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在我们连队广为流传,据说是张元清上报组织父母家庭情况时,详细说明的,后来被指导员给泄露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弄得人尽皆知。但究竟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

但老二却时不时的把这事情讲出来,并将其作为他判定张元清是**的铁证。

老二之所以对张元清不满,原因众多,最早可以追溯到新兵入伍体检,因为从那时候开始,老二就被张元清修理过。

入伍的体检说来也叫人“惭愧”,当时,我们十几个年轻小伙在体检室做完例行的检查后,军医突然大喝一声:“都把衣服脱了!”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屋门被人推开,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是军医,男的就是张元清。

“把衣服脱光!”军医又喊。

年轻小伙本来就害羞,再加上又进来个女军医,众人更是羞涩难当,一个个面红耳赤,谁也不肯先行动手。

老二站在最前面,男军医瞪他一眼,骂道:“你聋了?!脱!”

老二脖子一梗,回骂道:“你个老,屋里有女人你看不见?”

老二的话刚说完,张元清忽然一个箭步上前,闪电似的,抬脚飞踢,一脚踹中老二的屁股,老二惨叫一声,便一头扎进屋里放垃圾的桶里去了。

我吃了一惊,既惊于张元清出手狠毒,又惊诧于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我所见过的诸多高手中,大多不及他,就连五大队的总首领许丹阳,都未必有他这样快!

部队中真是藏龙卧虎!

“你娘的!”

老二怒吼着骂了一声,把头从桶里拔了出来,张元清又是一脚踹上去,这次,老二直接把桶都给拱烂了。

我看的实在是气不过了,上千一步,拦在张元清清身前,握紧了拳头,冲他冷冷说道:“你过分了?”

“怎么?你要出头?”张元清走到我跟前,用他那只独眼轻蔑的看着我,道:“你就是屠夫介绍过来的陈弘道?”

我心头一震,暗道:“原来他知道我的底细。”

第313章 独眼连长(一)

从鹿邑回去陈家村以后,叔父把与真源先生相关的事情告知了爷爷等人,众人无不叹惋。但人死不能复生,真源先生既然已死,也无法可施。

我问爷爷,叔父的冥约要如何处置,爷爷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皆有定数。”这话说的倒是与叔父的言辞相仿。

叔父又把那墨玉拿出来,交给爷爷,爷爷看了甚是喜欢,道:“这墨玉以后当有大用。既然是被你所得,那就是你的机缘。”

我和叔父都不明所以然,道:“这有啥用处?”

爷爷道:“以后可保你一命。冥约的结果,也全都应在这件宝物上。”

我和叔父惊喜不已,爷爷却把那墨玉交给了我老爹,又把老爹叫出去,嘱咐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回来时,老爹的神色颇显凝重。

我把参军的意图跟老爹和娘说了,爹娘自然都欣然同意。

我又去蒋家村告诉了明瑶,明瑶倒也替我欢喜,只是想到要离别很久,彼此有些伤感罢了。

蒋赫地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时候出去闯闯不算赖事儿,两三年还是等得起的。等你退伍复员以后,就结婚!”

回家以后,娘又说让老二弘德也跟着我一起去当兵,说要锻炼锻炼他,让他改一改那些混吃等死的臭毛病,老二死活是不同意的,被娘骂了一通,眼看要动手打他,也只好屈服了。

等见着屠夫以后,我说了要和老二一起去入伍,屠夫倒也没有反对,只是笑道:“去了以后可别后悔。”

我道:“我是不后悔的,我弟弟没去就已经后悔了。”

屠夫道:“你去了也未必不会后悔。”

我诧异道:“我后悔什么?”

屠夫道:“现在不是征兵的时间,我让你们去的部队也不是一般的部队,做的事情,也,嘿嘿……”

往下,屠夫也不说了。

我愈发诧异,道:“不是一般的部队,是什么部队?”

