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璐看在眼里,便问:“姨娘还有事么?”

这真算得上客气了,身为太子妃,还叫她一声姨娘,顾姨娘心里安定了一点,知道自己在这院子里多年的经营,是被太子妃认可的。

她和太子妃接触不算多,但好歹经了几件事,知道太子妃娘娘是个大方宽恩的,若是惹了她,她杀伐决断起来能叫人俯首,可若是帮了她,她也是个肯承情的。

顾姨娘还是迟疑了一下,就走了回来,站在炕前,轻声说:“论理,今儿出了这样大事,我原不该为着这一点儿小事打扰娘娘的,只是,如今婢妾等闲见不着娘娘,就是有十分事,也不好说…世子夫人又是个不爱理事的。”

周宝璐与曾氏都是最明白的人,立刻就知道顾姨娘说的事是芝兰院的事,她倒是有点儿不明白了,如今周继林一直爱重顾姨娘,今年才生下儿子来,陈氏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是那样的性子,但至少本能上还是能趋利避害的,所以很喜欢顾姨娘,顾姨娘还会有什么事是束手无策,要来回周宝璐的?

因是芝兰院的事,与陈家的姑奶奶有关,曾氏就没有避嫌,周宝璐问道:“没有关系,你只管说,我虽不能出宫,家里的事也是挂心的,原也想着得了闲问问你呢。”

说着就叫人给顾姨娘看个座儿,顾姨娘告了罪,坐在小杌子上,才带着一点儿为难的模样道:“说起来,这事儿真不是我该张嘴的,只是我想着,或许该回了太子妃娘娘知道才好。原是上月,老祖宗病的厉害了,送了信给贵州,大少爷便带着大少奶奶和哥儿一起回来了。”

顾姨娘轻声说:“这事儿原与我无干,我只管在后宅照管姐儿,理些琐事罢了,也就是前儿十二那日,我听到两个丫鬟闲话,大少奶奶来寻夫人说话,说是咱们院子里夫人常不在家,世子爷跟前也没个可心人儿,几个姨娘年纪都不小了,怎么好服侍?大少奶奶在贵州那边,寻了几个绝色的丫鬟,都是身家清白,又有礼懂事的,想送一个给世子爷做姨娘,夫人…已经应了。”

咦?

周宝璐有点儿匪夷所思,这位大嫂子这是来哪一出啊,一个侄儿媳妇,伸手管叔父的房里事了?周宝璐觉得自己也见过不少事了,倒第一回听说这样奇怪的事来,也太古怪了些。

她看一眼曾氏,曾氏也皱起眉头,显然这种事,很不常见。

周宝璐便追问一句:“我娘就这样答应了?”

顾姨娘又有点儿为难的说:“后来我悄悄儿的问了夫人跟前的陈顺喜大嫂子,当时她正好在跟前奉茶,说是夫人先前也不答应的,说是咱们家要抬姨娘容易,只是用了大少奶奶跟前的丫鬟,叫人知道了笑话,偏大少奶奶说,咱们家又不是第一回了,以前抬了婢妾,也没见人笑话,怎么她给个丫鬟就笑话了?再说了,这丫鬟买了来,也没在她跟前服侍过,只算得是周家的奴才,开了脸给世子爷,最是明公正道的,谁能笑话?”

“婢妾听说,大少奶奶说了这个话,夫人后来想了一阵子,还哭了一场,就应了。”

陈顺喜大嫂子就是当年陈氏跟前得用的大丫鬟芒语,到了年纪,求了恩典嫁了亲表哥陈顺喜,还回来在陈氏跟前服侍,做了管事媳妇,如今在芝兰院最有脸面,都叫她陈大嫂子。

如今芝兰院能说上话的,除了管事的顾姨娘,就是陈顺喜家的了,尤其是顾姨娘有意尊重主母,自然也十分给陈顺喜家的脸面。

周宝璐就跟顾姨娘说:“你打发人叫陈顺喜家的来说话儿。”

周宝璐并不避着顾姨娘,她回一趟娘家不容易,家里诸事,依然还得赖顾姨娘这个明白人,趁着叫人的空档,周宝璐问顾姨娘:“你是怎么个想法?”

