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若吓了一跳:“凌波?她怎么想起来要进宫?那……她怎么生出这样的念头?”刘夫人嘴角往下扯了扯,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呢!进宫有什么好?你三伯娘的意思,如今老夫人不在了,家也分了,都是各家顾各家,她也知道,她也不能怪谁。”

“三婶说了好些不咸不淡的话,从五妹妹的亲事说到三叔的差遣,说她们三房离京多年,五妹妹的亲事也没人帮一把,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说三叔是个实心眼的,当年夺情都是为李家往后着想,谁知道一个两个只当没看见,过了事各奔前程,这样的人家她有什么法子,也只好靠自己,送凌波进宫去。”戴大/奶奶接过话道。

李丹若听了戴大/奶奶的话,转头看着一脸无奈叹气的刘夫人,想了想笑道:“三伯娘和五妹妹都是有主意的人,这事我也说不上话,昨天五郎和我说起这趟选新后和充实后宫的事,一个劲的感慨不停,说家里若有女儿,说什么也不能送她进宫,不能让她去受那样的罪。”

第一百一章 相看

刘夫人神情微微一怔,戴大/奶奶也意外的看向婆婆,刘夫人打着呵呵笑道:“五郎说话真有趣儿,真是有趣,进宫当贵人,多少人求不得,到他那儿竟成受罪了?五郎说话就是有意思。”

“我和五郎想的一样,”李丹若带着笑接着说道:“别说宫里那样的地方,就是王侯富贵之家,若是妻妾成群,那做妾的,日子也不好过,自己嫡亲的女儿,总是盼着她过的好,荣华富贵怎么才算够?光鲜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血泪,若不是走投无路逼急了,何苦为了那些子虚荣华,受这样的罪去?不过这是三伯娘和五妹妹的事,我一个外人,哪好多说什么。”

刘夫人和戴氏对视了一眼,脸上笑容有些勉强道:“也是,说的也是,你说的是,你三伯娘说的也是,到底是分了家的,她们家的事,咱们也不好多管,你三伯娘和五姐儿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随她们去吧。”

李丹若笑着没接话,刘夫人也不再提这个话题,戴氏张罗着上了点心,热情的让着李丹若,李丹若掂起吃了两块,陪刘夫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告辞回去了。

晚上,李丹若将李凌波想要入宫应选的事和姜彦明说了,姜彦明皱了皱眉头道:“刘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她心里也愿意五妹妹进宫,大伯娘心眼转的多,不过不知道这事深浅,想探探我的话。”李丹若有些怅然的低声道,姜彦明眉头拧得更紧了,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事就随她们?”

“也由不得咱们,当年三伯娘要把五妹妹许给敬亲王侧妃娘家弟弟,太婆说什么就不肯,因为这个还把三伯娘叫过去骂了一顿,可三伯娘不还是偷偷许下了亲事?那时候太婆还在世呢,到后来闹成那样,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只怪别人不肯帮衬她,所以才出了那些事,太婆自己断了药,留下遗言,让大伯父和三伯父丁忧回家,可三伯父还是应命夺了情,三伯娘和三伯父,连太婆的话都不往心里去,我的话,只怕她连听都不肯听,三伯娘的脾气,是要人家完完全全照她的心意用力帮衬出力,但凡有一点没做到她心意处,就是你对不起她,再说,五妹妹的脾气也是个劝不得的。”

李丹若烦恼的叹了口气,姜彦明也跟着叹了口气低声道:“虽说是这样,也不能一味随她们去,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刘贵人不是好惹的,再说,”姜彦明顿了顿接着道:“再说五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人品才情俱有,何苦去掺这趟混水?”

“嗯,五妹妹自小就比一般人略聪明些,唉!”李丹若又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姜彦明苦笑道:“最怕她这样的聪明人,眼睛就盯着鼻子下面那一点点小利益,整天摆弄自己那点小聪明,眼高于顶,目无下尘,自觉能玩弄天下人于股掌,凡事都是自己对别人错,她进了宫……”李丹若苦笑着连声叹气,姜彦明伸手搂着她安慰道:“刘贤妃……会不会网开一面?她好歹是李府嫡女。”

李丹若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刘贤妃肯不肯,是她自己肯不肯安份守已,可她那脾气,再说,这会儿自己要进宫,必是有打算有企求的,怎么肯安份守已?不行,不能让她进宫,宁氏太婆以命搏了李家的平安,不能毁在她手里,我明天进趟宫,求一求刘贤妃,还是让她落选算了。”李丹若下了决心道,姜彦明伸手揉着李丹若蹙起的眉间笑道:“这样也好,釜底抽薪,彻底了结她这个心思,她死了心,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好了,别烦心了,你看看你,眉间都皱出纹路了。”

