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流莺日记

【作者】黑颜

【书籍简介】

麻雀变凤凰

不,不,她不是麻雀,她是野鸡,一个现实而势利的站街女。

她不喜欢管闲事,一向不喜欢,

可是为什么唯二的两次多事都会碰到他

婊子无情哦,这话可不是瞎掰的,

看她,不就把因为失忆而变得单纯的他给“卖”了。

什么?他说喜欢她

呵……呵呵,喜欢

PS:绝对与众不同的女主角,作者文笔犀利,就连配角都是鲜活的,不可错过~~

前言

以前住在同心路的时候,楼下不远处有一座桥,桥下是一个集市,每逢星期日,都热闹非凡。平日的话就比较冷清,只是桥上常常站着一些女子,或一人独站桥边,或三三两两的一群。我每次从学校回家时,都会遇到,却只以为是些闲来无事的人。直到有一天听嫂子说起,才知道她们都是一些暗娼。我们这里称鸡婆。

嫂子是个健谈的人,往往我和她在一起,只有听她说的份,自己几乎找不到插话的空间。我本就不善言辞,倒也乐得不必开口,只是以嗯等单音字及点头来维持她谈话的兴致。从她那里,我知道了许多现实生活中的流莺故事。

人们多是瞧不起这一类人的,我以前自许心善,但是看她们也同大多数一样,会带着异样的心态和眼光。直到听了一些她们的事后,才慢慢改变观念。

比如她们有时廉价得只需要五块钱;比如她们有时一人和两个男人做,完事后不仅拿不到钱,还被恐吓侮辱;比如有的因为安全措施做的不好,常常怀孕,然后去私人诊所流产,最后导致再也不能怀孕;比如有的做这一行竟然是为了供嗜赌的男友挥霍……

无论她们是可怜可悲还是可恨,都轮不到我来评断。我写这本书,只缘于想写。看过相关调查,一般情况下,妓女和嫖客是互相需要却又彼此看不起的两类人。可是在我的观念中,如果爱情真正存在的话,那么在它里面将不存在任何杂质。没有身份,没有金钱,没有美丑,而且不及提防。现实或许不是这样,可是言情小说就是允许人天马行空想象的领域,既然灰姑娘都大批大批地变成了公主,那么野鸡为什么就不可以变成凤凰。

经常在小说中看到作者把普通的妓女描写得庸俗而令人生厌,我不免有些不平。呵呵,所以想把主角调换一下。至于男主角,委不委屈,谁知道呢。

那么,在各位看书之前,我要先申明一点,女主角是个妓,至于她为什么要做妓,为什么不如其他那些吃得苦中苦的人努力去拼搏,去改变自己的命运,那跟我没关系。我只想让她做妓,不然不能认识男主角。

呵呵,这只是个爱情故事,没有任何特殊含义的,大家别太较真了。

黑颜

第一章 夜归,醉鬼,女孩(1)

从客人的家里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过,吴桂兰在一个夜市小摊上吃了碗素粉,才遛达着回租的小屋。这个时候除了计程车,根本没有其他可坐车辆。而她,舍不得那二十块钱,宁可徒步走上四十分钟。天冷,走走也可以让自己暖和一些,不然回到家,又没有热水,只怕睡到天亮脚也是冰凉的。

将已经被冷风吹得开始发凉的手放到嘴边,呵气,搓热后才插进外衣兜里。这个鬼天气,无雪无风的,却干冷透骨,连累得生意也差了。一天下来,她才接了两宗生意,倒霉的是其中一个还被客人怀孕的老婆抓到,实在受不了大肚婆又哭又闹的样子,她连钱也没收就跑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是白痴,干嘛要管人家是不是会动到胎气,不是也没人同情她在这大冷的天深更半夜还在街上往家赶。

过了夜市,路上行人也开始少了。她租的小屋是在城市边缘的贫民区,那里除了一些七八十年代的红砖楼外,多是些违章建筑,住的都是他们这样的外来人口。每月一百的廉价租金,是它受外地打工人欢迎的主要原因。

