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道:“我咋就不知道她的底细了?!在赌城的时候,我们就见过啦!又从赌城一起回来的。她的底细,我知道的真真儿的!我稀罕这丫头,做人精明,可心眼儿又好,模样周正,就是她了!”

二爷爷也道:“我听说两家已经定了亲事,怎么,又不算数了?”

娘道:“那是蒋赫地自己定的,我根本就没有同意!”

二爷爷道:“那汉生呢?”

老爹“嗯”了一声。

二爷爷又看娘,道:“汉生同意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娘“哼”了一声,道:“那妮子太精太能,干什么都爱自作主张!大姑娘家的,我还没同意她跟弘道的婚事,她就跟弘道走的这么近,不知道自爱!这样的儿媳妇,怎么能要?”

二爷爷道:“嫌她精能?难道要找个傻子?自作主张那是有主见的人,有主见的人怎么就不好了?我看总好过窝囊废!和弘道走得近正说明俩人感情好,这算什么毛病?我一个出家人都不计较,你还计较?”

娘道:“那天晚上,她半夜三更来找弘道,我看不过,说她了两句,她当面顶撞我,真水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忍不住道:“娘,这几天不是都跟您解释过了么?那个明瑶是蒋明玉假扮的,不是真的明瑶。”

“你住口!”娘道:“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俩,妹妹是这种性子,做姐姐的,还能好到哪里去?!”

姥爷道:“那曾子伯那个小畜生呢?!他是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大哥?他难道是个争气的东西?!”

娘忿忿然不做声。

叔父道:“大嫂还嫌明瑶长得丑啊。”

娘瞪了叔父一眼,叔父只做没看见。

姥爷大声道:“明瑶还丑?!子娥,明瑶不比你年轻时候丑?配弘道,我看是绰绰有余!能看上弘道,那是弘道的福气!你还挑三拣四的,人家不挑你儿子就不错啦!”

“父亲!”娘气道:“那妮子给你灌什么**药了?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你处处帮她,反而不向着我说话?”

“子娥。”爷爷开口了,娘的气头便落了下去,恭敬听着。

爷爷道:“你说这人之身体发肤受之于谁?”

娘道:“父母。”

爷爷道:“那人之命运又受之于谁?”

娘道:“天地。”

爷爷点点头,道:“不错。那我陈家是以何为基业兴盛繁衍至今的?”

娘道:“相术。”

爷爷道:“古人云:‘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你方才也说了,我们陈家的基业在于相术,相术乃是小术,世人所轻,非比耕读,遑论诗书?即便连富贵之家以生意绵延也颇有不如,富贵之家尚且难过三代,更何况相术?由此,麻衣陈家传世三十五代,绝非仅仅是以相术为基业的缘故。”

娘道:“是,父亲说的是。”

爷爷道:“所以,陈家传承至今,不唯相术,还有人心。汉昭烈说过:万事以人为本。麻衣陈家自义山公以来,至今已有千年,历三十五代了,中途也经过不少变故,却始终未能断了传承。但《义山公录》却遗失了半部,原因何在?大敌并非起自族外,而是源于家贼。族长无能,家贼方敢趁势而起。就如此前的陈汉明,也曾兴风作浪,觊觎族长之位,图谋《义山公录》残卷,对汉生下过毒手,若是汉生无能,而今焉有你我坐在这里看儿孙膝下承欢,得享天伦?”

娘恭声道:“父亲说的不错。”

爷爷道:“明末之时,嘉兴有望族八十余户,富贵均维系在八代以上,甚有一户,兴旺有二十一代!可知是何故?”

娘摇了摇头。

爷爷道:“联姻。为官者,与大贾通婚,官宦引大贾之财力,大贾引官宦之势力,其子孙后代,得财得势,焉能遽败?就如你与汉生,是曾家与陈家联姻,山术相术两脉通融,五行六极坐拥其三,汉生由此受益,弘道由此受益,玄门谁敢小觑?”

娘默然不语,但神情已经有所动容。

爷爷道:“你方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聪慧才智便从父母而来,若你和汉生是愚笨之人,弘道和弘德自也愚笨,对不对?”

