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然轻声道:“只因你心有偏颇,故而看不明白。紫凰离家的几百年来,你甚是思念她,却又不能表露。帝霄来得勤快又有心迎合你,你的一腔爱子之心,全付之他身,自然觉得他百般地好。你此时所思所想,全凭那时他对你你撒娇卖痴的记忆,又怎会觉得他会有威胁?”

闵然摇头苦笑,继续道:“你未曾见过他的狠戾癫狂,更未见他视性命如草芥的冷血模样。你又怎能想象此时的他?紫凰已失了妖丹,即便不遭受酷刑,若不找医治之法,妖力倾尽之时,只怕也会有危险。你需知道她若真有性命之忧,并非身死,而是魂灭。此时你我尚自顾不暇,如何再去救他?”

云莲反手握住闵然的手,轻声笑道:“夫君莫要担忧才是。我与凰儿母女连心,每次她若出事,我心中总有所预感,此次却没有。我也许没有你和神君的深谋远虑,但绝不会拿凰儿的性命玩笑。帝霄对别的女子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他绝舍不得对凰儿下手。”

闵然蹙了蹙眉头,目光难得的严肃,轻声道:“那是帝霄不曾吃下‘断川固魂’的之前,此时的他根本不记得往日深情……若只是喜欢不可自拔尚且好说,若真是爱到心肺入之骨髓,只会适得其反,定然恨之入骨,厌烦至极!便是最好的结果,也只会他待紫凰为一般友客……”闵然皱眉轻声道,“如此想来,百年前紫凰被宵小之辈暗算失了妖丹,却咬牙不肯说是谁所为……能将她逼迫到碎丹的地步,却能又得她维护着少之又少,说不得便是帝霄所为!”

闵然脑海闪过一束光芒,骤然望向诛邪,却发现他垂下了眼眸,似不曾听到这番话一般,不敢与自己对视。闵然目光顿时凌厉了几分,肃声道:“你我在灵山时,正是百年前紫凰遇险之前。那时帝霄已吃下了‘断川固魂’,你拿着我的铜镜回到东天后,却再不曾朝灵山传递消息。说明你已经被禁锢在东天了,待到紫凰遇险后,我与云儿被佛祖放回家中,你更不曾露面,也并未将铜镜还给我。可见那时你家帝霄早已吞噬了你和冉羲的神力,如此说来……是你儿子得了神力便对我儿下了手!”

诛邪本有心隐瞒,却也知道以闵然之敏思,是决计瞒不了多久。但此番境遇,到底不知该如何面对视若兄长的闵然。诛邪与闵然虽只是短短几百年的相交,双方均是用了真心的,当日闵然是如何信任自己,才将紫凰托付在自己手中。那一方铜镜承载了多少情深义重,自己却辜负得如此彻底,不但未曾帮到什么,反而为了自家孩子,弄巧成拙差点害了紫凰性命。诛邪便是不被闵然谴责,也逃不开自身的煎熬。虽是被闵然察觉真相,虽还是担心帝霄性命,诛邪内心却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再躲避闵然夫妇的目光了。

诛心心中有愧疚、苦涩、无奈、和无力,更多的却是疲惫,轻声道:“事到如今,若诛邪能用性命相抵,绝无半分怨言。”

闵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若不是我猜了出来,你打算隐瞒到何时?!诛邪!你如何对得起我的信任!此时此刻,云儿明知道事不可为,明知道你那孽障是要置我于死地,尚且打算为你去灵山求情!你倒好!纵子行凶不说!还有脸来我熙元府邸求法!你那孽障绝情绝意,纵是死上千万次也属罪有应得,你还奢求什么!”

诛邪闭目许久许久,缓缓睁开眼眸,一双凤眸满满的愧疚与绝望“我一心隐瞒此事,并非只是为了那孽子……只因诛邪对兄长太过了解,若兄长知道帝霄所作所为,说不得便要与我恩断义绝了。诛邪虽在乎血脉,可对兄长也绝不是利用,几百年的相交,兄长有情有义,平日里对诛邪照顾有加。诛邪自幼失怙长在族中,从未得过得过亲恩与不求回报的照顾,自与兄长结拜之后,方有幸体会这种种,与如此珍贵的兄弟之情。如今诛邪四面楚歌,又怎受得了兄长的翻脸无情。”

云莲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低声道:“我说凰儿为何要百般维护加害之人,若是帝霄的话,倒也不难解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花自飘零水自流(7)

闵然沉默了片刻后,愤然转身怒道:“诛邪神君好走不送!”

