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杜修猛地脸色铁青地从床上弹起,再剧烈地抖动着望着莫子谦,说了:“你你你…”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后,便一头栽倒,昏死过去了。

第14章

事后,杜修对我说,当时他从床榻上弹起来,指着莫子谦的那段含糊不清的话,其实是想说:你你你你知错就好,我并不怪责于你。

口头上的情面,谁都会做。因此杜修这番言辞,我压根连偏旁部首都不相信。

我晓得他那会儿的脑子里,浮现的定然是将莫子谦碎尸万段的情状,我也晓得他那会儿心中,定然在诅咒莫子谦断子绝孙。

自癫痫这桩事风声过去后,杜修苍白着一张小脸蛋,在我尚书府又养了十余天精神,便打算回南俊国了。

他离开那日十分低调。

永京城外,蔓蔓青草拂动。杜修便在这荒草地里的十里长亭,与前来观赏癫痫余韵的昭和帝饮罢三杯酒。

莫子谦身着盔甲,腰佩长剑,人面兽心地在亭外闲闲地看着。

不料杜修上马前,扫了一眼莫子谦,却对皇上说,他有一句心头话,想单独对我讲。

彼时少年郎十分英勇,把我拽到一边,悄悄道:“小可哥哥,这几日,我琢磨通透后,无声无息地做了个决定。”

我念及我面前的这位少年郎,连装个病,也能十分不智地选择癫痫,可见得他若做了什么决定,那一定是个愚蠢的决定。

然而,因离别在即,我还是拿出了些耐心,勉强装出一副期待又兴致勃勃地表情,凑近些问:“哦?什么决定?什么决定?快说来与我听。”

杜修的样子神秘兮兮,他压低了声音,郑重道:“我打算,待我回南俊以后,日日夜夜赏读春宫,定要及时梦遗一把,梦遗给莫子谦看!”默了一默,他又追问:“小可哥哥,你支持不支持我?”

我心里十分忧愁。以我作为一个女人的经验,梦遗这种玩意儿,酷似我们女人每月都要经历的另一种玩意儿。

须知这些玩意儿,性情十分傲娇。你越是期待,它便越是拖延;你越是焦躁,它便越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若放宽心好吃好睡,那它才会乖乖地如约而至。

我在杜修灼灼的眼神下,强压着我那作为女人的经验,勉强点点头,继续装兴奋:“很支持。”

杜少年被我这么一夸,雄风大振,拍拍胸脯便道:“两年后,待我梦遗成功,便杀来永京的烟柳子巷。小可哥哥,你等我。”

我再苦楚地点了下头,违心笑道:“我看好你的哦。”

可见我这几句话,说得深得杜修之心,他即刻把我引为知己,又将我拽远了些,问:“小可哥哥,你晓不晓得,当时莫子谦说我装诈尸时,我从床上弹起来,真心想对他说的是什么?”

我高深一笑:“你是在诅咒他断子绝孙吧?”

少年郎握紧拳头,目光炯炯:“我岂止诅咒他一个人断子绝孙?我是在诅咒他世世代代都断子绝孙!!”

我讷讷地望着杜修策马而去的背影,十分的头疼。这两年,一直有一个问题环绕在我的心间。倘若一个人,有了世世代代无穷尽焉,那么他如何还称得上是断子绝孙?