李丹若由着他轻柔的揉着眉间,不再提这件事,又烦恼起那张纸上的一堆小娘子来。

郭树遣过来的几个人都是精明能干的,就是这样,李丹若也四处奔波忙了十几天,找各种借口机会,才将刘贤妃那张单子上的小娘子们私里明里细细看了个遍,晚上回去细细理了一遍,隔天进宫寻刘贤妃回禀差使。

“……范家有五位小娘子年纪相当,这张纸上写了三位,还有两位,一位说是庶出,不敢应选,一个年纪还太小了些,今年只有十四岁,这两位我顺便也看了看,没什么出奇处,先说纸上这三位,三娘子是范相公幼弟嫡女,性子柔顺温和,识书达礼,稍嫌懦弱,四岁那年生母就过世了,隔年父亲就续了如今的太太,继母进门连生了两个儿子,听说三娘子父亲性子也弱,很有些惧内,这位太太对三娘子很是一般。”

刘贤妃提起笔,在范三娘子的名字上涂了一笔笑道:“范家庶女不敢应选,看样子这眼睛是盯在皇后位子上了。”李丹若笑了笑,手指往下移了一行,接着说道:“范五娘子是范相公嫡出幼女,范相公夫人年近半百才得了这个老生女儿,自小疼爱非常,范相公教子极严,偏对这个小女儿极偏宠,这位四娘子被宠的象只螃蟹,到哪儿都要横着进进出出,人还算聪明。”刘贤妃笑盈盈的在范四娘子名字后画了个勾。

李丹若歪头看着她,刘贤妃笑道:“你接着说。”李丹若这才接着说道:“范六娘子是范二爷嫡女,天真娇憨,爱说爱笑,说话不看人脸色,人家恼了,她也看不见,还只顾自说自笑。”刘贤妃高挑着眉毛,一边笑一边在范五娘子名字旁画了个圈笑道:“这个备着,还有两个也说说。”

“庶出的是四娘子,谨小慎微,说话行事处处小心翼翼,不该说的一句不说,不该听的一句不听,还有个七娘子,爽朗活泼,很能体查人意,范家几位娘子,就数她最讨人喜欢。”

“这两个就算了。”刘贤妃笑道:“魏家的几位小娘子呢?”

“魏家几位小娘子都生的极好,个个都比范家女儿好,其中魏六娘子生的最好,风姿楚楚,我见犹怜,真如朵嫩生生半开的荷花一般,这位六娘子的父亲魏三爷是庶出,六娘子很有几分心计,就是过于小家子气了,比六娘子略逊色一点点的是魏家二娘子,二娘子是魏相公嫡女,生的艳丽非常,就象只骄傲的孔雀一般,多数时候下巴都是冲上的。”

刘贤妃笑出了声,提着笔在两人名字间犹豫了一会儿,却没勾下,只示意李丹若接着说,李丹若笑道:“三娘子四娘子都是庶出,生母都不得宠,魏家没报上来,这名单上的五娘子是魏二爷嫡女,是个才女,走到哪儿都拿着本书,说不了两句话就得带出一句诗来,常常无端悲风伤月、感慨流泪,听说琴弹的不错,不过从不轻易弹奏,若有人请,她就得着恼了,嫌人家把她喻作乐工,要听她弹琴,得等她琴意大发、自己肯弹了才行,我等了这些天,她也没有琴意大发的时候,就没听到。”

李丹若摊手道,刘贤妃笑出了声,李丹若接着说道:“还有个七娘子,是六娘子嫡亲的妹妹,这嫡嫡亲亲的两姐妹却差的极多,这位七娘子生得竟不及六娘子一半好看,生性挑剔,说话刻薄的出奇,看谁都象人家欠她几百贯钱一样。”

“我最喜欢范家那个螃蟹女和魏家这孔雀女,”刘贤妃拍了拍手,仿佛拿定了主意,提起笔在纸上边勾画边笑道:“可巧又都是两位相公嫡出之女,这身份上势均力敌,至于这位六娘子……”刘贤妃沉吟了一会儿,用笔在魏六娘子名字后多画了圈问道:“魏六娘子和二娘子情份如何?”

“魏二娘子极瞧不上魏六娘子的‘装腔作势’,魏六娘子却待二娘子极好。”李丹若应道,刘贤妃撇了撇嘴道:“极好?谁知道心里想什么呢,两个一起进来最好,这种半开的清雅荷花,也许能对了官家的脾胃也说不定,其余几家有没有出色的?”

“有几个,”李丹若指着名单一个个细说了一遍,刘贤妃勾勾圈圈又选了六七个,李丹若看着那些或勾或圈的名字,斟酌着词句笑道:“还有件事,得求您帮一帮。”

“什么事?你说就是。”

“我娘家五妹妹,怀州知州李玉绍嫡长女李凌波,也报了名字想进来应选,”刘贤妃惊讶的看着李丹若,将手里的笔放到笔架上,看着李丹若皱眉道:“你不想让她选进来?”