诛邪站在原地,轻声道:“兄长和嫂嫂息怒,诛邪不敢求二位宽恕。待此间事了,诛邪定会用自己的神元,为紫凰重铸妖丹,以还帝霄所欠。”

云莲倒吸一口冷气,急声道:“万万不可!便是一命抵一命也轮不到你来抵,失了神元你焉有命在。若真为此逼死了你,凰儿便是有了妖丹,也会日日活在内疚中,定会怪怨我夫妇的所作所为太过绝情狠辣。”

诛邪苦笑一声:“嫂嫂这番话,当真让诛邪无地自容。兄长和嫂嫂这般的磊落才将我衬托得更加不堪,别的事我都能应下嫂嫂和兄长,但此事我意已决,绝不会有半分更改。诛邪不敢祈求原谅,只希望诛邪不在后,兄长与嫂嫂能替我照顾冉羲。”

闵然眸有动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气恼,冷哼道:“你的妻子自是自己保护,你若死了谁会真心护她!我的女儿我自会想办法救治,神君管好自家儿子便万事大吉了!”

云莲安抚地拍了拍闵然的手,回眸对诛邪摇了摇头:“诛邪莫要沮丧,凰儿并未怪怨帝霄,否则上次绝不会独去东天,只是不知此次凰儿前去东天,可是自愿的?”

诛邪不知如何面对云莲安抚的目光,唯有垂下眼眸,轻声道:“紫凰明知道孽子不安好心,又吃了那番大亏,却还是没有防备之心。那孽子发了花笺出去,紫凰想都不想却去了东天,前后相隔不到一个时辰,想来是接到花笺后,连禀告兄长与嫂嫂都不曾。今日帝霄让我来时,说是紫凰要求遣个天使通知你们,省得你们担忧,但为何非让我前来,我也想不明白。”

云莲思索了片刻,舒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也放开了:“帝霄身有大神通,既然佛祖都不一定能轻易降服他,想来帝霄心中对天地三界早已毫无顾忌。可他囚禁你夫妇百年之久,断不会为了小事轻易将你们放出来。若不是有阴谋,便是他做此决定时是潜意识在作祟。”

云莲侧了侧眼眸,缓声道:“凰儿对我夫妻极为在乎,他本意是要威胁我们不错,可潜意识里却怕闵然与我误会,并不自主地想要讨好我夫妇。所以不管他面上看似狠戾决绝,可内心却以为自己与紫凰的境况并未走到绝路,才会如此。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帝霄吃了‘断川固魂’又能如何,他绝不会伤害我家凰儿。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上次加害凰儿,也绝非帝霄亲自动的手。”

诛邪骤然抬眸,眸中有惊有喜,急声道:“嫂嫂猜得不错,上次之事乃彭冲奉命而为,并非帝霄亲自动手。当日彭冲与紫凰决斗的时候,帝霄甚至拿着铜镜找我求救。那时候我已神力全无,根本毫无办法,他明明神力过天却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命令虽是他下的,可等到结果后却不敢相信一般,甚至流下了血泪!”

云莲美眸轻转,抿唇而笑:“药物控制本心又能如何,滴水尚且能穿石。那傻孩子当初深情似海,连自我都能隐逸,又怎不会被再次吸引。你且等着,若他与凰儿一直在一处,断不会再有心算计什么了,便是猜测凰儿的心思,也够他累心的了。”

诛邪闻言大喜:“嫂嫂此话当真?”

云莲笑容更甚:“凰儿乃我亲生骨肉,若我不能笃定,如何会拿她冒险?如我所说,凤凰绝迹乃三界重事,天地绝不会放任不管的,想来转机便在此处。你且回去看顾好他们,为防万一,我与闵然再去灵山一趟便是。”

诛邪却皱起了眉头:“若事情并未像嫂嫂所想一般,该当如何?”

闵然皱眉侧目,轻声斥道:“云儿,你莫要太过笃定了。不知为何我也有种预感,此事绝不会善了。盘古开天之前,浊气与灵气所化的混沌之神也曾无法无天横行一方,甚至有侵吞万物之神力,最后还不是应劫而灭,落了身死魂灭的下场。”

云莲回眸笑道:“若夫君吃下‘断川固魂’可会杀我?”

“自然不会。”闵然即刻答完,想了想又道:“我便是杀了自己,也不会有伤你之心,毕竟便是忘记了情意,也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往事,若回忆起来让我如何下手?可帝霄与我们并不相同,他们认识不过几百年,也不曾朝夕相处,更不曾一起孕育子嗣,如何能比得。”

云莲抿唇而笑,柔声道:“是以,我也并不曾否决夫君的意思。夫君和诛邪所说的结果是最坏的,而我所说的结果却是最好的,这二者都有可能。此时,我们知道帝霄下不去手便也够了,如此便将凰儿放在东天几日又能如何,我们也有的是时间好好打算,不用受帝霄威胁。”

诛邪恍然大悟,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不少:“嫂嫂说得对,成事在天,谋事在神。既然有了最好和最坏的结果,我便不多强求了。兄长和嫂嫂去寻转圜之法,我便先回东天,定会看顾好紫凰。”

