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里那东西站了起来。

隐约看来像个人,长时间的蜷缩似乎令它两条腿都僵住了,起身的瞬间晃了晃,几乎跌倒,但很快又重新站稳,它低头慢慢摸了摸自己的腿,然后迈步朝光亮处走了过来。

而随着距离的接近,在看清它隐约显露在光线下那张脸时,薇拉不由吃了一惊。随即不假思索奔进了店里,在身后一片低低的惊呼声中将手搭在了笼子上,她朝上面用力拍了拍:“喂!黑精灵…”

笼里那‘人’听见声音朝她转过了头,那瞬间薇拉确认无疑,它就是在雾村时曾从自己家窗外经过的那只黑精灵。谁会忘了这样一张脸呢,美得仿佛是不真实的,黑曜石般的双眼平静似水,却又悲伤得仿佛能把人的心脏给揉碎似的。

它朝薇拉走了过来,拢起身后被冻得僵硬的翅膀,蹲下身将自己的手搭在薇拉握着笼栅栏的手指上。

手烫得可怕,好像有两团火在烧。

望着薇拉的那双眼睛也如同火焰般灼灼的,它一眨不眨看着她,然后张了张嘴,对她道:“薇…薇拉…”

薇拉一怔。

它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愣神间突然见它神色一变,整张脸突然间就扭曲了。意识到不好赶紧后退,这当口它手朝前猛一张一把往薇拉胸口处抓了过来!

所幸在它碰到薇拉衣领的那瞬间,一只手突兀从囚笼上伸了下来,尖细的手指扣住了它的腕,薇拉借机退到身后的希萨身边,惊魂未定地吸了口气,忽听希萨道:

“这枚戒指换你的货如何,老板。”

他抬起他的左手朝囚笼方向晃了晃。

片刻扣住黑精灵手腕的那只手倏地收了回去,紧接着一张脸从囚笼上方那抹幽暗处探了出来,朝希萨桀桀一笑。

那是张白得发青的脸,微微浮肿,仿佛一张面具般烙刻在一条细长的脖子上。见到希萨手指上那颗闪着紫罗兰光泽的宝石戒指,他薄削的嘴唇弯了起来,再次发出桀桀一声笑:“垩龙结晶,圣龙岛的紫罗兰。听说整个维恩帝只有十颗。”

他的话令周遭一阵哗然。

“有意思…”伸出细长的手指在那枚闪闪发光的宝石上摸了摸,他咕哝道:“整整两天,这会儿开出的价钱才像那么一回事。有谁出的价能比他更高么?”

周围沉默。

整个维恩帝只有十颗的宝石,其价值不言而喻,他们面面相觑,恼怒又无可奈何。

而薇拉却无心这场奢侈的交易。她心脏仍飞快地跳个不停,站在希萨身后,她看着笼子里那个黑暗的身影,它静静站在那里,带着一种无比扭曲的神情注视着薇拉的胸口。

而薇拉胸口处一只硕大的脑袋正朝外探着,用同样扭曲的神情注视着笼子里的精灵,仿佛彼此间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谁出的价能比他更高么?”疑惑间,她听见那店主用他沙沙的嗓音再次询问。

“嗤,还能有谁比他出得更高?他就是个疯子,谁会跟个疯子竞价!”人群里的话激起一阵哄笑,可是笑够后却仍是心有不甘地围在原地,尤其那些地精,一双双黄澄澄的眼闪闪烁烁,怒气冲冲地瞪着希萨手中那枚无比美丽的戒指,以及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好吧,”直到喧哗声趋于平静,那店主从笼子上慢腾腾爬了下来,慢腾腾望向希萨:“既然这样,它就…”

话还没说完,突然薇拉听见自己身后有人突兀道:“伊索尔之剑,我用伊索尔之剑同你交换。”