娘点点头,诚恳回道:“父亲说的对。”

爷爷道:“你也说,命运受之天地,也即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陈家的相术,恰恰就是妄测天机之术,我又有一双慧眼,可相出人三代运势。直系血亲,不能妄断,但外人可以。所谓家有贤妻,其夫不遭横事,子孙受益三代,说的便是明瑶这种人啊。”

娘忽然心悦诚服,起身道:“父亲,您不用多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陈、蒋两家联姻,陈家就又多了御灵术这一脉,能得到的人力、物力、术力更多,明瑶聪明,天赋又好,可遗传给陈氏后人,她又长着吉人天相,子孙后代都生来好运,连弘道也沾她的光,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到别的地方,别的人家,也寻不来这样的儿媳妇。就算是为了我将来的孙子,我也认她了。”

爷爷“嗯”了一声,道:“子娥到底还是大度之人,不愧是我选的儿媳。你放心,虽然你之前阻挠明瑶和弘道二人,但以明瑶的性子,日后也不会与你为难。”

娘道:“全凭父亲做主。”

我大喜道:“谢谢娘!”

第296章 道法真源(五)

娘瞥了我一眼,道:“别谢我,以后给我生个好孙子,我倒要谢你了!”

叔父笑着说:“道儿,现在算得上是得逞所愿了?”

我“嘿嘿”直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二爷爷对姥爷说道:“瞧见了么,大哥出马,一个顶咱们俩。”

姥爷道:“那不还得咱们俩先打头阵?”

弘德忽然道:“爷爷,我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好事儿都让我哥给占了啊!那您不能偏心啊,也给我踅摸个好的呗?”

爷爷骂道:“你这滑头,你想要什么好的?”

弘德道:“您也找个门当户对的,跟我也联个姻,就像明瑶那样好的!”

叔父道:“我这里倒有个人可以说给你。明瑶她刚好有个妹子,长得跟她差不多一模一样的齐整,家庭肯定也是一模一样了,咋着,要不要跟你提提媒?”

弘德大喜道:“中啊!”

叔父道:“不过我得事先跟你说清楚,她那个妹子的性子啊,和明瑶刚好相反,明瑶大气,她小心眼儿,明瑶温柔贴心,她穷凶极恶,明瑶通情达理,她蛮不讲理,明瑶跟着个好说话的蒋赫地,她跟着个缠死鬼的泼妇罗小锦……就有一点她比明瑶强,将来要是成了家,明瑶估计不会打自己男人,她应该会。”

叔父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已经大笑的不可遏制。

弘德苦着脸道:“叔,你这是巴不得我早死?”

众人复又大笑。

笑声中,爷爷唤我和叔父出去。走到院中,爷爷问叔父道:“汉琪,近来有觉得身子异样么?”

叔父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儿,跟以前一样。”

爷爷“嗯”了一声,道:“这段时日忙中少闲,在家里歇上几日,便和弘道该动身去见真源先生。”

叔父道:“是。”

爷爷又看我,说:“弘道,我看你日夜但有闲暇,便去练功,倒是勤勉的很。”

我道:“从小习惯了的,一日不练,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反而不舒服。”

爷爷道:“业精于勤荒于嬉,你如此很好。不过,你修为进步极快,远超同侪,气息不似全然是六相全功的境界,你是不是还掺杂了些旁门的秘技?”

我道:“爷爷眼力真好。六相全功我是练的熟了,练的还有潘家的改良五禽戏,以及天然禅师所受的婆娑禅功。”

“原来如此。”爷爷道:“这倒是莫大的机缘。你把这两家的功法说来我听,看看其中有无与本族功法抵冲之处。”

当下,我便将潘式五禽戏与婆娑禅功的功法要旨说了出来,爷爷听了以后,详加指点,又说出其中不合之处,举要删芜,把两大功法整体梳理了一遍,其中诸多我原本不甚明了的地方,此刻全都豁然开朗!再六相全功的修行要旨,竟像是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境界!

我大喜之下,立时就要去修炼以加强印证,爷爷却说:“以你眼下的成就而言,六相全功的体系已了然于胸,诸般法门、招式已随心所欲,熟稔至极,因此无需再练。以后,每日,只需睡前半个时辰,早起半个时辰用来修行即可。其余时间,要如常人一般生活,毕竟道法自然,若是日夜不休,只知勤练,虽然进境极快,但寿数也短,毕竟有悖天道。”

我点点头,道:“知道了,爷爷。”

爷爷道:“时候不早了,去。”

当即与爷爷、叔父作别,又告了爹娘,自回卧室。

我依照功法,如爷爷所言,修炼了半个时辰,便躺下睡觉。

等到第二天醒来,果然感觉神清气爽,又修炼了半个时辰,愈觉精神振奋。起来后,在家中踅摸了一阵,见左右无事,便思量着去找明瑶,把好事告诉她。

跟娘说了一声,径直去了蒋家村,先见到蒋赫地,把事情对他说了,蒋赫地大喜,却故意板着脸道:“要不是看在你爷爷讲理的份儿上,这门亲事,我才不同意!”