屠夫道:“放心,不会害你就是了。收拾好,后天跟我去报到。”

我也不知道屠夫究竟有什么关系,竟然真的让我和老二在这时节入了伍,不过,他将我们送入部队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见他回来过。

进了部队以后,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我和老二的入伍体检。

本来我以为我和老二是靠着屠夫的关系进来的,体检也不过是只有我们两人,这时节再也不会有别的人参军,可不料,体检室内除了我和老二之外,还另有几人。他们看见我和老二,也都各自诧异。

张元清在打老二的时候,那几人也不动声色。我站出来拦阻,却不料张元清知道我的底细。当下,我握紧拳头,情知不能动手,但心中着实恼怒异常。

“拳头捏的这么紧,来,照这里打!打!”张元清拉起我的手往他自己的太阳穴上凑,我暗忖此人精神多半有些不正常,又想起入伍前老爹特意交待过我要戒急用忍的话,就把气给咽下去了。

“别做眼子头!”张元清不屑的甩掉我的手,环顾众人,厉声喝道:“这里是部队,不是你们家!我不管你们从什么地方来,有什么背景,到了这里,我就是你们的天!谁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怼死谁!脱衣服!”

张元清喷了我一脸的吐沫星子,思之再三,我只好默然。

他说的不错,这里是他的地盘,不是别的地方。

既然来了,就当他是绝对的领导,对他就绝对的服从。

老二把桶从脑袋上拽走,先看看我,我朝他摇了摇头,老二理会了我的意思,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宽衣解带”,张元清就在那里看着他脱,一直到老二脱得只剩下贴身的小裤衩,抬头瞥了张元清一眼,张元清冷冷的喝道:“脱光!没听懂脱光是啥意思?!蠢货!”

老二不由得瞥了一眼那女军医——那女军医也不过二十岁左右,五官端正,颇有姿色,只是表情冷得可怕,一双眼顾盼之间寒气逼人——老二一看她,她就径直走到了老二跟前,不耐烦道:“快点!看什么看?!”

可怜老二脸皮厚了十几年,到这时候像是受气小媳妇,半是娇羞半是委屈的褪下了最后的那层遮羞布。

那个女军医似乎是来检查肛肠的,也着实难为她做的这份工作了,不过她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见惯了这种场面,似乎看人和看猪没什么区别,所以并无半点介意,只可怜了满屋子的新兵,从精神到**,都备受折磨。

尤其是老二,被张元清踹了两次屁股,肿了两圈,晚上睡觉都得趴着,坐个板凳都直叫唤。

夜里去厕所,我听见老二在蹲便池上一边哭爹喊娘的叫疼,一边喋喋不休的咒骂,发誓要跟张元清不共戴天。

我和老二体检过关之后,被编入了一支连队,张元清就是我们的连长。这支连队的每个士兵看起来都有些奇怪,不是神神秘秘,就是冷冷冰冰,几乎从不与他人交流。连眼神对接似乎都十分不屑,或者说,不敢。

我愈发觉得奇怪,老二也是时常心中发毛,好在我们俩亲兄弟,还彼此能说说话。

除了我们这支连队之外,其他的兵倒像是正常的,老二常常偷偷乱窜,到处搜罗张元清的小道消息,并加以宣扬,以此泄愤。

没过多久,张元清忽然派我们这支连队夜宿行营远处的这片荒山野地,还告诉我们,这里曾经是个乱葬坑,下面埋着上千死人,之所以叫我们来这里守夜,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锻炼我们新兵的胆量。

老二生来胆小,一到月黑风高,听到夜猫子叫和野狼嚎,就想尿裤子,现在到这种地方守夜,吓得肚子三秒一抽筋,不抱着我的大腿都不敢闭眼睡觉。

由此,老二对张元清的愤恨,可想而知。

刚才一阵鬼哭狼嚎传来,老二脸白了半天,编排了一大堆张元清的坏话,现在又问我张元清是不是跟他娘一样是个活尸,我情知老二心里不爽,要在嘴皮上讨张元清的便宜,也懒得理他。

至于活尸,听老爹说是十种变尸里的一种,说是人死了之后,尸身没有腐烂之前,心里某种念想太重,又被外界某种变故所激发,就能诈尸,行止与常人无异,就是不能言语,智力也如孩童,道行低的,不能见光。

老二没听见我的回话,一个激灵起身,凑到我眼巴前,急道:“大哥,你睡着了?可别睡啊,你睡着了,我咋办?”

“没有,把你的脸挪开!”老二晚上不知道吃了多少大蒜,熏得我只想哕。

老二把脸挪了挪,道:“没睡着你咋不说话?!”

