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问:“你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有什么好说的。”不耐烦的语气。

“就是…得例行公事,请配合一下。”老铁好脾气地朝他笑,说话时又朝太后使眼色求救。太后于是又一脸温柔地看着敖游,“你就跟老铁说说。”

敖游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他这回没有再犟,扁扁嘴,语言非常精炼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半夜里他们在外头吵我睡觉,我就起来把他们绑了。”说罢又狠狠地骂了一句“烦死了。”

老铁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等了老半天光见他在哪儿喝茶,终于忍不住又问:“然后呢?”

敖游抬眼盯着他,眼神很凶,“没了。”

王培在一旁看得抱着肚子笑,都快直不起腰来了。敖游见她笑,也高兴起来,紧促的眉眼终于舒展开,眉眼弯弯的样子真好看呢。

“要不你自己随便写吧。”太后忍着笑建议道:“这孩子脾气不好嘴又紧,你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家里的报警系统都没响,那伙人都还没进屋呢。”

谁能想到这看起来比女孩子还漂亮的敖游会这么本事,现在王培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他那么白的胳膊,那么漂亮的脸,手上的皮肤又细又滑,怎么看都不像是五大三粗的练家子,他怎么就会打架呢?

老铁无奈地把纸笔收起来,又跟太后聊了一会儿天,临走的时候邀敖游去他们所里打球。

“你就去呗。”王培使劲儿地劝他。他出门了也好,省得成天围在她身边打转,她还得继续昨天没画完的仕女图呢。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把仕女的脸画得跟他一模一样吧。他肯定会翻脸的。

太后也让他出门走一走,“我们这里空气好,景色也好,你出去走走瞧瞧,别老闷在家里。”她都这么说了,敖游就没再坚持,乖乖地听她的话,跟着老铁一起去——嗯,“打球”去了。

他一走,王培就忍不住跟太后抱怨了,“妈,我跟敖游,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瞧瞧她看敖游的那眼神儿,幸好王教授不在,要不,非得出大事儿不可。

太后就笑,“说起来也奇怪,就觉得这孩子有眼缘。昨儿早上一打开门,就瞧见他拖了个箱子在坡底下站着,远远地看着我,又乖巧又漂亮,哎呀,一看就喜欢。”

“然后你就把他给领回来了?”

“他还没开口说话,我就觉得他要来我们家的。”太后好像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她挥挥手,把王培招呼走,“反正这孩子挺好,你别跟他闹别扭。玩儿去吧,你。”就好像,她只会玩儿似的。

“妈,你等等。”王培眨巴眨巴眼,噔噔噔地上楼,一会儿又飞快地跑下来,怀里抱着她画了两晚上的花瓶,“你瞧瞧,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花瓶上的仕女古典优雅,有着惊人的美貌,尤其是那一双眉眼,简直像要活过来一般。

“哎哟,”太后忍不住从抽屉里翻出眼镜儿来,戴上了仔细瞧,“进步不小嘛。手法和用色都…咦,我说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你这丫头,怎么把小游画成了个姑娘,回头他瞧见了,还不得跟你翻脸。”

王培“吃吃”地笑,“你不说不就没事儿了。”

敖游那二货,傻乎乎的,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再说…再说王培下意识地觉得,虽然敖游脾气不大好,可似乎不大可能会冲着她发火。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外头的天气忽然开始转阴,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特别大,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那个二货不会淋到吧。王培有些担心地想,忍不住走到窗户边朝外看。

外头雾蒙蒙的一片,山和树都被冲刷得绿油油的,空气更加的清新了。

要不要去接他?

还在想呢,就瞧见一个人影在下面坡上慢慢地走。王培朝他大叫了一声,赶紧抓了把雨伞冲下来。

“你傻呀!”王培拽着他的胳膊快步把他拉进屋,赶紧找了块干帕子扔给他,“快擦擦头发,赶紧回屋换身衣服。一会儿得感冒了。”

敖游原本阴沉的脸上总算好转了一些,但依旧难言忿色,“他们把我哄过去打架。六七个人,全冲着我来。”声音里还带着些委屈呢。

王培也有点儿生气,那个老铁,也太过分了,“你受伤没,老铁呢?”

