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家?”直到脚趾头微微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她一面将潮湿的靴子搁在铁叉上烤着,一面转过头,问那男人。

男人就在离壁炉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着,整栋房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

听见薇拉问,他没吭声,只慢慢转着手里的酒壶。那只铜制的酒壶在火光下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做工很精致,如果上面的金器没有褪落成现在这副狼狈样子的话,它该是相当漂亮并且华丽的一样器皿。

就同这男人身上那套皮革斗篷一样,看起来不像是个醉鬼流浪汉所能拥有的东西。

“你觉得我们在这里能安全么,风这么大。”半晌没等到他开口,薇拉再问。

常年流浪的生涯,令这女孩磨出了一副好性子,她知道有些人是很难从他们口中打听出什么东西来的,如果想要他们开口,除非你可以慢慢地找对那些能令他们开口的话题。

“风大,你觉得周围那些树怎么样。”片刻后男人终于开口,但反问得令薇拉有些意外。

她问的是这房子,同那些树有什么关系。

但迟疑了半晌,她还是回答道:“那些树折得厉害,风加上雪,快倒了吧…”

“都是五十年以上的老树,不比帝都周边那些,除非连根拔起,否则它们是倒不掉的。”

“那和这栋房子有什么关系?”

“这房子用的木料就来自那些树。”

“哦…”原来如此。其实薇拉一进这屋子就注意到了,这房子用的木料相当结实,那只在绿之大陆莫罗多尼才见到过的粗大的木材,在奥尔都境内,薇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但,如果天亮前雪还是那么大,这房子恐怕要被埋…”

“不会。”

男人的断然令薇拉有些诧异。“…不会么?”

“你有没有去过海上。”

薇拉摇头:“没有。”

“如果在海上碰到这样的云层和飓风,通常不会超过两小时,气候就会转晴。”

“但…那是在海上。”

听薇拉这么说,男人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隐见斗篷下那双紫色的眸子暗光一闪,他道:“这样的云层和飓风,通常也只有在海上才能见到。”

薇拉不自禁地沉默。

确实,近几年来,不仅奥尔都,整个维恩帝大陆的气候都在发生着一些奇怪的变化。变化不在一朝一夕之间,是缓慢的,只是最近这一两年,似乎有突然加剧的趋势,包括奥尔都这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酷冷冬天。

沉默令周围变得寂静,因而这栋房子在风雪里苦苦挣扎的□□声也格外变得明显,吱吱嘎嘎的,仿佛垂垂老者全身骨骼崩坏前所发出来的声音。

这声音确实是很难不让人为之感到忐忑的。

于是一边朝壁炉旁挨了挨近,薇拉一边抬起头朝阁楼上看了眼,这时怀里一阵耸动,阿呜从她松垮垮的上衣里探出头,茫然而警惕地朝周围张望了两眼。及至见到那男人,有些惊慌地张嘴叫了一声:“呱!”

“你的龙?”男人朝嘴里灌了一口酒,问。

“是的。”薇拉把阿呜抓了出来,丢到地上。

这令那头龙有些不满,它在地上滚了两圈,直到找到了边上的草堆,才放开翅膀朝天躺倒,一边看着薇拉,似乎在抱怨她的粗鲁。

“很劣质的一头龙。”把酒壶放到一旁的桌子,男人又道。

“所以它才能活得久些。”

每次被人说到阿呜的品质,薇拉总会脸红,这就好像如她这种年纪的女孩被人说到了自己面孔上的缺点,试图不屑,却忍不住去在乎。阿呜仿佛懂得她的心思,一边缩了缩头,一边有点郁闷地拍了拍翅膀,朝壁炉温暖的火光处凑近了一些。随即胃里突然咕噜一声响,它眨巴了两下眼睛,从嘴里滚下一串口水来。

薇拉这才发觉自己也有些饿了。

自从酒吧那一顿之后,直到现在,她什么东西也没再吃过,而那一餐的能量也早已在之前的路程里消耗殆尽。

于是抬起头朝那男人看了一眼,她悻悻道:“有什么吃的么。”

男人没有吭声。只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然后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壁橱边把那扇满是灰尘的橱门拉了开来。

薇拉以为他是要去找点吃的,但摸了片刻,他只是从里头取出了只酒罐子,随即便返回椅子处坐下,揭开酒壶慢慢将它装满。

“酒鬼…”薇拉咕哝了一声,闷闷然吸了吸肚子,好让自己的胃不再显得那么空荡荡,一边将视线转向火炉,以忘记自己胃里空旷的感觉。

“你叫什么。”这时听见那男人再次开口。

“薇拉。”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薇拉…”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道:“不像是本地人的名字。”

“是的,我最近才从南方过来。”

“南方,听说那地方现在不怎么太平。”