我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蒋赫地转过头去,立时欢天喜地的喊了起来:“明瑶!明瑶!快出来!天大的好事啊!”

蒋明义和明瑶都从屋里出来,看见是我,明瑶冲我一笑,道:“我都听见啦,你们先说话,我去做饭。”

蒋赫地道:“明义,去把酒弄出来,咱爷儿仨喝点!说好了啊,谁先倒,谁是孬孙!”

蒋明义大喜道:“中!看谁先喝倒!”

我:“……”

明瑶嗔道:“爹,又为老不尊了!你们三个总有一个先倒!”

蒋赫地打个“哈哈”,道:“对,对,都不能是孬孙。那是我说着玩儿的。”

我不喜欢喝酒,嗅见那味道便觉难受,但蒋氏父子都是海量,两人都在心头上,强要我喝,一瓶还没喝完,我就云天雾地,不知南北东西了,晕晕旋旋中,只听见明瑶在责怪蒋赫地,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晌了。我头痛欲裂,腹胃翻腾。坐起来环顾四周,竟似是在明瑶的闺房,躺的**也是香喷喷、软绵绵的,再看自己穿的衣服,是蒋明义的,不禁吃了一惊,慌忙起来。

走到屋外,正看见蒋赫地父子在喝茶,蒋赫地冲我摇摇头,道:“以后再也不跟你喝酒了,这孩子,酒后无德啊!”

我大惊,嚅嗫道:“我,我没干出来什么事儿?”

“怎么没有?!”蒋明义埋怨道:“你吐一桌子不说,还喷我们俩一身,脸都让你给洗了!”

我道:“还有别的么?”

蒋明义瞪眼道:“这还不够?”

听见这话,我便心安理得了,道:“那就好。”

蒋明义失声道:“还好?!”

我笑笑,道:“明瑶呢?”

蒋明义指着屋外,道:“在洗咱们三个的衣服。”

我心中一阵惭愧。

蒋赫地道:“你回家去,去问你爹娘个日子来,然后商量啥时候办事。”

“中。”我告了个辞,出门遇见明瑶端着洗衣盆回来,迎见我出去,说:“弘道哥要走了?”

我“嗯”了一声,见明瑶脸色红润,微有汗津,衣袖高挽,两截白藕似的玉璧露在外面,不禁心神一荡,加之心情大好,便低声笑道:“明瑶,你可越来越像个小媳妇儿啦!”

明瑶一怔,脸颊渐红,瞥了我一眼,道:“怎么,喝了点酒,就开始变不正经了?”

眼见明瑶神情似笑非笑,两颊红彤彤的,目中含波,越发的明媚动人,也不知道是酒力未过,还是神魂颠倒,我又有些晕乎起来,竟想伸手抱她入怀里。

明瑶一躲,忽蒋赫地在屋里喝道:“赶紧滚蛋!在老子家门口**起老子闺女了!”

我吃了一惊,登时面红耳赤,匆匆对明瑶说了一句:“过几天我去鹿邑。”然后落荒而逃。

跑到门口,兀自听到明瑶在笑。

我暗呼一声:“惭愧”。

走了几步,又想:“怕什么?本来就是我媳妇儿!****怎么了?!”便又不再沮丧了,雄赳赳,气昂昂,往家而回。

回到家中,对爹、娘说了蒋赫地的意思,爹娘自不反对。定亲的日子,成亲的日子都由老爹来择选,聘礼的置办则由娘来操持,我这当事人倒是无事可做。

转眼又过了多半月,已是老历十一月下旬,到了几乎人人都着厚衣的时节,叔父和我便商议着前往鹿邑,寻真源先生去,要赶在年前,把事情给了结。

陈家村去太清宫,有四百多里地,不算远,也不大近。叔父说道:“现在天不热,咱们两个都穿单衣,然后仍旧是两条腿走着去,也叫我瞅瞅你现在的本事有没有进步。”

我少年心性,觉得这主意很好。

我们叔侄二人在黎明修罢了功,背上包,便撒开腿往东而去。

一路上,我们叔侄俩风驰电掣,比赛起脚力来,刚开始还能并驾齐驱,过得几里地,叔父便跃在前头,再过上十多里,叔父已远去一大截,待跑到一百里时,已看不见叔父的身影,我虽然颇觉劳累,但也不敢缓下来,慢慢调动气息,仍旧前行,又过得几里,看见叔父在前面等着,便歇了下来。

叔父迎着我道:“好小子,不赖!不赖!你快赶上叔啦!”

