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道:“太清宫的真源先生么?儿子也认得,不用劳父亲大驾,我和道儿去一趟就中。”

爷爷略一迟疑,然后道:“那也成。嗯,还有这两位——”爷爷走到罗小锦和蒋明玉身旁,挥袖一拂,两人悠悠醒来。

爷爷道:“多有得罪了。”

蒋明玉愣了片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爷爷叫道:“你这老头,刚才用的是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打我?!”

“妹子!”明瑶走过去道:“是他老人家打败了青冥子,也算是替罗叔叔报了仇。”

蒋明玉道:“谁要你来跟我说了?你是想告诉我他好心肠么?你以为我会领他的情么?我看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谁知道你们都打着什么坏心思!?”

我忍不住道:“你这人也忒不知好歹了?!说话怎么一点也不论理?”

蒋明玉嚷道:“你说我不论理,那我就是不论理了!笑话!我论不论理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管?!”

我被噎的,也真是无话可说。

叔父、姥爷、二爷爷、陈汉名、陈汉礼等也都皱着眉头,蒋赫地更是憋着气不吭声。

明瑶对罗小锦说道:“娘,您跟我们回家去?”

“你叫我回去?”罗小锦道:“我还叫你跟我走呢!你走不走?”

明瑶道:“我跟着你去哪儿啊?再说了,大哥也在家里,您不想回去看看他么?”

“我不看!”罗小锦气愤愤道:“你们都向着他,都是白眼狼!我才不看!只有明玉向着我!”

“明瑶!”蒋赫地大声道:“哪儿恁多话?!回来!”

明瑶红着眼睛退了回来。

罗小锦和蒋明玉抬了罗经汇的尸体,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后,蒋明玉忽然又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嘴里道:“你等着!”

我还没怎的,姥爷在旁边忍不住怒骂道:“这个死妮子!一巴掌糊死算了!咋这么让人厌!?”

二爷爷道:“蒋赫地,那是你亲生的闺女不是?!”

蒋赫地道:“是啊,跟明瑶长得一样,咋会不是亲生的?”

二爷爷道:“那你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姥爷道:“就是,要是我的女儿,生下来时就扔尿罐子里沁死!”

蒋赫地:“我……”

爷爷道:“好了,带上天福,咱们回。”

第293章 道法真源(二)

出赌城的时候,爷爷特意叫墨守成夫妇带路,专寻最偏僻的出口,临出去时,又让蒋赫地放花鼠出去探看,确定外面无人以后,又等了许久,再探,一连探了三次,才真正出去。

我忍不住问爷爷道:“这是要做什么?”

爷爷道:“确保安全。”

明瑶道:“爷爷是怕外面有人守着,如果出去一个,就抓走一个,那不是糟糕了。”

我道:“异五行已经被全部剿灭了啊。”

明瑶道:“不是异五行的,是五大队的。五大队要秋后算账的。”

我道:“他们不是走了么?还要算什么账?”

明瑶道:“第一,抓异五行的漏网之鱼,第二,找通风报信的人,第三,报复那些赌客。他们在赌城里的时候,没能耐,出去以后,联络地方上的势力,就好办多了。这不是秋后算账是什么?”

我恍然大悟,道:“之前在和沈不害对垒的时候,那些赌城的赌客没有帮他们,他们肯定怀恨在心,对不对?”

明瑶道:“可不是么。”

我道:“那他们不会抓咱们?毕竟才刚刚分开。咱们也帮他们不少忙。”

明瑶道:“怎么不会?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翻脸不认人’么?在底下不抓咱们,一来是怕打不过,二来是面子上过不去,等出去的时候,许丹阳、计千谋等老熟人只要不露面,其余的人照样抓你,抓到了你,你还能找谁说理去?人家就一句话便能问住你——好好的,跑地底下找邪教干什么勾当去了?”

我不禁怔住。细细思量,又似乎确是如此。心中不免有些小小怅惘。

三叔笑道:“弘道这孩子,太老实。老实人不笨,就是容易把人都想的太好,难以防人坏。”

明瑶也笑道:“三叔您这话的意思是我不老实么?”

