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彪子,这绝对是撞上了马彪子。”

江炼手上不停:“那是什么?”

“就是豺狗啊,又叫苗狼,老虎都怕它,老话说得好,山里有马彪子在,老虎都不敢称王。”

苗狼……

想起来了,干爷提起过这凶畜,说是体型不大,跟狗差不多,黄毛,长了个马脸,叫起来幽幽咽咽像鬼哭,特别瘆人。

单只苗狼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群体活动、协同作战,行动极敏捷、爪牙锋利且堪称多智,五六只马彪子就敢围攻老虎,而且讲究战术:通常都是几只围咬,其中一只觑空跳上虎背,把老虎的眼睛抓瞎,然后咬老虎屁股、从肛-门里往外扥肠子、吃内脏,几分钟的功夫,就能吃得只剩下骨皮。

想想多荒诞,虎啸山林,那么威风的百兽之王,遇到马彪子,会吓得瑟瑟发抖。

这祖宗不止敢惹老虎,也常剿杀野猪,搞死牛、马、家狗更是不在话下,袭击人的事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也说不好,毕竟是肉食性的凶兽——旧时代,湘西山里捕到虎都不算难,但再有经验的猎手都没捕到过马彪子,说是“行动太快”、“诡诈近妖”。

怪不得她会在树上,遇到成群的马彪子,不上树,那真是死路一条了。

老嘎感叹:“厉害,能从马彪子牙口里逃掉,太厉害了,这女人是个人物。”

江炼没吭声。

她身上有刀伤,马彪子再厉害,也不可能挥刀伤人吧。

她在短暂清醒的那几秒里拼命求饶,还苦苦分辩自己只是个“路过的”。

会是什么人,连个路过的女人都不放过?这事跟刘盛被杀有关联吗?想得更大胆点:伤她的和杀刘盛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有手机铃声响起,还伴了震动,老噶四下看了看,目光停在江炼的屁股后兜上:“炼小爷,你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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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炼推说要出去接电话,把善后的杂事交给老嘎处理。

其实不是电话,是设好的闹铃,提醒他该和干爷通个气了。

江炼爬上屋顶,背倚着那口卫星锅,点了视频通话申请,迟迟未获通过,江炼并不着急,他看向对面山头缓缓流转的乳白夜雾,默算着那头的进程。

手机在护工手里,护工会先进房间叫醒干爷,都说年纪越大睡眠越少,干爷恰恰相反,过了百岁之后,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江炼丝毫不怀疑,干爷会在某一天永远睡去,走得安详而又宁静。

叫醒干爷之后,护工会告诉他炼小爷的电话过来了,然后把接通的手机在立式支架上固定好,挪到干爷面前,调整好最佳可视角度,最后退出房间,给通话双方都留出私密的对话空间。

果然,等了一会之后,屏幕上出画面了。

和往常一样,映入眼帘的是干爷那张极度苍老的脸,地心引力把他的眼眉、鼻翼及唇角两侧都拉出了极深的下八字形,眼皮下耷得遮住了大半个眼睛,只在缝隙间漏出浑浊的一点光,全脸唯一向上的皱纹是眼袋线,一左一右,像钩子,兜住臃肿下垂的眼肉。

每次看到干爷的脸,江炼都会对长命百岁这种事少几分热衷,觉得自己如果死在盛时,也挺好的。

况同胜褶皱层叠的厚重眼皮略略掀起,含糊地说了句:“炼子啊……”

小时候,况同胜叫他“小炼子”,大了就叫“炼子”,虽然有点别扭,听习惯了也就好了——况同胜就爱这么叫人,比如叫况美盈“盈子”,叫韦彪“彪子”。

但今天,“炼子”这称呼让他很是不自在,江炼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被孟千姿几次三番朝他要“链子”给闹的。

嗯,“孟千姿朝炼子要链子”,真是绝佳上联,就是不知道下联该怎么对。

江炼想笑。

他把脸偏了偏,不想让况同胜看到他的伤处。

其实况同胜这老眼昏花的,根本也看不见,他只是尽量摆出个“睁眼”和“看”的姿态:“呦,黢黑黢黑的。”

“山里就这样,黑得早。”

普普通通一句话,突然就勾带起了况同胜早年的回忆:“山窝窝里,黢黑黢黑,我师父问我,是不是红花童子,还说,坟山上放了只女人的绣还还(鞋),我能拿回磕,证明自己胆子大,就收我……”

“天麻麻亮,师父让我去找店,找喜神房,米得门槛,米得窗户,喜神打店,老板要发财的……”

江炼一直听着,间或嗯一声,况同胜太老了,说话老飘野火,上句还在说这个,下一句就离题万里,你不能提醒他,提醒了他会卡壳,像电脑当机,半天缓不过来——老实听着就好,听着听着,他就会跳回来了。

“师父就说,坏喽坏喽,女人最不干净,叫女人破了童身,身上的火种就米得了……”

况同胜大声咳嗽起来,耷挂着的脸肉抖得厉害,咳完怔了一会儿,已经把方才那番话忘到了脑后,像是寻摸着该从何说起,好在这一回,终于接上了:“盈子她们,都还好吧?”