这个矛盾的问题,令我十分困扰。一直到两年后的今日,我再见得十六岁的杜修,依旧白净的面皮,杏仁水灵的眼,眉宇间倒多了几分成熟的英气。

我恍然大悟,这杜修,可真是一位面善心也善的少年,连诅咒他人断子绝孙,也要默默无闻地给人留一条后路。我很景仰他。

杜修的诅咒十分有成效。莫子谦这二年,活得也确有断子绝孙的韵味。他虽时时上青楼,却从未瞧上过一个姑娘,也从未有一个姑娘无意间为他大了肚子。

自从五年前,莫子谦为了不娶史云鹜,做出去青楼睡半个月这等疯癫的事情后,他爹莫老将军,也就再未提过要让他娶媳妇儿一事。

待辗转起伏地回味完杜修癫痫这桩事,我爹与莫子谦郁结稍解。然而少年郎并没有暴跳如雷地与我们论理,而是精神涣散地窝在椅子里不言语了。

他的反应,令我们十分失望。

我爹又郁郁不解地踱回那“欢喜天地”的匾额下。

满朝文武,能用“欢喜天地”题字赠以大臣的人,非昭和帝莫属。想来我爹又着了那皇帝的道,这才捧了这么一块匾额回家,挂在正堂上方丢尽我们尚书府的颜面。

因我也是尚书府的一份子,对于这等耻辱的事,我委实无甚了解的欲望。

四下望去,唯剩一个莫子谦,还未将他的倒霉事说来让我开心。思及这一点,我连忙用手肘捅捅他,关怀道:“小子谦,你这是怎么了?”

不想莫子谦今日十分有倾诉的欲望,我这么一问,他英眉一展,连忙将椅子挪近了些,与我道:“沈可儿,出事了…”

“出事”是个令人兴奋的言辞,我一听出事了,立马来了兴趣,聚精会神地往下听。

原来昨儿个,我进了朝合楼后,莫子谦便领着史云鹜去“一醉红尘”寻她的哥哥史竹月。因“一醉红尘”是烟柳子巷最大最好的青楼,莫子谦这样的资深嫖客,自是经常光顾的。

一醉红尘里,莫子谦颇有几个相好。其中有个叫烟霞的姑娘,人长得不过是中上之姿,然莫子谦却十分喜欢。

他喜欢的理由,用他自己的一句话概括,便是:那小蛮腰,真是相当灵活啊。

前些时日,因莫子谦醉了酒,在一醉红尘前随意抱了个姑娘就要亲,被烟霞瞧见了。偏生不巧,莫子谦抱得姑娘恰恰就是史云鹜。

史云鹜是史丞相的孙女,亦是五年前被莫子谦强行推掉婚约的女子。因此,莫子谦就是调戏我,调戏杜修,调戏穆临简,也万万不可调戏史云鹜。

莫老将军撞见此事后怒极,便将莫子谦拖回去,打得个皮开肉绽。是以,我朝平良少将军为了养伤,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两月余。

可朝野之事,民间便不甚知晓。

那叫做烟霞的女子,本对莫子谦芳心暗许,一心期盼着莫子谦这个流氓能帮她赎身。那日小子谦醉酒,在门口抱着史云鹜要亲,烟霞便怀疑他有了二心。

不料三个月后,莫子谦再次光临一醉红尘,便是带着史云鹜一道来。

彼时烟霞悲从中来,愤恨之极,走上前去就找莫子谦理论,问他对自己是不是真心。

可叹当时我不在。我若在场,还可宽慰她道,莫子谦对她那灵活的小蛮腰,确然存了几分真心。

莫子谦这等混账流氓,从出生至今,不知真心为何物。当是时,他残忍地接了句“什么真心?”后,便转头去看史云鹜,问,“你瞧见你哥哥了么?”

据莫子谦说,史云鹜当时嘿嘿一笑,笑得暖意洋洋,还乖巧摇头说:“没瞧见。”

烟霞是个敏感的女人,望见这一幕,便说莫子谦是个负心汉,喜新厌旧。她又是哭,又是嚎,又是跺脚,直把青楼上上下下的姑娘与嫖客招来围观。

当是时,人群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莫子谦在人群中央,十分地苦恼。然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之际,却是平素里傻头傻脑的史云鹜,说了句威震全场的话。

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史云鹜说出这样的话,也用了一种傻乎乎的语气。她道:“什么喜新厌旧?我与莫哥哥五年前就有婚约,只是他不想要我了,便将那婚约推迟了,没娶我。”语毕,她又曲指算了算,认真开解烟霞道:“说起来,你也还我晚些,又跟莫哥哥没有婚约。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