三叔道:“你岂止是不老实,你是太狡猾了。”

众人听了都不禁莞尔。

我跟着笑了一阵,忽然想到木赐和丁阿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今怎么样了,但愿平平安安。

还有那何卫红,思量起来便是一声叹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愿她以后也好好的,别再因一己之私,做些不近情理的坏事。

又想到罗小锦和蒋明玉,心中暗思这两人要是大咧咧的出去,恐怕会被五大队逮个正着……不过,这两人的性子实在是太差,从不念人好,只知念人恶,揪住一点一辈子不放,没有罗经汇包容她们,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害。若是被五大队拿住,吃一番苦头,说不定还能收敛些,那倒不失是桩好事。

我们钻出赌城时,外面天色正晚,夜色昏沉,环望人间,恍若隔世。

众人感慨了片刻,结伴寻小路僻径而行,直到出了开封城,走到分岔路上,墨守成夫妇便来告辞,与我们分道而去。

剩下我们这一帮人,几乎可算作是一家人,本该喜庆,可六爷爷身死,众人都不免怅惘,也无心说笑,贪着月色星辰明亮,又爱秋风凉爽,只顾走路,哪里会觉得困顿?

不多时,众人便过了朱仙镇,又渐渐行至尉氏,再向前不远处便是许昌境内,距离陈家村是越来越近了。

正走之间,路下忽然蹿出来一道黑影,无声无息,拦住了众人去路,倒吓我一跳。

借着月光仔细看时,却是个农人打扮的老汉,满脸焦急道:“老乡们,快来搭把手,捞个人!那边儿有人掉进坑塘里了!”

我吃了一惊,随即心中起疑,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掉坑塘里?便问道:“在哪儿?!”

那老汉道:“快跟我走!”

我回顾爷爷、老爹、叔父他们,爷爷面色无异,老爹也神色如常,姥爷和二爷爷都稍稍冷笑,三叔面无表情,陈汉名、陈汉礼、蒋赫地都不吭声,只有叔父和明瑶上下打量那老汉,叔父问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儿有坑塘?”

那老汉道:“快跟我来,去了就瞅见了!”

明瑶道:“你大半夜不睡觉,来坑塘边上晃悠什么?又是什么人怎么掉进去的?”

那老汉急道:“你们咋真啰嗦?!人都要死里头了!快快!人命关天!”

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但还是忍不住怕有万一,便道:“你前面带路,我们去看看。”

那老汉便快步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后头,明瑶正要随我一道,爷爷却说:“明瑶,让弘道自己过去看看,咱们在这里等着。”

明瑶迟疑道:“中……”

众人便都驻足,我只好自己随那老汉去。

路上,我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偷眼打量那老汉,在月下倒也有影子。

我心中暗想:“这个老汉如果有问题,爷爷和老爹应该能看得出来,那就不会叫我跟过来了。”想到此处,我又心安理得。

走了几步,看见前面果然有一处大坑塘,周围还有栅栏,但中间破损了个口子,还未及近,便感觉有寒意袭来,环顾四周空旷,暗风乱起,冷飕飕的,激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再近些,便看见那坑塘极深,我心中打鼓,忖道:寻常的人要是掉进去,多半是死定了!

便问那老汉道:“人呢?”

那老汉伸手指着坑塘下面,道:“那不是?”

我低头一看,见坑塘深处两点亮光,像暗处的狼眼一般,邪恶狞毒,我暗叫一声:“不好!”急转身要走,周遭忽腾起一阵大风,其中影影绰绰,隐隐约约像是有无数个人聚拢过来,都藏在风里,看不清楚模样,只是阴气森森,吹得我双目离迷,身子一阵趔趄,几乎跌入那坑塘中!

我急吸一口气,使个“雷公印”身法,把双脚牢牢钉在地上,然后眯缝着觑看。

周围阴风越发的紧,我挥动双手,“太虚掌”一掌接着一掌拍出,鬼哭狼嚎之声渐渐消散,阴风也慢慢止住。我收了掌力,再去看那老汉,已经不知所踪。

就在此时,坑塘底下忽然一道黑芒扫上来,缠向我的脖子,我拔地而起,腾空后翻,腰上倏的一紧,早有一股大力拽着我往下坠去!