过马路时,吴桂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命地爬人行天桥。这时候车辆虽然比白天少了许多,但是还是小心点好,她的命别人看不起,她自己却宝贝得不得了。

喘了一口大气,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却被一个矗立在上面的黑影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手中拿着啤酒正在猛灌。

妈的,酒鬼!她暗暗啐了一口,准备小心地避开,但是在经过那人身边时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只是一眼,让她舍不得往前再走。那一身西装虽然皱巴巴的,可是看上去质地和剪裁都很好呢。应该是个有钱人吧。

一天下来,才进五十块钱,让她始终有些不甘。只是,招惹一个酒鬼……

“先生,玩么?给你算便宜点。”踌躇中,她已遵循职业本能问出了声。话一出口,所有的犹豫都消失无踪,怕什么,又不是没接过。

听到问话,那人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神色间透露出被打扰的不耐,却连眼尾也没扫她一下,显然是在等她自己无趣走开。

耸了耸肩,吴桂兰并不纠缠,迈步往天桥另一头走去。她做这一行有两年了,什么样的人会要,什么样的人不要,从他们的反应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多少?”就在她快要走过天桥中段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

咦?看走眼了。吴桂兰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见男人正向她走来,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甚清,忙浮起职业的笑容。“二百,给钱再做。”她狮子大开口。如果是开始,她顶多要五十,不过现在情况换了,他看样子是想发泄,那么可以和他讨价还价。就算少一点,她也赚了。她是这一行中最廉价的那一种,很少能要到百元以上,多是五十三十,有的时候生意不好,为挣口饭吃连十块都做。

男人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她根本不值这么多的轻鄙神色,却从身上掏出皮夹,抽了两张红色的百元钞丢给她。

没想到他不还价,吴桂兰也不介意他轻蔑的态度,弯腰捡起落到地上的票子,当然不会忘记用拇指分别摩挲了一下钱角鉴别是否假钞。确定无误放入包中后,才谄媚地笑道:“去旅馆,还是你那?”

男人冷哼一声,大步往前走去,没有任何的示意,吴桂兰赶紧跟在其后。是去他家吧,她如此猜测。

下了天桥,男人出乎意料地一把抓住她拖进路侧一座建筑物的阴影里,直接拉高她的长裙。

吴桂兰低呼出声,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手无意识地挡了一下,便被他翻过身按在了冰冷的墙上。没有任何前戏的粗暴侵入,纯兽性的发泄,即使以她的经验丰富,在一反应过来后立即努力放松自己去配合他的动作,依然痛得有些受不了。

没敢发出求饶的声音,她知道那样会更惨,于是只能咬牙忍耐,还不忘从口中逸出状似享受的痛苦申吟。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男人终于低吼着泄了出来,静止片刻,然后毫不留恋地抽离。

糟了,没用套子。吴桂兰心中哀号,现在只能乞求老天保佑这人没什么病。她虽然是最低贱的站街女,但是从来不接不用套子的客人,保护好自己是她最根本的要求,不然用这么下贱的方法挣钱来做什么。当她颤抖着抽出纸巾弄干净自己,整理好衣服转过身时,男人早走远了。

对着那人瘦高笔直的背影,她厌恶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妈的,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实际他妈就一禽兽。

一阵冷风吹过,她瑟缩着裹紧外套,将装钱的包抱在大衣里,开始往家走。冷啊!这样的天气在外面做,也亏那王八蛋受得了,还好他舍得给钱,又只做一次,不然命都得给他玩完。其实她有遇到过比这人还变态的,不过除了吸取教训外,一般都会刻意去忘掉,不然就没法做了。

快到了。前面是一道往上的深黑巷子,旁边有日报社的高楼,还有学校和宾馆,也有写字楼。但是在那些华丽的建筑物后面却是一座山丘似的坡地,从下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当地农民自己修来出租的简陋房子。几条狭窄的石阶梯道开枝散叶似的将整片贫民区连接在一起。不错,这里对于整个城市来说就是一贫民区,里面住的多是她这类人。她的小屋位于山腰,大约要爬十来分钟,想到此,那本来就一直没消停过的两腿哆嗦得更厉害了。

