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雄信步朝大殿走去,那里面连尊佛像都没有,满地灰尘,窗棂尽断,大殿的后门也破破烂烂,虚掩着半开半闭,我们走过去的时候,那门“吱嘎”一声响,无风自动,陈汉雄刚伸手要推,那门便自己跌了下来。

我和陈汉雄面面相觑,陈汉雄笑道:“你瞧,这门都腐烂了,得有几十年没人来过了……”

陈汉雄话音未落,我骤感脚下生寒,一股森然冷意直贯而上,我立时伸手将陈汉雄一把推开,自己也侧身划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噗”的一声响,我和陈汉雄原本所站的地下,数道毫光从尘土之下爆射出来,刹那间,便“叮、叮、叮、叮”乱响,全都打在了殿上木梁,没入不见!

陈汉雄惊得脸上变色,刚才若不是我心有灵犀,感知到危险,立时出手推开陈汉雄,那一撮毫光纵然射不死陈汉雄,也要射的他重伤!

但是再仔细分辨时,四周又全无动静了。

陈汉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看来族长还真是说的不错,这庙是凶地,地下藏得有机关。”

我道:“这地面毫无破绽,却暗藏机关,用肉眼,即便是夜眼,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咱们刚才是怎么触动机括的。”

陈汉雄道:“估计是误打误撞吧。这庙破成这样,就算是有机关,年久失修,也得坏掉。”

我凝神聚气,仔细提防,耳听着陈汉雄说话,突然心中一凛,急忙翻身跃起,一个“纵扶摇”跃起来,伸手攀着大梁,勾身伏上,脚底下已然是“嗖”、“嗖”、“嗖”……破空之音响成一片,余光瞥处,早看见十多根细针插入梁木之中。

陈汉雄在下面急叫道:“弘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道:“八叔,这庙里的机关实在是难测,刚才是打你,这次是打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触发的。”

陈汉雄环顾四周,骂道:“娘的!还真是防不胜防!这地面看着,明明平平无奇,踩着,也都是实的,怎么会有机关?!”

说着,陈汉雄往旁边跨了一步,使劲跺了一脚地面,就在这片刻间,陈汉雄原本站着的底下“噗”的一声轻响,白芒乍现,暴雨梨花一般射了出来,有两根擦着陈汉雄的脸颊飞过,几乎破了相,惊得陈汉雄面如土色,刚才如果不是他凑巧跨了一步,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413章 遗世魔宫(六)

我忙从梁上跳将下去,问道:“八叔,您没事吧?”

陈汉雄木然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陈汉雄的性子,历来都冲动,所以老爹特意让我跟他一道进来探看,为的就是让我照应着他,但他毕竟是长辈,我也不好说他,只是道:“要小心了。”

陈汉雄又木然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我突然觉得脚底下稍稍有所异动,脸色一变,无暇多想,立时纵身跃开,果然听见“噗”的一声响,又是那些细针,从土中爆射出来,在空中“嗤、嗤”的响。

陈汉雄惊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机关在哪里?!”

我见他还站在原地,赶紧喝道:“快走!”

陈汉雄“啊”了一声,就这略一迟疑的片刻,我便知道不妙,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了,把双臂擎起,隔空拢起两袖清风,“呼”的推出去,登时把陈汉雄给仰面吹倒!

“这……”陈汉雄诧异难当,刚挣扎着站起,只听“噗”的一声,他原本所立之地已经爆出了一撮针来,惊得陈汉雄“哎哟”一声,又重新跌坐在了地上。

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跳将过去,抓起陈汉雄,扯着他的胳膊,飞奔往外,只听得身后“噗”、“噗”的乱响,空中“嗤嗤”响成一片,像闹蝗灾一样,骇人心魄!但我也来不及往后去看到底有多少细针爆射出来了。

这一路狂奔出大殿,又跑出那破庙的大门,一直到老爹、叔父、陈汉礼等人跟前的时候,我才停了下来。

陈汉雄的双腿已经是软了的,我一松手,他便缓缓的瘫坐在了地上。

老爹、叔父等人都吃了一惊,陈汉杰忙过去把陈汉雄拉了起来,道:“八哥,你这是怎么了?”