我气贯双足,默运身功,“雷公印”施展起来,落地生根,恰立在坑塘边上,再往前一点,便就跌落下去了。心中不禁暗呼侥幸。

我低头看时,腰上缠着的竟是一束头发,腥臭扑鼻,另一端就在坑塘中,那两点亮光,越发的诡异可怖!

我伸手去抓那头发,只觉滑腻粘湿,恶心至极!又滑溜溜的无法受力,只能作罢。但听坑塘中那两点亮光处,“嗬嗬”的怪响,声如牛嚎,在黑夜中既难听又骇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

那头发缠的越来越紧,我一边运气抵抗,一边暗想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又盼着爷爷、老爹、叔父他们快些过来。但左右不闻人声,暗忖不可坐以待毙,便想,既然那怪物想把我拉下去,那我便把它拉上来,看看它的面目!

我将气力一半凝在腰上,一半齐聚在右脚,仍使“雷公印”,左脚却抬起来,以腰部发力,奋力往前跨出一步!

左脚落地时,右脚气力松懈,转而凝聚在左脚,也是“雷公印”之功,右脚再抬起来,仍旧是腰上用力,奋力往前跨出一步!

如此这般,左右脚轮换,渐渐已经往前走出十多步远,那缠在我腰间的头发仍然没有松掉,坑塘中“嗬嗬”的叫声却更加凄厉。我心中暗忖:“这么大的动静,爷爷和老爹他们应该都能听得见,怎么还不过来瞧瞧?”

待得又往前面跨了几步,便觉那头发往后脱拽的力量小了许多,但仍是不松。

“雷公印”是六相全功身功步法一路,与“纵扶摇”不同,“纵扶摇”是闪转腾挪之法,讲究的是轻灵迅捷,奇妙诡谲,而“雷公印”则是立足稳重之法,讲究的便是下脚犹如泰山压顶,落地则纹丝不动,脚下生根,身如磐石!之所以取名是“雷公印”,便是因为上古大地之上有巨型脚印,极其深阔,传说为天上雷公所踩,以示神力。此功也以此而得名。

我以“雷公印”功法,端的是一步一个大脚印,生生走出五六丈远,扭头看时,只见坑塘边趴着一个似人非人的怪,那两点亮光,正是从此怪眼中所发。

“弘道哥!”身后忽然传来明瑶的叫声,我扭头看时,只见爷爷、老爹、叔父、二爷爷、姥爷、三叔等人都正朝着我这边走来,而明瑶快步走在众人的最前面,问我道:“你在干什么呢?!”

二爷爷笑道:“你们快看弘道腰上拖了个什么东西?”

姥爷道:“弘道这是想要改行做拉纤的了啊。”

我哭笑不得,道:“这是我从坑塘里拉出的,他想把我拽下去,你们快来看看是个什么怪物?”

众人正要赶来,缠在我腰上的那束头发忽然自行松了,趴在坑塘边上的那怪,扭头就要往坑塘下爬去。

第294章 道法真源(三)

眼见那怪要落将进去,我连忙追撵,口中叫道:“它要跑了!”

猫王在明瑶怀中叫唤一声,就要冲下来扑咬,却被明瑶给按住了。

叔父待要上前,又被二爷爷一把搡开。二爷爷自己飞身赶上,捞手拽住那束头发,用力往上拉!

大力之下,那怪被拖上来了一截,未能落入坑塘中,二爷爷自己却也忽然“咦”了一声,手中头发滑溜溜的要脱手而去。

我一脚“雷公印”下去,踩中头发,又阻了那怪一程,提醒二爷爷道:“它的头发太滑,握不住!”

二爷爷一个腾挪,兔起鹘落,身子已立在坑塘边上,眼看那怪及近,喉中恶吼一声,猛然跳将起来,合身扑向二爷爷!

我脚下一滑,以“雷公印”的大力,竟也不能踩住那怪的毛发!

