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闻言备受鼓舞,探头探脑继续道:“小叔你翻去八十一页,我觉得八十一页画得最精彩!”

但闻书卷哗啦翻动声,穆临简瞧了瞧八十一页,忽地勾唇笑了。

倒霉园子道:“不错吧,其余都是在屋里里,就这副图是在林子里。”

此刻已过辰时,穆临简将书册一合,浅笑道:“你这礼我收了。”

园子大喜,愈发往穆临简跟前蹭:“小叔,你真识货!”话一出,双眼却放着异彩。

我见园子这副模样,拾起筷子“铛铛”敲了敲碗:“无事献殷勤,宋小久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思?”

倒霉园子听了我话倒也不含糊,滑下长椅,撩了衣摆又是“噗通”一跪,一脸诚恳地瞧着穆临简,拱着小拳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我见了他这副德行,不由在心底感慨。我朋友里,最要面子要数那南俊王小世子杜修。杜修尝与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君上,跪父辈则已,别什么,切不可以乱跪。须知每跪一跪,便少了一分骨气。

我想若今日杜修在此,瞧见倒霉园子这般跪法,不是自个儿呕血而死,就是撩起袖子上前把这宋小久抽死。

我这么一思想间,则见倒霉园子三叩首已毕,殷勤地又替穆临简沏了杯茶,道:“小叔,日后在人前,你便是我小叔,在人后,你便是我宋小久新师父。”

我纳罕道:“那你旧师父是谁?”

园子将手一摊:“说起我这旧师父,这便有点复杂,不过既然小婶你现成了我师娘,你要听,我宋小久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园子说完,我方才明白他为何说这事复杂,又为何他现如今落得这副德行。在我看来,他说这事,并非复杂,只是有点匪夷所思。

且说园子要拜这师父,不为武艺,不为文墨,只为那床第之事。

当年北荒之战结束后,由于尸体太多,香合镇便发了场瘟疫。疫病虽不严重,但景霞,洛姥姥,闫三两就把照顾镇里人活儿给担了下来。

彼时园子虽小,但因园子从来人小鬼大,所以将园子一人留在屋里,景霞倒也十分放心。当年园子确实未干过什么出格事,无非是在家与一只叫可可母猫以及它生小猫崽玩耍,很是天真烂漫。

后来到了春天,可可在门口叫唤两声,一窝又一窝地公猫便成群结队地出现在门口。可可拣选一拣选,便会领一只公猫回窝做那传宗接代之事。岂料小园子却忒不知趣,如此这般,他也不避嫌。可可传宗接代,他便蹲在一旁,瞪大眼睛滴溜溜地看。

看了几回,园子并未觉出乐趣,但看着可可乐此不彼模样,他又十分困惑。

是以,一夜月黑风高,倒霉园子便揣着这个困惑,去寻了他三两爹爹。刚巧那夜,闫三两抱景霞不成,正自个儿在屋里酗酒。

园子也不犹疑,直直将困惑问出口。这一问,直接戳中了闫三两多年来憋屈。当时闫三两已有七分醉,也顾不得眼前人是谁,便拿出了一本春宫小册子,与之解说起繁衍生息香火之事…

再后来,园子得见可可传宗接代,自是有所了悟。他境界一拔高,干脆在可可面前点了三炷香,拜它为师父。

依园子话说,可可绝不是一般猫,简直就是一只猫神仙。

至从默默无闻地收了园子这个徒弟,可可益发勤恳地往窝里领公猫,且还搔首弄姿摆出各种姿态,将毕生本事都传给了园子。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墙。待景霞发现这事儿,倒霉园子已然成了个小流氓,景霞一怒之下,便将可可与它猫崽,一齐赶去了镇东一户小院子,只日日送东西给它们吃。