“嗯,”李丹若点头应道,刘贤妃蹙了蹙眉头:“是她自己要应选的?你劝过她了?没劝住?”

“没劝,我没去见她,是她母亲执意要应选,唉,也是她的意思吧,她母亲极疼她,若她不肯,断不会强她应选,五妹妹向来以才女自居,眼高于顶、目无下尘,进宫不合适。”李丹若苦笑解释道,刘贤妃瞥了她一眼道:“你劝不住又管不了,就想了这么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行,这是小事,我应下了。”李丹若忙笑谢了,刘贤妃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纸上的人名道:“这些人你记一记,中元节我请这些小娘子们进宫赏菊,让官家过过眼,你也进来帮我看着些吧。”

李丹若忙应了,又和李贤妃说了些细务,这才告退回去。

第一百二章 异途

离中元节还有四五天,刘贤妃请各家小娘子进宫赏菊的邀请就送到了各家,李凌波望眼欲穿的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传话的小内侍,三太太严氏急坐车赶到长房寻刘夫人询问,刘夫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商量了好大一会儿,严氏从长房出来,直奔忠勇伯府寻忠勇伯夫人李绾去了。

李绾听了严氏的话,拧着眉头思量了好一会儿,忠勇伯府和李家同气连枝,凌波这一趟若能进宫,与李家可没什么坏处,与刘贤妃也没什么不好之处,与其别人进宫,那还不如让自己人进宫呢,李贤妃已经生了大皇子,以后凌波若再能生个皇子……今上子嗣单薄,有了一个大皇子,若再有一位皇子,这成数就又加上不少……凌波识书达礼,人生得又好,也是!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让凌波跟我一起进宫赏菊就是。”李绾满口答应道,严氏大喜,忙谢了又谢,奉承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告辞回去。

早上,李丹若刚给程老太太请了安回来,婆子热情的引着李雨菊和李金蕊进了垂花门,李丹若忙迎出来,让着两人进到东厢落了坐。

李金蕊接过茶放到几上,看着李雨菊气恼道:“从昨儿到今天,我被她气的……胸口痛!”李丹若忙挥手屏退众丫头婆子,看着李金蕊笑道:“先口茶消消气,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说来我听听。”

“让她说!”李金蕊咬着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李丹若看向李雨菊,李雨菊脸涨得通红,局促不安的挪了挪含糊道:“我自小就是个没出息、没气性的,这事……他到底……我能怎么样……”

李丹若听的糊里糊涂,李金蕊眉毛倒竖,指着李雨菊和李丹若道:“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昨天那姓狄的到城外别院,说是去看她,她开了门不说,还恭敬亲热的不行!好,这也就算了,你搁不下脸,我也不怪你,可昨晚上,你怎么把他留下了?”

李雨菊被李金蕊质问的满脸紫涨,低着头拧过去,一声不吭,李丹若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拉住怒气冲冲的李金蕊劝道:“你先消消气,到底怎么回事?昨天狄老爷到城外看望二姐姐,又住了一晚,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天亮才走!你说说,这叫什么事?你看看她!”李金蕊气的眼泪差点汪出来,李丹若一边劝着李金蕊,一边看着低着头拧在一边,一声不吭的李雨菊,李金蕊这几声叫出来,气象是消了些,接过李丹若递过的茶一口气喝了半杯,李丹若看着她喝了茶,才温言劝道:“你先别发火,那狄老爷再怎么说也是二姐姐的夫……”

“那是个混帐王八东西!”李金蕊急截过李丹若的话,梗着脖子气极骂道,

“你说的极对,那是个混帐王八东西,可那混帐王八东西是二姐姐的夫啊!”李丹若哭笑不得道,见李金蕊还要叫,忙按着她的手道:“你先消消气,先听我说,好不好?”

“哼!”李金蕊勉强压住怒气,连哼了几声,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茶。

“你看看你这脾气,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李丹若看着李金蕊无奈道:“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二姐姐脾气性格跟你、跟我都不一样,你有的主意,我有我的想法,她也有她的日子过,你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硬压给她。”

“这怎么硬压给她?那姓狄的什么东西她不知道?姓狄的一家都没一个好东西!她还没看明白?”李金蕊叫道,李丹若无奈的呼了口气道:“她看明白了,那又能如何?”

“不理他总行吧?”

“唉!你先听我说完。”李丹若推着李金蕊道:“你们今天不来,等过了中元节我也想寻你们两个说说这话,你和二姐姐都还年青,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不能在城外一直这么住一辈子,总得有个打算,这事,你和二姐姐想过没有?”

李金蕊怔了怔,呆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能有什么打算?能怎么打算?再要我跟那个混帐再一个屋里过日子,还不如一刀杀了我!还能怎么样?”