扶着旁边的墙歇了一会儿,她这才拾级而上。

马上又要到月底了,这个月零零碎碎加起来总共才挣了三千来块,去掉吃的,用的,能剩下二千五。寄两千回去,还可以存五百,虽然比上个月少,总比没有好。

她家在偏远的农村,有六个兄弟姐妹,虽然计划生育实施了几十年,但在她家乡却没见什么成效。除了计生站的人为了罚款的问题常去各家光顾,离去时拖牛赶猪,不然就是带走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每家每户照样添人加口,即使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伟大的造人运动却仍在继续。

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加上年迈的阿婆阿爷,只是这几张口就足以把以农为业的爹妈压垮,何况弟妹还在念书。每年到了要交书本费的时候,整个乡里都可以看到老爹佝偻的身影,只是多数亲戚家里和她家境况相似,那里又能借到多少钱。所以她初中没上完就跟着同村的姐妹一起出来了,按爹妈说的,一是为了挣钱供弟妹上学,二是为了给她自己挣点嫁妆。要知道她上学时成绩可是顶好的,如果继续念下去,说不定也能像二妹一样考个名牌大学出来。

想到此,吴桂兰笑了笑,她总是这样,老在深夜回家时想这些过去了的事。什么上大学啊,嫁人啊,她还能再想么。

过了一个转弯,她停下来歇口气,抬头看了眼城市里灯火通明的夜空。在这里,什么都有,就是看不见家乡那么干净的天。

其实啊,刚出来那会儿可没想到自己会干上这一行。那时总想,即使没念过多久的书,只要人勤快肯干,总也能养活她自己吧。想想,那时她多少岁呢?

一只手撑在酸疼的腰上,一只手按在膝上,她看着从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气,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十五岁,还是十六……

她的思绪突然断了,直起身漠不关心地笑看着前面正在上演的一幕。狭窄的巷子里,几个年轻男孩正按着一个挣扎哭叫的女孩撕扯,那样子决不会是玩闹。这里的人很杂,黄赌毒一样不少,自然是社会败类滋生的温床。像这样的事,不说每天发生,隔天一次也不足为奇,她早习以为常。只是这次不巧的是他们正在她必经的地方,除非她转回去,从另一条路上去。唉,她这把老骨头可经不得这样的折腾啊。

“救我……求求你救我……”一眼看见了下面的吴桂兰,女孩一边踢打着身上的男孩一边哭着冲她哀求。在这个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对于女孩来说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吧。

这样一来,那几个男孩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存在。随着流里流气的口哨声响起,余下三个闲着的男孩向她围了过来,但在看清她的长相后便即停住。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兰大姐。”其中一个叼着烟的男孩用着夹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轻浮地嘻笑道,一只手撑住墙与另外两个塞住了过路。“怎么样,今天搞了多少?”露骨的言外之意让另外两个男孩哄笑起来。几个男孩看上去都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正值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吴桂兰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表面上却笑得花枝招展,娇滴滴地道:“要死了,你们三个兔崽子连老娘的便宜都占。让哪让哪,老娘没功夫和你们扯淡……这天气,鬼冷鬼冷的,生意可不好做哪。”在这种地方混了这么久,少管闲事她还是知道的。

三个少年不约而同切了一声,悻悻地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一点位置来。他们再无法无天也不至于蠢到无故招惹同类,若被其他人知道的话,这里就没他们立足的地了。

“拜了。”轻佻地打了声招呼,吴桂兰从三人身边挤过,自然免不了被他们手头上揩点油。她也只是佯装不依地娇嗔两句,便顺利地走了过去。

女孩一直在挣扎哭闹不休,却没再向她求救,显然已把她当成少年们的同伙了。

跟她没什么关系吧。每天都发生,她凭什么管?