二爷爷抬手一掌,隔空劈在那怪的脸上,那怪嘶叫一声,往后便倒,二爷爷上手一把按住那怪的脑袋,就在此时,姥爷从旁边跳将上来,捏个诀法,戟指喝道:“疾!”

周围忽然一阵冰寒,只听“咔呲呲”乱响,那怪的头发竟然结冰凝成了一条黑棍!连带整个身子都冻了起来,二爷爷大喝一声,将那怪连身带发,摔将上来,远离坑塘口处。

那怪被冻的浑身僵硬,挣扎着还要动,又被二爷爷一脚踏中胸口,就此难以动弹。

二爷爷把手抽回来,哈两口气,扭头骂我姥爷道:“老怪,你瞎了?!没看见我的手还按着他的脑袋么?用你的鸟山术水法,把我的手也给冻着了!”

姥爷道:“谁知道你不长眼色,反应那么慢?!”

众人都围上来看,只见那怪浑身褐皮,纹理细腻,虽从坑塘底下出来的,但是却几乎不染点滴泥浆,料想也没有衣服,是本来肤质。其躯干长如成人,也有四肢,均粗壮健硕,形如男子。面上生毛,难辨五官,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怪物,反正是从未见过。

众人“啧啧”称奇,它那一双眼睛却越发的异亮,喉中本来只会“嗬嗬”的怪叫,此时突然“嘤嘤”哭泣,竟传出来一道女人的嗓音:“救命啊,救救我……”

众人无不惊愕。

蒋赫地骇然而笑,道:“这,这是他娘的男的还是女的?”

叔父道:“应该问是公的还是母的。”

蒋赫地愕然道:“为啥?”

叔父道:“你瞅着它像是人么?”

蒋赫地无语。

爷爷看了几眼,忽然大喜,说:“弘道好造化,此乃坤婆。”

众人都不解其意,唯有老爹吃惊道:“这就是坤婆?”

言语未落,周围阴风又起,夜色里,不计其数的人影“咿咿呀呀”簇拥而来,隐约可见面孔,无不凶悍狞毒!

爷爷道:“看,全都是这坤婆害死的人。”

我一阵悚然。

“都去……”爷爷轻挥袍袖,一股红芒倏放倏收,阴风顿止,“人影”一扫而光,四周再无噪杂声响。

我忍不住道:“爷爷,这坤婆究竟是什么东西?”

爷爷道:“坤婆本是淤泥中的兽类,久食污秽,长饮阴祟,厉百年不死,幻化而成,渐有人形,也善能在夜里模仿人声,诱生人近前,而后用毛发拖拽生人入淤泥中溺毙。常人多难防范,时有身亡。亡后,阴魂难散,又为虎作伥,帮这坤婆寻替死者来送命,助长其道行。就如刚才那股阴风,便是那些逝者所弄。”

我恍然道:“原来刚才找咱们求救的那个老汉,就是故意寻个人来让这坤婆拖进坑塘里加害的啊。”

二爷爷道:“你才看出来么?”

我道:“你们是不是都看出来了?那怎么还叫我跟来?”

姥爷道:“我们专门哄你过来,叫你吃点苦头,看你还好不好管闲事。”

我哭笑不得,原来是合伙坑我一个,我说:“我也觉得不对,但是就怕万一是真的有人落难了,不管怎么办?”

三叔道:“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黑天半夜里,哪有好闲事可管?”

明瑶说:“弘道哥也是为民除害,就像爷爷说的,如果这个坤婆不除掉,以后不定还会害死多少人呢。”

那怪还在呼唤“救命”,声音哀婉,真如女子一般,若不是近在其身前,目睹其模样,哪里会信出声的不是人,而是这样一个怪物?

老爹说:“弘道这一场闲事不算白管,不但除了一害,又得了一宝。”

明瑶好奇道:“得了什么宝?”

老爹说:“等到天明以后,就知道了。”

我道:“那这坤婆怎么处置?”

爷爷道:“用火烧其毛发,熔发为灰,以灰覆其双目,捉颈拖行。”

姥爷道:“直接把它烧成灰不就行了,还带着它,费恁多事儿做什么?”

