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辰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燥热,只想抱住一个柔软的东西,拼命的揉碎,嵌入自己的身子。可这屋子里就他一个人,烛光寂寞的照着他的脸,冷冷清清的一片。

门外有冷风灌了进来,许慕辰全身一抖,几分热度又退了些。

不行,他怎么能被那些乌七八糟的药毁了清名,自己坚持洁身自好十九年,哪里能对不喜欢的女人去下手?许慕辰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虎口,将一口真气沉下丹田,慢慢的坐了下来,闭目凝神,两只手放在膝盖处,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他要用吐纳之法将体内存着的那些药逼出来,否则他不知道今晚该怎么过。

他与苏锦珍可是约定好了的,彼此不能侵犯,若他把持不住,霸王强上弓,自己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呢?说好的洁身自好呢?毁去一个并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的清白,这与禽兽何异!

“天方地圆,上有北斗,下有南极……”许慕辰心中默默的念着秘笈上的口诀,用尽全身力量将那些喝进肚子里头的汤逼出体外。

指尖渐渐有水滴渗出,滴落到膝盖上,那里很快有了黑黑的一块水迹,许慕辰心中大喜,这个法子还是行得通的,他奋力催动体内真气,就如有一只耗子到处在跑动,驱赶着原本已经进入体内的那些药随着汗水排了出来。

沙漏里的沙子慢慢的流了下来,盘坐在沙漏附近的许慕辰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松,膝盖上的水迹也越来越多,蜿蜒而下,就像一条小河,他的身子不再有那种燥热的感觉,渐渐的恢复了常态,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忽然,一桶冷水从天而降。

“哗啦”一声,许慕辰被浇了个透心凉,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眼睛完全被蒙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许慕辰伸手抹了抹眼睛,正准备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用冷水浇他,可还没等他睁眼,又一桶水浇了下来,来势比上边那一桶更凶猛。

“快快快,还不给你们大公子浇冷水,他那病就没救了。”柳蓉指挥着几个婆子拎着桶子往许慕辰身上倒水,一边说得体贴:“夫君,你这病非得拿冷水泼才能治好,你且忍忍,忍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婆子们在旁边听着柳蓉这贴心贴意,温柔可人的话,一个个感动得抹眼泪,少夫人对自家大公子可真是好,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娶妻若此,夫复何求!

大公子风流放诞,不仅在京城街头招蜂引蝶惹得一群姑娘大嫂跟着他乱跑,还有断袖之癖,可是少夫人对他不离不弃,还想出各种法子来给大公子治病,这份贤惠,放在大周都是数一数二的,谁家的夫人能比得上呢!

但愿大公子能迷途知返,早些收了心,能与少夫人恩恩爱爱过日子,否则就连她们都要看不下去了——大公子都不与少夫人同房,夜夜睡在前边那一进屋子,谁知道他在那里到底做了什么勾当!

许慕辰被几桶水浇得全身打颤,他刚刚用内力逼出那些汤汁出来,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料当头几桶水,浇得他跟落汤鸡一般。

“苏锦珍,你究竟在做什么!”许慕辰撑着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望着柳蓉。

“夫君……”柳蓉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喜极而泣:“你的病就好了?”

“你才有病!”许慕辰气得快要发疯:“我哪里有病了?你都在瞎折腾什么?”

“哎呀呀,大公子,你可不能忌医啊!有病不要紧,要紧的是要快些治!”几个婆子赶紧拦住柳蓉,脸上仿佛写满了忠心耿耿四个字:“大公子现在病得不轻,及时治病才是正理儿!怎么能来打骂少夫人呢?”

打骂少夫人?他可是一个手指头都没挨到那女人身上!许慕辰看着躲在婆子们身后,一脸委屈模样的柳蓉,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甩着手走了出去,身后留下一滩水。

“少夫人,大公子的病会好吗?”几个婆子忧心忡忡的望着许慕辰的背影,个个叹气:“大公子小时候可没这么多毛病,人一大,就什么毛病都来了。”

☆、16俏柳蓉初进皇宫

“什么?两人昨晚还是分房而睡的?”许老夫人眉头皱起,脸色很不好看。

那包药粉可是管事从京城生意最好的青楼里买过来的,不会没效,要是那青楼敢糊弄镇国将军府,以后它还想要开门做生意?