第314章 独眼连长(二)

我心中一动,想起来传言中,那个半秃的老婆子曾经对张樵夫说过,用血馒头的办法诱骗那女人做妻子不厚道,所以只能做二十年的夫妻,而且死的时候要受些苦。

以张元清现在的年纪来算,他爹娘二十年的夫妻生活早过去了,那半秃老婆子的话究竟应验了没有呢?这张樵夫又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还没有问,老二就开讲了。老二道:“他娘啊,平时在家根本就不出门,白天的时候,满屋子都要挂上帘子,遮住阳光,只有阴雨天才敢出门。在’独眼龙‘十五岁那年,恰好是一个雨天,’独眼龙‘他娘就出了屋子,站在门口透气,恰恰有一股土匪进了山,瞧见了独眼龙他娘——他娘那个时候已经结婚二十年了,但容貌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变化过!又年轻又漂亮——这不是活尸是什么?”

我道:“驻颜有术,未必是活尸。”

“你就抬杠!你继续听我讲后面的。”老二道:“那土匪看见他娘,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那啥花姑娘的大大的好,不能不要的!”

我道:“你再不好好说话,我打你啊。”

老二一笑,道:“就是土匪要抢那个女人去压寨,’独眼龙‘和他爹当然不肯,上去跟土匪拼命,土匪放了,’独眼龙‘和他爹都中了弹,倒在了地上,’独眼龙‘他娘以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受了打刺激,突然就发狂了,朝着土匪冲了过去,扑杀了十二个土匪!十二个土匪啊!”

老二说的就像是自己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景一样,又是摇头叹息,又是啧啧称赞,又是信誓旦旦的说:“那个场面,你是没见过,你都想象不出来有多残酷,多可怕!就在土匪死绝的时候,天突然晴了,阳光照下来,落在’独眼龙‘他娘的身上,他娘的皮肤就开始变了,地上流了一滩血,他娘的皮肤全都没了血色,变得惨白,身子也开始发僵——活尸若见光,血尽而成僵!这可是咱爹说过的话!你不会忘了?”

我听得有些发呆,这段故事竟是我没有听说过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张元清的母亲,竟然真的是个活尸?

老二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信服了,便得意洋洋的道:“所以,’独眼龙‘他娘就是活尸,后来又变成了僵尸!那’独眼龙‘,也就是得了他娘的活尸血脉!再加上他是他娘和正常人杂交出来的,所以道行更高!要不然,他能在战场上捡回来一条命?他娘不是人,他自然也**——”

老二的话还没有说完,黑暗中突然一道影子以惊人的速度朝他猛地扑来,风声呼啸,如同虎奔狼突!

我急忙伸手拉了一把老二,把他甩了出去,同时一跃而起,迎面拦在那影子跟前,抬脚去踹,却不提防肩头再挨了一记重击,当即闷哼一声,往后趔趄了五步,才站稳了身子——那影子也停住了,稀疏的星月之光下,只见一个身着军装的精悍男人站在那里,一只眼被黑色的眼罩蒙着,另一只眼精光暴射,亮的吓人!

“张连长?”我又惊又怒,道:“你要干什么?”

来人正是张元清!

刚才算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手,也是正式交手,他来的突然,我应对的仓促,因为要救老二,所以不顾自己安危,挨了他两招,有些狼狈,看似是并未真正分出胜负,但是我却心知肚明:张元清能在无声无息之际突然接近,猛起暴袭,力量又如此之强,他的本事之高,绝不在我下。

“说我可以,不准说我娘!”张元清脸有狞色的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吓得呆如木鸡的老二,恶狠狠的说:“陈弘德,再叫我听见一次,我就让你的嘴永远都说不出来话!”

我这才知道,原来刚才老二说的话,张元清都听到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躲着,我一向自诩耳聪目明,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没有恶意,只是揣度!”我说:“是你太敏感了。”

张元清道:“揣度也不行!”

“那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我道:“你的身手,不像是来自行伍的,更像是来自江湖中!”