史云鹜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略带疑惑,可这样的话,入了烟霞这等女子的耳里,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当时烟霞呆了呆,下一刻怒火中烧地掀翻了一桌茶盏酒器,满地瓷片摔得乒乓响,她又趁机去推了一把史云鹜。莫子谦自是去揽史云鹜,未想他将将把史云鹜护在怀里,烟霞又举起凳子去砸他。

本来,他一个练武的将军,被木凳砸一砸,也是个强身健体的事。不想史云鹜情急下,竟一把推开他,抬手便替他挡了这凳子。

史云鹜一个十八岁的小巧姑娘,被凳子这么砸了,那胳膊定也暂且废了。莫子谦说,他当时愣是傻了眼,烟霞也傻了眼。唯独史云鹜,一人抱着胳膊,在原地“咝咝”地抽气。

片刻后,吓得叫出声儿的却是烟霞,大抵她是因为忽然忆起,与莫子谦有过婚约的唯有一人,便是那位高权重的史丞相家的孙女。

后来,莫子谦也说不上脑子里是充了血,还是失了血,反正他一个箭步上前,就这么横着将史云鹜抱回了丞相府,寻了大夫给她医治。

因史家哥哥史竹月,对莫子谦五年前悔婚一事,心存芥蒂,今又见自家妹妹因他伤成这样,心中十分不快,便将莫子谦撵走了。

莫少将军在丞相府门前徘徊了几个时辰后,也没了回家的心思。天将将发白,他也不知怎地,徘徊到了我们尚书府,就这么与我爹,少年郎,一同坐着发愁了。

待莫子谦将自己的事情说完,我还未能反映,却听我爹一声大喝,暴跳如雷:“操!你这是艳福!遇着了艳福的蹲一边儿凉快去!少跟我面前得瑟!”说着,我爹又怒气冲冲地杀过来,夺过我手里的折扇“砰”一声往地上砸了,砸在莫子谦脚下,再骂一声“操!”走之乎也。

莫子谦愣神地瞧着我爹疾速消失的背影,又转头来讪讪地将我望着。

我慢腾腾地端起手边的茶盏,悠悠往地上那把裂开的折扇一瞟,平静道:“你得赔。”

莫子谦将凳子又挪近些:“行行,我赔你。那你跟我说说,出了这事儿,我该怎么办啊?”

我还未答话,却是缓过神来的杜修伸出胳膊枕在脑后,鄙夷道:“丞相府的人虽撵你,但又不撵小可哥哥。你若想去瞧瞧,拉着小可哥哥一道去不就成了。再不济,我也一起去,他们总不至于将我这个异国世子给撵出门吧。”

莫子谦本生了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孔,但他听了这话,却无甚出息地对我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这张脸配搭这副神情,真真叫人扼腕。

默了一默,我又想,从尚书府去丞相府,恰好可以路过皇城以东的国师府。而我蒙受皇恩,背负了与奸臣穆临简套近乎的这一重任,万不可含糊了去。

我再次为国为民地思考,若陪莫子谦走这一遭,我也能在国师府门前张望张望,打探打探,这也算是为皇上,为社稷出了一份力。

思及此,我问:“你要我陪你走这一遭?”

小子谦点头如捣蒜。

继而,我放下茶盏,认真地瞧着他,道:“那你赔我十把扇子。”

第15章

在皇城以北,坐落着丞相府和太傅府。

瑛朝的朝官,清流以丞相史棠为首,恪尽职守为国为民;浊流以太傅袁安为首,结党营私祸害苍生。

然而,这清浊流的分化,都是表面情状。私下自然还有许多东倒西歪的墙头草,譬如我爹,户部尚书沈隶,又譬如莫子谦他爹,上将军莫启。

我的立场随我爹,主张见风使舵,以和为贵。

然而莫子谦,却不似他爹那般清净无为。莫少将军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大忠臣,要精忠报国,要死而后已。因此,除了那去世的将军景枫,莫子谦平生还崇拜一个人,那就是我朝第一忠良,史棠史丞相。