顾姨娘显然是想过很多遍的,只是不妨周宝璐会问她,讶异的结结巴巴了一下,才说清楚:“夫人要给世子爷抬姨娘,自然没有婢妾置喙的余地,只是大少奶奶这话,婢妾觉得有点儿不大妥当,又惹得夫人这样,若是见不到娘娘也罢了,这会子既然有这福气来给娘娘请安,不回娘娘一声儿,就是婢妾大意了。”

大意这个词用的好,周宝璐就是爱跟这样的明白人说话,便道:“这会子没外人,你只管说,当年我出门儿,就跟你说的清楚了,我把母亲托付给你,是看你懂事明白,知道怎么伺候,这会子你总得叫我放心不是?”

顾姨娘越发讶异了,大小姐进宫几年,竟然隐隐然这样有威严了,简直叫她口中发干,直比面对静和大长公主的时候还紧张。

她不敢怠慢,便道:“婢妾也是琢磨了一回,大约大少奶奶是觉得婢妾不懂事,不会奉承,是以,想要抬个懂事会奉承的来,放在咱们院子里,才方便。”

想来是有那个意思,周宝璐轻轻点点头,大嫂子大概是知道了顾姨娘的来历,便不满起来,顾姨娘是周安明一手安排进府的,却真正与二房拧成一股绳,并不奉承大房,不听她的指派,倒管着二房的事,是以,她想要换上自己的人去管事。

看来,没有得力的主母,这甘兰院就是一块肥肉了。

这位大嫂子,倒是志存高远,要把镇国公府都收在自己的袖子里呢。

正说着,陈顺喜家的来了,几年不见,她越发成熟俏丽的,进门儿就给周宝璐磕头:“奴婢这些年没见娘娘了,没承想娘娘还记得奴婢。”

周宝璐忙叫她起来,笑道:“芒语姐姐在母亲跟前伺候,我自然是记得的。”她依然叫她做丫鬟时候的名字,十分亲近。

顾姨娘亲自去扶了芒语起来,周宝璐笑道:“先前我问了些家里的琐事,有个事儿听说你知道,特地叫你来问问,另外也是预备了东西给你,长久不见,想着亲自给你才好。”

朱棠便捧了两匹新出的杭州雪纱罗,一对赤金镯子,一盒人参赏芒语,芒语受宠若惊,又跪下谢赏。

周宝璐便问了那件事,她只是问芒语:“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提到陈氏的意思,芒语倒是比顾姨娘清楚些:“娘娘恕奴婢言语里头的不恭敬,要说大少奶奶提到姨娘的意思,夫人大概没弄明白,当年姨娘进府,是舅老爷和舅太太做了安排的,这一点夫人知道,所以夫人以为大少奶奶是这个意思,也就没有多问,不过大少奶奶要送人到咱们院子来做姨娘,是个什么意思,夫人倒是听懂了,奴婢瞧着,夫人喜欢咱们院子里现在的样子,不大情愿进来个这样的姨娘,可又不敢违拗大少奶奶的意思,想了一日,还是应了。”

什么?周宝璐糊涂了,她娘‘不敢’违拗大嫂子的意思?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不敢?

芒语敢说这样的话,当然有解释:“娘娘知道,不是奴婢托大,这些年来,夫人对奴婢向来是信任有加的,那一日听了大少奶奶的话,也与奴婢商议,奴婢才知道了夫人的意思。依奴婢说,夫人既然不情愿,不应也就罢了,再绝色的女孩子,若是世子爷要,咱们只管到处买去,自然是买得到的,大少奶奶到底是侄儿媳妇,哪有硬往咱们院子里送的事?可夫人哭了一场,说她知道今后大少爷是要做世子的,今后镇国公府怎么也要交到大少爷手里,自然也就是大少奶奶管事了,咱们院子终有一日要在大少奶奶手里讨生活,何必得罪她?”