“废话!部队中能人异士成把抓!你以为就你有能耐?”张元清冷冷的盯着我,道:“陈弘道,你也用不着探我!我知道你的来历,也清楚你的底细!中原颍水东畔的陈家村嘛,呵呵……江湖上独树一帜的麻衣陈家,十二字辈,义、玄、丹、名,子、承、公、玉,天、汉、弘、元——你是第三十五代嫡系传人,神断陈汉生的长子!高中毕业之后,因未被公社入读大学,也一直在家务农,其实无业。你自幼跟着’相脉阎罗‘陈汉琪学习六相全功,有天赋有悟性又肯吃苦,本事在陈家弘字辈排名第一。后来多次闯荡江湖,屡有奇遇,而今本事已经跻身天下一流高手之列,而今世上,能胜过你的人,恐怕不超过二十个。”

我先是有些惊诧,继而又恍然:既然是屠夫安排我和弘德入伍参军的,那这些底细应该也是屠夫告诉他的,屠夫消息灵通至极,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奇怪的是,张元清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情绪,似乎对民间的江湖门派有着别样的兴趣。

这让我越发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的来历您说的不错,至于有多少人能打得过我,我就不知道了。”我看着张元清,反问道:“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张元清嘿然一笑,道:“我只是想让你清楚,就算你再厉害,就算你是陈家弘字辈的第一高手,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就是这天底下,能赢了你的那二十个人中的一个!”

我做人并不算狂妄,也不爱与人比较高下,但是听了这话,也不禁微微冷笑。

“我知道你不服气。”张元清道:“不过我要告诉你,刚才,我打在你肩头的那一掌,满打满算,不过是用了我八成的功力!”

我心头一震,暗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张元清道:“麻衣陈家,江湖称雄,可在我这里,也不过如此!”

“独眼龙,你狂什么狂!?”老二从地上跳了起来,叫道:“刚才那是我大哥让着你!江湖上没有谁敢小瞧我们麻衣陈家!”

“是吗,陈弘道?”张元清握紧了拳头,朝我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那你就别让着我,咱们再试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的光芒更是古怪。

之前我就觉得张元清哪里不对劲儿,眼下,更是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瘆人至极,尤其是那只独眼。

可惜我没学老爹的相术,只跟着二叔学了相功,否则也能从张元清身上看出些他的底细来。

张元清跃跃欲试,我却毫无把握,而为了继续留在部队,更是不能跟他动手翻脸。

于是我说:“不用试了,我技不如人。”

张元清道:“你口服心不服。”

“不,心悦诚服。”我说:“张连长,你放心,弘德以后绝不会再说你的任何闲话,也请你大肚能容,他刚才真的是绝无恶意。”

张元清用那只独眼,直勾勾的看了我半天,然后才点点头,说道:“不错,世家大族的子弟,还算是没有纨绔之风,也没有傲慢之气,我喜欢你这性子。但也是刚刚喜欢,别叫我那么快失望!”

说罢,张元清转身就走,步伐很快,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死独眼龙!”老二呸了一口,骂道:“臭不要脸的货材!半夜里藏在暗处,偷听两个大男人说话!”

“你别再骂他了。”我说:“连长其实人不错。”

老二瞪大了眼,道:“你说他还不错?!我呸!他让咱们这些新兵晚上睡在坟地里,自己还偷偷来听墙根,你说他是不是**?!”

“当兵的,如果这点胆量都没有,还不如回家种地去。”我说:“而且连长也不是在偷听我们说话,我看他是在保护新兵。”

老二道:“保护?”

我“嗯”了一声,道:“坟地邪性,难保不会出什么怪事,他夜里不睡,在坟地周围巡查,应该就是为了暗中保护咱们,要不是你一个劲儿的骂他,连带着辱没了他的父母,他哪里会出来收拾你。”

老二道:“你咋把人想的这么好?”

我道:“那你为什么把人尽往坏处想?”

老二呆了半天,心里已经服气了,嘴上还嘟嘟囔囔的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狂样子,居然讽刺我们陈家也不过如此,呸!自己是个啥来历?”

我道:“他的本事确实很高,我打不过他。他刚才要是真想收拾你,我也拦不住。”

“大哥,我看你刚才明明是让着他的!”老二道:“你就该好好跟他打一架,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陈家的厉害!”

第315章 独眼连长(三)

眼看老二一副要闹事的样子,我心中便觉不安。

“你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参军的?”我沉了脸,道:“不许再惹是生非了!要不然以后别跟着我,自己找个坟头睡去!”

“不要,不要。”老二赶紧求饶,道:“我跟你开玩笑的,看你认真那样!不过——”

老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大哥!你说那个独眼龙他有媳妇儿没有?”

我道:“你管人家有没有。”

老二道:“好奇呀,他要是有媳妇儿,会生个啥东西?对了!”