爷爷道:“这坤婆乃至阴之物,寻常的火,未必能烧死它,你的山术火法,若不竭力,恐怕也只能烧毁它的毛发而已。”

姥爷惊道:“就这么个鬼东西,能这么厉害?”

爷爷道:“道行久远罢了。汉生说的不错,这坤婆是件宝物,真烧干净了,反而不美。”

二爷爷道:“老怪就是废话多,你按大哥说的做,你——”

我心中正暗暗称奇,姥爷却是手快,一点火光,“噌”的将那坤婆的毛发从梢部烧到根部。

二爷爷正踩着坤婆的胸口,话还没说完,不提防姥爷猛的纵放起火来,又烧的极快,悴不及防间,差点燎着自己的胡子,急忙跳开。

姥爷“哈哈”大笑,二爷爷恼羞成怒,劈手抓住姥爷衣领子,骂道:“老怪,你是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

姥爷道:“刚才都提醒过你反应慢了,你咋还不长记性?!”

二爷爷道:“我——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姥爷扭头喊道:“汉生,有人想弄死你岳父大人,你也不说管?”

老爹指着坤婆道:“快看,变小了!”

众人看时,只见那坤婆的毛发已经被烧光,但果然只是烧光了头发,并未延及躯干,可整个躯干却都缩成了一团,小了近乎一半身量,也不叫唤了,眼中却愈见愠怒。地上全是它毛发被烧毁而落成的灰烬。

老爹俯身抓起一把,撒在那坤婆的眼睛上,坤婆低吼一声,连眼中异亮的光芒也遮住了。

老爹伸手把坤婆的脖颈一抓,坤婆毫不动弹,被老爹倒拖着走了。

二爷爷道:“咦?果然古怪啊。”

姥爷道:“啧啧……还真是稀奇。亲家,这些道道儿都是你在《义山公录》里学来的?”

二爷爷道:“这不废话么?”

两人都跟在老爹后面,上看下看,头评足的议论那坤婆,不时再打个嘴仗。

爷爷也招呼我们赶路,我和明瑶一路上都在琢磨那坤婆,究竟哪里是宝。

此后一路无事,入长葛,进禹都,取道小径,距离陈家村已不足十里。

天色已渐渐放亮,太阳从东方洒下光来,那坤婆忽然一阵哀呼,老爹立时放手,把那坤婆丢在地上。只见照在坤婆身上的太阳光愈发盛烈,那坤婆急速萎缩起来,好似冰雪遇到火炭被消融一般,越来越小,渐渐化成拳头般大,而地上脓血遍布,腥臭扑鼻,令人几欲作呕!

我和明瑶都皱着眉退避三舍,陈汉名、陈汉礼也不欲靠前,爷爷和老爹、三叔并不怎么去看,只有二爷爷、姥爷、叔父、蒋赫地他们却瞩目而视,盯得入神。

叔父指着那拳头大小的东西,惊问道:“这就是宝?”

爷爷道:“再等片刻。”

又过了须臾,太阳光愈多愈亮,地上的脓血被尽数蒸腾,臭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拳头大小的东西上被晒得干干净净,变得光滑了许多,颜色发绿,瞧上去似乎又小了几圈,就如结在树上的青核桃一般。

爷爷伸手拾起,道:“这便是宝了。”

众人都围了上去打量,眼见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便纷纷询问:“这是什么宝贝?”

爷爷道:“此物名曰‘坤婆子’,内蓄阴,外聚阳,以之为介,可设奇局——阴煞地牢。因此也算得上是一件玄门异宝。”

“阴煞地牢?”姥爷忽悚然说道:“这是我山术一脉的**,却很难做出来啊。我年轻时候听我爹说,古时候有种异兽叫做‘阴阳地犼’,非常凶悍,就连术界的绝顶高手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但用一种奇局施**力就能困住它,那奇局就叫做‘阴煞地牢’,是不是?”

