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一定。”另一个女孩说,“也许这个男人曾经受过什么挫折,比如失恋、童年不幸…”

“就像言情小说里的男猪脚,有成功的事业,英俊潇洒,又对你一往情深。别做梦了!现实里才没有这种男人呢!”瑶瑶不以为然地说,“真正生活里的男人,要么猥琐平凡,要么风流成性,不会只对你一个人专情。当他要你的时候,像一头野兽;不要你的时候,就像扔一块抹布一样。你千万不要被那些言情小说毒害了!”

“野兽?”女孩羞红了脸,“你怎么用这么难听的一个词?”

“男人本来就是野兽,始乱终弃,朝三暮四,没一个好东西!”那个叫瑶瑶的愤愤不平地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有同事怂恿微蓝去婚介所登记,同一间办公室的老大姐,还说要把自己的表弟介绍给她。

二十六岁“高龄”,还没有男朋友,在别人眼中总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同事眼中的微蓝,沉静温婉,大方得体,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女孩。

孰不知,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爱了。大学里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带给她的,除了痛还有什么?

留在这座城市,好像有点自虐。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那个见证她和楚涵无数次亲吻的车站。

楚涵…

两年来,微蓝一直对这个名字守口如瓶,甚至以为自己会忘记。但每当看见街角转弯处的“火鸟天堂”酒吧,心就会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是微蓝心上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能做的,只是小心翼翼不去碰触。

以为这样就不会再疼,可是,谁又能够真的骗过自己?

微蓝在银行的信贷部工作。

她刚刚从外面收了一笔贷款回来,一脚踏进办公室,同事阿玲就高声叫:“微蓝,你才回来呀?快,主任叫你去会客室!”

有什么重要客人吗?

“一个超酷越帅超有型的男人。听说还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点名道姓要你接待。”阿玲冲她眨眨眼,“这样的商界精英青年才俊,微蓝,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微蓝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压根儿不信。谁不知道,阿玲是出了名的“女花痴”,凡是模样周正点的男人,到了她嘴里都是帅哥。

情人眼中出“西施”,阿玲口里出“潘安”。

会客室里果然有个年轻男人,正和他们主任言笑宴宴。

他背对门口坐着,微蓝只能看见背影:一身华伦天奴西服,衬托出高大挺拔的身型。一头微微卷曲的发丝,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乌黑的光泽。

“哦,小夏来了!”主任一眼看到她,笑眯眯地说,“秦总等你半天了。”

秦总?

微蓝怔忡间,那人已朝她转过脸来。线条硬朗的脸上,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

没想到是秦天朗!

他神色自若地点头致意:“你好,夏小姐。”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微蓝心下狐疑,脸上却不露声色,平淡的表情看不出一丝起伏。

主任向她说明秦天朗的来意:“秦总是来银行贷款的,他要你作担保人。”

接下来,微蓝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式,和秦天朗讨论贷款的相关事宜。

“请问你用什么作抵押?”

“当然是用公司的资产。”天朗耸耸肩说。

“可是,三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微蓝犹疑地,“云天公司…”

“夏小姐,你不会连云天公司值多少钱都不清楚吧?”他语带嘲讽。

微蓝露出知性的微笑,答:“秦先生,我确实不知道。”

天朗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慢悠悠地说:“我已经请专家作过资产评估,房产、地产加上股票,云天公司至少值八千万。”

“对不起。我要看到相关的资料,才能确定你说的是事实。”

天朗默然半晌,冷冷道:“你连我都不相信?”

“是的,我很奇怪,你的公司明明在N市,为什么到省城来贷款?”

“N市老百姓的收入不高,房地产市场差不多饱和,而省城近郊的房地产开发方兴未艾,大有潜力可挖,我想在省城设分公司。”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吗?”

“另一个原因,”天朗目光深沉,“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睛,讥讽的冷笑,揶揄的眼神,仿佛在向她宣告:“你躲不掉了!”

“秦天朗,你真会开玩笑!”微蓝稳了稳心神。

“你哪一点看出我在开玩笑?”他紧皱眉头,表情严肃,“爸爸也同意我的意见,并要我照顾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她说,声音冷硬如冰。

“你当然需要,”天朗看着面无表情的她,低低叹息,“只是你不承认而已。”

微蓝咬住嘴唇。

“就这样说定了。你要的资产评估资料,我明天会派人送过来。”

天朗径自做出决定,便举步离开。

阿玲蹑手蹑脚地走进会客室,用手在微蓝眼睛前晃了晃,说:“怎么?帅呆了,酷毙了,把你的魂都勾走了吧?”

微蓝回过神来,勉强地笑:“阿玲,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真的?”阿玲欣喜若狂,“这样的超级大帅哥,你会舍得割爱?”

“你错了,他从来都不是我的爱。”

微蓝说话算话,第二天就打电话给秦天朗,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天朗欣然赴会,不料有一位陌生女孩赫然在座。

“这是我的同事谢巧玲。”

阿玲直盯着天朗英气逼人的脸,两眼放光:“我好高兴认识你哦,秦总!”

她嗲声嗲气的语气,把“秦总”说得像是“情种”。

天朗对待女性一向周到有礼,递过菜单:“谢小姐,你想吃点什么?”