陈汉雄长吐了一口气,摇头道:“好厉害,好厉害!亏了有弘道在,要不然,我这条命就送在里头了!”

众人面面相觑,叔父问道:“这破庙里头,还真他娘的有凶险?”

“是啊,被族长说中了!”陈汉雄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里面布下了什么样的机关陷阱,都藏在地下,我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机关,像是踩地雷一样,刚落脚没多久,那细针,就一撮一撮的从地下爆射出来,要是被打中了,立马就变刺猬啊!”

“踩地雷?”叔父失笑道:“你胡说什么,哪儿有这种事!”

陈汉雄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不信你问弘道。不是他拉着我跑,我自己根本跑不及。”

我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厉害的很,也古怪的很,我和八叔在里面走走停停,四下里观察,开始的时候,倒还风平浪静,没什么事儿。可是到后来,就不知道怎么触动机关消息了,那些细针接二连三的爆射出来,我跳到梁上,还没什么事儿,八叔站在下面,走出去一步,片刻后,就会有针爆出来。等我们跑出来的时候,就射的更快了。”

叔父道:“那跑得快些不就过去了?”

陈汉雄苦笑道:“二哥,你和族长还有弘道本事足够,那肯定是过得去。我和七哥还有汉隆、汉杰可就过不去了。”

我道:“那些细针,一开始爆射的慢,也稀疏,到后面就又快又密集,简直像是有灵性一样,我怕现在再去走一遍,连我也过不去了。”

叔父惊疑道:“就这么厉害?”

我“嗯”了一声。

叔父道:“让我去试试!”

老爹道:“二弟,徒劳无益。”

叔父默然无语。

陈汉礼问我:“那些机关,都是触发式的?”

“大约是吧。”我道:“那细针射出来之前,我确实能感觉到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只是很轻微,极难察觉。”

陈汉礼点了点头,道:“这样的机关可就精妙了,就是不知道这破庙,是不是遗世魔宫的产业。如果也是遗世魔宫的产业,那遗世魔宫现在的实力,倒还真是惊人!”

“是啊。”陈汉隆道:“有命术旁门高手,有医术旁门高手,有御灵术高手,现在又有了机关术高手。”

叔父不忿道:“就是让他们把正五副四九脉高手全都聚齐,那又怎么样!”

“对!”陈汉雄道:“咱们还能怕了他们?”

陈汉隆看向老爹,道:“族长,您之前说这破庙是凶地,你瞧又让您说对了,接下来您看咱们该怎么办?”

老爹沉吟道:“这破庙明摆着就是个陷阱,容我再想想……”

陈汉礼道:“要是不挨着地,那机关就无效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

陈汉杰斜觑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陈汉礼“哼”了一声,不看陈汉杰,只是对老爹说道:“这庙有围墙,有屋顶,咱们不走地下,都从围墙上走,再跳到屋脊,这样就不必脚踏实地,那些机关也应该伤不着咱们了。”

“嘿嘿……”陈汉杰讥笑道:“有些人啊,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陈汉礼道:“我看,是有些人啊,太笨了!”

陈汉杰怒道:“你说谁笨!?”

陈汉礼道:“谁接话茬,自然就说谁。”

陈汉礼说话向来比较噎人,除了老爹之外,谁也不服气,陈汉杰心胸也不怎么豁达,所以自从不久前陈汉礼怀疑我们之间有奸细之后,陈汉杰就一直看陈汉礼不顺眼了,逮着机会便要呛他。

眼见两人要吵,老爹把目光扫过二人,冷冷问道:“你们俩要干什么?”

两人不敢再辩,都别过了头。

陈汉隆是个和稀泥的高手,忙岔开话题,道:“族长,您觉得七哥这个主意怎么样?”

老爹摇了摇头,道:“怕是不大妙。”

陈汉杰听见,不禁得意的一笑,冲陈汉礼乜斜了一眼,陈汉礼沉着脸,自顾抽烟,假装没看见。

老爹道:“你们瞧这破庙墙壁崩坏坍塌的样子,不像是自然而然腐朽坏掉的迹象。”

我们都引颈细看,果然见那些残垣断壁七零八落坏的极不自然,倒像是人为毁坏的一样。

叔父道:“要不我去走一遍试试?”