薇拉耸耸肩:“谁知道。哪儿都差不多,不是么。这年头哪儿都不怎么太平的。”

“说得也是。”

似乎薇拉的话令那男人觉得有点儿意思,因为薇拉觉得自己好像从他话音里听出了那么一点近似笑意的东西,于是微微愣了愣,她回头朝那男人看了一眼。

那男人身上那件厚重的皮斗篷不知几时已经脱了下来,被他随手丢在一旁的地板上。

卸去了斗篷后他看上去更加消瘦,瘦削的手臂,瘦削的身体,单单薄薄套在一身白净的雪纺布衣服里,干净而纤细,令他看上去好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少爷。

可是那条瘦削的手臂,就在不久之前刚刚像切西瓜一样切开了一只巨大怪兽的头颅。

依旧低垂着头,所以那一头长发流水似的垂在他脸侧,在薇拉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正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切着块黑面包,姿势很美,仿佛在做着某种雕刻。

忽然抬起头看了薇拉一眼,他道:“为什么圣殿骑士会追杀你。”

这问题突兀得令薇拉一呆。

好半天才回过神,她呐呐道:“什么圣殿骑士?”

男人盯她眼睛看了会儿,片刻移开视线,将两块切成片的黑面包放进破盆子里,抬手丢到薇拉面前:“吃吧。”

盆子落地,没等薇拉伸出手,突然屋子外一阵奇怪的啸叫声传了进来,令一旁的阿呜猛地拍了下翅膀一声尖叫:“嘎!”

薇拉被它的叫声惊得一跳。

也不知道它到底被什么给惊到了,因为外面那声音实在和风声几乎没太大差别,只是更尖锐,更悠长,与其说像是野兽的叫声,不如说像个不知男女的人在嘶着嗓子呜咽。

长而奇特的啸叫声,同风声混合在一起,远远地绕着这栋房子幽幽地转…

“怎么了,阿呜…”伸手试图安抚那只受惊幼龙的时候,它却被虫蛰了似的一个惊跳,飞窜到了一旁,眼球暴涨,脑后的鳞片张张竖起,像只奇特的冠似的耸在它头上。

这情形令薇拉吓坏了。

自拾到这只龙至今,她从未见过阿呜有过这种模样。一瞬间这头胆小怕事的幼龙在她眼里变得陌生极了,陌生得令她伸出了手,却不知道该继续怎么去做。

这时身边脚步声响起,眼角瞥见一道白影掠过,那男人已到了阿呜身边。伸手一把按住了阿呜的脖子,轻拍了两下。

倒也神奇,原本惊恐不已的阿呜身体一瞬停止了颤抖,脑后的鳞片也慢慢缩了回来,在外头持续回荡着的奇特啸叫声中,它轻轻叫了一声:“呱…”

男人把它提起,一把丢到薇拉的身边,随即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朝那扇半掩着的窗户外看了一眼。

“怎么了??是什么在外面??”见此情形薇拉忍不住问。

他朝薇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朝外看了一看,片刻掩上窗户,对薇拉道:“听说过狼人么。”

“狼人?!”脱口惊呼了一声,随即见到那男人投来的目光,她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道:“那东西不是早就灭绝了么…”

男人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窗外由远而近一阵马蹄声响起。听上去是个马队,队伍很庞大,至少几十匹乃至上百匹马以上,踏着积雪迎着逐渐开始转弱的风雪,由西南方向朝着这地方滚滚而来。

可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仅仅不过数秒钟的时间,那些马蹄声又突然消失了,连同窗外那阵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啸叫声。

骤然的寂静,静得这世界就像座密闭的坟墓,只有风依旧在外头呼啸着,随着云层逐渐变得薄弱,声音也在逐渐变低,直到同周围树丛摇曳的沙沙声混为一体…

“…怎么回事…”用力吸了口气,薇拉抬头问。

却见那男人一双眼在窗外雪光的映射下突然分外的妖冶起来,妖冶而艳丽的一抹紫光。

“啊!!!”此时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

清清楚楚,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刚抹掉窗上浓厚的霜,便看到一辆阔气的马车沿着西北方那片开阔地一路摇晃着疯狂奔驰过来。

马是薇拉从未见过的模样,本该被鬃毛覆盖的地方长着长长的鳍,像条长相奇特的鱼,却又具备着马的轮廓,四肢粗长,通体发达的肌肉上遍布着一层铁甲似的鳞片。而这种漂亮的东西在北方的气候里简直糟糕至极,因为它们全被冻成了结晶状,根本无法替自身御寒,以致在跃过一根横档在路前被风刮倒的红杉时,为首那匹突然一声悲鸣,紧接着噗噗两声脆响,就在它身体刚刚跃到半空的时候,它高高扬起的两条前蹄像被敲落的冰锥似的从它庞大的身体下齐齐断落。