闵然思虑许久,眸中始终有些不虞之色,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又不忍太过苛责诛邪,不得不点头道:“云儿都已安排好了,我尽力而为便是。若真有事,诛邪你也不必死死撑着,先不用顾忌紫凰和帝霄,若有机会便带着冉羲同来熙元府邸,到时候我自会护住你夫妇。”

诛邪眸光微闪,划过一抹亮光,抿唇笑道:“多谢兄长嫂嫂好意。我夫妇还是留在东天比较好,帝霄虽吞噬了我们修为,但百年来也不曾有害我们性命之心。诛邪已给兄长添了不少麻烦,不想再因我夫妇突然逃逸多生变故。再说,若无人看顾紫凰,莫说兄长担心,我也着实放心不下。诛邪本已有愧兄长和嫂嫂,万不能再做出临阵脱逃之事,剩下的事,诛邪已无能为力,唯一可做的便是为兄长和嫂嫂守顾血脉。还请兄长和嫂嫂放心,不管事情结果如何,紫凰绝不会有事。”

闵然抿了抿唇,冷厉的眸子有了几分柔和:“你心中所求,我俱已明白。虽不能给你万全保证,但你可以放心,我应下的事定会尽力而为。你且回东天等待些许时日,不用太过担忧,如云儿所说,凤凰若真会绝迹,天地绝不会放任不管的。”

诛邪一双凤眸溢满感动,抿唇许久,躬身长揖:“不管结果如何,兄长与嫂嫂大恩,诛邪永生永世铭记于心。”

诛邪抬首与闵然夫妇对视片刻,桀然一笑,转身踏云而去。

云朵间,诛邪广袖长袍迎风飞扬,挺拔的背影比来时多了几分从容和肆意,似是放开了一切,再无负担烦恼。

夜微凉,明月高悬,花枝疏影摇曳。微风中夹着浅浅香甜,空气中俱是化不开的愁思。

熙元府邸主院室内,闵然将倚在窗边的云莲揽在怀中,嘴唇轻触她的额头,轻叹一声:“傻瓜,遇事多为自己想想也不是过错。既是如此担忧紫凰,为何还要将话说得那么满,便是为了帮助诛邪,也不必如此委屈紫凰。”

云莲抬眸正对上深沉的眼眸,一颗心仿佛掉入了温潭中,满满的温暖与舒适。她笑了笑,倚在闵然怀中:“你独身来往天地那么多年,不管当年诛邪是因何与你交好,但几百年来你们也有了兄弟情义。你几十万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至交好友,我怎能眼睁睁地见你与他交恶?诛邪在此事上是有些私心,但也属无奈。若换做凰儿做下此事,只怕你我也不愿神家找她抵命,更何况诛邪本就愧疚至极,怎好再去为难他。”

闵然棕色的眸子氤氲着雾气,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柔暖,他的唇一点点地擦过云莲的脸颊,哑声道:“傻瓜,闵然一生有你足矣……”

云莲抿唇而笑,手指放在了闵然唇角:“夫君的心意,我自是明白。我知道这天地间我与凰儿才是夫君的全部。但我为诛邪开脱,也并非只是为宽你的心。我们与他们都为父母,境遇也大致相同,他们只有一子,我们只有一女,心态何其相似。更何况我对帝霄的喜爱并非作伪,若不曾有‘断川固魂’之事,帝霄这孩子堪称世间良配,是天地三界唯一能让我心甘情愿交付女儿终身的良婿。”

闵然捏了捏云莲的手背,低声道:“那帝霄可是半分也靠不住,你莫要误信了他。”

云莲柔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是极不满意帝霄的。当初他资质愚钝,修为不高,胸无大志,无托起天地苍生之力,也无担当责任之心。除了家世外,他在你的眼中,可谓一无是处,糟糕透顶。而他唯一的优势,便是所谓的家世和羽界皇位,你又根本不将此看在眼中,所以当初诛邪提出定亲之事,你想都不想便断然否决了。”

闵然低低得笑出声来,哑声道:“知我心者惟娘子也。诛邪虽是不错,可他那儿子却差强我意得很。先不说没什么修为神通,便是长相也入不了我眼,性格又像个姑娘一样唯唯诺诺哭哭啼啼,爱撒娇却没甚担当。他身为羽界继承者不堪大任,又没甚责任心又没有主张。整日无忧无虑一掷千金的纨绔样,只会一味讨好迎合你和紫凰……看着笑眯眯乐呵呵的,实然心思叵测,惯会撒娇卖痴。你若给他点好脸,他便仗着年纪小,敢在你怀中滚来滚去。这般的孩子连个男子都不算,如何能娶我闵然的宝贝女儿。”