芒语瞧瞧周宝璐的脸色,接着说:“奴婢不服气,大逆不道的反驳了一句,咱们家大姑奶奶是太子妃,就是大少奶奶真成了镇国公夫人,那也大不过太子妃娘娘不是,可夫人说,娘娘虽好,可总是在宫里,能照管娘家多少呢?没得咱们总拿鸡毛蒜皮去烦娘娘的道理,大少奶奶要送人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一个姨娘,何苦来跟她闹的不好呢?后来就去与大少奶奶说了,应了此事。”

“人送来了么?”周宝璐简直气的肝疼,她就算知道母亲软弱,可也没想到怕事怕成这个样子,所以说,软弱真是自己的性子,她不过是拿没儿子做了一生的借口罢了。

芒语忙道:“因着公主病重,世子爷哪里好在这个时候纳姨娘呢,就没送来。”

顾姨娘也道:“如今公主薨了,世子爷怎么也有三年孝,这事儿显然是不成了,不然,婢妾还真的不好意思跟娘娘说呢。”

周宝璐很明白,若是纳姨娘,顾姨娘就显得争风吃醋了,这会子纳不成了,才跟周宝璐说,自然显得没那么多私心,只是觉得大少奶奶对芝兰院的态度不妥,给周宝璐提个醒儿。

周宝璐问清楚了,便道:“我都回来了这会子了,怎么还没见大哥哥,大嫂子和侄儿呢?”

芒语十分伶俐的表示:“是,奴婢这就打发人请去。”

周宝璐就对顾姨娘说:“这件事我会做主,你是个懂事的,知道跟我说,今后我娘就越发交给你了,你也别缩手缩脚的,今后但凡有这样的事,你拿母亲的名帖打发人到宫里给我递信儿,我自有主张。咱们家不过是想过一过安生日子,咱们不想着对人做些什么,但谁也别想着拿捏咱们!”

顾姨娘恭声应了,她是个自持的人,也不免露出一丝喜色,一心跟着大小姐走果然是对的,有了大小姐的认可,她在芝兰院就再不用担心了。

要大小姐认可也不难,只需把陈氏供好了,大小姐就能满意。

周宝璐吩咐完了,便命她下去,只等着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大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来了!过瘾吧?

第195章 棒槌

195

这时候,曾氏见周宝璐处置家务,才道:“既如此,我去瞧瞧大姑太太去。”

周宝璐说:“舅母去看看我娘也好,劝着我娘放宽心才是,别的…唉,舅母是最明白的,您酌情说一说罢了。”

听了这事情,周宝璐和曾氏都明白了陈氏这次病倒,大约并不完全是因着静和大长公主的去世,大约也是心里憋着气,有点郁气,可是这个,周宝璐真没办法啊,这样小一件事,她都能气病过去,周宝璐除了再加强对芝兰院的控制,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约得给她娘造一个世外仙境,她才能欢欢喜喜的过下去吧。

片刻后,周家的大少奶奶刘氏进门儿,两人都互相打量,刘氏是熙和五年底与周安明成亲的,新婚后就随周安明去了贵州任上,又在任上得了长子,直到这一回静和大长公主病重,才回来帝都。

要说两人在做姑娘的时候,因着交际圈子的不同,就算见过面,也没怎么接触过,成亲后更是只见过一面,如今虽说是一家子,其实跟陌生人没多大区别。

大少奶奶刘氏,闺名刘桃花,是因着她娘怀着她到十一个月还没生,一家子着急的不行,那一晚,她娘梦到屋里插了一大树娇粉的桃花,还真觉得自己闻到了香味儿,结果醒了来就开始阵痛,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刘家总生儿子,如今好容易得了这个女孩儿,一家子跟得了掌上明珠也差不多儿,刘家尚武,又几代人都在边防上,规矩上略差些,虽说也是封了侯爵的勋贵了,不过却比不得帝都里这些豪门世家的规矩,单为了取名字也差点儿打起来,举凡那女孩儿的美字,想了无数,最后却是老太太一锤定音:“既然她娘梦到桃花才生了她,就叫桃花好了!”

于是刘家这一辈的掌上明珠,就得了个这样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单为这个名字,也得抑郁一辈子。

不过刘桃花长的倒也真是名符其实,娇艳如桃花,皮肤白里透粉,就像那早春的桃花般的颜色,个儿高高的,比周宝璐大约高了半个头,腰是腰,胸是胸,这会儿穿了孝,遍体白绫,头上只带了根素银簪子,竟似都艳丽无匹。进门儿悄悄打量了一眼太子妃娘娘,就跪下行礼。

一边行礼一边想:娘娘长的真是…越发富态了!