“挺好。”

“顺利吗?”

人都在,没缺胳膊没少腿的,算顺利吧,说不顺利还得解释——这么长的故事,刚起个头,干爷就该又睡着了。

“顺利。”

“那……那口箱子,有眉目了吗?”

江炼笑了笑:“快了。”

刚说完这话,漫山遍野、前后左近,渐次响起了细细密密的声音,如注如线,颇类黄沙打檐。

又落雨了。

第21章 【08】

湘西之行频生变故, 孟劲松不得不放弃起初“低调作业”的念头, 联系了大武陵区的归山筑。

山鬼的习惯, “斋、筑、舍、巢”。

总堂为斋, 山鬼王座者居之,“山桂斋”, 说是为了低调用谐音, 其实就差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自己是“山鬼斋”了。

一山一筑,这山是指山脉, 而非山头,“归山”是用了山鬼的反序谐音,以示低斋一头。

山头设“舍”, 多半建茶屋、开客栈, 供山户互通有无, 柳冠国的“云梦峰”就是午陵山的山舍, 自“舍”开始,不拘于冠“舍”字为名, 但要求名称里体现出山,所以舍名里常出现峰、岩、岫、峦一类的字样。

山鬼的家宅称“巢”, 因为上古时候, 那些深山里的山魈野鬼都是搭巢筑窝而居的,取一“巢”字,以示不忘出身。

倘若以人作喻, 斋为心脏, 舍为血肉, 巢为体肤,低斋一头的筑才是足可包揽山户的生老病死、支撑躯体而立的骨架:山鬼财力雄厚,但不养闲人,古时候,归山筑内都挂“百业图”,以唐朝时划分的社会百工三百六十行为基准,巨大的图幅上,绘满墨笔勾勒的黑白各色人物,如肉肆行屠户、皮革行师傅、铁器行匠人、仵作行团头等,一旦有人入行,即着彩上绘,以“百业均占、全彩全色、无高低无贵贱、尽皆囊括”为考量标准——山户呱呱落地,即可按月支取丰厚“山饷”,不过这山饷都算是你的借债,只有择业入行之后,方可“前债全消,山饷倍之”。

百业图缺,对归山筑的掌筑者来说,那是相当“面上无光”,可以想见,他们是多么的殚精竭虑,“求求你啦,我们这片区还缺个杀猪的,你就选这行吧”。

由于不为谋生,入行的山户反有心情细细研磨、精益求精,比如屠牛者多成庖丁,掌勺者不输易牙,简言之,就是各行各业精英辈出——这么一大群人可供派遣调用,说归山筑可以包揽山户的生老病死,也就不足为奇了,虽然时至今日,社会大发展,行业细分太多,某些领域需要的人才又太过高精尖,山鬼也很难面面俱到,但勉勉强强、拉拉杂杂,应付个七七八八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一时间抵达叭夯寨的后援,就是大武陵的归山筑就近调派,大约有三十多人,勘验了现场索踪寻迹之后,有几个人运送刘盛的尸体回筑,修容整仪以便后续入殓,其它人则随孟千姿回了云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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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云梦峰灯火通明,满房却鸦雀无声。

入住的山户都晓得大佬在三楼,忽然能与最高层同处一舍,都免不了拘谨拘束处处小心:脚步放轻,甚至用上了虎垫;说话细声细气,能比划绝不发声;提碗搁筷都轻拿轻放,就跟云梦峰是纸牌搭的、声响稍大点就能震垮似的。

这气氛甚至影响了孟劲松,他布置周围设哨的时候,全程都压着嗓子,自觉跟做贼也没两样了,顶楼下瞰时,屋前房后人来人往却鸦默雀静,委实诡异。

……

孟千姿回房后,先泡了个澡。

依着辛辞的设想,38°水温加泡泡浴,那是减压的不二利器,可惜孟千姿如同被泡化了骨头,恹恹无力,出来后就往罗汉榻上一倚,跟黏住了似的,半晌没动弹,周身一股子生人勿近气息。

辛辞浑不在意,忙前忙后帮她吹头发、上发油。

头发吹至半干,辛辞关掉吹风机,安慰她:“放心吧,事情总会水落石出,杀人偿命,刘盛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

孟千姿没吭声,就算查出了死因,刘盛也回不来了,那么年轻的小伙子,人生就这么突兀终结在一把小片刀上,更唏嘘的是,直到他死,她才知道这人长什么模样,那之前,他对她而言,只是个午陵山户、忙前忙后跑腿办事的。

她喃喃:“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什么人在跟我们过不去。”

辛辞说:“真相就在某个地方,你还没摸着头绪而已。”

这不废话吗,孟千姿没好气,懒得看他。

辛辞笑嘻嘻的,继续找话开解她。

“光靠那个江炼,能找回金铃吗?”