人群再次哗然。

伊索尔之剑,听见这名字的霎那薇拉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似的,这时忽然一只手将她轻轻退到一边,然后朝里走了进去。

她不禁怔了怔,因为她在这人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酒味。

浓烈刺鼻,仿佛闻一下就能把人醉倒似的,而他身上那件皮麾似乎也在哪儿见到过…想到再看个仔细,那人已到了希萨身边,从身后取下一把被包裹得层层叠叠的剑,抖开,露出里头一把满身锈迹斑斑,却又长得异乎寻常的黑剑。

店铺老板在见到那把剑时眼神很明显地亮了亮,微微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问:“诅咒之剑…你真的要同我交换那只黑精灵么。”

“是的。”那人道。

老板再次吞了口唾沫,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希萨:“那么你呢,老爷,还有出得比他更高的价钱么。”

希萨的目光也正停留在那把剑身上,带着一丝细微的沉思。

听见老板的询问,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转过身走向薇拉,笑道:“还有比他出得更高的么,老板?他连诅咒之剑都愿意交换,谁会跟个疯子竞价呢…”

说罢,牵起薇拉的手朝来时的方向离去。薇拉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她急急回头朝那家店铺处看去,那地方却以没了刚才那人的踪迹,牢笼里空荡荡,老板佝偻着身体在里头扫着一地的霜雪,怀里紧抱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骏的确是为北方而存在的骑畜,丰厚的毛完全无视周围森冷的温度,通体笼罩着一层汗水蒸发而出的热气,在北风肆虐的雪原上一路奔驰,轻松得好像飞似的。

也许是彼此太相似的缘故,这一路平静无波,连一只狼人的踪迹也没有见到,整段旅程只有马蹄声和那些士兵铠甲碰撞出的清脆声响,他们骑坐在马背上的身影矫健挺拔,仿佛一头头伺机而动的野兽。

野兽是不畏寒的,所以虽然只穿着单薄的铠甲,在扑面而来刀割般的冷风中却见不到他们有丝毫寒意。

希露亚却不行。

长时间暴露在这样寒冷的温度中,她手和脚几乎已经完全僵化,好一阵子她都没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只凭着本能牢牢抓着缰绳,以免从□□这头飞奔着的骑畜背上掉下去。

有几次她能感觉到西尔在看她,似乎观察着什么,这种感觉令她有种芒刺扎身般的不安。此时此地她身边一名可信赖的人也没有,在这些陌生并如野兽般令人莫测的军人中,她无疑是孤立而突兀的。

沉思间,忽然前方的队伍减速并很快停了下来。

希露亚吃了一惊。毫无防备间险些被从突兀止步的马背上颠下来,好容易才挣扎着重新坐稳,一抬头,看到队伍正前方的雪地中有一辆漆黑的马车孤零零停在那里。

应该是在那里停了很久了,车顶上积着厚厚的雪,四周的雪地上没有任何脚印。

令人感到疑惑的是,这辆车没有马也没有车夫,它孤零零停伫在墨黑的天和幽白的雪之间,车里坐着个女人,整张脸不知是因为冷亦或恐惧,白里泛青。

她将这张脸紧贴在怀里一名全身被用毯子裹得严实的人头发上,在不断冲进车内的寒风里微微颤抖,直到辨认出奥尔都军队的旗帜,目光微微一亮,她抬头朝西尔的方向伸出了手:“大人!行行好赏匹马吧!不然我和我男人都要冻死在这里了!”

