向他。

“好!”终于要开张了,牙官大喜:“请尊驾上前来!请尊驾亮宝贝儿!”

大草帽从怀中慢慢的抱出来一只鸡,众赌客全都挤涌上去看,我和叔父也凑近了看。还没临近,就听见众赌客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我本来还诧异众人为什么发笑,可是当我看见那只鸡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想笑了。

大草帽露出的那只斗鸡,论个头,只有火天王的一半大小,全身上下的毛,都黑乎乎的,像是煤灰,一点光泽都没有,就连鸡冠子也是发暗的,软软的下垂,像脱水严重。

斗鸡的整个精神头也不行,焉不拉几的,像是饿了七八天,从来没喂饱过。

所以,大草帽刚把鸡亮出来,牙官呆住了,全场的人就笑了:

“这不是闹笑话嘛!”

“得!来给火天王送死的!”

“火天王能吃了它!”

“我打赌要不了两回合,它就得死!”

“我赌一个回合!”

“好,赌什么?!”

“……”

看热闹的赌客们也都忍不住手痒痒了。

大草帽把那斗鸡放在地上,那斗鸡勾着头,半蹲半卧,更显得无精打采,众人又笑。

牙官一脸忍俊不禁,问大草帽:“尊驾是哪里人?”

大草帽喑哑着嗓音,道:“洛阳。”

“好地方!”牙官道:“十三朝古都!请问尊姓大名?”

大草帽道:“曹帽,曹操的曹,帽子的帽。”

“好名字!”牙官道:“怪不得戴个大草帽。”

“我这名字没什么好说的。”曹帽温吞吞的压着嗓子,道:“下场的是我的宝贝。”

“对对!”牙官尽情的暖场,道:“您这宝贝叫什么名字?”

曹帽道:“杀王!”

牙官愣了愣:“什么?!”

“杀王!”曹帽阴瘆瘆的说道:“中原鸡,吐鲁番鸡,西双版纳鸡,漳州鸡,越南鸡,菲律宾鸡,遇上我的宝贝,都杀无赦!因此我叫它杀王!”

曹帽这一番话说话,全场静默了足足有半分钟,连牙官都愣住了。

叔父低声说道:“这人的声音是刻意压着说的,我听着有些熟悉,怕是认识的人。”

我连忙端详那人,心中暗忖:难道是罗经汇估计假扮的?

无奈那人的草帽实在是戴的太低,根本瞧不清楚面容。

场中有人又开始议论了:

“我来赌城这么久了,还没见过敢这么吹的人!”

“就是,就连纪大也不敢这么说!”

“是他娘的个疯子!?”

“……”

“好个杀王!”纪大走了出来,看着大草帽:“朋友,第一次来赌么?”

曹帽道:“是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