我道:“哪有?还差一大截!”

叔父道:“跑了一百里,才落后一里地,那算什么?这是长途跋涉,你比我只差点功力而已。要是短距离闪转腾挪,我看你的速度跟我差不了多少了。”

我欣喜道:“是么?”

叔父道:“可不是么?听说有个什么马拉松的跑,那些洋鬼子跑七八十里地要跑两三个钟头,就那样都能拿第一了,咱们爷俩儿要是参加,哪儿还有他们混的?”

我笑了起来,道:“什么时候,咱们去试试。”

又走了一阵,眼看中午,我和叔父便找了个干净地儿,吃些馍头,喝些水。然后躺在草地上歇午。

刚迷上眼睛,忽然听见一阵焦闹声,乱蹄蹦跶而来,急睁眼一看,见个头大如斗的黄毛怪物风驰电掣冲来!

第297章 道法真源(六)

我和叔父都吓了一跳,叔父叫道:“啥么东西?!”都慌忙从地上跳起来,防备那怪物。却见那怪物冲撞过来也不伤我们俩,只是自顾自的乱跳乱蹦,喉中“呜呜咽咽”的低吼,听上去愤怒至极,又哀怜无比。

我和叔父打眼细看时,才发现那头大如斗的怪物乃是一只黄毛狐狸,所谓“头大如斗”是它嘴上正咬着一个簸箕也似的东西,那“簸箕”的材料,似木非木,似蔑非蔑,似竹又非竹,看上去软硬不知,体积不小,那狐狸咬在嘴里,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远远看去,就是个怪物,近看起来,又异常的可笑。

更可笑的是,那狐狸乱蹦乱跳,脑袋甩来甩去,似乎是想把那“簸箕”给弄掉,可偏偏那“簸箕”十分的有弹性,也极其的坚韧,这狐狸脾性又焦躁,上下颚使劲咬的时候,那“簸箕”不烂,嘴巴使劲张开的时候,那“簸箕”又弹开来,依旧撑着那狐狸的嘴,掉不出去。

如此这般,反反复复,那狐狸嘴里始终叼着个“簸箕”。

这狐狸暴跳如雷,狂舞乱甩,吼声连连,简直是要疯了!

叔父哑然失笑道:“我说正眯着呢,能蹿过来个怪物,原来是个狐狸啊!不都说狐狸精明么,这只咋看着是个信球呢?你看你看,弄不掉啦!哈哈!要疯咯!”

我道:“怪的是,它从哪里叼来这么个东西?”

“谁知道,淘力!”叔父道:“以前有个人,家里刚装上电灯泡,他拿来玩,他爹娘看见了,就跟他交待说,千万别把电灯泡给含嘴里。这不说还不要紧,一说他就心痒痒,非得试试,看为啥不能含嘴里。那天,趁着爹娘都不在家,就含电灯泡,使劲儿把嘴撑的拳头般大,硬把电灯泡给塞了进去,结果嘴一合上,美了!揪不出来了!哎呀,把那货给弄的,急的又是想撞墙又是想上吊,你想想嘴里一直塞个大灯泡谁会舒坦?最后愣是送到医生那里,把嘴角开了刀,才把灯泡弄出来。这个狐狸啊,跟那货一样!”

我听得又是好笑,又是骇然,心中还暗暗思忖道:“回去也弄个灯泡试试?算了,这事儿只能让弘德去干。”

再看那黄毛狐狸,来回蹿高蹦低的幅度已经大为减小,显然是体力将要耗尽,嘴角开始有血沫沫流出来,只见神情委顿,但听叫声凄惨。

我心中暗忖道:“再这么下去,要不了一时三刻,它就得筋疲力竭死在这里!”