“被袭击了?”沉默着看了那女人一阵后,西尔淡淡问道。

女人轻轻抽泣了一声:“是强盗,大人,他们夺走了我们全部的家当,连马也带走了…”

“是么。”策马朝前走了两步,西尔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向周围那片一望无垠的平原。片刻后轻轻一摆手,他径自往那辆车的方向走了过去:“这地方不会有强盗,女人。强盗也不会留下一个活着的女人。”

话音未落,突然猛地一收缰绳,他的马在一声嘶鸣后蓦地顿住。

而就在它刚刚停下的瞬间,正前方的雪地上突然一股劲风掠起,刀似的将离马不到半步距离那片雪地割出一道无比凌厉的裂口!裂口雪团激飞而起处,几具马尸和一些血肉模糊的骑手尸身从厚厚的积雪下翻滚了出来,尸体均是无头,从脖颈到肩膀,被一排削尖了的树干整齐卸了下来。身上的盔甲轻易彰显了他们的身份,是奥尔都的士兵,而那排锋利的树干此时带着被冻硬的血斜刺向西尔的方向,只差一步之遥就险些刺在他的马同他身体上。

顿时四周一片寂静,这反应有点出乎希露亚的意料。

随即见到西尔慢慢抬起手,朝西北方向某个地方一指,那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浓郁的夜色里闪出微微一点寒光。而就在她试图辨认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突然破空一阵响,顷刻间,无数支箭疾风骤雨般从那方向飞射了过来!

××× ×××

天黑后‘愚者走廊’是禁止来往通行的,不仅仅因为黑夜会令这地方的气候变得无常莫测,更因为四周会有一些夜里行动的嗜血猛兽出没。因而当夜薇拉只能同希萨留宿在地精的营地里,闻者烈酒和柴火的味道,听着那些狡诈的商人彼此间喋喋不休地讨价还价。

在奥尔都,像希萨这样的有钱人很多,他们会花大把大把的钱去买一些平常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价值极其昂贵的东西,并且交易的时候喜欢用同样极其昂贵的宝石,而不是现金。可是像希萨这样有钱但年轻俊美的人却很少,尤其在地精集市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所以他走到哪里总会吸引到女人的目光。

当然这地方的女人实在少得可怜,通常都是些几乎看不清性别的迪里比里洞窟矮人,她们为这地方来往的商人提供源源不断粗制滥造的食品。也有美得勾人心魄的海族,它们是人鱼同人类的杂交生成的种族,长久以来被人类和人鱼族所共同抛弃,无法立足于任何一方的地盘,因而被迫在地精的黑市出卖自己的身体,以换取自身存活下去的可能性。

当薇拉低头坐在帐篷口啃着一块硬面包的时候,其中一只海族朝她走了过来。

海族不会说话,它们只会用眼睛示意,用鳃部的声带发出简单的声音。那些声音听起来就像人类的呻×吟,所以这也是它们在这男人的世界里炙手可热的原因之一。

她蹲下身用她那双看不到一点眼白的漆黑色瞳孔望着薇拉,摸了摸她的脸。

薇拉有些沮丧,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被对方当成了一个男人。虽然为了不引起地精们旺盛□□的兴趣,她听从希萨的建议换上了他的衣服,但被人混淆了性别的感觉总是不太好的,于是她避开那只海族的手,把围巾朝脸上拢了拢。

而这动作却被它看作是种欲擒故纵的矜持,于是它笑了,多么美丽的笑,美的让薇拉想找个什么地方躲开去。它轻轻用声带发出了点声音,将自己硕大的乳×房压在了薇拉的膝盖上,来回摩挲,一遍用自己又细又软的手臂裹住了它。

薇拉被这举动臊得面红耳赤。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更糟糕的是怀里的阿呜在留口水,它眨巴着一双圆核桃似的眼珠紧盯着海族晃动的乳×房,嘴巴里滴滴答答,不到片刻把薇拉的衣服染湿了一大片。

“啊!!”薇拉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惊得那海族脸色一变急急朝后退开,这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捂住了薇拉叫得有点失控的嘴。

“孩子年纪小,不懂什么叫美。”随后一袭淡淡的极乐草香飘了过来,那海族一闻到这味道目光立刻变了,变得如同黑水晶上蒙上了层柔软的纱一般,她脖子两侧粉色的腮顷刻涨得通红,一边从声带里发出阵令薇拉面红耳赤的□□,它一边水草般朝她身后的希萨身上缠了过去。