云莲心中万般愁绪,却被闵然的话冲散了,‘噗嗤’笑出声了:“你觉得自家女儿处处都好,自然而然地便将帝霄贬的一无是处。你如此苛责偏颇,又一叶遮目,心中半点忠厚慈爱之色全无,哪里还有一点妖神的样子。怪不得帝霄来熙元府邸见你都会绕道而行,可见他开始时也曾存着迎合讨好你之心,只怕处处碰壁不说,还吃了不少苦头。否则以他的长袖善舞和聪颖敏慧,但凡有点可能,都不会舍得放弃笼络你的心。”

云莲见闵然面色不好,笑得更加开心了:“想你妖神闵然自来对后辈宽容大度得很,从不会这般的刻薄指责,方才那模样哪里是把帝霄当孩子看。明明就是羡慕妒忌,犹如吃了酸葡萄一样。几十万岁的老妖怪了,却还要和个孩子一般见识,真真没羞没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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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花自飘零水自流(8)

闵然黑沉着脸,紧紧地抱住云莲,郁郁道:“什么吃酸葡萄!我方才所言,哪里冤枉了那小草鸡了。想我堂堂妖王又怎会与个病弱的小孩一般见识,平日里你对他柔声细语怜爱有加,便是对我也不曾如此地哄让依顺,我又何曾说过什么。但他若想做我的女婿,哼!绝无可能。”

云莲眸中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手指轻轻柔柔拂过闵然的侧脸,美眸华光流转,大笑了起来:“你自来坚强隐忍,万事放在心头,从不愿让我母女为你担忧。幼年时独来独往,初初长大便遭遇许多变故,身世坎坷却练就了你百折不挠的刚性。”

闵然哼道:“那是以前了,现在我闵然可是有妻有女,万事足矣!”

云莲捏了捏闵然的脸:“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初见帝霄时,虽觉得他不似你这般是个刚烈男儿,但见他修为神通全无,又病歪歪的模样,心中也曾十分怜惜,并无不喜。可日久天长后帝霄将熙元府邸当做自家府邸,来去自如不说,更与我十分亲近。你才发现如他这般模样,却能得到的关注和怜爱比你都要多,甚至已经触犯了你的领地。你心中十分不喜,觉得他是蓄意抢走我母女的关注,于是你将自己与他比对比了一次又一次,更是坐实了他的一无是处,你心中自然很不服气,不能拿我如何便百般地为难他,是也不是?”

闵然将抿了抿唇,伸手将云莲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娘子怎将我想得这般小气,想我闵然何尝是这种斤斤计较的性格。”

云莲爱煞了闵然这万年难得地别别扭扭,情不自禁地碰了碰他的脸颊,轻笑道:“你哪里是斤斤计较,只是性格憨直不会拐弯罢了。夫君在见帝霄之前,从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人疼的道理。想来你初见他用出这般手段,心中也是稀奇又惊讶,可我的夫君自来傲骨铮铮,哪里学得会帝霄的邀宠之道。莫说不懂,便是懂得也是决计做不出来的。帝霄那般软言软语讨人欢心的样子,落在你眼中简直是狡诈奸猾至极,可他却什么都不用做,只凭一张嘴却得到了许多,你心有不甘自然越发觉得他可恶不堪,是也不是?”

闵然闷闷地将脸窝在云莲脖颈,不知过了多久,瓮声瓮气地说道:“见过不要脸的,却不曾见过他那般没脸没皮的!好歹是一界太子,半分也不自重,整日里装疯卖傻,在你怀中滚来滚去。堂堂男儿,若想要什么不说自己去抢去夺,未语先哭装作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的男儿血性,揍他几顿都已是手下留情。若非怕在诛邪抹不开脸面,我当年便该下一次狠手,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年二十年的,又怎能让他有机会对我女儿拿捏使坏!”

云莲骤然转身,目光温软一片,吻了吻闵然的嘴角:“夫君……”

闵然勾了勾唇角,似并未因云莲的亲吻影响到,却不自主地红了耳根,目光有些躲闪的说道:“云儿,你、你为何如此……突兀?”

云莲美眸中全是笑意,双手放在闵然脸颊上,笑道:“夫君若真那么讨厌他,当初为何放任凰儿与他在一起?想我夫君闵然乃堂堂妖神大人,又是妖界之王,老是无缘无故地揍人家孩子也说不过,更是有失身份。于是我家夫君便吃定了他对你女儿的痴心和依顺,见他狡猾不堪,却在凰儿手中只有吃瘪的份,心中快意无比,好不解恨。这才会痛痛快快地将凰儿交给诛邪看顾的,是也不是?”