爷爷颔首道:“不错。阴阳地犼存世的数量极为罕有,甚至传言早已死绝,其实不然。此阴阳地犼为天下凶兽之首恶,残暴嗜杀,害人累以万计!三十多年前,我曾经遇到过一只,并与之动了手,那时,它敌我不过,我却也抓它不住,便让它逃了。想当时,若是有这坤婆子在,那阴阳地犼焉能得脱?不过,而今算来,我也知道它藏匿在何处——汉生,这坤婆子你便留着,十余年后,当有大用。”

第295章 道法真源(四)

老爹应声称“是”,把那坤婆子接在手里,收了起来。

明瑶道:“爷爷是要让陈叔叔留着这东西去捉阴阳地犼吗?”

爷爷道:“是。”

明瑶道:“爷爷,您既然说知道阴阳地犼藏在哪里,怎么不现在就去捉它,还要等十多年后?”

爷爷道:“昔年那阴阳地犼虽然逃脱,但却为我所伤,伤势且不轻,元气短时间内决难复原,灵力也失却多半,需寻一处风水极地藏匿,日夜吸食地元精华,才能恢复元气和灵力。我们须等到它彻底复原之后,才去捉它。”

明瑶好奇道:“那又是为什么?趁着它还没有复原的时候,不是更好捉么?”

爷爷道:“因为它恢复灵力之后,有法眼神通,法眼为五大目法之一,常人极难练成。所以留着它,可取之目法为人所用。”

明瑶笑道:“我知道了,您是想让陈叔叔开启法眼!”

爷爷微笑摇头。

“咦?”明瑶道:“那是让弘道哥么?”

我吃了一惊,爷爷却道:“或许,倒也未必。”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明瑶却不再问了,我心中诧异,更觉这件事情莫测高深。

我们到村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走在村道上,有族人撞见我们,等看清楚我们这些人的面孔后,无不惊喜!

爷爷天默公与二爷爷天佑公许多年来都没有再回到村子里,又加上年事已高,普通村民时有传言,说他们二人已经在外身故。现如今,两位老人家联袂归来,村民族人怎么会不惊喜?

早有人要呼朋引伴,爷爷不欲声张,叫人作罢,匆匆赶回家里。

但是娘和弘德都已经得了传话,知道了消息,特意跑出门来接。

等娘看见姥爷,更是惊喜,父女两人自然好一番说话。

待瞧见蒋赫地和明瑶也在近旁,娘的神色便不悦起来,只是当着众人面,并未发作。

明瑶自然能瞧出好歹来,和蒋赫地只略坐了片刻,便向我们告辞。

他们两人出门时间都已经不短了,也是该赶快回家里报个平安,更何况,阿罗、潘清源、封从龙、李玉兰等人都还在蒋家,该早些回去。

我让明瑶替我向阿罗他们带个好,又送他们父女到村口,然后重新折返。

回村里的第一等大事便是要处理六爷爷陈天福的后事,抚恤家人,筹备葬礼,在祖坟之中择选良处……

从设灵堂到头七,六爷爷的亲近子侄轮流守灵,我和弘德未出五服,自然也来……

等一切停当之后,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天气越发的寒冷,冬天算是彻底的来了。

这期间,阿罗和潘清源以及封从龙夫妇都来辞行南归,酬谢致意自不必说。

袁重山也来过一趟,除了致谢,也代五大队向六爷爷致哀……其余也无甚大事。

等到第十二日头上,一家大小,爷孙三代齐聚,正闲聊些家事,叔父忽然挑头,说到我和明瑶的事情上来,众人便都静默下来,只听叔父说话。

叔父说:“道儿也老大不小了,趁着父亲回来,二叔和曾叔也在,我看该把婚事定下来了。大哥和大嫂没给道儿张罗,不如我给道儿张罗张罗?”

娘知道叔父的潜台词,脸色当即有些不大好看,只是碍着诸长辈在,不好发作,只冷冷的问道:“你准备给弘道张罗哪一家的?”

“还张罗什么?”姥爷瞪眼道:“不就是明瑶么?!难道还要换个人不成?”

娘道:“父亲,你不知道那妮子的底细,怎么也跟着搀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