薇拉总算脱离了那双手的纠缠,急急爬到一旁角落里蹲下,她揪着帐篷上的帘子看着那对蛇一般缠绕到了一起的男女,心跳得飞快,以致隐隐感觉到肩膀似乎又重新疼了起来。

希萨意味深长地朝她瞥了一眼,手轻轻一推,那柔软的海族便就势倒进了帐篷里。

帐篷内明灭的灯光清晰勾勒着它的身体,甚至比在外头时更加清晰,它在里头急急扯开了自己的亵衣,像只发×情的猫似的朝仍站在帐篷口的希萨发出一阵缠绵的叫声。

希萨跟了进去,灯光将他身影投射到那海族曼妙身体边的一瞬,它用比刚才更为缠绵而又高亢的声音,在帐篷里发出长长一声尖叫。

这样响亮暧昧的声音把周围地精都惊动了,它们从低矮的帐篷里探出头,闪烁着一双双黄澄澄的目光,用着只有它们族人才能听懂的语言兴奋地嘀嘀咕咕,一边用它们粗大的鼻孔急促喷着气。直到被守在帐篷外的阿卡一声不耐的低吼,它们才惊跳着缩了回去,显见这头个子高大牙齿尖锐的人形动物对它们来说有着某种程度的震慑。

此时帐篷内又传来那只海族的呻×吟,它令薇拉坐立不安,却不知怎的又不想马上离去。在这之前她从没听过这样让人心跳失速的声音,只觉得全身血流的速度从未有这样快过,以致嘴唇和两手滚烫滚烫的,烫得仿佛随时能从里头喷出火来似的。她想离开,但当又听见里头一声妖娆的呻×吟后,不由自主悄悄把耳朵贴上了帐篷。

随即发现阿呜也在跟她做着相同的动作。

她吃了一惊,一阵尴尬过后当即在它脑门上拍了一把,它居然没有同往常那样发出不满的大叫,依旧流着一嘴滴滴答答的口水,一边晃着大脑门在帐篷上找着声音听起来最清晰的位置。

可是突然间它不知怎的全身猛地一颤。

就在此时薇拉发现面前那片帐篷微微一抖,随即那上头慢慢印出片血红的颜色,隐隐带着股血的腥臭。

薇拉大吃一惊。

不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顶帐篷里静悄悄的,烛光已经熄灭,因而什么都看不见。更令她不安的是周围原本充斥着的地精们喋喋不休的咕哝,也在这瞬间全都消失了,突然而来的寂静声让这个营地仿佛一下子真空了似的,除了火焰在干柴上噼啪作响。

“希萨…”惶恐间她正想钻进帐篷,不料阿卡突然无声无息扑到了她的面前,坚硬的手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轻轻一扯便将她扯到了帐篷边的阴影处。

薇拉正要挣扎,却见帐篷门上的帘子被掀开了,希萨从里头走了出来,灰色的长袍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手里拖着一颗头颅。

竟是刚才那只海族的头颅。

它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某种奇特的兴奋,两只眼睁得很大,瞳孔紧缩,显示出这一族类死亡后便会出现的灰绿色。

“用女人做诱饵总是有些管用的,不是么。”自言自语般对着眼前的空气轻轻说了句,希萨将这颗头颅轻轻往前一抛,它掉进了正前方地精们的篝火里。“出来。”

那边原本聚集着的地精一只也不见了,空荡荡地燃烧着一堆硕大的篝火,在头颅落进的瞬间火焰更旺了些,仿佛有了生命般一阵妖冶地舞动。

突然火光蓦地转绿,隐隐绰绰在那光耀的最中间显出道人形,细长,黝黑,仿佛一条盘踞在火焰中的蛇。

然后两只,三只,四只…不出片刻竟有十来只随着火光的蔓延在这静寂的营地里闪现,无声无息将希萨包围在一片黑压压的氤氲之中。

而薇拉在见到它们的一刹那几乎停止了呼吸。

因为它们就是当日在她住的下水道里,将那地方所有的人全部屠杀干净,并像幽灵般追杀过她的东西!