闵然心虚地垂下了眼眸,闷声道:“那是往日,如今的帝霄,当真再不复从前了。紫凰与他多在一起一日,便多一份危险。你并不能笃定他不会伤害紫凰,方才你将诛邪打发走,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夫君每次心虚的时候,便不敢看我了。”云莲说着说着,脸上却慢慢凝重了起来,“我虽不能笃定凰儿会不会受到伤害,性命却该是无碍的。我并非全无办法,若你一个生擒不了帝霄,若帝释天能归位,凭借你与他之力,再用些手段,想生擒帝霄也并非难事。”

闵然思索了片刻,微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帝释天已消失五千年之久,知帝星毫无动静。可见帝释天轮回数次,却仍未勘破心魔,归位之事该是遥遥无期。”

云莲慢慢冷了眼眸,哼道:“他堪不堪破心魔乃他一家之事,我们何必为他操心?帝霄之事牵扯深广,说不定天地三界便会翻天覆地。天地三界本就是帝释天的责任,这番变故已迫在眉梢,岂能让他置身事外。他若不归位,便求佛祖让他强行归位!”

闵然皱了皱眉头:“云儿与帝释天素无过节,怎今日说起他来,却这般地咬牙切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莲沉声道:“琼山夙和便是帝释天的转世!否则以他所作所为,我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莫说他当着万人之前辱我女儿,便是当初鞭打利用在前,后来又心存龌蹉留在小仙山上,足够他死个千百次了!只因他乃帝释天转世,身有福报护体。我若存心伤他,只怕会报应在凰儿身上,但此番天地有难,他焉能置身事外坐享其成!”

闵然眉宇间的柔暖逐渐褪去,慢慢冷了脸:“我本以为你是不舍紫凰伤心,才不肯追究那夙和。不曾想竟是这个原因……可若能与帝释天的转世有所纠葛,对紫凰并非坏事,也许契机便在其中。断不该如此怨恨才是,毕竟帝释天乃福报之身,同他交好或结为夫妇只有益处,不该有什么弊端才是……”

云莲冷哼一声:“若凰儿有错,我咬牙咽下便是!可他与紫凰言语之间,摆明了是他始乱终弃!明明勾引在先,有情在后,却因我儿乃黑蛇之身多有嫌弃,弃之如敝屣!他无耻无德!践踏凰儿一片痴心深情,选择了对自己多有益处的凡间女子。这般既全了自身的大义,又因抛弃了身为蛇妖,却身份尊贵的凰儿,全了他正直不攀附的声名!如此卑鄙无耻之徒!让我如何忍他!”

云莲想了想又恨恨的说道:“莫说什么益处,便是给个万年修为又能如何!女儿家的真心如何可贵,凭什么让他如此践踏!”

闵然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为何你回来后只字未提!让我错以为是紫凰嚣张跋扈,用身世压了那凡人,多番对他纠缠不清。害得我自觉理亏得不行,提不出找他算账的心思!”

云莲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若我直说,以你的脾气,管他是不是帝释天的转世,只怕便要将人活活打死了。”

闵然怒声道:“帝释天又能如何!莫非我还怕他不成!我闵然的女儿,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自来身份矜贵不输三界任何公主,不是养来让别家欺负的!”

云莲蹙眉垂眸,逐渐红了眼眶:“我的夫君,我自己最是了解。以你的品性和护我母女之心,若知道此事因果,定然会不管不顾地找他清算。但帝释天不管如何转世也是福报之身,我怎舍得让你平白惹来罪业?若降天罚于你,我怎忍心眼睁睁地看你吃苦。若你真有了万一,你让我母女两个如何是好是以,不管此事我们吃了多大的亏,如何屈辱,我也不能冒着这般的风险告诉你,夫君莫要生我气可好?”

闵然满腔怒意俱化乌有,满眸内疚之色,将云莲紧紧地搂在怀中:“云儿莫恼莫哭,是我将话说得太重了。你处处周全,一心为我考量,我又怎能怪你,闵然一生能得你相伴何其有幸。我只是、只是有些口不择言了……你知我素来不会说话讨好……一想到你母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尽欺辱,这口恶气,让我如何咽下!……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你若觉得委屈打我骂我便是,千万莫要哭了。”

云莲整张脸埋在闵然怀中,肩膀轻颤着,仿佛有无尽的委屈不能渲染出口,低低开口道:“帝释天历世破劫虽是大事,但到底只是私事。如今天地三界出了这般的大事,他自然责无旁贷。我纵是有私心,也并非全无道理,夫君以为如何?”

“云儿,莫要难过。不管怎样,此事断不能如此便算了。”闵然轻拂过云莲的脊背,许久许久,缓声道:“云儿说得都对,历世破劫是他自家的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天地之事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即便佛祖不同意,为夫也有办法让他强行归位。至于他破不破得劫,得不得到福报因果,会失去什么,那要看他自身的造化到底够不够了!”