我于心不忍,走上前去,正要帮忙,叔父说道:“别管它!大白天的,出来个黄毛狐狸,嘴里叼着个簸箕不簸箕的怪东西,我看不是什么好事!”

我看那狐狸可怜,没听叔父的话,一手按住狐狸,一手靠近它嘴边,捏着那“簸箕”,使劲用力,那“簸箕”被我捏扁,黄毛狐狸也甚是精明,立时张大了嘴,我趁势把那“簸箕”给拽了出来。

那黄毛狐狸先是一愣,继而张张嘴,又合上,发觉那“簸箕”真的不在了,登时狂喜,猛的蹦了几下,“嗷嗷”直叫!

叔父走上前来,看我手里的“簸箕”,忽然吃了一惊,道:“这像是个甲胄啊。”

“哎?”我把那东西抖将开来,见是个披风模样的东西,只有些短小厚实,仔细一看,果然像是古时行军打仗披在人身上的甲胄,不过,只有上半截。

叔父从我手里拿过那甲胄,细细看了几眼,道:“这是个好东西啊,那狐狸咬它了半天,你看看,上面连个牙印儿都没有!”

我凑近看时,果然如此,也不禁暗暗称奇。

叔父又把那甲胄给搓起来,大力之下,竟能揉成一团,一松手,又舒展开来,仍旧是连个印儿都没有。

叔父大喜,说:“道儿,拿你的铁钉出来!”

我拿出一枚铁钉交给叔父,叔父捏着在那甲胄上使劲儿一划,依然是不见痕迹!

这看的我也欢喜起来,道:“这是个刀不入的宝贝啊!”

叔父笑着把甲胄撑在半空,道:“用你的飞钉术打!”

“中!”

我兴致盎然,手起一钉,“嗖”的刺向那甲胄!

铁钉击中那甲胄时,几乎半点声息都没有!铁钉从那甲胄上掉了下来,我近前再细细一看,那甲胄还是没有丝毫的伤损。

“造化啊!好宝贝呀!”叔父放下胳膊,拍拍我的肩膀,不胜欢喜,说:“道儿,你以前的运气可没有这么好过!难道真像你爷爷说的,明瑶那丫头能给你带来福气?这上个月,管闲事,得了个坤婆子,今天管个狐狸的闲事,就得一件宝甲!”

我挠挠头,笑道:“这,谁知道怎么回事,我以前可是连一分钱都没拾到过。”

叔父道:“你把这东西穿上,套到你衣裳里面去。”

我道:“还是大你穿。”

叔父道:“少磨叽!这东西对我没多大用处,穿在你身上,能顶十年功力!”

我不好拂逆叔父,便把那宝甲套进了上衣里面。甲的料子倒也极为舒服,不热不凉,不松不紧的。

“咦?!”叔父忽然惊道:“那只狐狸呢?”

我低头一看,黄毛狐狸果然不见了。愣了愣,叔父已指着远处,道:“往那儿去了!”

循着叔父指示的方向,我远远看见那狐狸正不急不缓的走在野草丛中。似乎是听见了我和叔父在议论它,还稍稍驻足,回过头来看了我和叔父一眼,而后,扭过头去,狂奔起来。

“走!”叔父道:“这狐狸有古怪!咱们追过去看看!”

“嗯!”我和叔父背上包,提力朝那狐狸追去。

那狐狸跑的虽然快,却也始终没有逃离我和叔父的视线,只是它跑的地方荒草茂盛,渐无路径,且越往里去,越是荒芜,野草蒿子渐渐变得几乎能没过人去。

那狐狸蹿进几株大树间,我和叔父跟了进去,那树遮天蔽日,荫的其中几乎不见光,十分黑暗。这时节本就寒冷,这里面更是阴森森的,奇寒彻骨。

忽见那狐狸停了下来,我和叔父近前一看,那里竟有个坟头,坟前躺着三只狐狸,个头有大有小,却都已经死了。

周围散着一地的碎木屑,一具男尸赫然横陈其中!

我和叔父见状,都吃了一惊,不禁面面相觑。

只见那狐狸走到三只狐狸尸体旁边,低头蹭蹭,那些死狐狸哪里还能动弹?这黄毛狐狸眼中便垂下泪来,“呜呜咽咽”的只是叫唤,像人在哭泣一般。

叔父道:“有些年数高的狐狸,就喜欢在坟头上打洞,这四只狐狸,估计是一窝,先前在这里打洞来着。你看看那些木屑,都是碎棺材的沫子,又有个尸体,那肯定是这些狐狸把棺材咬碎,把里面的尸体给弄了出来,也不知道咋回事,死了仨,就剩下它了。”

我心中一动,道:“那我身上穿着的宝甲,会不会就是那狐狸从这尸体上咬下来的?!”