阿玲故作矜持,把菜单推到微蓝面前:“微蓝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为缓和气氛,微蓝叫过侍者,点了几道菜:剁椒鱼头、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

“慢!”天朗按住侍者写菜单的手,“微蓝,你不是不吃辣吗?”

微蓝愣了愣,心下一阵酸楚。

从小不吃辣的她,为了适应楚涵的四川口味,彻底地改变。

现在,爱情不在了,口味却保留了下来。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她淡淡地说。

阿玲好奇心顿生:“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

“可是…可是…”阿玲瞪大了眼睛,“他姓秦,你姓夏…”

“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天朗没好气地说。

“原来是这样哦!”阿玲兴奋地说,“难怪我说呢,身材、相貌都平平的微蓝,怎么会有个这么帅的哥哥?”

她到底是在捧人,还是在损人?

好在,从小到大也没有人说过微蓝“漂亮”,她一向不太注重自己的外貌。现在…就更不在意了。

“好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先走一步。”

不待天朗反应,她已经起身,走出了餐厅。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微蓝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她不想这么早回去。

那无人的小屋,四壁空空,只留得一室刻薄的冷,给自己。

她是等待救赎的孩子,冰冷的手在黑暗里挥舞,只是想靠近温暖这样东西,可是却偏偏事与愿违。

前面有一个公用电话亭。

她走过去,给N市的家里拨电话。

话筒里传出一个童稚的男音。

“喂…”

“阳阳,我是姐姐。”她说,“爸爸还好吗?”

“爸爸已经出院了。他可以下床走路,只是还不能接电话。”

“那,要阿姨接电话吧。”她至今改不了口,仍旧叫秦桑影“阿姨”。

“微蓝,天朗到省城去了,他和你联系了吗?”

“嗯。”她含糊地说,“我们刚刚一起吃饭。”

“是吗?”秦桑影有些意外,“那太好了。你们兄妹在外面互相关照,我和你爸爸也放心了。”

“代我向爸爸问好,我有空就会回去看他的。”

微蓝放下话筒。

互相关照?连秦天朗都说了,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再说,十多年的积怨不是一朝就能消除的。

能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已经很不错了。

回家的时候,夜已深。

微蓝站在家门口,一个人的家门口。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

拧不动。

拧不动。

就是拧不动。

她用劲,大力一扳,猛然看见手里只剩下半截金属片。

这才发现,那不是她家的钥匙。

一定是刚才走得太匆忙,拿错了别人的钥匙。

用一把错的钥匙开一堵想开的门,却折断在锁孔里,最后连打开正确的门的能力都丧失了。

这就像爱错了一个人,在错误的爱情里遍体鳞伤,最后连爱的能力都丧失了。

微蓝抱着身体缓缓地蹲下。

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眼前。

她听见丁丁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然后,一只手捧起她的脸。

另一只手晃了晃,眼前闪过耀眼的金光。

“小姐,这才是你的钥匙。”

天朗挺立在微蓝的面前。

楼道里昏暗灯光下,他的脸色阴郁,双目炯炯,怪异地盯着她。

03

“你怎么会有我的钥匙?”

微蓝缓慢地起身。

“这是我刚才在桌上捡到的。”天朗边开门边说,“从餐厅追出来,你已经不见了,我只好到家门口来堵你。”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她问。

“当然是你的那位同事告诉我的。”他皱了皱眉头,“我从来没见过比她更聒噪的女人!”

微蓝没有说话,走进客厅。

“你想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苏打水。”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只喝带有柠檬味的苏打水。”

她一愣,随即冷然道:“秦天朗,你知道的可真多。”

“谁要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微蓝轻哼一声,在沙发上坐下。

天朗自顾自地走进屋子,四处打量,然后坐进沙发里,扬扬眉毛说:“这房子好像太小了。”

“我一个人住,已经足够。”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微蓝整个人陷进沙发,双手抱膝,眼睛愣愣地盯着前方的地板。日光灯照着一张暗黄的脸,疏淡的眉微锁着,发丝散乱,遮住一小部分的面容,显得格外削瘦可怜。

“这些年,你真是一个人住吗?”

她猛地抬头,神情仿佛见了鬼。

“茶几上有烟灰缸,浴室里摆着剃须刀,”他迫人的视线紧盯着她,“难怪你躲在省城不回家,原来是和男人同居了。”

“是又怎么样?”微蓝冷冰冰地说,“这种事,你在国外应该司空见惯吧?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那是当然。”天朗注视了她一段长时间,然后,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为什么同居生活没有使你面色红润?为什么你越来越瘦骨嶙峋了?”他咄咄逼人地问。

微蓝的脸色瞬间灰白。

“秦天朗!你…”

“秦天朗?”他站了起来,走近她,低头望着她,“你怎么不叫我天朗哥哥了?”

她跳了起来,神经紧张地说:“很晚了,你要回去了!”

“回去?”他逼视着她眼睛,“我在你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没达到目的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强自镇定地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说过,这八年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等的就是今天。”

天朗忽然一把抓住了她,在微蓝还没弄清他的用意之前,她整个人就被蛮横地拥进了他的怀里。

一股男人特有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住。

微蓝没有挣扎,也没有移动。或许潜意识里,她早有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