云莲倚在闵然怀中,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此事会让夫君为难便也算了。事已至此,对我和凰儿来说,万事不如夫君的安危来得重要。万一那帝释天归位后怀恨在心,若明刀明枪夫君自然不惧,可他使些阴谋手段,夫君哪里是他的对手……”

闵然亲了亲云莲的发髻,一颗心被这样的温言软语浸出水来了,轻声道:“傻瓜,此事你莫要管了。我心中有数,不会让你担心的。”

夜轻柔,月辉如水倾斜在花丛间。

云莲抬首凝望着闵然的脸庞,勾唇浅笑,美眸中俱是化不散的柔情蜜意。她的手指细细划过闵然俊俏的眉眼,鼻梁、嘴唇,嘴角的笑意越显柔情似水:“夫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闵然被那双华光流转的眼眸摄去了魂灵,愣怔了许久才道:“嗯?”

云莲嫣然一笑,脸颊埋在闵然脖颈间,柔声道:“吾甚怜汝,千秋万古。引喻山河,指呈日月。生则同襟,死则同穴。”

“嗯?”闵然哑声应了一声,片刻后方回过神来,冷硬的眸子溢满了狂喜之色。那紧蹙的眉宇间的神情变幻莫测,有喜有酸有甜似有无尽等待后的苦涩,个种滋味一闪而过。他挺拔的身躯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着,嘴唇张张合合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将怀中的人紧紧地禁锢在怀中,血肉与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夜夜流光相皎洁(1)

东天之上,含元殿内八宝楼。此楼建在正殿左边,离帝霄寝宫最近的地方,乃当年诛邪专门为紫凰而建。院落虽在金碧辉煌的含元殿内,却自成一格。二层雕梁画栋的绣楼坐落在院落中央,小池流水山石一应俱全。院落根深叶茂的桂花树已有些年头,阵阵微风夹杂着阵阵香甜。每一处看似简单却巧具匠心,精致不显奢华,舒适而温馨。

天际的圆月犹如银盘,辉光似水倾泻在院落。紫凰坐在院落的台阶上,一口口地抿着佳酿。千年陈酒入口绵甜浓烈,灼烧心头,不觉得疼痛,只觉淋漓畅快。只是一壶酒又一壶酒的下去,那双杏眸不见朦胧,却越显清明。紫凰不禁笑了起来,借酒消愁当真不适合越喝越清醒的体质,千杯不醉是否也算种天赋。

紫凰暗自庆幸不曾回雀池山,否则这般的心境还要强颜欢笑,才是最难受的。笑与不笑都会让爹娘徒添担忧,为了个抛弃自己的凡人,让爹娘一次次地伤心,当真是不孝得很。唯有在帝霄这里才会让爹娘放心,毕竟他们对帝霄的中意,从不掩饰。

紫凰有时会想,若自己开始喜欢的便是帝霄,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不起贪心,便不会对那妖龙的内丹念念不忘。不为早日修成龙身,便不用如此地急功近利。不为了那些所谓的傲气,不许帝霄用天材地宝帮忙,却一意要吞噬龙珠,走不完的邪门歪道,最后却只害了自己。若没有这些前尘,便不会碰到了夙和这命中的业障。

人说前世债,今生偿。前世不知欠了夙和多少,今生才会让自己这般死去活来,不得心愿。

紫凰在未碰见夙和前,只在乎如何成龙成神。哪怕是成魔成妖也无所谓,道道不分家,唯强便可。碰见夙和之后,却觉得曾经所追求的一切,却还不如夙和一个笑脸,一句赞扬来的重要。他若喜欢,自己便一心行善,只修善道。是以,今日紫凰懂得了怜悯慈悲,知道了饶恕和放过,只走他所谓的正途。一眨眼,人世百年过,沧海桑田,自己站在原地等待转身离去的人,直至此时还心存妄念,如此可悲可叹又可恨。

两情相悦,说起来容易,可能得到这四个字却是太难了。紫凰自懂事开始便被闵然教导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弱肉强食的道理谨记于心。从不惧天地,不畏报应,不会优柔寡断,更不会妇人之仁,不得善意不知恶害。紫凰更不知道,只是失去一个人,竟会让自己这般地生不如死。天大地大,竟不知何去何从,不知再去追寻些什么,没有目的的生命,一日都嫌多余!

紫凰从未如此地自厌过,伪善、做作、胆怯、懦弱,哪里还有半分原本的样子!这般要死不死,要活不活,既不想为善,却还要强迫自己为善。既不想放开,便该打断双脚将他锁在自己身边。既想要生生世世,为何还怕他的愤恨?既然已经可以不顾一切了,还有何惧?!为何要怕他!为何要惧怕他对你失望,为何会怕他眼中的绝情!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紫凰张开手指,对月望着空空如也的手。从不知放手,竟会这般地痛不欲生,两个字倾尽全力,倾尽所有,逼迫要放弃一切美好的向往和追求。成全,那些成全有几个心甘情愿,所谓的成全,也只是不得不成全,便是不成全也只是妄作卑劣罢了。看得清,才痛得很,痛得好狠!