似人非人,比幽灵更加可怕。

“圣殿骑士…”惊恐间她见到希萨眉稍轻轻一挑,似有丝诧异从那双蔚蓝的眸子里闪了出来,他手朝边上轻轻一摆,离他最近处那顶地精的帐篷一下子裂了开来,露出里头横七竖八数具地精的尸体,它们身上到处是伤,几乎被割碎了一般。血液早在寒温中凝集成块,此时暴露在火光中,隐隐折射着金属般的光泽。

随即听见风里一声呼哨,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原本紧抓着薇拉的阿卡突然一把将她退开,身形一斜朝着那声呼哨过来的方向箭般窜了出去。

刹那间那方向一道黑色的液体当空绽了开来,一道细长的黑影被阿卡尖锐的手爪扯住,没有任何挣扎,它仿佛团棉絮般从阿卡爪中垂落了下来。

阿卡神色一变,急急回头朝着薇拉一声咆哮,薇拉从它那扭曲到狰狞的神情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无声逼了过来,那感觉无比熟悉,因为伴着它的冰冷,那是一种只有亲眼见过才能体会过的刀般的犀利。

她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只细长而犀利的手指,它们从她左侧那团黑暗深处直探了出来,电光火石间抓向了她的脖子!

“噶!”脑中一瞬间的空白,她听见阿呜在她怀里发出的尖叫。

而比这叫声更早的却是她那两只微微发烫的手。

从刚才到现在,她觉得这两只手快让她难受死了,这种凝聚在皮肤内的热,热到她想拨了自己手上的皮。

因而在眼看着那团黑暗中出现的手抓来刹那,她不假思索便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对着那方向用力抓了一把。

手触到一团冰冷坚硬的东西,令她狠狠地疼了下。亦令她一下子从刚才那瞬的呆滞中清醒过来,骤见自己面前一大团灼热金亮的火光自自己掌心间轰的下升腾而起,烧得那只手嘶的声缩做一团。

她吓坏了。

一声尖叫收回手,她转身就朝着帐篷后那道空隙处钻去,迅速钻出营地发足狂奔,耳边隐隐听见身后希萨在叫她,她却似停不住脚,只一个劲地朝前奔,朝前奔,一头冲出地精的结界,一头冲过“愚者走廊”狭窄崎岖的峡谷通道,一头扎进通道外辽阔的雪原…

她感到此时不单是两只手在发烫,甚至全身也开始烫了起来,她得仿佛自己要烧起来了。

“啊!!!”痛苦令她尖叫,她用力撕开自己的衣服,用力推开惊叫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的阿呜,用力在茫茫雪地里发了疯般地狂奔…然后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呼吸了,嘴张得很大,却吸不进一口空气,心脏过快的跳动超出了她身体的负荷,可是两条腿仍然在不停地向前跑,仿佛一停她整个人会就此被身体内的热量烧得爆裂开来一般。

突然她听见风里传来一阵低低的歌声。

无比悦耳,仿佛来自神界的天籁。

她倒抽了一口气,突兀发觉自己竟又能呼吸了…

也因此脚步一顿,她一个趔趄滚倒在地上,冰冷的雪将她全身包裹住的瞬间,一道身影飞鸟般朝她跃了过来,带着股浓烈的酒味,他压到了她身上,一把压住了她试图挣扎的身体,腾出只手闪电般扯开了她肩膀上被血浸透了的布条,低头朝里头的伤看了一眼。