“估计八成是。”叔父随口一说,神情忽然又惊愕起来:“不对啊!那身古人穿的宝甲,那这尸体——”

我们都去看那尸体——是个白白净净的男人,长发覆地,衣服碎烂,赤身露体的,模样不过中年,五官清楚,浑身上下几乎完好,竟无一处腐烂,只臂上、腿上有些牙印!

我和叔父面面相觑,我道:“这具尸体明显不是现代的人,可他怎么会没有腐烂?”

叔父环顾四周,道:“这一定是个风水奇局,护了这尸体不腐。要是你爹在,就能瞧出个所以然了。那几只狐狸应该是咬了这尸体,所以才被毒死的……”

我骇然道:“那咱们把他还埋回去?”

叔父点点头,道:“是,别让他诈了,再跑出去害人。”

我和叔父上前,伸手去拉那尸体,准备把他还放回坟坑里,虽然棺椁已经稀碎了,但是入土毕竟为安,也算是好事一桩。

不料,我和叔父刚拖着他到了坟坑口,只觉他躯干一颤,那双闭着的眼睛,蓦地睁了开来!

我失声而呼,大白天的,见此情形,焉能不惊?!

叔父也把手一颤,丢了那男尸在地上!

那男尸忽坐起来,作势欲扑,叔父喝道:“打他!”

我不假思索,一掌劈在那男尸胸口,只听得里面“咔嚓”乱响,尽是骨碎之音!

叔父也一掌击在那男尸天灵盖上,“啪”的一声响,那男尸眼中、鼻中、耳中、嘴里竟都流出血来!

我心中大骇:“这都死了多少年的尸体了,血居然还没有干涸!”

我和叔父这两掌,都是竭尽全力,用的“塌山手”,威力奇大,打的那男尸胸骨、头颅尽碎,漫说他是个尸体,即便是他真没有死透,此时此刻也该命绝了!

但我没想到,那男尸竟然还能动弹!

他身子硬*挺挺的,就要起来!

叔父骂了一句,横掌削向那男尸的脖颈,“咔”的一声响,喉骨尽碎,他的脑袋歪歪扭扭垂了下去。但他的身子,已经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第298章 道法真源(七)

眼见那男尸站起,我和叔父均觉愕然。

叔父拉着我稍稍后退,骂道:“真他娘的晦气!巴巴的跟过来,遇见诈尸的了。”

我看那男尸摇摇晃晃的,似乎一时间还站不稳当,便道:“这是变尸十种的一种么?”

叔父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死了这么多年,还能流血的尸体,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一窝狐狸,也真是闹腾,扒出来啥东西不好,偏偏扒出来个这!”

那男尸瞥了我和叔父一眼,眼中也不见有什么光彩,只是把嘴一张,“哈”的一口白气喷将出来,我和叔父怕有毒,都急忙屏住呼吸,却不料那白气还未近身,便有一股奇寒彻骨的冷意侵袭我四肢百骸!鸡皮疙瘩霎时间布满全身!

叔父拉着我又往后退了一步,骇然道:“这死货身上的阴气太浓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聚起来的!”

叔父话音刚落,身旁一道黄影“嗖”的蹿了起来,径直扑到那男尸上半身,朝着那男尸的嘴就“嗷嗷”的乱咬,正是那黄毛狐狸!

我吃了一惊,这是要找死!

眼见那黄毛狐狸两腿扒拉到那男尸的肩膀上,张着嘴在那男尸的脸上乱啃乱咬,那男尸又是一口白气哈了出来,正中那黄毛狐狸的脸。

黄毛狐狸呜咽一声,脸上立时蒙上了一层白霜,浑身哆嗦起来,我赶紧上前,把它抱了回来,朝着它的脑袋,挥出一掌——罡气迸发,将它脸上的白霜给消融掉。

那黄毛狐狸晃了晃脑袋,长了长精神,“嗷”的一声,猛地蹿起来,又冲那男尸扑了上去!

它速度倒是不慢,眨眼间两只前爪便又扒拉上那男尸的双肩了,嘴也又去咬那男尸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