吴桂兰想着,快要越过他们。

“走开……呜……乔,救我……”女孩哭着喊着,嗓子都沙哑了,眼看着没什么力气继续反抗。

第一章 夜归,醉鬼,女孩(2)

啪!一声脆响,夹杂着一个少年的咒骂声,似乎是被女孩咬了一口。其他几个少年纷纷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又上去一个打算帮手。

“娘的,老子非干死你个骚货……”被咬的少年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往墙上撞去。

本来已走过的吴桂兰停了下来,因为那清脆的巴掌声。手不自觉捏紧,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如果那时候有人能帮她一下,或者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哟,我说你们几个猴崽子,对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粗鲁啊。”在考虑清楚之前,她已经转身来到了他们身边。“你们也不怕闹出人命……”

“你他妈少管闲事!”一个手中把玩着弹簧刀的少年挡住了她。除了压住女孩的那个准备干事的少年外,其他几个都不善地看向了她。

“兰大姐是不是又想要了啊?”那个叼烟的少年懒洋洋地道,又惹来其他几个少年起哄的大笑。

“别啊……”吴桂兰一边在心中骂着自己,一边轻轻拨开面前那少年的刀,“大姐我不是关心你们嘛,玩玩可以,别把人家弄残喽,非逼着人家把你们几个小子弄进局子里啊。”

那叼烟的少年似乎比较理智,一听这话,果然有所反应,一巴掌拍在那正抓着女孩头发的男孩头上,“喂,我说你小子有点脑子行不行?”语罢,转过脸不是很正经地向吴桂兰道:“不粗,不粗这臭娘们会乖乖让咱们上?行了,你请走好。”

吴桂兰一点也不识趣,笑眯眯地道:“姐有办法让她乖乖的,你们要不要试试?要不然硬来的话,有可能伤到你们自己的哦。”

知她经验丰富,叼烟的少年有些意动,耳边又听到另外那个少年的咒骂声,于是沉吟起来,拿刀的少年显然胆子较小,于是怂恿到:“凌哥,不如让她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叼烟的少年凌哥哼了一声,“好啊,你可别想耍咱哥们,不然,哼哼……”说着,让那一直在奋斗却始终没有成功的少年让开,另外两个捉紧了少女以防她逃跑。

吴桂兰笑了起来,“姐哪敢啊……海哥,你刀借下。”也不待拿刀的少年反应过来,她已经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刀。

“哎哟!”那少年下意识地闪了一下,没想到那刀锋利,竟然划伤了吴桂兰的手,吓得他没敢再动,而是乖乖将刀给了她。

其他几个少年见此情况都发出了嘲讽的笑,倒也不以为意。吴桂兰闷不吭声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走到被压住的女孩面前蹲下,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了一下。

“好漂亮的妞儿,你们几个小子哪弄来这么好的货色?唔,可惜……”她说着,受伤的手摸向恐惧痛恨地看着她的女孩的脸,“流了好多的血啊,姐给你擦擦。”

女孩愤恨地啐了她一口,偏开头抗拒她的碰触,吴桂兰没有闪开,脸色微沉,眼神变得恶毒无比,啪地一声煽了女孩一耳光,“妈的,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

那几个男孩看戏般冷眼旁观着,并不喝止。

吴桂兰心中冷笑,一只手夹住女孩的下巴与她充满恨意和恐惧的目光对视着,受伤的手狠狠地在女孩额上被磕破的地方擦了擦,引来女孩痛苦的哀叫。

“小丫头,听姐的话,乖乖陪凌哥他们玩玩,不然……”从地上拾起刀,她用刀锋在女孩脸上轻轻比划着,“信不信我在你脸上划朵花……啊,糟,我手出血了……”看着自己右手上的血顺着刀背滴落在女孩脸上,她惊呼道,蓦然丢下刀后退了一步,几乎跌倒。

“靠,一点小伤,有什么……”凌哥在一旁冷言冷语地讥嘲,就在此时他旁边的另外一个少年像是想起什么,凑过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让他脸色大变。

“我操@#$%^&……”他骂了一串脏话,冲上去一脚踹在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吴桂兰身上,“臭婊子你他妈有爱死病也敢乱碰老子要的女人……”

这一脚力气极大,吴桂兰痛得蜷曲成一团,却还要强颜陪笑道:“凌哥你可别乱说,我怎么可能得那脏病,我、我……不管你这事不就得了。”说着撑起身子就想要离开,那样子看上去实在有心虚逃跑的嫌疑。