“他去医院了。”敖游把毛巾递给她,眼巴巴地看着她,“你帮我擦。”

王培本来有点不愿意,可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小狗,那样温和又纯良的眼神。

“你把老铁打伤了呀?”王培还是有些不安,到底是警察,打伤了似乎不大好。

“没有,”他小声道。

王培刚刚舒了一口气,又听到他道:“剩下的全伤了。”

王培:“…”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停了。外头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雨水把灰尘全都冲走了,山和树都格外的绿,连线条都清晰起来。

敖游在派出所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架,身上却半点痕迹都没有,除了淋了场雨,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之外。嗯,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个做错了事的高中生。

说起来,他到底多大了?

王培觉得有点难猜。他长得面嫩,皮肤又光滑紧致,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再加上这单纯又幼稚的行径,一般说来,二十岁就算顶了天了。可是,也说上来为什么,他有时候又让人觉得高深莫测,雾蒙蒙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好像能钻进人的心里。那样的眼神,似乎,又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该有的。

想了想,她索性直接问他,“你几岁了?”

敖游缓缓地转过头来看他,眼睛里有警觉的疑惑,好像在考虑她的这句话里是不是有陷阱。这让王培觉得有些奇怪,以她对敖游的了解,他的属性,对这种浅显的问题应该会回答得很快。可他偏偏却这样的谨慎,难道,这个年龄还是个不可说的秘密?

见王培死死地瞪着他,敖游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又慢条斯理地问;“你几岁了?”

“我二十六,”王培愈加地感兴趣,扶着下巴等着他回话。

敖游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神顿时变得电力十足,“我…比你大…很多。”

王培立刻被他电得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注意到他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晚饭在院子里吃的,王培叫上敖游把饭厅的小桌子抬出来放在香榧树底下。因刚下过雨,天上格外的干净明朗,空气很好,热气一扫而光,吹来的风里也带着凉意,光是坐在院子里就已经很惬意了。更何况,还有好吃的红烧排骨——敖游把排骨放在面前,一个人全包了。

太后也会逗着他说话,说说笑笑的很是高兴。王培则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练的功夫?家里请了老师,还是去武馆学的。怎么这么厉害?能教教我不?”

这时候屋里太后的手机响了,太后飞一般地冲进屋去,王培一见她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王教授打来的电话。他人去了西藏,那地儿信号不好,手机老连不上,所以只能等他每天傍晚打电话过来。不过他就给太后打,这都连着一个礼拜了,王培连他爸的声音都没听到过…

“练什么?”敖游不解地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

“功夫啊!”王培学了个李小龙的动作,还嗷嗷地叫了两声。

敖游不做声,就皱着眉头有些想不明白,过了好几秒,他才疑惑地道:“为什么要练功夫?这个…天生就有啊?你不会吗?”

王培顿时有种想晕倒的冲动。这孩子,平时看着挺实诚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气人。

许是她的表情有些狰狞,敖游就没再刺激她,想了想,拉开架势一本正经地朝她道:“这个根本不用练,唔,你想要学的话,我教你。”他从小碟子里夹了一颗花生米递给王培,“你拿着它。”

王培不知道他到底玩什么把戏,不过还是狐疑地接了,睁大眼睛瞧着他,看他怎么继续。

“唔,先找准目标。”敖游指着围墙上不知谁搁在那里的一只烂桃子道:“集中精神,然后想象,用你的意念把它击得粉碎。”

“嗯,去你的。”王培忽然反应过来,手上一抖,花生米掉在了地上,被她一脚踩得粉碎。“还意念,你以为你有特异功能啊。”还真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呢,闹了半天,敢情又在糊弄她。

“你怎么不信呢。”敖游的脸涨得红红的,居然还有些生气。“我示范给你看,唔,你看到那只鸟没?”他指着院子外头老樟树上的一只绿色的鸟朝王培道。

王培定睛看去,不由得一时讶然。她在瑶里小镇住了十几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鸟,羽毛是绿色的,嘴巴和脚却是红的,头顶还有几根蓝色的翎,漂亮得有些诡异。小圆眼睛滴溜溜地转,仿佛察觉到他们在看它,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往茂密的树荫里移了两步。