老二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拍大腿,笑嘻嘻道:“那天那个女军医长得真好,啧啧,还摸我屁股,看我那眼神也不大一样……哥啊,你说她是不是对咱有点想法?”

我冷冷道:“我看你现在是屁股不疼了。”

“啊!”

我和老二正在说话,一道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夜空,老二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就往我怀里钻,我一把推开他,循声去看,早见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往我们这边跑来,嘴里大声的喊着:“别追我!别追我!别追我啊!”

我又赶紧往他身后去看,只见他身后空荡荡的,除了黑黢黢的夜色,再无其他,更没有谁在追着他。

“那不是朱云山吗?”老二惊呼了一声,道:“他这是咋了?大半夜的发疯了?”

朱云山跟我们同班,也是那天新来的人,平时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看起来是十分精明伶俐的一个人,现在却满脸仓皇的乱窜。

“八成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我大踏步往前,迎上朱云山,劈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怕他禁不住力,所以没用多大劲儿,不提防刚抓住他胳膊,他却猛然一挣,力气大的惊人,倒把我的手给震开了!两眼冲我一瞪,“呼”的一掌拍来,嘴里叫道:“别抓我!”

这一掌来的好快!

我急忙侧身闪过,他左手紧接着又打来一掌,呼呼生风,我跳到一旁,眼看他神智错乱,又往前跑,便起脚在他膝盖后轻轻一踢,他“扑”的倒地,我上前按住他,他拼命的挣扎,我心中吃了一惊,暗道:“此人力气不小,掌法也精妙,果然不是一般的兵。”

“放开我!放开我!”他大声嘶吼,拼命挣扎。

我调动内息,使出“龙吟”的功力来,大声喝道:“朱云山!”

“啊?!”朱云山一怔,动作止住,目光呆滞的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好了,但片刻间,就又看到他的面孔扭曲起来,喊道:“别,别抓我!”

这一刻,他的力气奇大,死命的挣扎,我用的力气不小,也不敢再加力,怕把他的胳膊给拧断,只好松手,他立时像兔子一样的蹿了出去。

老二正好也赶过来,说了句:“朱云山,你——哎呀!”

老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云山撞了一下,惨叫一声翻到在地,叫唤不止,滚动不已。

“老二!”我跑过去,拉了他一把,见他满头大汗,夹着腿,蹦啊蹦,我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别,别再喊老二了……”老二呲牙咧嘴的说:“他***朱云山撞到我,我老二了!”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老二的意思,又吃惊又好笑,猛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张元清又回来了。

“是不是朱云山刚刚从这里过去?”张元清瞪着独眼,往远处张望。

老二看见是张元清,就开始胡诌,道:“不是朱云山!我们啥也没看见!”

老二这张嘴就是招祸的嘴,老爹时常说他属乌鸦的,出门在外最好多闭嘴,少说话,老二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

张元清当即就被老二拙劣的谎言给激怒了,独眼一红,眼看就又准备对老二下手了。我赶紧说:“是朱云山,他不知道怎么了,神智好像有些不清楚。一路狂奔,嘴里胡言乱语,拦都拦不住。”

张元清道:“他往哪里跑了?”

“那边!”我伸手指了指朱云山的去向。

张元清一个箭步追了过去。

“今天晚上真他***倒霉!”老二揉着裤裆,一边**,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独眼龙这个鳖孙,是跟二爷我干上了!大哥,你怎么一点都不帮我?我是不是你亲弟弟?咱俩是不是一个娘生的?”

“来之前,老爹交待的话你都忘了?”我说:“他是连长,你老跟他对着干能讨什么好处?你是兵,我也是兵,来了,就服从领导,服从命令,你要是不想当兵,就回家去。”

“你啊,一点革命性都没有!”老二摇摇头说:“不积极,不反抗,奴性十足!”

我道:“你再说一句?”

“玩笑,玩笑,嘿嘿……”老二一脸贱笑,道:“哥,你说朱云山那信球货发什么神经?”

“尽跟你废话了!”我没好气道:“走,咱们跟过去看看!”

老二道:“你别跑太快啊!”

我回手拉住老二的胳膊,飞步直追,老二被我带的嗷嗷乱叫,我也不停,老二喊道:“腿折了!哎哟哎哟!脚崴到了!我里娘啊,你要弄死我啊!”