“你……”凌哥本想再狠狠给她一下,却突然反应过来她身上有传染人的病,硬生生刹住了车,退后了一步,当她是瘟疫一样避开。“这里什么人不知道你早染上那病了,妈的,你这烂货什么人都可以上,没得病才叫奇怪。”一想到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女人就被她这么给坏掉了,他就呕得要死,怎么早没想起这件事呢。

原本还抓着女孩的两个少年闻言早吓得松手跳了开,似乎怕被她碰过的女孩会传染给他们似的。女孩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突然安静下来,眼中一片空洞。

吴桂兰嘿嘿干笑了两声,讷讷地试图为自己开脱:“别乱说啊……我还要做生意不是。那……那个,我刚才也没怎么碰到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染上……”顿了顿,看几个少年神色仍然不善,忙又补救道:“要不,姐免费陪你们一个月当赔罪,你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呸!不稀罕,给老子滚远点。”毕竟混的时间不长,从来没人像这样给他们面子,又加上不想再沾惹眼前的女人,那凌哥虽然懊恼,倒也不想再追究,转过头对其他人说:“被这婊子碰过,老子可不敢上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都知道爱滋病可以传染,但这些对性事尚懵懂且又不学无术的少年便将之当成了瘟疫,只怕碰一下就会被传染上,自然没胆尝试,当下都远远地避开了两女。那凌哥又撂下几句狠话,然后几个少年一溜烟往下面窜去,不再理会那个少女。

等那群不良少年消失无踪后,吴桂兰才靠着墙吐了口气,半晌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就知道无论什么人,即使知道那病传染没那么快,也会避之唯恐不及,何况是这几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正想着,突然发生那女孩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于是瞟了一眼,这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女孩正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刀往自己胸口扎去。

“妈的!”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女孩的手,然后反手就是一耳光。“老娘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那帮混蛋手中救下来,你竟敢给我寻死。你他妈损失什么了……要死死远点,别让老娘看到。”越说越气,啪地又打了女孩一下。

也不知是否是这两巴掌见效了,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染上爱滋病,你让我有什么脸活下去?”

切!原来是这个原因。吴桂兰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解释,轻轻拍了女孩的脸一下,放柔了语气:“行了,先去我那儿吧。别又来几个混蛋,可有的你受。”

女孩不过一进冲动,闻言果然害怕起来,也不用她如何劝说,便乖乖地跟了她走。

吴桂兰租的房子是一个二楼的单间,十几平方米大,没有卫生间,也没有厨房。她用一条在地摊上买的格子布将房间隔成两部分,外面当厨房用,里面睡觉。

女孩不自在地站在门口,看着这简陋的所在,犹豫着是否该进去。“这……你住这里?”她实际上想说的是这种地方是人住的吗,还好改口得快,只因看见吴桂兰已经换上拖鞋,将包丢进了布帘后面。那熟练的动作的确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是啊。”吴桂兰走到火炉边将压火的铁盖勾起来,然后将水壶提上去打算烧点热水。如果没有这女孩,她或许连水也懒得烧就这样躺上床了。因为水电费是算在房租外面的,租同层楼的几户均摊,大家都有意识地尽量减少用电器。冬天烧炉子不仅省电,随时有热水用,还可以让屋子里暖和一些。

“不想进来就滚,别他妈杵在门口,你不冷我冷。”瞟了眼一脸不知所措的女孩一眼,发现她除了外面的羽绒衣拉链被扯坏,牛仔裤的扣子掉了外,衣裤并没有太大的损坏,心中不由好笑,咕哝了一句:“幸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恐怕也等不到她多事了。

女孩脸色变了变,却还是走了进去,顺便将门关上,然后站到了角落里。吴桂兰懒得理她,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到炉子前,随着身上暖意增加,倦意也涌了上来。

“你……真的有那病吗?”良久,女孩的声音怯怯地在安静的屋内响起,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侥幸的期待。