我等一行三人,便是往这皇城以北的丞相府进发。

瑛朝的永京城呈四方回字形,禁宫沉箫城在中心,外面一圈是皇城,最外围是永京内城。京官多住在皇城之内,而寻常百姓,出入皇城却需日日登记。因此,即便是初夏宜人的下午,从城东南,到城北一段路,却也十分的冷清。

日头并不太热,尤其是国师府的一段路,绿荫匝道,遍地生凉。重重枝叶缀在翘檐屋顶,府门紧闭,上挂“外出”二字,说明穆临简早也出府。

那“外出”二字,瞧得我并不十分欢喜。须知我虽立场中立,但在心底里,在精神上,也常常悄无声息地为我朝社稷着想。

因我朝清流的势力十分庞大,若浊流单单靠一个袁安撑着,并不能与清流抗衡。因此,大家私下里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猜想。那就是:太傅袁安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在操纵这群祸害,引领朝堂上的佞臣们,走向造反这条不归路。

思来想去,我朝一品二品,位高权重的大官们,都有自己划分的势力和立场了。独独剩一个将将归朝的穆临简,还处于高深莫测的阶段。

且,穆临简十八岁做国师以来,便深得帝王宠幸,又与太傅袁安走得近。是以,满朝文武,便将他与浊流联系起来,猜测他就是浊流背后的领军人物。

穆临简任国师一年余,便去江南四年,后又去了北荒,名义上虽是被流放,但我朝那些个如惊弓之鸟的大臣,却以为他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去了。

如今他一归朝,又深得帝王宠幸,每每有政事相商,第一个就是问穆临简的意见。

须知国师一职,本是一个管理修寺祭天,占卜四季吉凶的虚衔,唯官品高而已。然,一旦国师受宠,他的势力,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因此,穆临简的归朝,也让清流和浊流间的芥蒂日趋深重。

而我,便是在这波涛汹涌的时刻,在所有大臣们都以虾仁的姿势,躬身驼背潜入深海中装蚌壳的时刻,被昭和帝一个龙爪掀起的浪头拍上岸,迎接穆临简这只大海龟。

我觉得自己很荣幸,很悲壮,很有才。

因我素来是一个十分有责任感的人,承蒙皇上看得起我,我如今接了要跟穆临简套近乎的重任,少不得就要操心他今日“外出”到底去了哪里?是几时出去的?出府是为公事,还是私事?是去会男人了,还是去会女人了?他会不会是去尚书府找我了?可是我这才将将出门,错过了如何是好?早知如此,我是不是该留个字条子在家…

我一路为国为民,忧心忡忡地思想着,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以至于到了丞相府门前,我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十分恍惚。

莫子谦这一路也走得很忧伤,因他欠下了我与杜修两份人情。

我一直很心善,方才莫子谦与我讨价还价一番后,我最后决定只向他索要二十把上品折扇。杜修远比我耿介许多。

他说他堂堂一个南俊国皇子,衣食无忧,宝贝不缺,如今也梦遗过了,所以生活很圆满,独独有一个心结,那便是他两年前装癫痫病一事。

癫痫一事,木已成舟。十六岁的少年郎,只是想略略纾解一下心结。

他提出纾解心结的法子,我认为可行,但是莫子谦听了却异常别扭,异常伤心,委实无甚少将军风度。是以,我跟杜修都很鄙视他。

不过就是装两天狂犬病嘛…

皇城以北的六桥巷,丞相府与太傅府相对而建,朱红大门石狮子坐落街头两侧,颇有种正邪不两立的气势。

丞相府前,也写着“外出”二字。相府有两个官员,招来小厮一打听,离府的是史丞相,但史竹月还是在里头的。

莫子谦听闻这个消息,不禁更加忧愁。若不将穆临简这个异数算在内,史竹月其人,可说是我们年轻一辈官员中的佼佼者,年仅二十有五,便做到工部尚书一职。

我们这一辈的朝官中,互相之间本来相处甚好。但因莫子谦五年前推拒了与史云鹜的亲事,莫将军与史尚书的关系,便很是紧张脆弱。

下午申时未至,太阳就藏在了云头后面。整个巷子里风声寥寥,悠长深静。门口的小厮进去通报还未回来,却听得对面太傅府的朱红大门“吱嘎”一声响动,一人清雅毓秀从里面绕了出来。