“还可以和离啊。”李丹若轻飘飘的说道,李金蕊愕然看着李丹若期艾道:“那家里……李家……”

“你已经嫁了人,李家是李家,你是你。”李丹若看着李金蕊道:“你好好想想。”李金蕊呆呆的出了神,李丹若暗暗舒了口气,挪了挪,拉了拉李雨菊低声道:“二姐姐是怎么打算的?狄老爷昨天怎么说的?”

“他说从前的事他前几天才知道,往后他不会再亏待我。”李雨菊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李丹若皱了皱眉头,李雨菊飞快的扫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他骗人,他这话是骗人,从前的事他肯定都知道,他这是看着父亲升了枢密副使……我都知道,可是……”

“嗯,二姐姐心里明白就好,二姐姐的意思呢?”李丹若温声问道,李雨菊脸上青红不定,低着头绞了半天帕子才低声道:“我性子懦,又没本事,我原本也没想许多,能安安稳稳过过日子就行,姨娘又没了,我……”李雨菊眼泪夺眶而出,忙用帕子紧捂着脸,说不下去了。

李丹若挪过去抱了抱她低声安慰道:“二姐姐别哭,姨娘没了,还有我们,还有我和三姐姐呢,别哭,二姐姐若是觉得和狄老爷这日子还能过,就搬回来,这一趟不比从前,大伯父这差遣不会再有事,往后咱们只会越来越好,你想搬回去就放心搬回去,只要李家好,只要我在,狄家断不敢再欺负你。”

李雨菊渐渐止了哭泣,垂着头抽泣了半天,才抬起头看着李丹若,眼睛红红的问道:“我知道你和三妹妹气我没出息,我……”

“不是气你没出息,三姐姐是怕你回去受苦受罪,三姐姐说是不是?”李丹若转头看着李金蕊笑问道,李金蕊气‘哼’了一声道:“你别后悔才好!”

“回去是回去,可也不能就这么回去,”李丹若接着道:“昨天狄老爷怎么说的?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说过了节,二十日就让大/奶奶过来接。”李雨菊揪着帕子低声道,李金蕊气的错着牙,李丹若忙按了按她道:“这不行,你要回去,前面得先办好两件事,其一,狄家大爷和大/奶奶凶悍不孝,你受不得这个闲气,要回去,得先分家,把狄大郎一家分出去,二郎一家也一起分出去,回头三郎成了亲也得分出去,其二,狄老爷妾侍成群,你哪有闲心管这些,这些妾侍,要么让狄老爷别宅另养,要么都遣散了出去,总之,你不能和这些妾侍一处住着。”

李雨菊愕然而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丹若,李金蕊连眨了几下眼睛,看着李丹若意外的说不出话来,这两件也太苛刻了些,父母尚在就分家的,哪有几家敢?还要把妾侍都赶出去……李金蕊重重咽了口口水,那姓狄若肯答应这两件,二姐姐回去这事,她半个不字没有!

“四妹妹,这也太……”李雨菊勉强说出话来,李丹若看着李雨菊正色道:“若他不肯,二姐姐就不能回去,若还和原来一样,二姐姐回去也是受罪,这两件事,一是让二姐姐往后的日子好过些,可最要紧的,是要重重的打狄家一巴掌,得让他们痛的记牢了,得罪了二姐姐,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下次他们再想对二姐姐不敬,就得好好的掂量掂量了!”

“这主意好!他姓狄的若肯了,我没二话!”李金蕊拍手赞成道,李雨菊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我听四妹妹的。”

“二姐姐心软脸嫩,这事三姐姐得帮衬一把,二十日狄家大/奶奶过来接人,你替二姐姐压这一阵,把这话说给她听。”李丹若看着李金蕊道,李金蕊错着牙笑道:“你放心,还怕了他狄家不成!”

“三姐姐的事呢?”李丹若突然转话题问道,李金蕊凝滞了下才低声答道:“你让我想想。”

“嗯。”李丹若应了,转头看着李雨菊交待道:“三姐姐替你冲前发话,你在后头,这个阵角要压好了,只应了三姐姐说话,不管狄家大/奶奶到时候怎么个闹法,都别理会,你和三姐姐同声一气,你放心,依狄老爷的性子,他必会答应下来,至于分家怎么分,他那些妾侍怎么安置,咱们就不管了,只随他去。”

李雨菊连连点头答应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我想好了!”李金蕊突然开口道:“我跟他和离!”

“这是什么话?你怎么……”李雨菊吓了一跳,可话说到一半,又忙咽回去道:“你想好了?”