这次老爹倒是没有反对,只是说:“你小心些。”

“知道!”叔父奔过去,纵身一跃,跳到庙门之上,又掠到左首的墙上,匆匆走了几步,站定了,又倒回来,然后又站住,片刻后,继续往前走,喊道:“大哥,没事!”

陈汉礼道:“族长,咱们走吧?”

老爹点了点头,道:“汉琪走在最前面,汉礼、汉雄、汉隆、汉杰跟着,弘道断后,一个一个上去,彼此相隔一臂之间的距离。”

众人都应了,然后依次上墙。

我们都跟着叔父一路爬墙上房,纵高跃低,小心翼翼之际,也都平安无事,眼看就到了后院,马上就快过了这破庙,都是欢喜。

陈汉礼脸上带着微微得意的神情,在前面故意大声说道:“这帮邪教徒脑子真是笨的可以,要是在这些墙壁、屋脊上也设些机关,咱们恐怕就不大好走了——”

陈汉礼的话音还未落,叔父突然骂了一声:“鳖孙们要捣鬼!”纵身跃起!

我们都是一怔,猛然听见“轰”的一声响,叔父脚下的那堵墙急速陷落了下去!

我们各自大惊,只见尘扬屑荡,纷落的土气中,骤然飞出两条挠钩,这一下出其不意,任谁也没有防备,叔父身在半空,四处不挨,无处借力,忙把身子一缩,那挠钩扑了个空。但是叔父跃起的力道也尽了,开始下坠,那尘埃中突然又飞出了两根挠索,叔父忙伸出双脚来一蹬,把两只挠钩都踩了下去,可与此同时,又是两根挠钩抛出,那墙下竟然不知道藏了多少人,这一次,叔父再也无法躲避,两个挠钩在刹那间便搭在了叔父的肩膀上!

我心中一凛,立时就要越过众人,飞奔过去,猛然感觉脚下颤动,老爹已经大声喝道:“都快回头,上房!”

我知道我们脚下的墙也要塌陷,若是自己也中招,救人便无从谈起,只得急转身,往后面不远处的偏殿屋脊上跃去。

果然,我和陈汉杰、陈汉隆、陈汉雄刚跳上屋脊,那坍塌的墙下便都纷纷飞起挠钩来,而老爹和陈汉礼还没有过来,纷乱中,有两根挠钩被老爹奋力踩下,但是陈汉礼却无力躲避,眼看有两根就要落在陈汉礼的肩头,我们都不禁失声惊呼!

突然,一道金光划过,那两根挠索和挠钩立时断开,挠索落下,挠钩已脱,继续上飞,老爹伸手抓住陈汉礼往我们这边一丢,陈汉礼便腾云驾雾般往偏殿的屋脊上飞来,老爹却要坠落,我不禁喊了一声:“爹!”

但说时迟,那时快,老爹刚有下坠的趋势,两腿忽然蜷缩,把双脚蹬在那两个挠钩上,借力一跃,那一双挠钩倒坠下去,老爹却趁势跳回了屋脊!

只听见“啊”、“啊”的两声惨叫,尘埃中,血光飞溅。

是那抛挠钩出来的人,被老爹蹬下去的挠钩给砸中了,生死不知,声息已无!

第414章 遗世魔宫(七)

屋脊上,老爹缓缓把那金光收回,只见他老人手中握着一杆铁杆白毛笔,我看的清楚,正是皂白相笔!

那道金光,已隐藏在了皂白相笔中。

陈汉礼惊魂甫定,白着脸道:“多,多谢族长。”

陈汉雄却惊愕道:“族长,您刚用的是,是金牙线?!”

老爹点了点头,随即叹道:“金牙一出,务必饮血,看来此间之事,难以善了。”

我听见他们说“金牙线”,也不禁吃了一惊。

正所谓“铁口金牙一支笔,能言吉凶判生死”,便是赞麻衣相士的,那铁口金牙一支笔,既是夸赞相士的口才厉害,判语精准,又别有所指——“铁口”就是麻衣相术中的武器“铁口令”,“金牙”,便是这相笔中的“金牙线”!