“听大公子院子里的人说……”那婆子吞吞吐吐:“两人好像还打了一架哪。”

许老夫人更是愁容满脸,还能不打架吗?孙媳妇没过门就遇着一个郑三小姐想上门做贵妾,成亲那日京城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跟着花轿哭哭啼啼喊“许侍郎”,刚刚成亲没多久就抓到许慕辰与下属偷腥……还是个男的。

分房而眠了那么久,自己弄了些药给许慕辰吃了都没用,还是各顾各的,长久这般下去,只怕孙媳妇会提出和离,那镇国将军府就成了京城的笑料了。

“老夫人,老奴觉得这事儿还有转弯的余地。”来报信的婆子想了又想,最终决定为自己的主子出个主意:“大公子与少夫人两人不和,该是两人没有相互了解,若是能给些时间让他们互相发现对方的好处,那自然便会和谐。”

许老夫人眼前一亮:“你说得不错。”

唉,当年将辰儿送去宫做伴读真不是个好主意,或许就是那时候养成的恶疾——现儿皇上也不是没有选妃立皇后吗?指不定两人……许老夫人打了个哆嗦,不行,不行,自己可非得将辰儿这个毛病矫正过来才是。

孙媳妇乃是名门闺秀,生得一副好模样,最要紧的是脾气性格好,即便辰儿闹成这样,她都没说要和离出府,这份修养也算是好的了。许老夫人暗自叹气,辰儿要惜福呀,无论是那郑三小姐还是那下属,都不该去想了。

   要治好辰儿这病,少不得要给两人的时间才是,许老夫人想了想,自己还得带着孙媳妇去皇宫亲自替许慕辰告假才行,否则许慕辰不一定会自己提出要求,皇上指 不定也会舍不得放手。想着自己的孙儿沦为皇上眼中的明珠,许老夫人打了个哆嗦,大义凛然的站了起来,不行不行,为了辰儿的终身幸福,自己拼了。

柳蓉听着许老夫人说要带她去皇宫,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去皇宫?”

许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望着柳蓉尴尬的笑:“是,去皇宫,我想带着你去觐见太后娘娘,顺便为辰儿告个假,让皇上准他一两个月不用上朝……”

“一两个月不上朝?”柳蓉有些疑惑:“皇上准么?他的俸禄会照发么?”

许老夫人暗自叹气,孙媳妇千好万好,只是有些小气,镇国将军府还会少了那点俸禄银子不成?一个月几十石禄米,塞牙缝都不够。

“珍儿,这俸禄银子你就不用管了,皇上若是准假,我给你一万两银子,你伴着辰儿到外头好好走走,散散心,你们两人也可以相互熟悉彼此了解……”许老夫人笑得和蔼可亲,一万两银子能让孙子改了恶习,不知有多合算。

听说许老夫人给她一万两银子,柳蓉照例眼睛里头放光,犹如天边一抹闪电,将堂屋都照亮了三分:“祖母,我们快些走罢,这就进宫见太后娘娘去。”

刚刚好还没见过皇宫长啥样,今日去瞧瞧,若是那防守没有传闻里的严密,那以后自己就能去皇宫里溜达溜达,想来皇宫里的金银财宝应有尽有,自己随便拿几样,肯定不会被人发现。柳蓉想得美滋滋的站了起来,撒娇似的扶住了许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留心脚下,珍儿扶着你。”

许老夫人感概连连,多好的孙媳妇呀,辰儿若是与她呆在一处久了,定然能发现她的好。

皇宫里比柳蓉想象里的小,宫里的卫士也比柳蓉想象里的要少,柳蓉跟着那小内侍往前走,眼睛不住的瞟了瞟皇宫内院。朱红色的长廊蜿蜒曲折,碧色琉璃瓦映着阳光闪闪发亮,御花园里的花朵争奇斗艳,来来往往的宫娥们身上穿的衣裳五彩缤纷。

这些都不是重点,柳蓉关注的是那些手执金戈的羽林子。

从后宫门口到慈宁宫,她一共经过了五个院子,每个院子只有在拐弯的路口才见着全身金甲的卫士,那些羽林子瞧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手,一个个嬉皮笑脸的,不时斜歪着眼往她身上看过来。

传言果然不可信,柳蓉暗自下定了决心,过几日就夜探皇宫,看看能捞着什么宝贝,说不定那花瓶就藏在皇宫里头呢。

陈太后一副慈目善目的模样了,见着柳蓉有些同情,这苏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是命苦,竟然嫁了那样一个人。想着皇上与许慕辰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陈太后就摸着胸口喊痛,自己怎么着也要成全了这苏大小姐,让她与那许侍郎做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