却说这可可,倒也能随遇而安,搬去镇东后,日日领着它猫队在镇上四处游荡,打打野味,日子过得很有激情。

现如今,倒霉园子以为,一只猫能教他毕竟有限,是以,他决定拜穆临简这个货真价实男人为师,以此满足自己迫切求知心境。

我听完这事,倒也未觉得离奇。毕竟倒霉园子只在口头上耍流氓,跟莫子谦那等真流氓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只一个境界。

倒是可可这只猫,听说是当年柳遇拾回来夜猫。也不晓得柳遇是怎么养猫,都说家畜随主人,嗯,想那柳遇本人定然是个相当猥亵之人。

很后来很后来,我又问过穆临简为何要剥夺倒霉园子唯一珍宝——那本标着“子策”春宫图。

穆临简正儿八经道:“那本春宫我早八百年就翻过,着实无甚新意。但小辈跟我示好,我也没有推脱理儿,而且他还有点眼色,八十一页那副春宫图,是在林子边草地上,与早年咱俩在香合山上青涩第一次挺像。我觉得这宋小久是个可造之材。”

倒霉园子这厢拜完师,便心满意足地摸去膳房寻东西吃了,走前他才与我们道,景霞他们三人早起后,又去镇子里医馆帮忙去了。

我倒颇喜欢穆临简这一家子作风。主人家不因着客人到来而搁下手边事,日子该怎么过便怎么过。这样一来,我这个做客,也能住得自在又自如,且还心安理得。

午膳前,三两哥回屋取东西,见了我依旧哭了半日,抹了眼泪才道,因夏天来了,所以母猫可可八成是带着它一群猫崽上山避暑了,等过两日他得空,便将那可可抓回来与我见上一见。

然而此后两三日,景霞与闫三两却越发忙碌起来。战争过去近六年,给整个香合村留下创伤依旧无法抹去。我晓得景霞闫三两和洛姥姥留在这里,为这镇子人付出这许多,亦是为了做些弥补,帮着穆临简承担一些。

我觉得,也许这世上有些现实太残酷,但还好,有人这么善良与温暖。

有一日风很大,日光也很盛。倒霉园子忽前忽后地跟在我们身旁,穆临简牵着我在他昔日故土游走,时而沉默时而叹息。我摇着他手说:“临简,你家人真不错。”

穆临简终于笑了:“嗯。”

彼时天边飘来一片云遮了太阳,为巷子口挡下一片阴影。

刹那间,我忽地顿住脚步,怔怔地瞧着巷口空旷处。

风灌满北方边陲小巷子,云过日出,洒下一片华彩。我先瞧见一抹小小倒影,紧接着,一只灰猫便从墙根后慢慢绕出来。见了我它先是慢慢走了两步。而下一刻,它忽地嘶叫了一声,撒丫子便朝我跑来。

第35章

我今日才晓得,这世上原来有比表错情更悲哀事——会错意。

日正当空,我见那灰猫撒丫子跑,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北荒香合真真是块风水宝地,连孕育出猫对我也能这般热忱。

岂料那猫狂奔了数步,却在离我半丈远时忽然顿住,做出不屑状朝我喵了几声,悠哉乐哉绕去穆临简腿边蹭了蹭。

我愣住,茫然看着穆临简蹲下身。噙着一枚笑意在唇边,他抚了抚灰猫头,温声道:“可可,好久不见。”

可可听了此言,即刻做出一脸媚像,扑上穆临简膝头便团成一团,又软软地喵了几声。

我彻底震惊了。

我初遇穆临简时,只道他长了一张招桃花脸,很受姑娘们喜欢。后来去了朝合楼,不成想楼子里小倌们也对他颇为中意。今日在香合镇,我终于彻悟,原来既然穆临简这张脸既然招人喜欢,想来可可这等禽兽喜欢他,也是合乎常理。

可惜啊可惜,妾有意,郎无情,流水落花一段孽缘。

我这么一思想间,穆临简已然抱起可可小禽兽直起身来。我顺势望去,只见那小禽兽安逸地缩在它意中人怀里,正斜着眼上下打量我。

倒霉园子凑到跟前,恭恭敬敬唤了声:“师父好。”