我说:“当兵不是来享福的,跑都跑不快,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跑了有两里多地,老二声嘶力竭的叫唤着:“哥啊,亲哥啊!别跑了!你再跑就没你老二了!”

这话说的我心里一阵别扭,咋听咋觉得怪。

我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心疼老二,而是我看见张元清就在前面,朱云山也在那里,但他们两人的模样却极为诡异。

又往前走了几步,我才看清楚,原来是张元清从后捏住朱云山的脖子,把朱云山的脑袋捏的向后仰着颠。

朱云山的双脚已经离地,身子有些蜷缩,喉咙里“咯咯”的怪响,就像是在吞咽嚼不碎的骨头一样,他的眼睛已经全部翻白,嘴角汩汩的往外流着口水,脸色青灰,恍如死人!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张元清,心中料想他是在帮朱云山,但是却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里娘啊!”老二走到前面看见这情形,惊呼一声,指着张元清,哆哆嗦嗦的说:“哥,快看!你还,还说他他不是**?你,你看他在干啥呢!?折磨咱们的同志!”

张元清用那只独眼冷冷的瞥了一眼老二,没有吭声,手上的力气却似乎用的更大了。

我耳听得朱云山的呼吸声越来越弱,甚至渐渐消止,也觉不妙,忍不住喝一声:“张元清,你到底在干什么?!”

张元清也不理睬我。

“你快住手!”我越发觉得此人古怪。

张元清还是不吭声,也不放手,那朱云山的表情越来越不妙。我忍不住往前走去,手里悄悄扣起铁钉,口中道:“你再不住手,别怪我跟你动手。”

没想到张元清提着朱云山,忽然转身就要跑,我手起飞钉,喝道:“打你环跳穴!”

张元清斜刺里一闪,躲了过去,但势头已缓,我提气一跃,施了个“纵扶摇”身法,抢出两步,挡在张元清身前,左手“擒龙功”去抓张元清的肩,逼迫他放人,右手“提千斤”,就去夺朱云山。

张元清一手提着朱云山,只剩一只手来抵挡,再加上朱云山的重量,他的速度也减弱不少,被我抢攻了几个回合,虽然都躲了过去,但是却渐渐狼狈,眼看接下来难以抵挡,他突然一撒手,把朱云山丢在了地上,托的跳出圈子,朝我怒目而视:“陈弘道,你想干什么!?真要打?!”

我道:“正要问你想干什么?!”

张元清道:“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我是在救朱云山!”

我愕然道:“救他?”

“功亏一篑!”张元清愤愤的指着躺在地上的朱云山,道:“你仔细看他的样子!”

我扭头去看朱云山——被张元清丢在地上之后,朱云山先是一动不动,继而“咳咳”了几声,然后扭曲着挣扎了几下,开始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脸上堆满诡笑,目光异样的从扫过我们三人,猛然间怪叫一声:“好喝!好喝!你也喝,你也喝!”怪叫声中,朱云山朝着老二就冲了过去。

“哎呀我里娘!”

老二惊叫一声,抱头鼠窜,我刚想拦住朱云山,张元清却出手更快,身子往前一个腾挪,右臂轻探,又重新捏住了朱云山的脑后脖颈,左掌在朱云山背心一按,朱云山两只眼猛然圆整,嘴里“呼呼”喘息,渐弱渐平,数息之间,才稍稍收敛了狂态。

“你奶奶个腿呀!”老二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朝朱云山骂道:“吓死你二爷了!”

我看着朱云山仰着脸在月光下露出来两排寒光闪闪的牙齿,也觉得微微有些悚然。

“看见了?”张元清沉声道:“他魔怔了!”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向张元清,问道:“他说好喝是什么意思?什么东西好喝?”

“尿!”张元清冷冷的说。

“啥?!”老二一蹦三尺高,支支吾吾道:“他,他刚才说好喝的就是尿?他,他还叫我喝?”

我也觉不可思议,但是仔细一嗅,果然哪里有些骚臭味。

第316章 独眼连长(四)

但朱云山为什么会喝尿?

“我刚才检查过他守夜的地方,那里有座平头坟,却被挖掉了一大片,还有些尿骚味。”张元清说:“据此推测,应该是朱云山在那里撒了一泡尿,然后就魔怔了,那被挖掉的一大片,是他连尿带泥,全给吃进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