“我数一二三,就立刻把那只鸟给打下来。”他一边说话一边去摸碟子里的花生米。

可这个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只怪鸟凄厉地“嘎嘎”叫了两声,忽然蒲扇着翅膀逃一般地飞走了。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两三秒钟的时间里,怪鸟落荒而逃,很快消失在王培的视野之外。

“哎呀妈呀——”王培跌跌撞撞地往屋里冲,嘴里大叫着,“那只怪鸟能听懂人话。”

晚上太后喜气洋洋地跟王培说,她打算明天去上海。

“什么?”王培有点接受不了这么突然的变化,“为什么?好端端的,干嘛又要去上海。”

太后是上海人,跟王教授结婚后才搬到J市来,照理说,王培也算跟上海有点渊源。可她一点也不喜欢那里,说白了,其实她是不喜欢她的大表姨。

太后姓彭,是传统意义上的上海小姐。但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后来彭家慢慢没落,太后也很少提那些过往的辉煌。可王培大表姨就不一样,后来王培想,也许正是因为她生活上的不如意,才会让她对现实生出那么多的抱怨,才会惦念不忘幼时短暂的富贵。

大表姨很以自己是上海小姐为自豪,言语间颇有优越感,张口闭口就是“你们乡下地方….”怎么怎么样。每次王培去上海,大表姨都要得意洋洋地把她六岁时随长辈拜访荣家的过程一一说给她听…

荣家的大门怎么开,家里仆人是多么的规矩,家具的材料和花色,还有荣家老太太的穿戴,又说了些什么话…等等。

只可惜大表姨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她本来就不出色,书读得也不多,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工人,俩女儿也都不争气,连大学也没考上,早早地出来打工谋生。偏偏还被大表姨教得虚荣又小气,整天琢磨着怎么钓个金龟婿,结果一直钓到年过三十了还没结婚。

王培跟大表姨闹翻已经很多年了,那会儿王培姥姥还在世,她还在念初中,大过年的王教授带着一家人去上海探望老人家。

因为大表姨家条件不好,那些年没少让王家接济。王教授跟太后感情好,每年都是几千几万的给,半句废话都没有说过。偏偏大表姨却是个拎不清的,受了恩惠不说个好字也就罢了,有一次居然还在王培面前一脸鄙夷地说王教授是个“土鳖”。

王培当场就跟她翻脸了。她可真不愧是王教授家的闺女,那脾性简直是一模一样,平时瞧着又温和又老实,惹毛了她一张嘴顿时变得狠毒无比。她仗着年纪小,说话肆无忌惮,非常不给面子地把大表姨一家子彻彻底底地骂了一通。

太后本来就不满意自己表姐的举止,所以对王培的行为只是淡淡地责备了两句。王教授更有意思,一出门就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给王培,让她去商场可劲儿花,“咱每年扔水里头也是扔,连个响儿也听不到。早就该给咱家闺女花,可劲儿花,回头再去她跟前得瑟,气死她。”

后来这每年的接济就停了,王培每个月的零花钱涨了不少,不过听说大表姨在家里头把王教授跟她骂惨了。

她跟大表姨本来就不亲,自从这事儿后,王培就再也不愿意跟大表姨打交道了。后来许多年,也就姥姥过世的时候去过一次上海。

不过太后和她不同,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太后性子又豁达,没几天就不介意了。不过她也没再提接济的事儿。

“这回是你小表姨要回国,非要我过去。说跟你大表姨说不到一起去。”太后一见王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狠狠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声责备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记仇啊,这都多少年了,还记得死死的。”

王培顿时不乐意了,气鼓鼓地道:“那可是,谁让她说我爸,我记恨她一辈子。”罢了又补充道:“谁要说你不好我也一样,保管跟她打架。”

她这么一说,太后就感动得不行,母女俩贫了一会儿,太后让她去订飞机票。

“那你什么时候回呀?”王培还真觉得有些不习惯,这两位也真是的,跟说好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就剩她一个人看家。好不容易轮个暑假,结果就剩她孤家寡人一个。

“小游不是在嘛,”太后对敖游还真放心,笑呵呵地道:“他陪着你呢,他本事好,我放心。”