“嗯,我原想着就在城外住一辈子终老,和离总比这个强!反正我是不能再跟他一个屋里住着!”李金蕊断然道,李丹若也不多劝,只点头干脆道:“陈清迈一任三年,也快回来了,等他一回来,咱们就办这和离的事。”

李雨菊怔怔的看着两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四妹妹说的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第一百三章 美人入宫

中元节的禁中一片花团锦簇,李丹若陪刘贤妃站在花园东边的疏风楼上,隔着绡纱帘,看着园子里那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们。

刘贤妃指着一身大红的范五娘子笑道:“还真是螃蟹一样,就是不该穿这红衣!”李丹若抿嘴笑着没有接话,刘贤妃盯着魏二娘子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到魏六娘子身上,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笑道:“魏家这位六娘子是个尤物,她母亲倒生的一般。”刘贤妃打量着魏六娘子身后的中年妇人,又看了看挽着妇人的魏七娘子笑道:“鸡窝里飞出只金凤凰。”

李丹若笑应了一声,正要说话,却一眼看到李凌波挽着李绾转进来,李丹若脸上的笑容僵了下,郁闷的盯着李凌波,李凌波打扮的极其精心,一件月白底满绣丁香花的紧腰宽袖夹衣,下面一条丁香色素纹长裙,裙子看着素净,裙幅却极宽,微风掠过,微微扬起的裙袂间,有隐隐的光泽闪动,梳着妩媚的堕马髻,发髻中间饰了串深紫淡紫相间的宝石花串,脸上带着雅静的笑容,整个人显得风姿绰约,气质不凡。

刘贤妃顺着李丹若的目光看向李绾和李凌波,转头看了李丹若一眼问道:“那位就是李家五娘子?”

“嗯,”李丹若闷闷的应道,刘贤妃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李凌波,这才转头看着李丹若笑道:“看这样子是志在必得,算了,你也别多操这个心了,你看看,你想拦也拦不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忠勇伯夫人真是个热心的,两个儿子都大了,也是该好好谋划谋划。”

李丹若听的心里连跳了几下,叹了口气道:“姑母就是这样的脾气,热心太过,宁氏太婆在的时候常说她,该管不该管的都管,该热心不该热心的都瞎热心,经常因为太热心了,生生把事情给帮坏了,你看看,这回也是。”

刘贤妃似笑非笑的瞥了李丹若一眼没再说话,两人又站着看了一会儿,刘贤妃见时候差不多了,叹了口气,双手扶着腰晃了晃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官家也快该过来了,我得下去应酬这帮尊贵的小娘子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看看这场热闹吧,等会儿散了,让阿荷先送你出去,明天再进来说话,今天只怕不得空儿。”

李丹若应了一声,将刘贤妃送到楼门口,看着她下去了,这才转回来站在窗前,烦恼无比的看着下面园子里美丽不凡、气质不凡的李凌波。

大约皇帝也爱煞了这些个美人儿,中元节后没多长时候,旨意就从宫中传出来,范家五娘子人品贵重,迎为皇后,钦天监选来择去,定了明年三月里迎娶,皇帝娶妻礼数之繁杂说都说不清,自然是快不得,可抬进几个美人,却快速非常,上午下了迎后的旨意,下午,魏家二娘子就被抬进宫封了德妃,一起进宫的,还有魏家六娘子,李凌波、孙先忠侄女孙三娘子,忠勇伯族侄女刘十二娘子,都是一样封了美人。

一群美人进宫不过两三天,魏六娘子就从美人封了昭容,昭示了她脱颖而出,最为受宠的境况。

李丹若坐在炕上,靠着只靠垫,听斜签着身子坐在炕沿上的随嬷嬷说着宫里的闲话,随嬷嬷是郭树遣过来的人,宫里宫外各种曲曲弯弯、陈年旧事,各家与各家的恩恩怨怨,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也不知道郭树从哪儿发掘出来这样的人才,可就这样,随嬷嬷还说,她知道的少,又没本事,才不得近身侍候宫里的贵人。

“……这一个来月里头,昨天这件已经是第四件事了,今天早上,刘贵人赐死了那两名女使,算是把这件事压下去了。”随嬷嬷轻声说道,李丹若暗暗叹了口气,这四件事,两件都有李凌波的影子,她到底想干什么?当真觉得能玩弄天下人于股掌么?

“嬷嬷费心了。”李丹若温和谢了句,随嬷嬷忙站起来,连称不敢,恭敬的告退出去了。

李丹若挪了挪,舒服些靠在炕上,看着蒙着一团光亮的窗户出了神,郭树升了禁中总管太监,整个禁中都在刘贤妃手里,李凌波但凡聪明一点,就应该能看的明白,她到底要打算到哪一步?皇后之位?李丹若轻轻打了个寒噤,是的,若不是图着皇后之位,李凌波也不必这么卖力,若只求个妃位,只要平安熬上几年,以枢密院副使嫡亲侄女的身份,一个妃位还是熬得上的,这个五妹妹,自小就志向不凡……

李丹若苦笑起来,这短短一个月,四件事里已经死了十几个人,有几个是死在她手上的?什么时候李凌波历练到如此程度了?三房不说了,只怕一心指着李凌波飞上枝头做凤凰,那天听大伯娘的意思,对李凌波其一很是看好,其二,他们自然是是乐于其成的,忠勇伯府……李丹若咬着嘴唇,不行,李家三房和大房她没有法子,忠勇伯府却是能摘出来的,只要忠勇伯再做一任震武军节度使……这差不多是内廷议定的了,那就让姑母随到永州去!刘家大郎和二郎都是能劝的……嗯,就这样,李丹若打定了主意,心下微松,又细细想了想,轻轻舒了口气,就这样了。