已经在打磕睡的吴桂兰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伤口还没处理,睁开眼睛,翻起右手看了一眼,发现伤口不大,血已经止了,便不再理会,又闭上了眼。

“你是做什么的?”过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女孩又问,这一次期待明显减弱,却还有着试探的意思。

吴桂兰哼了一声,依然没有回答,即使她并不避讳自己是妓女的事实,但也用不着昭告全天下吧。

仔细看了看坐着的女人的打扮,女孩咬住了下唇,半晌才又开口:“请问几点了?”绝望在她的眼睛和声音中弥漫开来,她无力再去追问那明知是肯定的答案。

“你他妈能不能安静会儿!”本来就极累的吴桂兰终于爆发出来,抬起头冲女孩没好气地吼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用挨那一刀一脚,弄得现在痛得直不起腰,也不知明天还能不能接生意。

女孩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水热了,吴桂兰忍着痛自己倒水洗了脸脚,便躺上床睡了,并没有招呼女孩一声。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支起身才发现腰疼得厉害,撩起睡衣一看,竟然青紫了一大片,稍稍一碰便疼得她呲牙咧嘴,不由骂遍了那凌哥的祖宗八代。强撑着起身,对那女孩的不辞而别毫不意外。她并不是好人,也不想救人,更不想得到别人毫无用处的感激。

爱滋?她一边梳头一边哼笑,她虽然节俭,却在健康上毫不啬吝,每个月都会去医院做一次妇检并验血。她比谁都清楚,如果这个身体完了,那么她也完了,她家里的人更完了。至于为什么这个片区的人都知道她得了爱滋,完全是因为一个没弄清楚情况的三八婆。还是半年前的事,那时那个臭婆娘自称是她的好友,经常缠着和她一起出去拉生意。有一次,她去医院的事被那女人知道后,那女人便自作聪明地以为她染了不干净的病,毕竟像她们这种人,如果不是发现身体出了问题,谁会无缘无故地跑去医院。后来那女人就再也没来找过她,原来和她一起的姐妹也与她疏离了,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奇怪,正当她莫名所以的时候,终于有一次因为一单生意和同行吵架,这才知道原因。当时她气极了,跑去和那女人打了一架。可是后来回过神后一想,其实这样也不错,起码这件事让那个一直想拉她进伙的王老大死了心,不再派人来打扰她,那些抢钱或白吃的杂碎也不会再找她。所以,自那一架后,她再没为自己在此事上澄清过。当然她的生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但比起得到的好处还是可以不去计较,比如昨晚,如果不是这病,她恐怕只能装着什么也没看见地走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看样子是没法接生意了,她笑了笑,撩起窗帘看了眼放晴的天,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去公共澡堂洗个澡。用热水泡一下腰上的瘀伤,或者会好得快一点。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第二章 戴眼镜的男人(1)

因为是周末,咖啡馆里人很多,吴桂兰在一株巨大的绿色植物后面靠窗的位置找到了那个约她出来的男人。男人约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清秀俊朗的脸上戴着一副银丝眼镜,减去了一分阴性的漂亮,多了几分知性的斯文,穿着合身的西装,看上去文质彬彬,却又隐隐透出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迫人气势。阅人无数的吴桂兰一眼便知道那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正在犀利地打量评估着她。

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她的世界中。忽略掉心中那莫名升起的熟悉感,她如此想。

“我是阿兰,是你找我?”不客气地在男人对面坐下,然后注意到在他的椅背上搭着一件驼色的长外套。

林修乔毫不避讳地打量眼前的女人,染成红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因为染色剂质量较差,加上疏于护理已渐渐褪色,露出黑色的发根,发质干枯没有光泽。妆上得很浓,而且缺乏技巧,配上廉价俗艳的衣着,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风尘味,让人一看便不由想到猪肉摊上叫卖的白肉。难怪一路进来,吸引了那么多的注意力,而她竟然浑若不觉。

“不错。”他颔首,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尚未冷却的黑褐色液体。“要喝点什么?”