何时能离爱?何时可不爱?日日煎熬何时方才是尽头?

夙和!若一日紫凰忘情,定然要将你凌迟一遍,方解今日之痛!

彭冲冷笑一声:“若不是本神亲眼看到,谁能相信当年目空一切猖狂跋扈的紫凰少君,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日呢?”

紫凰长袖拂过脸颊,眼眸再无半分多余的情感:“啧啧,彭冲神君这是想在鸾鸣宫里大开杀戒?”

彭冲摇了摇头,沉声道:“你,一个没有妖丹的短命鬼何须本神动手?如今见你这般生不如死的模样,在本神看来,倒真是比杀你还痛快。”

紫凰抿唇而笑:“你说你好歹活了上万年,即便当初我不懂事欺了你,仗着帝霄的权势压你一头,可如今我也算得了报应了。你我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你也算欺负过我了,架也打了,妖丹都碎了,你怎还这般地斤斤计较,百忙之中尚不忘跑来看我笑话。”

彭冲面无表情道:“难道只许你在东天买醉,不许我看笑话吗?

紫凰‘噗嗤’一笑:“彭冲啊彭冲……你当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妖丹碎了,便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莫要欺妖太甚,有本事别朝我使,怎不去找我爹爹去!”

彭冲一双鹰眸闪过尴尬:“自上古以来,鲲鹏族与你蛇龙族一直势不两立,……“

紫凰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能不能别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仇啊恨啊,一遍遍地掰扯来去,和我有关系吗?和你有关系吗?数万年的争斗,黑龙族几次险些灭族,你鲲鹏族却日益昌盛。如今,天地留名的黑龙不过就我爹而已。我区区一条蛇妖,尚未化龙。怎就得了你这百般的忌讳?明明你鲲鹏族日日蒸上,若凤凰灭族,这天羽界之主,你鲲鹏族当仁不让,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这般狭隘的心境成了神又能如何!”

天地间,黑龙早已寥寥无几确是事实。鲲鹏和龙族的争端,导致蛇龙凋零有必然缘故,却并非全部,龙族繁衍何其艰难,尤为黑龙最甚,千万年不得一子。黑龙又本就是身有诅咒的灭世之龙。天生的黑龙,在龙族中受龙众排挤打压不得出头,有更甚者,族中但凡有天生黑龙便直接溺死。若非闵然乃上古黑蛇所化,也难有今日。紫凰生为闵然之女,算是得了天地造化的黑蛇,天赋异禀又得凤皇青眼,机缘天恩都不缺,如何能不忌惮?

彭冲心中万分憋屈,当初虽有心杀紫凰,却是奉命而为,到底不曾明目张胆行事。更何况,那场架看似得胜,打得当真憋屈,小小蛇妖所散发的气度和勇敢无畏,将彭冲衬托得卑劣无比,甚至与小蛇敌对多年的彭冲,在最后都有些犹豫,为她气魄而折服。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族从来都是不死不休。这几百年的蛇妖能得彭冲忌惮,必然有其道理,又怎能看着强敌长成真正的威胁。她身有大机缘,若真有一日做了羽界凰后,以她的手段,可不动声色地将鲲鹏打压得无路可走。

彭冲冷硬的眼眸看不出半分心绪,许久沉声道:“他便是再好,也不过只是一介地仙,如何得造化,也不可能强过我家尊主。当年你若肯用半分心思在尊主身上,何致今日如此惨淡?”

紫凰灌了一大口酒,低低笑了起来:“彭冲你好歹也那么岁数了,怎么连那么简单的道理都还要我来说。如果喜欢能被好坏左右,如果喜欢能用心计得到,如果喜欢那么简单,你觉得我会这般地看不开吗?”

彭冲撇了眼,紫凰身侧的空地,轻声道:“那你来同我说说,我家尊主有何比不上那地仙?”

紫凰甩手扔出一坛酒,见彭冲接住后,大声笑道:“战神这般地和颜悦色,是要与紫凰和好吗?放心,你在西北海截杀我之事,从始至终我都不曾对父母言明,便是不愿护着你,我也得护着帝霄不是。”

彭冲面无表情地接住酒坛,在紫凰对面的台阶席地而坐:“我不承情。”

紫凰摇头‘啧啧’道:“你承不承情是你的事,我只是告诉你因果,省得你以为我无依无靠又想什么坏主意欺负我。”

彭冲拍开封口,仰首灌了起来,豪饮了一通哼道,“宫中宝库的珍品,千年的佳酿,拢共不过十小坛,你却都抱来了。当真不是自家的东西,糟蹋起来不心疼,也就是我家尊主才会这般不声不响地惯着你。”