还有二姐姐和三姐姐的事,狄家大/奶奶回去就没了音信,这一晃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二姐姐这一阵子是否煎熬,唉,人和人不一样,二姐姐凡事不肯多想,就象小时候,不管什么事她都不往深了想,三姐姐却是个刚烈执拗的性子,她既打定主意和离,也就没什么能劝的余地了,也不用劝,若是自己也必和她一样和离的,就是要怎么才能和离,如今大伯父风光复出,陈清迈怎么肯吐口和离?唉,还是得想想法子,明天得出趟城,一来宽解宽解二姐姐,二来,得和三姐姐商量商量这和离这法。

对了,还有艳丰的亲事,李丹若一想起这个,烦恼的眉头拧成一团,这位七娘子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这来来回回带她出去七八趟了,她一概昂着脸只等别人上前巴接,一趟两趟趟趟无人理会,她竟归结于都是那些人门第低下,够不上跟她说话,自然不敢上前,李丹若苦笑着揉了揉眉间,若是那一世,她还能寻个心理医生给姜艳丰瞧一瞧,这个世间,谁会把这个当病呢?算了,就让她在姜家做一辈子老姑娘吧,这样子,也没法嫁人了。

李丹若想了一堆烦心事,烦的坐不住,干脆站起来,穿了斗篷,叫朱衣拿了个斗篷来,往隔壁院子寻大/奶奶赵氏说话去了。

晚上,姜彦明回来,李丹若将对李凌波的担忧和对李绾的打算说了,姜彦明想了想道:“嗯,这样也好,能摘一个是一个,五妹妹那边……唉,说都没法说,今天孙先忠寻到我,说他手里握到了吏部尚书黄大人卖/官贪/腐的铁证,准备寻机会弹劾,黄明扬是先邹皇后的私人,邹皇后崩后,他想往范相公门下钻营,可范相公厌他做人不检点,对他虽客气却淡的很,他和魏相公又交恶多年,孙先忠若真有铁证,这一弹劾必是准的。”

“孙先忠跟你说这个必有用意,他要你做什么?”李丹若谨慎的问道,姜彦明搂了搂李丹若道:“黄明扬卖/官贪/腐若成案,吏部一个侍郎,两个郎中都脱不出来,还有几个主事也在其中,他找我,是想让我荐他堂弟孙先庆为吏部主事,我答应了。”

“让你荐?刘贤妃寻过你了?”

“嗯,让我细心物色人选,既要忠心,又要能干,如今吏部正忙着年考,先不动,等过了年,一出正月,她就让孙先忠上折子,那时候正好离皇上大婚不远,有大婚这件热闹事,吏部这事容易压下去,不至于过于哄动,二来,刘贤妃的意思,那会儿,她正好有和范相公和魏相公商谈的本钱,刘贤妃的意思,吏部一个尚书、一个侍郎,两个郎中,都得是她的人。”姜彦明低低的解释道。

李丹若凝神听了,仔细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有和范、魏两相公商谈的本钱?什么本钱?噢,”李丹若恍悟般‘噢’了一声道:“和范相公商谈的本钱,必是归还禁中的主事权,二月里弹劾,这又不是小案子,到结案,正好赶上新后嫁进去,这是一石数鸟之计!怪不得如今禁中的混乱她只一味压下,却不梳理,新后进了宫,更得乱了,她和魏相公要谈什么?”

“内廷和朝堂向来一体难分,你看看,刘贤妃如今羽翼已丰,且智计过人,五妹妹若安份还好,若心思过重,只怕要招来大祸事。”姜彦明叹了口气道。

“算了,随她去吧,大伯父和大伯娘做事向来圆滑非常,又经了一朝更替,更是滑不溜手,再说,大伯父从刘贤妃身上得了枢密副使的大好处,必不肯得罪刘贤妃半分,也就是个左右逢迎,凌波纵坏了事,也伤不了大房多少,姑母若去了永州,也就脱开了,至于三房,不过就不做官。”李丹若烦恼的摆了摆手道,姜彦明点了点头:“姑母的事,赶早不赶晚?”

“嗯,明天我就请姑母过府说话。”

“好,正好明天没什么大事,我告半天假。”姜彦明笑道。

第一百四章 妒嫉

隔天,忠勇伯夫人李绾过来,陪程老太太长篇大论说了好几个时辰的话,临近午后,姜彦明遣人叫李丹若回去,说有急事,李丹若一去不返,李绾在姜家也是常来常往,和程老太太闲话说过瘾了,想起还有寻李丹若的事,也不用人陪,自顾穿过角门去寻李丹若。

李绾甩着手,转头看着虽小却收拾的生机勃勃的小花园,转过正屋屋角,见院子里空无一人,皱了皱眉头正要扬声叫一声李丹若,隔着窗户,却听屋里传出李丹若显得有些恼怒的声音:“……这叫什么事?!纳小也不是不能纳,可哪有这么个纳法?”