穆临简笑道:“本来以为可可领着它猫队上山避暑去了,没想到它竟自个儿寻摸下来。想是闻着你味儿,知道你来了。”说着,他揉了揉小禽兽脖子。

这可可正对着我端出一副臭架子,未想被穆临简揉了两下,它双眼一眯又忘我地陶醉起来。

因我与它是初见,我也甚有礼地学着穆临简模样,朝它脖间摸去。

不料我才将将探出手,小禽兽立马伸了脑袋朝我厉声叫了两下。见我将手缩回去,榻方又才缩着头,往穆临简胸前蹭蹭。

见了这般情状,我心里又惊又喜。

记得两年多以前,杜修初来永京城一段日子,我日日领他上戏园子,每日必看两三出。且说那些戏码,出将入相总比不上儿女情长来得丝丝入扣。戏看得多了,我与杜修合着一总结,便觉得戏里儿女情长统共有几类:花前月下,春闺梦里,负心薄幸,以及争风吃醋。

因我彼时正扮着男装,以为自己一辈子注定孤家寡人,便万分不待见别人成双成对比翼双飞。小儿女戏码里,我独独好争风吃醋,紧张刺激又精彩。

后来我瞧争风吃醋戏码瞧上了瘾,总盼着日后有一日,自己也能来一出。我以为,自己在瞧过这许多戏码后,一定能争得很出色。

今儿个这般,真真是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纵然与我争风对象是只猫,然而借用倒霉园子一句话,可可这只猫绝非一般猫,而是一只猫神仙,勉强也可凑数。

想到这里,我立马整了整衣襟,作出一脸祥和笑,道:“哦,闻着我味儿就寻摸过来了啊,可可鼻子真灵,活似我家几年前不幸去世那条黑毛狗。”

此言一出,可可呆了呆,卯足劲儿往穆临简怀里钻。

穆临简一愣,纳罕地瞧着我。

我又笑道:“可可体型真富态,与我曾经养得那只狗挺像。不过它毛是黑,去世时只有三岁。想来可可生了这么多猫崽,赶得上做猫奶奶,年纪大了,毛也发灰了。”叹了口气,我抬头作疑惑状:“可可从前一定是一只黑猫吧?”

穆临简皱了皱眉,神色十分不解,答道:“刚拾到它时它就半个月大,一直是灰毛。”

我“啧啧”两声:“原来是少白头。”

话音刚落,但听可可呜咽一声,从穆临简怀里挣脱出来,蹭在倒霉园子脚下团成一团。

下午,我们三人一猫,便在这镇子里转悠。香合镇虽地处边陲,几年前又经历过一场争战,如今屋舍萧疏,镇中人几乎战争后北荒各地迁来幸存人,但这个镇子烟火气却极重,世上人家感觉,令人无端便觉着心安。

傍晚回家,闫三两上镇西给人瞧病去了,景霞打趣说,镇里人瞧见着她弟弟带着媳妇儿,合着小侄子与灰猫在镇上转悠,想问什么时候我与穆临简也真成了亲生个胖小子乖姑娘,铁定长得好看。

因下午仅仅挖苦可可三两句,它便已溃不成军,我赢得太轻易,不禁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失了兴味就有些疲惫,是以饭桌子上攀谈,我也未太过留神。

倒是可可,跟着我们晃了一下午,此刻耸拉着脑袋,一脸郁郁地在墙角喝稀饭,喝了两口便蜷起来要睡。

景霞见状笑道:“这猫委实奇了,从前甭管什么状况,它粘枫儿粘得忒紧,如今枫儿找了新媳妇儿,它也不随便蹭着枫儿了,这还真不是它作风。”

“可不是。”倒霉园子个子矮,坐在桌前仅能露出个圆脑袋,“不过这也不奇怪,下午小婶醋了,说可可师父来着。”

景霞一愣,笑道:“小眉儿着紧枫儿,连可可醋也吃?说什么?”