我知道那皂白相笔中藏着个机关,是昔年先祖特意去墨家由墨家家主亲自琢磨打造设计出来的——平时把皂白相笔拿在手中,整个笔杆子打磨的浑然如一体,上下黝黑,根本发现不了任何节扣,也不觉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在接近笔毫的部分,其实有一道极其浅淡的印痕,只有目力极佳的人才能看得到,虽然像是断裂的模样,却平平整整,且在紧急关头,只要触动那相笔中暗藏的关窍,那相笔的铁杆就能从印痕处打开,变成两段,而金牙线便能弹出!

那金牙线乃是一根纤细如牛毛的金色丝线,完全伸出来,有一丈多长,虽然说是金牙线,材质却并非是金,而是一种不知名称的合金,又软又韧,可承千斤之力,绝难拉断,这材料可谓是极其罕见珍贵!

若是将那线凑到眼前,便能瞧见它还闪烁着微芒,更奇的是,在这样细的线上,还生有起起伏伏的波澜,像锯齿一样,密密麻麻,参差不齐,因此才称之为“牙”,这也是金牙线命名的来历!

昔年,先祖手持皂白相笔纵横江湖,用那金牙线不知道杀了多少旁门妖孽、奸人恶徒,那金牙线饮了无数鲜血,也沾染了不少戾气,渐渐生出灵性来,变得嗜血,先祖须得时时用功法来把它净化,以免遭到反噬,等到晚年,更是把那金牙线给封禁起来,不再使用。

等传到老爹手上的时候,老爹年轻,功力未逮,道行未足,须得仗着道具,于是那金牙线又重见天日,饮了许多人的血,待老爹道行大成之时,对阵却敌已经不需要再借助伤人利器了,便又重新把这金牙线封禁了起来,所以平素里,我是没有见过它的“真容”的。

我之所以知道金牙线的种种来历,也是在闲暇的时候,叔父对我说的。叔父曾对我言道,那金牙线本有灵力,又饮尽恶人之血,戾气十分深重,不但人怕,连厉祟都怕,因此金牙线不但能杀人,还能屠魔灭鬼!

也正因为如此,这金牙线不是人人都能用的,首先要道行高深,功力精湛,才能压服得住那金牙线的灵力,否则,反被金牙线所压迫,决不能御使自如。

不过,即便是道行和功力够了,仍然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譬如,邪魔外道必然不能用它,用了便是自己惹祸上身,伤不了人,反被所伤;凶悍好勇的人也不能用,用了便容易被金牙线的嗜血好杀之性所蛊惑,那就不是人在用金牙线,而是金牙线在用人。所以,叔父就用不得。

这金牙线得是胸怀仁义,宽宏大量,自律之心极强的人才能用,譬如老爹。

但如果道行高深到爷爷那种境界,却又不屑于再用这等器具了。

这一次,老爹出来带着皂白相笔,又将封禁多年的金牙线重新解放出来,足见是情势危急!

言归正传,却说我跳在屋脊上的时候,回头瞧见叔父人在半空中,连翻了几翻,把那搭在他身上的挠索又裹着身子缠了几圈,然后往院中跳落。

那挠钩尖锐无比,搭在人的肩头,正是要刺入人的肉里,叫人无法脱身,即便是那挠索上,也全都是突起的铁刺,逢肉即入,厉害无比!

我正焦急,也要往院子里跳,想着去救叔父,却被老爹一把抓住胳膊,道:“你不用下去,他穿的有软甲,挠钩伤不了他!”

我这才醒悟过来,又想难怪叔父敢把那挠索往自己身上缠,原来是有恃无恐。于是心中稍安。

我往那坍塌的墙下望去,只见废墟中隐隐伸着几双手,都扯着挠索,使劲的拽,而叔父立在院子里,绷直了挠索,也在往后急扯,两下较劲,叔父面色一胀,骤然大喝一声:“滚出来!”