“……又不在,唉!”是姜彦明的声音,李绾一颗心‘呼’的一声提了上去,这是说谁呢?怪不得院子里没人,李绾忙掂着脚尖往后退了半步,挥手示意随行的大丫头悄声后退,自己躲在窗户旁,支着耳朵听话。

“就是在永州再做一任,那还是得回来,到时候怎么办?”李丹若的话里透着火气,姜彦明又叹了口气:“其实这妾在永州以大妇自居倒不是大事,就是……准备让她生孩子,若是女儿还好,这一任五年,真生几个儿子出来,这事……”姜彦明一阵长吁短叹。

“这话又没法说……”

李绾听到这里,哪里还按捺的住,几步冲过去,重重的推门而进叫道:“谁要纳小?谁以大妇自居了?”

屋里,李丹若和姜彦明乱成一团,哐铛几声也不知道咂了什么东西,李丹若脸带仓惶的奔出来,看着李绾堆了满脸笑容道:“姑母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

“我要是吭声,还能听到这些话?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姑父纳了小了?还让她以大妇自居,还要生儿子?”

“姑母听的这是哪跟哪啊?”李丹若一脸的哭笑不得道:“姑父那样的人……姑母还不知道,说有是……是别人……是一个偏将……五郎,你跟姑母说,不是姑父,是别人。”

“姑母息怒,真不是姑父,是姑父身边的一个禆将,姓……”

“你们两个别跟我打马虎眼儿!当我老糊涂了?一个禆将纳妾管你们什么事?你姑父纳了几个?”

“真没有。”姜彦明苦笑着连连长揖不停,李绾只气的脸色发青,李丹若忙倒了杯茶奉上前道:“姑母平平气,真不是姑父,是老……七,七郎来信说的闲话,就说这个禆将做的那些个荒唐事,姑母您坐,喝口茶顺顺气。”李丹若仿佛语无伦次的劝着:“真没骗您,您要是不信,永州又不远,一看不就知道了。”

李绾一下子听怔住了,抬手推开李丹若手里的杯子,恼恨的喷了口气道:“永州就是远,我也能去!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当初就该随他一块儿去!”

“可不是,就是这样,大表哥和二表哥都成了家,家里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姑母过去,姑父日常饮食也好有个人照料……”李丹若忙殷勤无比的劝道,李绾瞄着她气恼道:“幸亏我听到了,要是没这个巧宗儿,你就准备一路瞒下去了?”

“我早就想劝姑母去永州陪陪姑父了,比起京城,永州怎么说清苦得多,姑母去了,姑父这日常起居上也能舒心些。”李丹若避而不答李绾的话,却又话里有话的算是答了,李绾呆坐了一会儿,重重的拍了下炕几,站起来道:“我后天就启程!”说着,转身大步而出,也不理会李丹若和姜彦明跟在后面一串的劝这劝那。

李丹若看着李绾的车子转出了胡同,抬手抚了抚额头,长长的舒了口气,后天启程最好不过,就算路上知道确实是禆将纳的妾,可有了这疑心,这永州就是必定要去的了,等这一任回来,宫里的事应该消停了。

“姑母气恼得很。”姜彦明站在李丹若身边感叹道:“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大气性?看样子,不说生几个儿子的话,姑母也得赶过去。”

“就是老夫老妻了才气呢,”李丹若转头看了姜彦明一眼道:“姑母和姑父感情甚笃,夫唱妇随了大半辈子,突然听说丈夫纳了小,眼看着自己的夫跟人家卿卿我我,这心里怎么好受?”

“感情笃深不是更该替丈夫……”姜彦明话说到一半,见李丹若似笑非笑的斜着他,忙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李丹若轻轻讥笑道:“圣贤之书你读的通透,都说做人要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人家敬你爱你体贴你对你好,你自然也要加倍回报,夫妻之间不也是这样么?女人也是人哪,算了,”李丹若说到一半,突然烦恼颓然的挥了挥手道:“不说这个了,世情如此,多说何益!?”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必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姜彦明忙笑着解释道,李丹若神情微微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又失笑道:“君子一言是吧?若……算了,你还回衙门吗?”李丹若转了话题,姜彦明却又将话扯了回来:“不光是君子一言,我不想让你心伤难过。”