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陈太后笑得和蔼可亲:“快些去请了皇上过来,就说哀家有事找他。”

许明伦正在昭文殿上批阅奏折,旁边不远处站着许慕辰。

“慕辰,你怎么眼圈发黑,气色不好,是不是昨晚去作孽了?”许明伦批完一沓奏折,心情轻松,笑着看了看许慕辰,才一日不见,他的这位发小怎么便憔悴了几分,眼圈子黑黑,似乎被烟熏火燎过一般,一张脸白里透青,去扮地府的小鬼都不用搽粉。

“多谢皇上关心微臣。”许慕辰压着心中的一口气,对自家娘子的怨气怎么能当着发小皇上说?依照许明伦那德性,肯定又会拍桌打椅狂笑不止。他闷闷不乐的瞧了许明伦一眼:“皇上,你脸上的痘印好似又深了。”

许明伦闻言迅速伸手拦住了半边脸,恨恨道:“朕还年轻,所以长痘,许慕辰,你可是长痘的机会都没有了。”

旁边那小内侍尖声细气插嘴,讨好的替皇上反击:“许侍郎成亲了,那便是有家室的人啦,如何能像皇上一般……年轻有朝气?”

   提到“家室”两个字,许慕辰登时没了声息,他的霉运从许明伦赐婚那一日便开始了,刚刚赐婚没多久,便在宁王府别院出了个洋相,让不少京城贵女大饱眼福。 再后来……许慕辰嘴角抽了抽,事情越来越走了偏,若不是苏锦珍土生土长在京城,他还真有些怀疑是不是皇上赐下来的这个媳妇就是那跟他对着干的女飞贼。

那日在宁王府,他假装潇潇洒洒毫不在意,憋着一口气回了镇国将军府以后,仔细查看了那件可怜的衣裳,湖州新出的抽纱绉绸,他仔细看过以后,发现除了三根带子被割断,腋下也被划了两道长长的口子,难怪被湖边的大风一吹就会从自己身上飞走了。

那小丫头,肯定就是女飞贼。

许慕辰不得不承认,那女飞贼的身手真好,自己要抓住她,可能还要大费周章,从最近的事情来看,自己可是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正在咬牙切齿的想着,外边来了个慈宁宫的掌事姑姑,笑得格外甜蜜,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儿来似的:“皇上,太后娘娘有要事想请。”

许明伦算得上是个孝子,听说太后娘娘相请,未敢多做耽搁,交代了许慕辰一句:“慕辰,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掌事姑姑望了望许慕辰,小心翼翼道:“不如许侍郎也一道去慈宁宫罢,尊夫人跟着镇国将军府老夫人来觐见太后娘娘了。”

“慕辰,同去同去。”许明伦赶紧吆喝着许慕辰一道走,他对苏国公府的大小姐颇有些抱歉,本来还想给她一桩美满姻缘,可万万没想到发小许慕辰坚决不配合,这大事小事一桩一桩的弄了出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知道许慕辰不是那不靠谱的人,只是现儿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头都传遍了许侍郎的风流韵事,苏大小姐心里头肯定会不舒服。许明伦一边走一边喟叹:“慕辰,不管怎么样你也与她已经成亲了,别再倔强,该柔和的地方便柔和些。”

许慕辰摸了摸脑袋,心中叹气,发小皇上是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应该柔和一些的是那苏锦珍吧?想想昨晚她拿着笤帚狠命的敲打着自己的模样,许慕辰就全身不自在起来:“皇上,是你要我故意装成这德行去骗那人信任的,现在又叫我改……”

“偷偷的对她好就是了!”许明伦哈哈一笑,支吾了过去:“你们两人关起门来甜甜蜜蜜的,外边有谁会知道?”

“反正皇上的意思就是让我继续顶着那风流浪子的名声了?”许慕辰垮着一张脸,暗自嘀咕,发小该是故意的,肯定是在嫉妒他的才干,这才变着法子将他的名声给毁了。

交友不慎就是这结果,许慕辰默默擦了一把辛酸泪。

☆、17皇宫里唇枪舌剑

陈太后和颜悦色的坐在那里,望着柳蓉笑得慈祥:“许少夫人,你两年前进宫觐见过哀家,当时可没现在这精神,见了哀家还有些畏手畏脚,不敢多说话。”

柳蓉忽然想到了苏锦珍的身份,赶忙将手中拈着的一块糕点放回了盘中,挺直了背,脸上笑容淡淡:“那时候第一次见着太后娘娘真容,凤姿绝世,震惊不已,自然不敢多说话。熟悉了以后发现太后娘娘原是这般平易近人,于是便松懈了些。”