“砰”的一声响,在那墙壁倒塌之处,陡然飞出四个身穿土黄色衣服的光头孩童,摔在院子里!

原来竟是四个人在扯着两根挠索,跟叔父一人对抗。

被叔父拉出来的时候,他们四人各自手上兀自扯着那两根挠索。

我见叔父得手,但人却还在险境,连忙提醒他道:“大,快上来,地下有飞针机关!”

叔父却不上来,而是说道:“让我先收拾了这俩兔崽子再说!”

那四个孩童急忙丢了挠索,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叔父脱却身上的挠钩,飞脚踢出,两个挠钩砸中两人,骨碎之声混着惨叫声,血雾弥散,两人飞了出去,蜷缩成团,不再动弹。

另外两人却趁机跑的远了,我立时从屋脊上跳下去,两脚分落,先踢后踩,那两个孩童都仰面摔倒,我便踏在他们的胸膛上站定,脚底下用力,他们两个都挣扎不动,我正要骂他们小小年纪不学好,低头看时,却是一怔——他们哪里是什么孩子,原来是两个小矮人,都已成年,且都翻着白眼,竟又全是瞎子!

正惊诧之际,忽然听见叔父骂了一声:“娘的!”

抬头看时,见叔父急匆匆的往旁跳落,那地上“噗”的一声响,一撮飞针爆射出来,漫天都是白芒。

叔父一落地,便又弹起,兔起鹘落间,又是飞针爆射!

老爹在房顶上喊道:“快上来!”

叔父不听,却朝我闪了过来,喊道:“让出一个人来让我踩着!”

我连忙收起一脚,腾出了一个小矮人,叔父早跳了上来!

我刚离脚的时候,那小矮人便急忙要跳起来,不料叔父来的快,又一脚把他踩了下去,且踩得极重,那小矮人“唔”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连内脏碎片都出来了,脑袋一偏,已是痛死了过去。

叔父回望身后,但听得“噗”、“噗”两声响,飞针射出了无数。

“还真是厉害!”叔父叹道:“老八说的没错,真他娘的像踩地雷一样!”

我道:“没伤着您吧?”

“没有。”叔父道:“可惜这软甲只能护着上半身,要是再有一条裤子,就美了。”

我刚笑了笑,忽然瞥到眼前土地如水纹一般有些微微荡漾,以极快的态势朝我和叔父这边移来,叔父也瞧见了,愕然道:“他娘的,这飞针的机关还能动?!”

话音未落,只听两声响,我和叔父脚下的那两个小矮人胸前忽然都慢慢涌出许多针来!

我和叔父都稍稍一惊,两个小矮人已经是当场毙命!

原来是地下那机关循着我和叔父的所在,又来爆射飞针,但是我和叔父脚下都踩着小矮人,所以那飞针没射中我和叔父,反射进了小矮人的身子,而飞针穿透他们的身体出来以后,力量已无,正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缟”,倒伤不到我和叔父。

“不是机关,是地行术!”老爹忽然在屋脊上叫道:“地下藏的是人!”

我和叔父一怔,迅即明白过来,不是地下的机关能移动,而是有擅长地行术的人拿着爆射飞针的机关在地下移动!

他们必定是听着我们在地上的动静,跟着我的脚步而来,所以每每都无比精准!

怪不得每一次我们都不知道是如何触发了机关,原来机关根本不需要被触发。

也难怪一开始没有遇到飞针,后来才有飞针爆射出来,原来这些会地行之术的人并非时时刻刻都守在地下。

眼见那地又微有蠕动,我和叔父便对视一眼,然后呼喝一声,同时出掌,用的都是“塌山手”掌力!

只听“嘭”的一声响,尘土飞扬,那地面被我和叔父合力击出了一个陷坑,且有一股鲜血溢出地面,瞬间便浸红了土壤。

叔父跳过去,把手伸入陷坑,喝一声:“出来!”抓出个人凌空抛起,又是个身穿土黄色衣服的秃头小矮人,重重砸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我瞧得清楚,此人也是个瞎子。

顷刻间,地面上又有轻微蠕动的痕迹,就像是水波涟漪,朝着那小矮人落地的方位移去。

想必是地下藏着的人听见动静,以为我们落在了那个方位,便要过去爆射飞针。

我和叔父都瞧着那移动的痕迹,但见快的出奇,我心中不禁暗暗惊异:能在地底下行动的这样迅速敏捷,难度远超水中游动,这份本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第415章 遗世魔宫(八)

江湖上卧虎藏龙,果然是能人辈出,任谁都不可小觑了。

“噗!”