随后掉落的是这匹马的身体。

它嘶叫着扑腾在雪地里,徒劳地试图用剩下的两条腿挣扎起来,却随即被身后的马踩倒。惊恐令那些牲口完全丧失了自控,一阵混乱后,折腿的马已被踏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而其它马匹亦因此全被绊倒在地上,随即轰的声巨响,那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在巨大的冲力下同倒地的马匹撞在一起,顷刻间斜倒,几个旋转后陷进了离房子几米开外那团被血染黑了的雪堆里。

所幸车身的材料够结实,因此没在倒地的同时支离破碎,但仍已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薇拉不知道里面的人此时究竟怎样了,在那辆车完全静止下来后,除了那些受伤牲口的嘶鸣声,她没听见任何动静。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其它动静。

就在依然盘旋不止的风声里,她隐隐听见有些细微的沙沙声在四周山峦般起伏的丛林间悄然响动着,最初很远,随着马血的味道被风吹得弥散开来,那些声响蓦地清晰起来,甚至能听见一种类似呼吸样的声音在那些视线不可及的黑暗处低低起伏,悉悉嗦嗦,好像幽灵的耳语。而就在这时,那辆横躺在地上安静了很久的车忽然轻轻晃了一下,随后一只血迹斑斑的手从里头伸了出来。

“看到什么了。”阁楼下突兀响起的话音令薇拉蓦地惊跳了一下。她喘了口气,发觉自己搭在窗框上的手在微微发抖。“有一个人,”当下应了声,她将目光从楼下那男人身上重新转回窗外,随即发现车内那人已经从里头钻了出来:“她还活着。”

那是个有着头漂亮颜色长发的女孩。

头发是蓝色,像海,北大陆上极其少见的颜色。一身长裙无比华丽,仿佛镶满了钻石似的闪闪发光,却也极其单薄,因而在被车外大风刮到的瞬间,她猛地打了个哆嗦,随即惊慌失措地朝四周扫了两眼。

然后她见到了眼前这栋几乎被雪埋到顶的房子,以及站在阁楼窗户前朝外张望着的薇拉。当即目光亮了亮,她一把撕开被车窗挂住的裙摆撒开两腿朝着房子方向迅速飞奔过来,但没跑两步就被地上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她迅速爬了起来,低头朝下看,一眼见到地上被踩得稀烂的马尸脸色蓦地变了变,但没有惊叫出声,因为她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后再次朝周围迅速看了几眼,她咬了咬嘴唇用力踢掉脚上那双精致美丽的高跟鞋,像只灵巧的猴子般朝着房子隐露在积雪外的房梁攀爬了上来。

“开开窗!”一边爬她一边对着薇拉大声道:“开开窗!求你!快点开开窗!”

薇拉忙伸手抓向窗栓。

正要把窗栓拔掉,突然听见楼下那男人再次开口:“别开。”

淡淡的话音令她怔了怔。

一时迟疑了下,她低头望向他,不确定道:“什么?”

那男人仍在喝着酒,仿佛从之前开始,那些马的嘶鸣声,树林里异样的响动声,以及那女孩的求救声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如此平静,漠然得像块石头。此时外面人已经爬到了窗台上,她跪在那上面用力拍着窗:“把它打开!求求你们!快把它打开!”

脸上的神情让薇拉想起那天晚上在雾村遭到那群怪物袭击时自己的绝望,她感到自己的手又微微抖了起来,在那女孩焦急而期盼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因而再次抓住窗栓,薇拉道:“你看,她会被冻死的。”

“她会给我们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男人的话令薇拉皱起眉:“什么意思。”

“麻烦,”酒没沾到嘴唇,男人放下酒壶抬头朝她看了一眼:“懂我的意思么?麻烦。未知的东西总会给人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但她真的会被冻…”

话还没说完,面前突然砰的声脆响,外面那女孩从雪堆里摸出块石头猛地朝她眼前这扇木窗上砸了过来。

登时木头连同玻璃飞溅而起,碎片险些刺进薇拉的眼里,慌忙躲避间她一脚在楼梯上踏空,眼看着就要从上面摔下去,幸而被一样东西在她身后猛地一撞,立时令她改变了方向,她一头跌倒在楼梯旁的干草垛里。

“你看,这就是麻烦。”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从草垛上挣扎着爬起时,薇拉听见男人的话音自楼下再次响起。

薇拉回头瞥见了那件撞她的东西,是那男人始终不离身的酒壶。

不由涨红了脸,此时刺骨的寒风从破碎的窗洞里钻了进来,冻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抬眼朝窗口看去时才发觉,那蓝发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从那扇窗户外消失了,窗框尖锐的玻璃上挂着几丝头发,软软地在风里飘着,她走过去伸手将它们拈了起来,这时听见阁楼西南方那个低矮幽黑的角落里有人哑着声道:“别靠近窗。”