摇了摇头,吴桂兰平生首次拒绝这种有人付费的好事,这人让她感到莫名的压力,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出来玩的。“先生怎么称呼? 你可是第一次照顾阿兰的生意哦。”她谄媚地笑,如果不是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散发出不可亲近的气势,她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坐到他的身边。

林修乔镜片下目光一闪,随即温柔地笑了,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膝上,向后靠向椅背,“林修乔。”昨晚才见过,她竟然认不出他来,对于从事这个行业的她来说,很失败啊。

“昨晚嘉嘉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拐弯抹角,他直切正题。

“嘉嘉?”吴桂兰怔了一怔,“谁啊?”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嘉嘉的人,这人恐怕找错人了吧。想到此,她觉得有些无趣,好不容易决定休息一天,却又被这样白白浪费了。

“她昨晚不是和你在一起?”林修乔双眼微眯,眼缝中射出锐利的精光,“今天一早还用你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我,不然你以为素不相识的,我怎么找到你?”

吴桂兰恍然大悟,喃喃骂了句三字经,这才又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女孩啊,我可不知道她叫什么,不过是见她可怜,顺手将她捡回家而已。早上她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呢,你问我,我去问谁啊。”说着,她站了起来,“你要不要,不要我走了。”救了那女人就够让她后悔的,难道还要她将更多的时间花在这与她毫不相关的事上吗?妈的,那女人竟然趁她睡着偷用她的手机,真是可恶。

“等一下。”林修乔没想到她说走就走,情急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吴桂兰有些意外,而后格格笑了起来,弯下腰凑向对面的男人,暧昧地贴向他的耳朵,诱惑地呵了口气,故意捏起声娇滴滴地道:“怎么,林先生改变主意了?五百,不讲价。”故意喊高价格,实际上是想他知难而退,只因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招惹不得。

廉价香水刺鼻的浓郁香味迎面扑来,林修乔向后微仰,控制不住侧脸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抱歉,你可不可以先坐下?”他微觉尴尬地提示,并没有因为她露骨的动作和话语而发怒。

吴桂兰耸了耸肩,无可无不可地依言而行,心中暗忖如果他愿意出钱的话,她应该可以和他玩玩。刚刚想到这里,对面的男人已经开口了。

“我可以给你钱,不过要去你家。”林修乔做了退步,对付这种女人目下用钱是最好的办法。他想知道嘉嘉昨晚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又为什么会弄得那么狼狈,也许到了这个女人的家里会得到一些解答。

吴桂兰有些错愕,她不知道自己这几天走什么狗屎运,竟然一连两天碰到这种大方的客人。一转眼,她想到自己腰上的伤,但是与金钱的诱惑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

“哦,先付钱,是吧。”误解了她短暂的沉默,林修乔记起昨夜她就是先收钱后办事的,于是自以为懂了她的意思。当下从外套里抽出皮夹,拿了钱递给对面。

看到钱而不要,那绝不是吴桂兰的作风,即使她从不带客人到自己的住处,但是面对这五百块,就算破例一次也应该没什么损失吧。二话不说,她几乎是用抢的将递到面前的钱拿过来,收入自己的包中,那模样像极了害怕他后悔。“行,走吧。”她不再浪费时间。

这个女人倒也直接。林修乔笑了起来,当下买了单,拿起椅背上的大衣与吴桂兰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咖啡厅。对于周围射过来的诡异眼光,他也如同前面的那个女人一样,视若无睹。

林修乔从来没想过在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人住在这种地方,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阴暗狭窄的阶道,一栋接一栋的平顶小二楼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紧挨在一起,让人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喏,这是昨晚我遇见那妞的地方。”爬上一个台阶,吴桂兰扬了扬下颏,指向那用水泥糊过的围墙。看在五百块钱的份上,她便多透露一些内容给他吧。但是对于凌哥那帮小混混的事,她却只字不提,毕竟她还要在这里住,可不想惹麻烦。

林修乔闻言不由仔细打量了那里一会儿,可惜什么也没有。“你看见她时,有没有其他人和她在一起?”

吴桂兰暗暗呸了自己一口,怪自己多嘴,脸上却浮起假笑:“林先生对那妞倒是很关心啊,难道她是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