到底是嫂子,周宝璐心里虽然有气,还是客气的免礼,给她看座儿,这会子静和大长公主去了,刘桃花是长孙媳妇,要在灵前答拜,大约刚哭过两场,眼睛有点儿红肿,对周宝璐说:“这会子还在忙乱,三婶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在前头应承人客,没来得及过来伺候娘娘,娘娘恕罪。大哥儿刚吃了奶睡着了,回头醒了,再抱过来给娘娘请安。”

周宝璐知道公主府的情形,府里本来就只有三个媳妇,一个孙媳妇,大房媳妇守寡,极为自持,极少出面,平日都只在自己房里的佛堂诵经,这会儿也最多只能在灵前烧纸。二房陈氏又病倒,只有一个三房的梁氏,领着刘桃花安排府里诸事,应承亲友,这样大的事,头绪极多,自然是忙的。

就是姑奶奶们回来,也只能帮帮忙,到底不是府里的人了。

周宝璐便道:“大嫂子辛苦,我也知道,我这里并不用人伺候,嫂子不必理睬,只是今儿我听到一件事,不由的我不请嫂子进来问问。”

刘桃花忙笑道:“娘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周宝璐说:“我听说前儿大嫂子预备送一个姨娘给我父亲,是不是?”

刘桃花笑道:“这事儿原不该在这会儿说,只是既然娘娘提起来了,那趁这个时候,我也就讨娘娘一个示下,如今祖母薨了,叔父得有三年孝,这姨娘不好送了,倒不如调一个管事媳妇进去,也罢了。”

周宝璐听的奇怪,这大嫂子的构造和常人不同么?为什么她就这么理直气壮的把自己往芝兰院放人的举动,说的那么顺理成章呢?

就好像这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似的。

她难道没觉得自己是在兴师问罪吗?

周宝璐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得门口丫鬟通报:“大少爷来了!”

刘桃花立时一脸笑的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丫鬟掀了帘子,周安明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刘桃花似乎想要伸手拉他一下,又想起是在太子妃跟前,忙又缩回来,笑道:“大爷也该来了,娘娘回来了一两个时辰,咱们都还没来请安,实在不应该。”

周宝璐只在先前刚进门的时候见了周安明在静和大长公主的床前伺候,并没有来得及说话,此时才得空打量一下他,多年不见,大哥哥成熟了许多,早年那一点放诞跳脱已经没了踪影,成长为一个高大英俊成熟的男人了。

大约是衣不解带病床前伺候,这会子又是灵前磕头烧香哭灵,周安明看起来疲惫的很,伸手在刘桃花肩上扶了一下,才坐到一边,刘桃花连忙说:“我抽空叫人回去炖了参茶,大爷喝一碗,也提提神?”

周安明摆摆手,对周宝璐说:“娘娘要问桃花的事,我知道,我刚才也问过了,这件事须得向娘娘解释才是。”

周宝璐点点头。

刘桃花倒是听的一头雾水的样子,十分不解。

周安明说:“顾姨娘是怎么安排进芝兰院的,娘娘很清楚,这些年,顾姨娘也做的很好,确实是个懂事的,我与娘娘都很放心。就是这一回,我带桃花回来,住了这一个月,冷眼看着,二婶娘喜欢她,二叔父也是言听计从,芝兰院风平浪静,几个弟弟妹妹也都自在,再找不出半点儿差错来,自然是好的。”

周宝璐继续点点头,并不插话,依然是十分尊重周安明。

周安明就松了一口气:“这是我与娘娘的感观,但这会子是咱们自己人在这里,我跟娘娘说句实在话,我与娘娘都是当年事情的策划推动者,多少有些先入为主,自己选的人,自然是觉得可信的,偏桃花是旁观的人,站的比我们远些,看到的大概就更大一点。”

这话入情入理,周宝璐点头称是。

周安明又说:“所以那一日,桃花与我说,如今芝兰院,人人都说顾姨娘好,从二叔父二婶娘到底下的哥儿姐儿,丫鬟媳妇,个个都听她的话,已经叫人讶异了,而且看芝兰院这些年,二叔父跟前通房丫鬟,姨娘添了这些,怎么就只有顾姨娘一个人在接二连三的生儿育女,别的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在娘娘跟前,我放肆一句,二叔父是个风流的,就算喜爱顾姨娘,也没有专宠的可能,这样一想,确实难免叫人生疑。”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宝璐已经明白了,只是她斟酌着说:“大哥哥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从当年进门儿到如今,顾姨娘一直都是个懂事知礼的,不说别的,单瞧我母亲的模样就瞧得出来,这几年过的舒心许多,怎么说也是有功的,如今单凭怀疑就要给她没脸,也太刻薄寡恩了些,大哥哥说是不是?”