“为什么。”薇拉转身看向那方向。

那地方蜷缩着一团身影,是刚才的蓝发女孩。她目光闪烁,像个野兽一样急促地呼吸着,一边尽可能地继续朝里面后退。

直到身体撞上墙,她才用力吸了口气,然后用沙哑的声音道:“那些东西在追我。”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说着话的时候她全身一个劲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冷还是出于对那些追她的东西的恐惧。她将自己沾满了血的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可是血已经干透了,她只能徒劳地放弃:“很可怕的东西,怪物。就在前方不远的林子里,它们把我车队里的人全都杀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你车队用的是鲛马,你们是从水之大陆来的么。”忽然楼下那男人突兀地问了句。

这问题令那女孩一时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她抬起头向外爬了两步,朝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的薇拉看了一眼:“你受伤了么?”

薇拉一怔。

没等回答,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从窗外凌厉的风声中传了进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

声音细小但清晰,听上去好像是人在笑,仔细辨认却又不像是人的喉咙所发出来的。它们低沉而喑哑地在屋外宽阔的山林里起伏着,似乎很遥远,却又仿佛近得就在咫尺。而那女孩一听见这声音脸色登时就变了,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她急速退进角落,伸手朝薇拉站立的方向用力一指:“离开那儿!它们来了!”

薇拉就站在窗户边,有些不知所措。

因而当她闻到一丝淡淡的腥臭时,她看到自己被油灯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突然变得异样庞大,并且随着光线的摇曳而微微蠕动着,仿佛身上攀爬着一只无比巨大的虫子一般。

“噶啊!!”

然后她听见了阿呜的惊叫声。

它脖子后面的鳞片再次倒竖了起来,青白的甲下透出一片刺目的猩红,这是它喉囊充血的表现。这令它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怕,嘹亮尖锐,能把人耳膜都穿透似的。它这样尖叫着朝薇拉身上直冲过来,砰的下撞在她身上,与此同时她肩膀似乎同什么东西猛地擦了一下,随即见到一道巨大的黑影从脸侧掠过,在她被阿呜撞倒的瞬间,那东西带着股浓重的腥臭无声无息落到她面前。

可是薇拉却无法看清它的样子。

它几乎是透明的,如果不是外面的严寒同屋里的温度一瞬间产生了霜气,薇拉完全不可能见到它的存在。而这层淡淡的霜不出片刻就开始气化了,就在那东西一转身再次扑向薇拉的时候,薇拉眼前只剩下一片浅白色的雾气。

随之窗外一股冰冷的风吹入,这点雾气也立刻彻底消失不见了。骤然出现的盲点让她头脑里空了下,一时忘了该往哪个方向躲避,只呆看着眼前那片潮湿的空气,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突然那片空气处一道血光当空绽开!

扑面一团温热的血洒在薇拉身上,没头没脑地淋了她一身,然后两团灰白色的尸块在离薇拉不到一巴掌距离的地方从半空落了下来,落在她脚边,发出阵嘶嘶的尖叫声。

那是一只至少比薇拉高出半个身体的怪物,身体像人,却长着颗硕大的,奇丑无比的犬类动物的脸。

薇拉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的脸,就在她跟着那至今不知姓名的流浪者来到此地的半路上,他们曾遭到过这种东西的袭击。但这是第一次薇拉如此近地看着它,虽然它身体被劈成了两半,两颗黄澄澄的眼珠却还在转动着,没有彻底咽气。

它呲着尖锐的牙齿在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看着它身后那道楼梯处。

那儿站着个人影,高高瘦瘦,满身的酒气仿佛朝他身上扔个柴火就能把他全身给点着似的。

此时那只总是握着酒壶的手里握着把剑,剑身是薇拉从未见过的长度,长得仿佛能把一匹马给纵向劈开,通体褐迹斑斑的颜色,也不知道是陈年的锈还是杀戮后从未擦拭的血。

它上面沾满了地上这头怪物的内脏,内脏是半透明的,在空气里迅速干瘪,收缩成黏糊糊的块状,男人看着它们微微皱着眉,薇拉第一次见到他脸上带着这样一种谨慎的神情,似乎它们令他想到些什么,某些不太好的东西…

“伊索尔之剑?”静寂中那蓝发少女轻轻咕哝了句。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血禁谷地的诅咒之剑,它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是谁?”

女孩追问。没料想男人手腕翻转一剑指住她的方向,反问:“你又是谁。”

她脸色再次变得苍白,抿了抿嘴唇,她低头轻轻搓了搓自己被冻得发硬的手指,然后将目光转向窗户:“我进来时在那里洒了那些粉,但它还是找来了,看来那东西已经对它们没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