那一破小孩儿似的,心智都不成熟,除了会打架之外,真不懂还有什么好,值得太后这么喜欢。

事情都定下来了,王培再怎么不乐意也没法子,只得听话地去打电话帮太后订机票。

晚上她想起白天见到的那只怪鸟了,于是上网去百度。结果家里的路由器出了点问题,笔记本怎么也连不上网,她只得敲开敖游的门,用他屋里的台式电脑。

其实这会儿还真不晚,才十点多呢,离睡觉还远着。可敖游却一个劲儿地打瞌睡,困得要死要活的。

王培在网上搜了老半天也没找到那只怪鸟,罢了又发帖子去论坛里问,正等着人家回呢,就听到敖游在一旁幽幽地发问,“我说你,是不是故意赖我这儿啊?”

王培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已经恍然大悟了,狠狠一拍手,脸上显出又得意又笃定的神色,“你…是不是想和我睡觉…”

王培:“…”

那天晚上敖游被王培四处追着打,一直闹到凌晨两点,敖游委委屈屈地同意王培亲他一口以示歉意,又被王培追着打了半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王培拍他的门叫他起床吃饭的时候,敖游眼睛下方都有黑眼圈了,几乎是半闭着眼睛下的楼,喝粥的时候脑袋都快掉碗里去了。王培特别想不明白,他这一大好的青年,又高大又健壮,怎么熬个夜就熬成了这样。

“要不,你今儿就留在我家里头看家吧。”王培就着大头菜喝了一大口粥,慢条斯理地道。

敖游的眼睛刷地一下就睁开了,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但总算有了些内容。他反应了好几秒,皱起眉头,“你们要去哪里?”

“昨晚上不是说了,我妈要去上海吗?我送她去机场。”

“我也要去!”敖游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也不理会王培了,直接朝太后发起了进攻,一下子就变得乖巧起来,“阿姨,我也要送你。”

“好。”太后的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声音又轻又柔,听得王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撒娇,也不嫌丢人。更让人郁闷的是,他居然还撒得如此娇憨,如此地浑然天成,一点娘娘腔都没有。而且——太后居然还吃他这一套。

王培狠狠地瞪着他,一口一口地咬着大头菜,“嘎嘣,嘎嘣”。

为了讨好太后,敖游主动要求当司机,亲自送太后去机场。

一路上敖游和太后聊得热火朝天,王培郁闷地窝在后座睡觉。她睡过去的时候就忿忿地想,其实她才不愿意开车呢,她才不愿意跟他们说话呢,她就喜欢睡后座,又宽敞又舒服。然后,她就气呼呼地睡着了。

小镇距离机场并不远,路上车况也好,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地儿,敖游开门把她拖出来的时候,王培都还迷糊着呢。

J市本来就小,机场更小,乘客也不多,厅里就坐了几个人。饶是如此,敖游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立刻就有人慢吞吞地蹭到她们身边坐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敖游看,人也变得傻兮兮的。

敖游皱着眉头不高兴,不过居然忍住了没发火。这让王培十分诧异,仔细一想,她就想明白了。这个敖游在太后面前总是很能收敛自己的坏脾气,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在她面前发作。真是奇怪!

才说机场没人,结果外头就来一大巴,热热闹闹地下来了一车老外,白皮肤和各种颜色的头发,叽里咕噜地说着鸟语。先前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坐在角落里候机的这三个人,后来忽然有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就傻了。

老外就是比中国人要直接,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就径直走到敖游跟前了,叽里咕噜地说想跟他拍照。敖游居然听不懂英语,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不悦地问王培,“他是不是在骂我?”