刘桃花站在一边儿,听的着急,忍不住就道:“哪有给她没脸,不过多个人,多双眼睛瞧瞧罢了,若是心里没鬼,着急什么?我…”

周安明截断她的话:“放肆,哪有你这样跟娘娘说话的?”

刘桃花扁扁嘴,虽然不甘心,还是乖乖的闭了嘴,不敢再说了。

周安明这才温声道:“这也是桃花年轻,事情经的不多,手段太直接粗糙了些,才成这样儿的误会,连二婶娘也误会了,确实是咱们做的太明显了,回头我就叫桃花给二婶娘赔罪去。”

刘桃花在一边听着,委屈的擦擦眼睛,当然,周宝璐看得清楚,她没真哭出来,但大概觉得没哭出来不算委屈,就装也要装着哭了似的。

周安明不理她,只对周宝璐道:“当时桃花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是赞同的,如今我在军里办事,瞧着大将军派出去守卫险关的,押运粮草的,先锋探敌的,没有一个不是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血里拼出来的弟兄,按理说,是再信得过没有的了,可纵然是这样,依然有要照着规矩从别的地方派调副将等。并不是信不过,只是监察是必要的,也是对他们的爱护,凡是有个见证,且也能提醒他们,时时自省。”

周安明道:“人总是随着时日不断在变的,以前满足的东西,过些日子或许不满足了呢,只指望着别人的良心和明白过日子,若是遇到她突然糊涂一次怎么办?事后补救,终不如事前防范,未雨绸缪的好。且如今看来,顾姨娘是个懂事明白的,于二婶娘也有功劳,娘娘保她善始善终,才是对她的厚恩呢。”

这话说的周宝璐如醍醐灌顶,确实被周安明这样不急不缓的几句话给说明白了,她就想起以前舅母教她的话,每一件事,只要有三方互相监察,才是最为有效的,三角的稳固,放之四海而皆准。

现在可以说整个芝兰院都在顾姨娘的手里,如今公主去世,后宅更无人管束,若是时日长了,顾姨娘心大了,或是糊涂了,真要做出什么事来,就算事后有雷霆手段处置,也无济于事了。

刘桃花把自己的人放进去,顾姨娘若是真有那心,定然也要收敛些才是,若是没有,那也与她无害。

周宝璐道:“大哥哥说的有理,是我疏忽了,只是…”她看看站在周安明跟前的刘桃花:“大嫂子把我娘给吓到了。”

刘桃花一怔,顿时红了脸,忙忙的解释:“娘娘,我真不知道二婶娘会这样想,我听大爷说过当年怎么抬的顾姨娘到芝兰院,是以这一回,我就照着当年那个样子办,哪里想得到二婶娘这样多心…”

她还委屈上了,周宝璐啼笑皆非,刘桃花傻乎乎的依样画葫芦,把她娘给吓的够呛,这会子还一脸无辜的睁着水灵灵的杏眼,表示没想到二婶娘有那么纤细的内心呀,女汉子完全理解不了。

刘桃花当然也不是蠢人,只是武将家庭出来的姑娘,大约确实粗枝大叶,不那么细腻,这会子也是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造成了误会,红着脸解释:“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二婶娘这样误会我,都是我的不是,回头我就给二婶娘赔罪去。”

又拉着周安明的手,摇一摇:“大爷也替我描补描补啊。”

真是太丢脸了。

周宝璐摇摇手,表示理解,她娘的内心是连她这个亲闺女都不大理解得了的,像刘桃花这样武将家庭出身,直来直往的性子,与陈氏简直是两个极端,她又没与陈氏接触过,两人互相理解不了,鸡同鸭讲,完全是可以想见的事。

不过虽然陈氏是过于纤细软弱了些,刘桃花的手段也确实太粗糙直接了,别说陈氏,就是普通人,也得误会。

周安明听见周宝璐传自己媳妇说话,就觉得古怪,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媳妇把事情办坏了,此时便也说:“虽说我嘱咐你不用与二婶娘解释的太清楚,以免吓到二婶娘,但也没有你这样直接的,简直棒槌一样。”