“你在自杀么。”然后他冷声道,一边提起手里一把银光闪烁的匕首,朝着她肩膀上的伤倏地扎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一看到寒光闪闪的刀刃,薇拉顿时被吓坏了,一时也没听见那人嘴里说些什么,只顾着手朝前一通乱抓,嘴里哇的声尖叫起来,跟受惊扑腾而起的阿呜乱作一团。

对方没料到她还有几分蛮力,差点被她就此挣脱开去,当即甩手拍开那只试图朝自己撞过来的幼龙,他迅速扭住薇拉的下巴将她重新按回到地上,反手用匕首轻轻一挑,把缠在自己脸上那块将五官几乎完全遮住的围巾扯了下来。

露出的那张脸让薇拉张了张嘴,随即停止了发疯般的挣扎:“是你?”

原来,这个人就是昨晚说去察看狼人的踪迹,结果离开木屋后一去不回的那个流浪者。

对此她并没感到太大意外,因为在黑市里,当薇拉见到他出现在黑精灵的牢笼前同希萨竞价时,虽然仅仅只是看到他的背影,但他说话的声音和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就已令她产生怀疑,之后那把剑的出现,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但没想到在他第二次从她眼前消失之后,自己会又一次碰到他,并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刚一晃神,忽见眼前银光一闪,那男人毫无预兆地闪电般再次用那把匕首朝她扎了过来!

她大吃一惊,没来得及避开,那刀刃不偏不倚正扎在肩膀的伤口上,痛得她想叫又叫不出来,一时两眼发黑,她用力朝那男人推了一把,正要怒声质问他这么做的用意,却在一眼瞥见自己肩膀时,到口的话硬生生被吞了回去。

她看到肩膀上的伤口内突然喷出团火焰似的东西。

它猛地缠在刀刃上,有生命般朝上一顶,把匕首从这男人手里震脱了开来。

男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没有任何迟疑,他在那东西企图重新卷回薇拉体内时,手掌凌空一翻,行云流水般依着它动作的轨迹滑了过去,就在它彻底消失在伤口处的一刹,手指急速一收,一把将它从伤口里拽了出来。

薇拉只觉得那地方刀绞似的一阵剧痛。

随即,她全身那种如火焚烧般的感觉突然消失了,而这男人的手却被那团东西整个儿包围住,灼灼燃烧了起来。

“烧…”

没等薇拉提醒,他一把将自己手朝雪地里插了进去,雪遇之即融,嘶嘶在他手边化出一道水坑。直到火焰完全被熄灭,他抽出手臂朝薇拉看了一眼:“我似乎到哪儿都能碰上你。”

薇拉下意识将手挡在自己胸前。痛苦的消失让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眼下的状况有多尴尬,她用手有些徒劳地遮挡着自己几近□□的身体,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只还在冒着热气的水坑:“那是什么东西…”

“你的力量来自你的血液,你是不是元素师。”解开身上的皮斗篷丢到薇拉身上,男人的话答非所问。

薇拉再次呆了呆。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起这个问题,她还记得两天前她碰到的那个粗鲁的老兵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无论他也好老兵也好,他们似乎都已忘了元素师是种什么样子的人。那些可以将自然界风雷火电那些元素随意操控在自己掌心里的人,他们是神,而不是偶尔会从自己手里或者身体的某一个地方奇怪地变出点火焰来的人。而且他们很早以前就消失了,大凡太过强大的种族似乎总难逃脱灭绝的命运,龙族也是,巨人族也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种平衡。

“你确定刚才那东西…是从我血里出来的吗?”过了半晌,一边将斗篷裹到自己身上,她一边嗫嚅着问。

“我想你自己应该感觉得到。”男人说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朝她胸口处看了一眼。

薇拉感觉到了这点,脸微微一烫,将斗篷裹了裹紧:“太可笑了,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你看看你手掌。”

薇拉迟疑了下,依言摊开自己的手掌,随即一个激灵,因为她掌心整个儿已经漆黑一片,连一丝原本皮肤的颜色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