紫凰笑了起来:“又不是你家的东西,你心疼有什么用。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你何必那么斤斤计较,都一把年纪了却越活越小家子气。你这神除了会打斗争夺,半点不懂人情世故,便是给你排山倒海的神力又能如何,几十万年却也只能做到战神之位。不过这世间之事,当真说不准。我从未想到,自己也有一日能与天界战神彭冲,坐在一处把酒言欢。”

彭冲冷声道:“虽有把酒,不曾言欢。”

“你欢不欢,不在我的考量,我觉得言欢就成。”紫凰笑着喝酒,未将彭冲冷淡的态度放在眼中。这样寂寥的长夜,只要有个活物坐在对面,似乎便会被转移心思,分去许多情愁。这样一杯杯的醇酒,也能喝出些许香甜来,苦涩虽有,却也不再是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夜夜流光相皎洁(2)

彭冲将手中的酒坛转了一个圈,不动声色地说道:“若你不曾碎丹,以你的资质可超越你父神,再过万年统领天地三界不在话下。我虽有心杀你,却一直不敢动手。那日敢如此决绝,全因奉命而为,一击必杀,绝不留情。”

“嗯。”紫凰轻应了一声,清澈的眸中平静无波,“倒是帝霄的风格,要么不动手,动手便不留余地。”

彭冲一怔:“你知道?”

“当然知道。”紫凰轻笑了笑,“我本未曾怀疑过他,只是那次吵架,觉得他变化太大了,便想着诈他一诈。本以为他定会否认到底,不曾想他倒是承认得好痛快,弄得我倒是词穷了。”

彭冲点了点头:“尊主在你面前,自来很少露出真性情。我本以为你定然很难接受他的改变,不曾想你倒是适应良好。”

紫凰笑道:“帝霄是天羽界的尊主,有凤皇凰后佑护,看似千万宠爱于一身。可坏就坏在此处,他若只是普通神家后裔,倒可以做个自由自在的小神仙,毕竟已是不能修行的身体,逍遥自在地活着多好。”

彭冲侧目:“你这是何意?三界之中,生来为尊者,皆是得大造化者,谁不喜欢?”

紫凰抿一口酒,笑道:“天羽界唯一继承者,不能修炼,难有大成,何以服众?凤皇凰后尚在还好,若有一日不在了,帝霄该依靠谁?你以为天羽界个个都似你这般忠心吗?即便是羽界族群没有异心,可别处呢?”

彭冲冷笑:“天羽界众神自上古来便以凤凰为尊,亿万年来从未有过叵测心思,不管外面如何,众族群拥护凤凰之心至死不渝!”

紫凰浑不在意的笑道:“你们的忠心自是没人怀疑,但天界亿万年来有渊源者和大神通者比比皆是,如何能眼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帝霄手握天羽两界?是以,帝霄自小比谁看得都明白,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驭神弄权之上。你们天界十二卫易主时,也曾对帝霄存了轻视之心,若非见他杀伐决断赏罚分明,你们怎会心服口服?”

彭冲若有所思的轻点了点头:“本神一直以为你是个不知世事的二世祖,不曾想你竟聪慧如此。你我若没有族群间的恩怨,你为凰后,这三界之主定会是我羽界囊中之物。”

紫凰‘噗嗤’笑了起来:“战神彭冲,你想多了。这些事,我与帝霄几百年形影不离,便是再傻也该知道一些端倪。以前不说破,只是不想帝霄不开心。毕竟比起我来,他太不易了,他若愿意开心做无忧无虑的帝霄,我便陪着他一起开心便是。他自来一直对我那么好,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妖,怎么不懂该珍惜的真心。”

彭冲冷然道:“你还有什么遗憾之事?”

紫凰莫名其妙地瞟了彭冲一眼:“我虽知道帝霄身有旧伤,却不知他病得竟如此重。更不知他每次陪我去一趟人间,便会大病一场。待我知道后,决定好好待他的时候,却已没了机会……你说这算不算遗憾呢?”

彭冲一口将壶中的酒喝个精光,甩手扔掉了空空如也的酒壶,站起身来。他垂眸注视着紫凰。手中金光一闪,方天戟已握在手中:“既然如此,你用命来还他便是。”

紫凰动也未动,冷笑一声:“我说彭冲神君日机万里,又为何会有空在此陪我把酒言欢。原来又是打着这种主意,你在此动手,便不怕帝霄怪罪吗?”

彭冲抿唇道:“本神敢在此处动手,你真猜不出来是为何吗?”

紫凰挑了挑眉头:“帝霄还真是不罢休了……不过,他若想取我性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凭他现在的神力,想杀我犹如囊中取物,何必还要劳烦你呢?”

彭冲道:“尊主之意岂是我等能窥探的,拿出你的兵器,本神不杀手无寸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