“许少夫人可真是会说话。”陈太后呵呵的笑着,心中得意:“喜欢吃这糕点就多吃些,哀家赐你一碟子,带回府去尝尝。”

心中对柳蓉存着些小愧疚,陈太后绞尽脑计想弥补她一二,见她一口气吃了三块鹅油玉带酥,觉得她该是喜欢吃这个,赶紧命宫娥让御膳房去现做一坛子过来,封好口子好让柳蓉带回镇国将军府去。

许老夫人的脸颊抽了抽,孙媳妇实在也不像话了,怎么能在太后娘娘面前这般大口大口的吃东西呢?好像镇国将军府亏待了她一样。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着主殿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母后这里有什么好东西,竟然让许侍郎的夫人这般胃口大开?”

柳蓉抬眼一望,就见门口站了一个穿明黄色衣裳的年轻男子,长得还算俊,只是被他身后那个人一衬,马上就变得平凡了些,更何况他脸上还长着几颗小小的痘子,其中有一颗红亮亮,里边似乎有东西要破土而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柳蓉赶紧跟着许老夫人行大礼,心中感叹,这人比人气死人,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伙子,可就是连许老夫人都会要给他下跪行礼呢。

许明伦笑着看了一眼柳蓉,他方才在外边听了几句才进来,没想到这位苏国公府的大小姐竟然在慈宁宫放开肚皮吃鹅油玉带酥,倒也是真性情,不像旁的那些贵女,遇着好吃些的东西还故意要装出目不斜视的样子来。

“皇上,今日许老夫人进宫,是想请你准许侍郎两个月的假。”陈太后掂量了下,还是开口了,瞧皇上与这许侍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样子,她心中也是着急,怎么着也得将他们两人掰开才行!

“替许侍郎告假?”许明伦愣了愣:“许老夫人,这好端端的,何事告假?”

   许老夫人见着许慕辰跟着许明伦走进来,一股怨气慢慢的涌上心来,皇上可真是厉害,走到哪里读带着自家辰儿,看起来都是他将自己的乖孙带坏了!早就听说宫 里那些内侍因着不能人事,故此捣鼓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来,指不定那些不男不女的人在皇上耳朵边多熏了几句,皇上就……

可纵使许老夫人向人借了千个胆子,也是不敢来埋怨皇上的,她只能小心翼翼赔笑道:“皇上,我家辰儿的身子似乎没有以前好,面黄肌瘦,精神不济,臣妇特地进宫想来向皇上替他告几日假,让他媳妇陪着到外边走走,延请名医替他诊脉看看。”

“许爱卿,你这身子就垮了?”许明伦斜眼看了看许慕辰,脸上带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你这才成亲一个月哪。”

柳蓉听了这话满不是滋味,皇上的意思难道是将责任都归咎到她身上来了?不行,自己可不能背黑锅!她站了起来,满脸不赞同:“皇上,请恕我多言,许侍郎晚上可没在我屋子里头过夜。”

一屋子人的脸顷刻间便变了颜色,众人望向许慕辰,什么表情都没有。

许明伦强忍着笑,对许慕辰点了点头:“许爱卿,你这新婚妻子怨气很大。”

许老夫人趁热打铁:“他们俩彼此不熟悉,还请皇上多拨些时间给辰儿与珍儿,臣妇不想见着这世间多一对怨偶。”

陈太后更是觉得心有不安:“皇上,让许侍郎歇息一两个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事情似乎在朝许老夫人计划里的那样发展,许明伦被陈太后双目灼灼盯着,只能点头:“既然如此,朕便准了许爱卿的假,这两个月里,你带着新婚妻子到处走走,也好彼此了解,不再互相猜疑。”

陈太后拿着眼睛觑着许明伦,心中暗自猜度自家儿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瞧着模样好像有些难舍难分哪。许老夫人却没管这么多,高高兴兴的叩谢隆恩,拉了柳蓉就要出宫。

走到慈宁宫主殿门口,柳蓉鼓起勇气回头道:“皇上,我知道一个法子,能治你脸上的这些痘印。”