刚起过念头,忽听一声响,那被叔父丢在地上的小矮人,肚子里也慢慢溢出了一撮针来。

然后地面上的“涟漪”又开始往别处移动,叔父觑看的准,突然跳起来,半空中使个“雷公印”的功,狠狠踏下,轰然一声,早砸出了一个坑来,坑中的血,汩汩的往外冒。

叔父俯身伸手一抓,把第二个施展地行术爆射飞针的小矮人给抛了出来,也是身穿土黄色紧身衣服,也是光头,也是瞎子。

叔父“哈哈”大笑,道:“不敢见光的兔崽子们,你们要玩不转了!道儿,来,跟我走,看他们还敢不敢射咱们!”

“好!”我应了一声,跳在地上,故意落脚极重,果不其然,很快便有“涟漪”朝我这边波动而来。

不等那地行之人临近,我便跳将起来,也是施一个“雷公印”的功法,狠狠砸落,“嘭”的一声响,我双脚直入土中一尺多厚,早觉脚下松软,我又把手插进土中,深入又有一半尺,便摸到了一人肩膀,立时抓住,揪了出来——人已经被我踩得重伤,又是个黄衣光头目盲的小矮人。

如此这般,我和叔父就故意在地上践踏,引着那些施展地行术的人来射飞针,然后又各自施展手段,反将他们一一从地下揪了出来!

陈汉雄在屋脊上早忍耐不住,又恼恨先前差点吃亏,便也跳下来帮忙,还有陈汉礼,刚才差点被挠钩拿下,此时在陈汉杰跟前挂不住脸面,便也匆忙下来抓人。

老爹在屋脊上用一双眼紧盯着观望,唯恐我们漏掉对头,中了招。

不多时,这些施展地行术的敌人已经被尽数揪出来,连带着那些在废墟中飞挠钩的人,一共有十五个之多,躺了一地!

无一例外,都是身穿土黄色衣服的光头小矮人,而且全是瞎子!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老爹问道:“看看还有活的人没有。”

我们把这十五个小矮人一一细看,竟没有一个是还活着的。

其中十三人都是死于他们自己爆射的飞针,另有两人是被坠落的挠钩给砸的重伤而死。

这十五人生前不择手段杀人,凶残狠毒,可谓是死有余辜,但眼瞧着十五具尸体并排躺着,个个不得好死,死状又如此惨烈,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这些旁门左道的教派,为祸世间,真是害人不浅!

陈汉杰在旁边说道:“族长,这遗世魔宫能找来十五个侏儒,而且又都是瞎子,地行术还这样高明,倒也真是难得啊。”

“错了。”老爹道:“我看这些人的骨相,没有一个是天生侏儒的。”

“啊?”众人都不禁怔住。

老爹道:“如果我所相不错的话,这些矮人全都是后天修炼地行术致使骨骼异化,长不大的。也只有身子如此短小,在地下行动的时候才会愈发灵便轻巧。还有,你们瞧他们的脑袋,都没有头发,那恐怕也是因为修炼地行术,要时常钻入地下,所以将头皮都给磨坏,再也生不出头发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陈汉隆赞叹道:“还是族长眼力劲儿好,见多识广!”

我却吃了一惊,道:“那他们的眼睛呢?是天生瞎的么?”

“大概也不是。”老爹道:“他们的眼睛恐怕也是被训练他们的人给弄瞎的。因为眼睛瞎了,耳朵反而会更灵敏。毕竟,他们施展地行术害人的时候,是瞧不见地上的人的,只能用耳朵去听。”

“真他大了个蛋的残忍!”陈汉雄道:“把好端端的人养成这样子,还派来害人,遗世魔宫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上次我和大哥没有一鼓作气斩草除根,才让这帮龟孙子又有了喘气儿的机会。”叔父道:“这次,一定把他们的老窝给端了!”