孟千姿嗤之以鼻:“谁光靠他了?我们又不是不找了,我是看他有点本事,也有点脑子……不用白不用,他是旁观者,视角和我们不一样,也许能发现点我们发现不了的。”

“万一他阳奉阴违呢,耍手段骗我们?”

孟千姿轻笑一声,身子半倚在矮几上,以手托腮,斜了眼看辛辞:“小伙子,你还是嫩了点。”

辛辞气结:“我俩差不多大!”

孟千姿说:“你有没有发现,江炼一直在跟我们讲理?”

有啊,而且讲得还挺有条理,辛辞觉得江炼还是挺沉得住气的:今天那情形,换了个脾气暴躁的、嘴笨口拙的、脑子浆糊的,双方对上,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他遇事要讲理,又能讲明白理,这就说明,他是个讲理的人,而讲理的人,有个自己都绕不过去的坎。”

辛辞纳闷:“是什么?”

“讲理。”

辛辞一脸茫然:她这一口一个“讲理”的,比“黑化肥会挥发”之类的绕口令还绕。

孟千姿解释:“就因为他讲理,所以哪怕他再会说、再能辩,提到我的链子,他都理亏。没错,他是无心拽走的,也无意弄丢,但就是他拿走的、就是从他这丢的,所以他只能去找,除非他耍赖,可讲理的人,耍不来赖。”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辛辞想了想:“那要是他为人废物,最后没帮得上忙呢?他那两个朋友,咱们就一直关着?”

孟千姿斜乜了他一眼:“帮不上忙,我还养着他们白吃我的粮?”

她把垂落的长发拂到耳后:江炼即便找不回金铃,自己好像也不能动真格的,恫吓归恫吓,还能真砍杀了他不成?

但就这样“算了”,一口气实在难平:“到时候想个法子,让他脱层皮,不然也太便宜他了。无心之过也是过,总得付出点代价。”

说着转头去看墙上的山鬼图:“是吧奶奶?”

水墨图幅上,远处隐约可见青山流瀑,近处是遒劲青松,一只王字额斑斓大虎,正软绵绵趴吊在一根粗大枝桠上,像是伏枝小憩,背上还斜倚着一个妙龄女子,裸肩赤足,衣袂拂风,一手懒懒支颐,眼波流转,一笑媚生。

孟千姿示意辛辞:“看见没,我奶奶也是这么觉得的。”

辛辞只觉得槽多无口,正悻悻时,孟劲松推门进来,手里还拿了IPAD和支架:“千姿,大姑婆要跟你通话。”

大嬢嬢……高荆鸿?

孟千姿腾地一下坐起身,看定孟劲松,用口型问他:“你都说了?”

孟劲松清了清嗓子:“我把刘盛的事说了,其它的,你自己斟酌着看吧。”

从古至今,生死都是头等大事,以前山户因凶横死,消息要八百里加急送往山桂斋,这规矩至今没变,最迟也不许拖延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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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通话,是连孟劲松都没资格旁听的,他带上辛辞一同出去。

孟千姿则赶紧坐正,又是拂顺头发又是拉理衣襟,最后才把面朝下覆在矮几上的IPAD立上支架。

屏幕上,大嬢嬢高荆鸿正放下咖啡杯。

她已年过七十五,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只六十来岁,面色红润,一头银灰色短发烫得蓬松随意,颇有民国时手推波浪纹的风格,穿剪裁得当的白色圆领金扣洋装,耳垂上缀着镶金环的珍珠耳钉,唇上还敷了层淡淡的珊瑚红。

在大嬢嬢面前,是注定做不了精致的女人了,孟千姿破罐子破摔,瞬间松垮,又拍马屁:“大嬢嬢,你好潮啊。”

高荆鸿浅笑,眼角的鱼尾纹都让人看着舒服:“姿宝儿,坐正了,女孩子,别这么没姿态。”

孟千姿索性更垮了,她看向高荆鸿的身后布置:“大嬢嬢,你不在山桂斋吗?”