我与穆临简俱是一愣。我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听得园子兴奋道:“小婶见着可可老往小叔怀里蹭,就说它又老又肥,先天残废,配不上小叔呗。”

我总算领悟到何为多行不义必自毙。此话一出,但见桌上人都放下筷子,眼含深意地将我瞧着。我吞了唾沫,望了望窗外阑珊灯火,哈哈一笑,尴尬道:“四处转悠了一天,今儿个疲了,我先歇着去了啊。”

不等人阻拦,我即刻将筷子与碗一收,溜着小步子便往门外逃。

逃到门前,听见洛姥姥与穆临简说:“我瞧着小眉儿这模样,生怕你被人拐走连只猫也防着,是因着急要嫁你…”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溜回屋里也无事,我所幸往床榻上一倒,果真睡起大觉来。

因睡得颇早,不过半夜也就醒了。醒来时外面下着雨,雷声一阵响过一阵。夏日急雨,打得窗棂啪啦作响,从缝隙处渗进来。我趿拉着鞋,正将窗户拉开打算重新合严实,却瞧见屋外檐下立了个人。

我一愣,喊了声:“临简。”

穆临简闻声也颇为诧异,淡笑道:“原来你没睡。”

我再应一声,连忙跑去给他开门。

门开了我才瞧清楚,穆临简手里还抱着湿淋淋可可。可可惺忪张着眼,懒懒朝我望了两望,甩了我一身水,屋外又一个火闪子。

穆临简进屋后,自个儿解下外衫替可可擦了擦水,又在我房里寻摸出一个平底竹篮。用旧毯子将竹篮子铺了,再将篮子放在我床榻跟前,他将可可放进去,笑道:“今儿你在这睡。”

我本以为可可恨我很得牙痒痒,未料穆临简将它安置在这么一个攻守解不宜地方后,它喵了两声,蹦进竹篮寻了个舒坦姿势竟真睡了。

穆临简瞧它睡下,将我往床榻一拉,掀开我被角道:“夜深了,你也早些睡。”

屋里暗暗,衬得他眉目极温润,且他方才解了外衫,此刻就着一件深衣,坐在我榻上活像要他也要歇息在这边一般。

我一惊,忙爬上床掀了被子钻进去,在床上躺定,与他道:“那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穆临简一笑,忽地抢过一个被角也钻进被里来。他平躺下来,枕着自己手臂,似笑非笑地侧脸来将我看着:“谁说我要回去睡,我也在这里。”

我一愣,转身去定定地将他瞧着,试探道:“你莫不是听了洛姥姥一句我想嫁你,便决定今夜就跟我洞房吧?”想了一下,我又道,“诚然我答应过要嫁你,诚然我们也,咳咳,但我以为,洞房这事,还是等到成亲过后,你觉得呢?”

不等他回答,我又添了句:“再说了,今夜可可小神仙也睡在这。”

提到可可,穆临简眼中一亮,翻起身俯面看着我,笑道:“你下午果真是醋了?”

我呆了呆,老实道:“要说一点没醋也不大可能,但也并非多醋,我觉着这猫颇通人性,与它争一争挺有意思,所以便跟它闹闹,未料它也忒经不住风雨了。”

穆临简挑眉一笑,抬手在我脸上掐了掐,道:“可可哪里是经不住风雨?那阵子北荒一战结束后,我足有几月未曾跟人说过话,只可可日日夜夜陪在我身边,隔三岔五便叼些好耍玩意儿来给我瞧。打仗时候,可可好些猫崽也死了,它虽颓丧但日子也照常地过。现如今,香合镇人都是历过战争灾劫,可活得最繁荣,还是可可。”

我抬手摸了摸他脸,道:“你们跟只猫比,自然不如它香火繁衍得快,它就擅长这个。”

穆临简又是一笑:“不管是人是猫,好地方总令人钦佩。今日你那般说它,它也未与你计较,并非因为它是个懦弱性子,是因为它喜欢你。否则依它性子,这一下午也不会老实地跟着我们转悠。”

我一诧,愣道:“它喜欢我,我怎没瞧出来?”