王培本来憋着气想看笑话的,结果一听敖游这话,直接就笑开了。太后也一边笑一边摇头,道:“我这就检票进去,你们俩回去吧,省得一会儿闹出国际纠纷。”

王培想想也是,这老外热情起来,一般人还真受不住。要是敖游这个小祖宗真生气了,就跟前天晚上对付小偷似的对付他们,一会儿她就得找人帮忙去警局接她们了。于是赶紧送太后进站,罢了拉着敖游逃一般地出了机场。

结果一上车,敖游不肯开车了,一头倒在后座躺下,不管王培怎么叫他,他都牢牢地抱着后座的椅子不撒手,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着困。那无赖劲儿看得王培又气又恨又好笑。

摊上他这么个无赖,王培也没法跟他讲道理,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给他当司机。

难得出一趟门,王培决定先去一趟市里办点事儿,顺便把托她二舅烧的那套茶具给带回去。

J市机场离市区挺近的,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路上车也少,王培不由得就把速度放快了些,结果差一点就出事了。十字路口转弯的时候,忽然从旁边钻出一台北斗星,猛地横在她车前。

幸好王培反应快,车的刹车性能也好,她陡地一脚踩下去,总算把车给稳住了,险险地停在了距离北斗星十厘米开外的地方。不过后座的敖游就没那么幸运了,突然的刹车把他从后座给甩下了座位,发出“噗通”一声沉默的响。

“干嘛呢?怎么开车的?”王培气得直接骂起来,刚要开车门,就瞧见北斗星上下来三个彪形大汉,手里还拿着家伙,两前一后地把她的车给围了起来。王培心道不好,不是遇到打劫的,就是赶上碰瓷的了。

“王培培——”后座的敖游缓缓冒出头来,毛茸茸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幽深幽深,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哎哟!”王培一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后座还有个怪胎在呢,就他这武力值,外头再来两个也没问题。

于是一下子气儿就顺了,态度也软起来,柔声细气地讨好道:“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没撞痛吧。”

敖游不高兴地摸了摸额头,大声道:“撞到我的脑袋了。”

“来,我给揉揉。”王培忍着笑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小声道:“外头有人找麻烦,估计想讹钱。”

“什么!”敖游这火爆脾气,一句话就给点燃了,眉毛上都写着暴躁。手一推,把车门开了,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王培赶紧把车窗打下来,刚要探出头来瞧瞧,就只见面前有人影一闪。那三个大汉跟小鸡崽子似的被敖游一手一个扔出去了十几米远,躺在地上嗷嗷地叫。就这敖游还不解气,三两步走到北斗星跟前,一抬脚,硬生生地把那辆车给踹得滑走了几米远…

“老天爷,这还是人吗?”车厢里的王培都看傻了。虽说她早就知道敖游武力值很高,要不也不会几个回合就把派出所那群警察全送医院了。可想是一回事儿,亲眼见又是另一回事儿,他这短短几秒钟就跟演《功夫》似的,一般人的心理就受不了。

然后回去的路上王培就老实了。她昨天晚上冲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呢,现在想起来,怎么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车很快进了市区,王培透过后视镜瞧见敖游正睡得“呼呼”的。他要是没睡好,脾气就会很暴躁,通过这一次的事情,王培非常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会儿她居然有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挫败感。

市里温度高,太阳明晃晃的,光是看一看都能出一身汗。

王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趟春晖园,那里有她的一套小公寓,把敖游安置好再说。车在广场转弯的时候,敖游忽然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先前的迷茫一扫而光。

“去哪里?”他趴在窗口看道路两边的陶瓷路灯,小声地问。

“你还睡吗?”王培问他,“你要是还没睡醒,我就送你去我屋里休息。我自个儿还有事儿呢。”

“那我跟你一起去,”他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雾,“睡好了。就是肚子饿。”天晓得,早饭他才吃了多久?

既然他要跟着,那也行。春晖园离得可远了,要真把他送过去再回来,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可不是耽误她的事儿么。这样更好。但前提是,这娃儿得乖乖听话,别给她惹事才好。

“一会儿我去找我舅舅拿东西,拿完了我们再去吃饭。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红烧排骨…”

得了,知道他就那点儿出息。

王培她二舅是太后的亲弟弟,太后这边的亲戚里头,王培跟二舅最亲。一方面固然是血缘最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二舅的脾性最像太后,都是一样的爽朗劲儿,一点也不做作。

二舅是当年太后嫁到J市后再过来投奔的,那会儿他找了个女画工当女朋友,家里不同意,就私奔到了J市,之后便在此扎了根。现在他是个瓷厂的老板,主要做茶具生意,兼着卖些艺术品,在莲社路和国贸各有间大门面,还算是小有成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