我一愣。

想来他清晨回府后换了身挺拔的玄色衣裳。一条暗色帛带松松将墨发束了。英气的眉下,眸子如染了月色般温雅动人。

穆临简见了我,亦是愣了愣。走近一步朝我三人扶心行了礼,浅笑道:“小世子,莫将军,”顿了顿,他又转头看向我,目光微闪,“侍郎今日气色不错。”

我哈哈干笑两声,满脑子里全是今早梧桐巷里的风声,我装瘸子的左腿,又不慎疼了起来。

正巧此时,方才进去通报的小厮一脸为难地走了出来,与我们道:“三位大人对不住,少爷说今日国师大人要来府上,不便接待三位,还望见谅。”

此话一出,便见得莫子谦呆了呆,想是没料到史竹月连我与杜修的情面也不买。那小厮见我三人愣住,正欲又道歉,却被莫子谦直接拦住问:“那你家小姐的伤势…可好些了?”

小厮闻言皱了皱眉,他应是不晓得史云鹜受伤的缘故,便老实与莫子谦道:“我家小姐自小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许是伤及了筋骨,如今拿木板固定着,整只右手便不能动了。方才小奴去通报,见她用左手舀粥进食,十分不便。”小厮停了一下,又道,“平素里,小姐对我等下人十分好,小奴多言了几句,大人莫怪。”

这番话说得莫子谦的神情一呆一呆,片刻他又走近几步,一边往府里探身,一边问:“那你家小姐的伤势,要养到何时?”

小厮道:“大夫说,伤筋动骨,怎么着也得一百天。小姐身子娇贵,所以得细细养着,多养些时日。”说着,他看了莫子谦一眼,再叹一声,“多养些时候,倒也无妨。只是小姐数月前,方添了个抚琴的乐趣,这么一伤,怕是这个乐趣也得搁下了。”

小厮又欲说,忽而抬头往我们身后看去,忙躬身道:“小的参见国师大人。”

玄色衣衫轻扬,令他的眉眼都多了几分英气。穆临简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淡淡在杜修与莫子谦脸上扫过,心领神会道:“我也是听说史家小姐受了伤,特投了拜帖来看看。既然莫将军来此亦是为这个,不若一到进去。”语毕,他朝小厮点了点头,“劳烦再去通报一次。”

穆临简归朝前,莫子谦曾与我论及此人,说他为人随和,心思沉稳,十分奸诈,叫我一定要小心,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事后,我不慎与穆临简传出断袖的流言后,莫子谦还特特到尚书府来笑话于我,说我立场不坚定,情操不高尚,还说原来我这三年没有断袖,是因为没有遇到让我心动的男人。

他说的一切一切,我当时都默默地受了。

可是现在,我看着莫子谦因一点小恩小惠,便将穆临简当成再生父母的情态,就不由好奇地将他拉到一边问:“你是不是瞧上国师了?”

彼时,我们正踏上相府西苑的流水斜桥,初夏荷花开得正好,史云鹜的冬暖阁就在这曲水花丛的掩映之后。

我们四人并行,莫子谦闻言一愣,眼睛瞟了瞟冬暖阁,在瞟了瞟穆临简与杜修,低声与我道:“你不要胡说。”

我闷闷地笑,将他从前的那句话转送给他:“你不是个断袖,那是因为你还未遇到让你心动的男人。”我再自个儿乐得耸了耸肩,继续道,“你是不是心动了?你也太没情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