“在上海,美琪大剧院上了百老汇的经典歌剧,就这几天,错过就可惜了。”

说到这儿,颇为感喟:“都这么多年了,我段嬢嬢民国三十年的时候,在这看过美国电影,后来带我来,这儿已经改叫北京影剧院了,你说明明是在上海,干嘛冠北京的名字呢。现在又改回来了,还有灯牌,叫Majestic,可惜啊,我段嬢嬢走了好多年了。”

孟千姿不语。

段嬢嬢就是段文希,孟千姿对她所知不多,只听说她终身未嫁,领养了高荆鸿做养女,高荆鸿其实长在解放后,但因着这个留过洋的养母,做派一直都很西式。

高荆鸿这才仔细打量她:“姿宝儿,眼睛是怎么回事?”

“进山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厉害虫子给叮了,没大事,就是肿得难看。”

高荆鸿笑:“你这孩子,肯定又是嫌麻烦,没戴金铃,山比你想的危险,这么多年了,咱们也没能把它给摸清楚——你得带着,那是你的护身符。”

孟千姿心不在焉,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金铃的事和盘托出,高荆鸿又开口了:“午陵山户的凶死,我已经听说了,这事你好好查,咱们山鬼家,没有让人欺上头的理。”

孟千姿点头:“那是当然的。”

这话说完,静了有好一会儿,高荆鸿不说话,却也不挂断,孟千姿这才觉得气氛微妙。

隔了好一会儿,高荆鸿才又叫她:“姿宝儿。”

语气里多了点凝重,孟千姿有些忐忑。

“其实我这趟来上海,也顺道检查了一下身体,中午睡中觉,还梦见了我段嬢嬢。”

这话说得平静,句句意在言外,孟千姿也没多问:懂了就行了,有些事,用不着挑明。

高荆鸿轻轻笑起来:“我和你几个姑婆一直说,现今日子好,太平无事,你是历任山鬼王座里,最享福的那个,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是什么,偶尔出点事,劲松那儿就摆平了,也不用你烦,你只需要漂漂亮亮、精精神神地待在那儿就行。特别像那种……守江山的皇帝,上个朝晃一晃,后花园逛一逛,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从没受过罪……”

听到最后一句时,孟千姿身侧的手蜷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放弃了,末了笑了笑:“那,我命好呗。”

高荆鸿说:“是啊,我也觉得,这么着挺好的,能一直这么着,就最好了,但这趟查完身体,我才想到,姑婆们总要走的,这告别啊,说开始就开始了。”

“姿宝儿,我觉得,是时候姑婆们都放手、让你自己去解决一切事了,小孩子在外头受了委屈,会跑回来找大人支招,但没有支一辈子的,这老人做扶手啊,扶着扶着,就垮啦。”

“以前总怕你出错,现在想开了,出错了也不打紧,趁着姑婆们都还在,错了还能帮你修补提点。对错两条道,不是走这道就是走那道,只要不是绝路,总还会继续往下走的。”

孟千姿抬杠:“万一是绝路呢?”

高荆鸿说:“你现在在湘西,湘西有个大作家,叫沈从文,我段嬢嬢晚年,很爱看他的书。”

“他有句话,叫‘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回到故乡’,我跟你几位姑婆也说过了,我们该受的累、该做的事都已经结了,也该喝喝茶、看看戏,过过安逸日子了,这世上的事,再借寿一百年,也操心不完。如今交了棒,该你上场了。”

“前路如何,怎么收场,你有你的命数。总不能怕你死怕你输,就守着护着不撒手——坐山鬼王座的,可不能是这么窝囊的角色。”

说到这儿,高荆鸿拿起戏票,凑近镜头扬了扬:“我睡觉去了,养足了气力,才有精神看歌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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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通话,孟千姿枯坐了好一会儿。

有点惆怅,为着高荆鸿话里话外的大限将至之意,但家有老人的,多少都有这个心理准备;有点荒诞,这儿死了人,大嬢嬢却只扬了扬戏票,轻飘飘表示与己无干——不过转念一想,时日无多的人有资格任性。

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回到故乡,这话,拿来拟喻人的一生似乎也说得通:少时备战,青壮年上沙场,暮年就是故乡,多少人沙场折戟,不得抵故乡。

她的命数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到故乡的那一日。

顿了顿,孟千姿拿过手机,给孟劲松发消息。

——把湘西的山谱给我挂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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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高荆鸿放下戏票,却没去睡觉,她手有点抖,说了那么多话,气有点不顺。

边上的柳姐儿赶紧过来帮她捋背。

柳姐儿负责照顾高荆鸿的生活起居,初上岗时,确实是个姐儿,现今也是当婆姨的人了,她不爱打扮,也不穿花哨衣裳,但从来都把自己拾掇的干净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