又把刘桃花骂的扁嘴,却不敢说话。

不过是自己媳妇办坏了事,周安明还是得硬着头皮跟妹妹求情:“既然是这样儿了,这事儿只怕还得娘娘做主了。”

周宝璐道:“其实也不用送姨娘,如今的情形与以前不同了,趁着这一回我娘病了,我回头从宫里赏两个懂医理,会药膳,知道调养的嬷嬷来,放在芝兰院服侍也是一样的,我不能常回娘家,离的远了,就把身契交给大嫂子收着,也就是了。”

说的倒也是。

周安明与刘桃花都应了,又说了些相关安排细节,两人才退了出来。

走了半晌,刘桃花那超长的反射弧才品出一点儿惊恐来,仿佛回味似的说:“太子妃娘娘真是好大的威仪啊!”

周安明狠狠拧一把她的脸:“瞧你办的事,笨死了!”转身走了。

刘桃花理亏的揉揉脸,又追了上去:“哎,等等我嘛!”

作者有话要说:咦,居然没有人猜正确呢!其实上一章我有埋伏笔啊,周宝璐也发现这些年只有顾姨娘生育。

第196章

196

待周安明与刘桃花走了之后,周宝璐还坐在那里发呆,心里纳闷儿:这位大嫂子是真傻还是假聪明呢?

就算大嫂子是新媳妇,家里又是掌上明珠,没经过倾轧,可刘家也是有姨娘的,周安明跟前也是有通房丫鬟的,不过因新婚两年,又怀孕生子,为着刘桃花的脸面,并没有抬了姨娘起来,那么如此说来,刘桃花知道颜面,那她娘就不知道了么?

要放个人进来,多方力量结构这个说法,周宝璐觉得有道理,可就算如此,要放人,放一个管事媳妇进去,也是一样的。

而且这个时候,与当年顾姨娘进府时候的情形完全不同,当时,需要一个姨娘分王姨娘的宠,把嚣张不懂事的王姨娘取代了,还芝兰院一个清静,可现在,顾姨娘就算确有叫人疑惑的地方,可芝兰院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差错,关键是陈氏确实得了好处,顾姨娘实在是有功的,并不需要把顾姨娘换掉。

是以,这件事看起来就有些奇怪了,周宝璐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大对头,可又说不出到底怎么个不对头法。

虽然解决了这件事,周宝璐心中依然有个结,不过这会子无暇他顾,她也只是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会子丧信儿已经报往各家,此时见外头各家王府女眷、公主们逐渐来了,周宝璐总不能还躲在屋子里伤心。

到了晚饭前,萧弘澄心里想着周宝璐,十分不放心,亲自进里头来,要带她回宫,周宝璐便与萧弘澄往灵前烧了一柱香,眼泪汪汪的被萧弘澄带走了。

怕她不舒服,萧弘澄没有坐车,只命人抬了软轿来,瞧着她上了轿,自己骑着马跟着。

周宝璐掀开窗帘子,望着他:“你也累了,怎么还骑马呢?”

萧弘澄见她哭的太多,脸儿都有些浮肿了,看起来颇为憔悴,想到她这会子又怀着身子,真是越发担心:“我没什么要紧,你乖乖坐着,别乱动。”

周宝璐心情不好,心里又事多,倒也确实不像平日里那般精神,就格外显得听话些,听了点点头,乖乖的缩回了脑袋。

萧弘澄见她蔫蔫的,以为是因着疼爱她的祖母去世,很能理解,在外头不大好,回了宫之后,就搂着她安慰,偏他又不大会安慰人,搂着周宝璐搓揉来搓揉去的,搓揉的周宝璐出不了气,差点儿又哭一场。

他才讪讪的住手。

周宝璐扑在他怀里,说:“心口闷的慌。”

萧弘澄笨拙的安慰:“生老病死,原就是轮回,祖母也算得一个福寿双全,想来如今她只惦记你给她老人家生个重外孙,那她就放心了。”

周宝璐噗嗤一笑,这家伙,就那么想儿子?

然后周宝璐才说:“祖母这里,虽说难受,心里其实是多少有些预备的,这会子我心里其实有一件别的事。”

周宝璐在萧弘澄跟前是个憋不住话的,就把今儿的事一五一十说与萧弘澄听,因这件事还有前因后果,萧弘澄听的一头雾水,周宝璐就把前面王姨娘、顾姨娘的事也说都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