“我看不大乐观啊。”陈汉礼长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出来,把整张脸都笼罩在烟气中,慢条斯理道:“这些个人邪术高强,又视死如归,且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又都藏在暗处,以逸待劳。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在林子里和庙里遇见的这两拨敌人,都已经这样难对付了,后面还不知道会碰到怎样厉害的角色呢。依我看——”

“你少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陈汉杰截断了陈汉礼的话,快语连珠道:“什么叫做视死如归?不懂就别乱用,那是说好人的,不是说坏人的!这两拨人是厉害,可是不都全被咱们废了么?我就看不惯你这胆小的样子!”

陈汉礼哼了一声,道:“我懒得跟你抬杠!”

陈汉杰道:“你说不过我了,你没理了!”

“对对对,你有理!”陈汉礼道:“我看你最好找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有理‘,然后挂在自己脖子上,这样谁看见你,都知道你有理!”说罢,陈汉礼啐了一口,低声骂道:“杠子头!”

陈汉杰脸色一阵涨红,忽然冷笑道:“对,我是杠子头,那也比你这个’坏事祖爷‘强!”

陈汉礼道:“我怎么坏事了?”

陈汉杰道:“刚才是谁提的主意说要从墙上走的?是你!骚主意,差点害死所有人!要不是族长出手救你,你现在也跟这地上的小人国一样,躺着呢!”

陈汉礼变了脸色,道:“你——”

陈汉杰道:“我怎么了我?我说错你了?族长救了你,你不好好提提劲儿,还泄大家伙儿的气,什么东西!要不是瞧着你比我大那么一两岁,我早耳刮子扇你了!”

陈汉礼怒极,手执烟枪往胸前一横,浑身微微哆嗦着,说道:“陈汉杰,你本来就不是我亲弟弟,我也不是你亲哥!你不服我,看我不顺,很好!来来来,不用顾忌什么大小,咱们手底下见见真章,瞧瞧谁是真英雄好汉子,谁是驴屎蛋子外面光!”

“你当我怕你!?”陈汉杰拂袖就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呛话如打机关枪,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要干仗打架了,众人全都懵在当场。

眼瞧着两人就要动手,突然黄光一闪,两人各自惨呼一声,半边脸上都已经是鲜血淋漓!

两人一个捂着左脸,一个捂着右脸,都朝后看去。

后面,老爹手持皂白相笔,“嗖”的一声收了金牙线,眼中迸着异亮的寒光,冷冷的盯着陈汉礼和陈汉杰,道:“已经警告过你们一次,全当耳旁风!你们既然不要脸了,我就给你们脸上添添彩!下次,再敢动手,我就把你们二人的手切下来!”

刚才那金光一闪之间,老爹已经把陈汉礼和陈汉杰各自半边脸上的肉削掉了一小片,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却是在脸上,疼痛不说,留疤也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丢人。

两人捂着脸,都低头说道:“对不住族长,我错了。”

“打你们都不亏!”叔父也骂道:“几十岁的人了,学小屁孩子囔嘴!有什么可吵的?吵赢了是能赢口屎吃还是赢口尿喝?!你陈汉杰没大没小!你陈汉礼为长不尊!一个要打做哥哥的,一个就能说出不是亲兄弟的话来!当着弘道的面,还真是不打算要脸了!?忘了老族长交待的话了!?”

陈汉礼和陈汉杰都是满面羞愧,那架势,恨不得也立时学了那些侏儒的地行术,钻到地下去再不见人了。

陈汉隆忙道:“好了,好了,这也都是话赶话,赶到一起去了。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笔写不出俩’陈‘字,闹闹别扭,那以后可是更亲!可都不许记仇啊!”

老爹拿出一包药,丢给陈汉礼道:“抹在脸上,止血生肌,从张熙岳那里讨来的,你们两个用了吧。”

两人都又连忙谢了。

老爹又道:“去把这些尸体都丢到大殿中,连屋子一并烧了,免得再留下祸根,去害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