皇上让她顷刻间便赚到了一万两银子,投桃报李,自然要感谢一番才是。

许明伦的脸瞬间就红了,鼻子一侧的那颗痘子忽然又红又亮。

   许慕辰心情大好,真恨不能拍桌打椅狂笑一番,许明伦心中最大的痛处就是脸上的这些痘痘,太医给他开了不少药方子,也吃过不少药,可就是没用。素日里君臣 两人互相攻击,他便是拿着痘子来说许明伦的,现在却被自己那挂名的新婚妻子指着痘子说了出来,许慕辰忽然觉得很是痛快,看着柳蓉也觉得顺眼多了。

“皇上,有了痘子不要紧,将痘子去了便是,你可不能忌医。”柳蓉见许明伦有些尴尬,赶紧出言安抚:“痘子去了以后,皇上便更英俊了,皇后娘娘也会更喜欢了。”

“朕……没有皇后。”许明伦呻yin了一句,在他准备继续说话之前,许老夫人已经伸手扯住了柳蓉,抬腿就往外走,这孙媳妇胆子贼肥,竟然敢对皇上脸上的痘子指指点点的,不要命了不成。

“没有皇后?皇上,你可不能自暴自弃,”柳蓉眨巴着眼睛,挣扎着站住身子:“有痘子不是你的错,可你不去治就是你的错了。”

许明伦几乎要泪流满面,他真心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娶皇后的!他那时候看惯了后宫的倾轧,讨厌那些心机重重的女子,这才不愿意广选秀女的!其实只要他肯点头,不管他脸上有没有痘子,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愿意进宫来呢!

许慕辰忍着笑,望向柳蓉,这苏国公府的大小姐还真是有些意思,天底下敢这样与皇上说话的,除了自己,只怕就轮得上他了。

陈太后木然的坐在那里,脑子里还转不过弯来,这位秀气清丽的许少夫人,怎么一眨眼便成了无厘头的傻大姐?没见皇上的痘子都闪闪发亮了么,还在拿着他的痘子说话!若不是出于对于许少夫人的一份内疚,陈太后几乎就想喊着掌事姑姑将柳蓉赶出慈宁宫去。

柳蓉蹬蹬蹬的走到了许明伦面前,一脸诚恳:“皇上,我真有良药,你要不要?”

终南山对面那个道士,潜心研究各种药物,其中就有一种叫雪肤凝脂膏的,咳咳,那是他为了讨好师父送过来的,那种膏药搽了,人的肌肤就如雪般光亮柔和,莫说是痘子,便是连一个小斑点都没有。

对面道观里有几个小道士,脸上也是长了皇上这种痘痘,她偷偷从师父那里拿了半瓶给他们用着,不出一个月,这脸上就光洁溜溜了。

“你真有良药?”见着柳蓉竟然无视这屋子里低沉的气氛,还跑到面前来与他说话,许明伦简直要被柳蓉的勇气折服了,他摸了摸鼻子上的那颗痘痘,用力擦了擦,那里有些刺痛的感觉:“保证能消?”

“我保证。”柳蓉点了点头:“这药十分金贵,我现儿也只有大半瓶,不好意思收你一整瓶的银子,就收一百两吧。”

慈宁宫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东西不该是供奉给皇上用的?竟然还要收银子?而且是她自己用过了剩下的东西,还要收银子!这苏国公府的大小姐,是掉、进、钱、眼、里、了、吧?

柳蓉浅浅一笑,内心独白:“不对不对,我从来就没从钱眼里钻出来过。”

许明伦咬牙切齿,点了点头:“好罢,还请许少夫人将那瓶神奇的膏药送进宫来,朕让慕辰将一百两银子给你带回府去。”

“皇上,我送膏药进来的时候,你就把银子给我,谁知道他拿了银子会不会贪了放到自己腰包里。”柳蓉很不满意的望了许慕辰一眼,此人乃是小人,不可信,不可信!

见许慕辰脸色忽然就转黑,许明伦心中大喜,刚刚失了面子的感觉不翼而飞,他喜气洋洋点头道:“好好好,你送了膏药进宫,朕给你两百两银子!”

“多谢皇上!”柳蓉甜甜的冲许明伦笑了笑:“皇上果然是旷世仁君,这般关爱民众体贴入微,真让人佩服感动、涕泪交零……”

高帽子一顶顶的抛了过去,许明伦头晕身子轻,几乎要飘了起来,一双眼睛望向柳蓉,只觉这位许少夫人生得格外好看,乃是世上少有的绝色。

☆、18沿途戏说和离事

许侍郎比原来更出名了。

原来许侍郎因为他的俊美而出名,现在的许侍郎,出名是因为他的好色。京城里的人一提到许侍郎,个个摇头:“没想到瞧着好好的一个人,竟然也做出那般龌龊的勾当。”

许慕辰开的两间铺子瞬间门口罗雀,每日里头只有那个胖胖的朱圆圆姑娘一片痴心的过来,与伙计们闲谈的话不外乎是如此:“若我变成一个男的,只怕许侍郎会更喜欢我。”

伙计差点吐了出来,自家大公子有喜欢过她么?