穆临简又是一笑,侧着身与我面对面躺着:“你知不知道我方才为何在你门外?今夜下雨,可可非要在你屋门前歇息。我见雨将它淋湿了,便将它抱回屋。不想半夜起身却没找着它,这才寻到你屋前,将它果又湿漉漉地缩在你门外了。”

我心底一沉,不由撑起身子朝床下望了望,见可可睡得正沉。躺下后,我讪讪朝穆临简笑道:“它这是将我当成柳遇了吧?”

穆临简环手搂住我,将被子往我身上一裹,忽地勾唇笑道:“睡吧,日后别吃飞醋。辞官后我们去江南沄州,到时我一定娶你。”

我点点头,又问:“你还没说今夜为何要睡在这儿?”

火闪子一阵接着一阵,将穆临简眸色照得几番明灭。

他一愣,面上露出些许尴尬,咳了一声道:“我想着,也许你雷雨夜易被吵醒,睡不踏实,便过来陪着你。”停了一下,他又将我揽入怀中,道:“睡吧,今夜不碰你,听你,等成亲了再碰你。”

将睡未睡时,忽地又想起前几夜景霞与我说话,我不由有点难过。隔着衣裳我朝他怀里钻了钻,喃喃唤了声:“景枫。”

不想他还未睡着,听了这声唤,身子猛然一僵。过了好半晌,他才答了句:“怎么了?”

“有一夜,景霞姐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些你从前和小遇事。”我说,“她说希望我对你好些,还说不如将柳遇与景枫事,当作是沈眉和临简过去,这样我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隔了好久,穆临简才又“嗯”了一声。

我又道:“不过我现在想,还好我不是柳遇,是后来才遇到了你。”

穆临简愣了愣,问我:“为何?”

“因为我听景霞姐提起你从前性子。其实我也晓得,你从前定不想现在这样,大多数时候温和沉静。我在想,若我将自己当成柳遇,便要看着自己喜欢人,因着一件事,从张扬威风脾性,变成现在这般,那一定会很难过。也不是说现在这样不好,可你刚才…可你刚才提起北荒一战后,你几个月未说过话,日日夜夜只有可可陪着你。我心里脑子里全都空了一下,我想是不是那以后,你就将从前脾气敛起来了,然后就变了。”

静夜沉沉,雨水声变小了。穆临简将我搂得更紧,他声音跟这夜色一样,也是沉沉,他说:“几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小遇,她跟我说过一句话。时过境迁,我始终记着那句话,所以我去了永京城,然后遇着了沈眉,开始心里在装着沈眉。”

我抬起头问:“什么话?”

穆临简笑道:“都过去了,日后等成了亲,你要想听,我慢慢说给你听。睡吧,养足精神再呆一两日便也合该回去将刘攘办了。”

第36章(修改+新内容)

翌日我睡醒,瞧见穆临简穆临简披着外衫坐在床沿,正在看手里握着一封信。

我纳罕,北荒香合是蛮荒之地,我与穆临简只在此呆几日而已,不知是谁竟把信寄到此处。揣着这个疑惑,我忙从床榻上爬起,探过头去,一看信笺落款,果真来头不小。

信是冯吕起笔,冯吕是“小核桃”本名,当今皇上贴身太监。

按说我与穆临简来姬州办案,圣谕应当经由刑部或者大理寺传达,这封信是宫中太监起得笔,可见是出了别事。

琢磨出这一层,我正打算问个究竟,穆临简见我起身,径直将信递给我,道:“清早罗主事快马加鞭亲自送来。得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