李丹若脚下仿佛滞了滞,没接姜彦明的话,却笑道:“从前听大伯娘说过一个譬喻,说的好极了,她说这妾生女,就是硬生生扎进肉里的一根深刺,若是女儿还好些,忍着痛等她大了,要嫁人了,也就等于伸手拔了刺,那刺留下的疤虽然还在,可刺到底是没了,可若是个儿子,这根刺就要在你肉里生根发芽,再从你身上肉里长出来,长大生枝生叶开花结果。”李丹若一边往回走,一边慢条斯理的和姜彦明说道。

姜彦明听的打了个寒噤道:“这譬喻……血淋淋。”

“可不是,就是这样,老祖宗不容易。”李丹若突然转了一句,姜彦明脸色微变,两人直沉默到进了屋,姜彦明接过李丹若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才低声说道:“怪不得我做的再好,老祖宗也不会打心眼里高兴。”

李绾行动极速,隔天一边让人收拾行李,一边进宫见李贤妃和李凌波辞了行,又往李玉靖等几处辞了行,果然是后天就启程上路了,长子刘世扬哪里放心母亲独自上路,亲自带了几十个长随跟着上了路。

李丹若十里长亭送走李绾,长长松了口气。

十月中,孙先忠母亲过六十六寿,孙先忠刚升了刑部尚书,正春风得意之时,母亲又是六十六岁寿辰,这一场寿宴办的极是热闹喜庆。

李丹若和姜彦明的车子刚转进孙府门前大街,就看到前面车子一辆挨一辆,挤的简直水泄不通,好在有十几个一身崭新靛蓝绸衣的孙府下人精神十足的来回跑着指挥着车子,就是这样,两人在大门口直挪了将近两刻钟,才挪到大门口,姜彦明下了车,车子在孙府下人的指挥下继续前行了一射之地,这才进了女眷进出的偏门,李丹若也不等车子进二门,就扶着姚黄的手下了车,从一辆辆车子旁边步行进了二门。

孙先忠夫人邢氏带着两个媳妇和几个有头脸的婆子正站在二门内迎客,一眼看到李丹若,邢夫人忙紧走几步过来,亲热的握住李丹若的手笑道:“怎么才到?你再不到,我可就打发人去接了。”

李丹若被她亲热的诧异而意外,面上却丝毫不露,忙笑着曲膝见了礼正要答话,邢夫人却不等她说话又道:“今天来,可得好好乐一天,就当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拘束见外,来,我带你进去。”

“哪敢劳动夫人,再说,夫人这里还忙着呢,我自己进去就行。”李丹若忙笑道,邢夫人顺势笑道:“什么劳动不劳动的!咱们两家又不是外人。”

“就因为不是外人,不用讲究那些个俗礼,这会儿夫人哪得半分闲空儿?我不能给夫人代劳招待诸贵宾,也只好替夫人照顾好自己,好歹给夫人省一点心。”

“就是这话,咱们娘俩可不用讲那些个俗礼。”邢夫人被李丹若的话说的满脸笑颜,招手叫了个婆子过来,嘱咐她引李丹若往后园进去。

孙府今天宾客极多,后园分了四五处宴客,李丹若一路行一路度着主次,看来正中的轩敞的大花厅应该是主席了。

婆子引着李丹若转过花厅东面的暖阁,在暖阁门口正遇上三伯娘严氏,严氏忙亲热的招呼李丹若道:“四姐儿也来了,寻到座次没有?这孙府真请了不少人,我看的头都晕了。”李丹若忙见了礼笑道:“还没呢,邢夫人让这位嬷嬷带我过去。”

“姚五奶奶在大花厅里头。”婆子忙恭敬的笑应了一句,严氏面色微变,扫了眼身后的暖阁,又看了眼大花厅,哈哈了两声道:“你们府上这座次排的有意思,竟让人看不出门道来,怪不得这么乱。”

婆子陪笑没接话,李丹若瞄了眼暖阁,三伯娘必定是在这暖阁中的,这孙府的座次排的是有意思,三伯父虽说品级低,可李凌波毕竟是宫里的美人……孙先忠走的可是刘贤妃的路子,李丹若心思转了数圈,脸上温和的笑着,紧了紧斗篷道:“也不知道大伯娘来了没有,我这一路过来一路寻,竟没看到。”

婆子是个机灵的,见李丹若将斗篷裹紧,忙笑道:“外头冷,太太、奶奶到里头暖和暖和吧。”李丹若趁机曲膝辞了严氏,跟着婆子进了前面大花厅。

第一百五章 意外

李丹若进了大厅,一眼就看到刘夫人微微起身,满脸笑容的招手叫她。

刘夫人正和礼部尚书孙大人的夫人姜氏等几家世交夫人们说话,都是李丹若极熟的,李丹若忙上前一一见礼厮见了,正要往下首落坐,姜夫人招手把她叫到身边坐下笑道:“我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你了,怎么不去看我去?我们老夫人没了,你就不到我们家里去了?”

“是怕扰了夫人。”李丹若委婉道,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那些事都过远了,谁还理会?等下个月我们园子里梅花开了,我让人请你和你大伯娘过来赏梅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