瓜果店与鲜花店是开不下去了,只能改了个行当,专卖胭脂水粉,一家卖姑娘大嫂们用的,一家门口写着的牌子是……呃……男子专用。

许侍郎这招牌很好使,虽然没人送花送瓜果了,可究竟觊觎他的人还是会趋之若鹜的来捧场,两家铺子生意很好,看得旁边几家铺子的掌柜个个眼红:“呸呸呸,不过是仗着镇国将军府的势!只不过也猖狂不了多久,皇上都看不过眼了!”

因着许侍郎这般恣意妄为,他愈发成了京城风口浪尖的人物,就连他的发小都忍无可忍,觉得他这般胡作为非有损大周官员名声,下旨将他侍郎一职革去,让他在家里反省两个月,以观后效。

“皇上这般做似乎有些欠妥。”宁王摸着胡须望了望侍立在一旁的老者:“他这不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许明伦登基才大半年,根基未稳,该是要笼络着那些世家大族为他效命。镇国将军府乃是把持着大周的军备设施,许慕辰是镇国将军的长孙,就这般将他的职位给夺了去,镇国将军府岂能没有怨言?

镇国将军府绝不会是因着许慕辰以后没俸禄领了,主要是面子上过不去。

说起来,镇国将军也算得上是宗亲,当初镇国将军的先祖是tai祖的堂弟,与tai祖一道打下这大周的江山,虽然这么多代传了下来,这王爷的封号是没了,可依旧还是大权在握,西北与西南各部兵力全由镇国将军把持着,七八十万人都要听他的指挥。

许慕辰素有才名,众人皆赞镇国将军府家的长公子文才武略,乃是人中龙凤,可随着年纪渐长,人却也混账起来,最近一两年,京城里关于许慕辰的传言,全是不好听的了,明面上说什么风流倜傥,可其实不是暗地里指着说他招蜂引蝶?

   上回宁王在别院开了荷花宴,这位许侍郎就看中了郑三小姐,竟然不敢脸面的脱了衣裳勾引她,宁王正琢磨着想个法子将那郑三小姐送进镇国将军府,也好将那许 侍郎给笼络住,可没想过了阵日子,许侍郎的口味就变了,与他的下属在薛家园子废弃的绣楼里颠鸾倒凤……口味转得可真快,让人目不暇接。

“呵呵,王爷,皇上这般做,可不正合了你的心意?”那老者谄媚的笑了起来:“皇上最近整治贪腐,京中官员已有怨言,现儿又大刀阔斧的将一批重臣给裁了……日后他这皇位可不一定坐得稳哪!”

宁王摸了摸胡须,心情大好:“去打探下,看看许慕辰现儿正在作甚?本王也该小恩小惠的笼络着他,毕竟镇国将军府的势力不可小觑!”

“王爷真乃高瞻远瞩!”那老者点了点头:“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打听。”

风光一时的许侍郎,现儿却垂头丧气,销声匿迹了。

京城的大街上再没见他雄姿英发的身影,问来问去,方才打听到他被镇国将军府扫地出门,带着新婚妻子到处游山玩水去了。听人说,是许老夫人亲自拿笤帚赶着出去的,还指着他痛骂了一顿:“你媳妇儿若是不说喜欢你,可就别回来!”

许老夫人也是横下了心,自己孙子生得这般俊,只要甜言蜜语的哄着些,孙媳妇还不能贴着身子过去?指不定两个月回来以后,孙媳妇就已经有了身孕了呢!

一想到自己要抱曾孙了,许老夫人赶紧在菩萨前边多添了一炷香:“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这两个冤家顺顺利利的,早生贵子啊!”

按着名字来说,观世音菩萨该能听到世间一切乞求的声音,可毕竟她只有一双耳朵,加上莲花宝座前的金童玉女,也就三个人,怎么能听得尽这世间的声音,故此她总是选择性的听一些,不听一些。

镇国将军府乃是钟鸣鼎食的大家,难道还有什么烦恼?观世音菩萨可是眼睛都不会往这边瞄一下的,许老夫人的乞求完全被遮挡在她的听闻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