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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姿一直没吭声。

江炼后背上那层衣服,确实差不多磨得烂散了,然而也幸亏有这层布,不然这后背,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大部分是擦伤,有很多小的出血点和组织液渗出,一定很疼,不过表皮细胞的再生力很强,只要不感染,愈合起来也很快。但是有几道斜过后背的、被尖石划破了的口子,很深,直接切入了肉,甚至能看到肉黄色的脂肪层,再加上流了不少血,那伤口,真是触目惊心,看得她心里难受-->>

,只能动作尽量轻点、再轻点。

江炼没喊过疼,但他的肌肉会止不住下意识的抽动,这比喊疼还让人揪心。

神棍在边上,一惊一乍地咝咝抽着气,跟配音似的,孟千姿便看他格外不顺眼:又没疼在你身上,你在这喘个什么劲儿。

清创已毕,她预备拿医用强力黏胶黏合伤口,神棍大概是缓过劲来了,忽的又想起那条巨蛇,问她:“孟小姐,那个蛇,你是怎么弄的啊,它就这么走了?”

孟千姿硬邦邦回了句:“术业有专攻。”

这对答提醒了江炼,他问:“刚刚就是‘避山兽’吗?”

孟千姿起先不说话,是不想去打扰他,现在又改了主意,觉得引他不断说话也好,注意力一分散,疼痛也能消减些:“不是,那是‘伏山兽’。”

她细细解释这几类符纹的不同。

“‘动山兽’是引山兽过道,汹汹出巢,横冲直撞。这种非重大紧要场合,我们是不用的,因为声势太大。”

神棍由二沈那,已经听说过孟千姿之前“动山兽”的壮举,他发表意见:“这个比较适用于两军对阵冲杀,我听说当年黄帝和蚩尤大战,用过兽兵,各种熊罴(pi,音皮)貙(chu,音初)虎上战场,哇,好一通冲杀,一下子就把敌兵给冲散了。”

没人接他的话。

孟千姿往下说:“‘避山兽’呢就是让山兽回避,我想要多大的场子,你就得给我挪出多大的场子来,或者你可以待在附近,但见着我就绕道、保持距离,别来妨碍我——我刚刚下崖,就是在‘避山兽’,驱镇沿途的飞狐,那群黑蝙蝠,如果不是着了火失去常性,也会避开我的。不过可惜了,只避了那么一小段,就出事了。”

江炼沉吟:“那‘伏’呢,是驯服的那个意思吗?”

孟千姿点头:“差不多,屈原的《山鬼篇》里,说山鬼‘乘赤豹兮从文狸’,赤豹和毛色有纹的大狸,都是收伏驯服、长期跟在山鬼左右的,不过那都是古早时候了,还生活在山林,可以这么搞,现在么,都搬进城市了……”

做事自然就得低调了。

神棍奇道:“那你收伏了它,它怎么走了?”

孟千姿斜了他一眼:“那不是走,是我差它办事去了,它会在这一带持续游走,如果出现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比如白水潇之流,就别怪蛇不认人了。”

神棍大为叹服。

所以,那条巨蛇,先前还意欲把他吞吃了的,现在弃暗投明,居然成了一道安全障吗?有这么个大家伙在,那可真是什么人都不用怕了。

孟千姿也有点唏嘘:普通人进山,最大的忌惮就是山狼凶兽,但这于山鬼来说,不算什么事;至于危崖峭壁、山高水险,也从来不是问题——在山林里,她们最大的敌手,反而是人。

她从来就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谁能知道一个人的皮下头,包着什么形的骨、揣着什么色的心呢?

就好像白水潇,她对你笑,你要防她有刀,她对你说东,你要往西南北观望。

江炼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在那洞中出现,会不会这崖壁里有什么密道,可以一路通下来啊?”

有没有可能,她又提前埋伏在了前路,专候着他们?

孟千姿沉吟了会,缓缓摇头。

这崖壁太高了,她不敢说当年那位祖宗奶奶把周围的山全给探过,但至少崖底往上三百米,绝对没有洞、没有密道,也没有大的可供人出入的缝隙——那处蝙蝠洞,很可能是距崖底太远了,祖宗奶奶觉得不甚重要,也可能是与她及段太婆一样,都受了视觉欺骗:当你一眼看到,一整面山壁上都挂满了让人作呕的蝙蝠时,哪会想到其间还有个洞呢?再说了,蝙蝠这玩意儿又脏又臭的,还携带病毒,谁又会想去靠近它呢。

解释起来太过繁琐,她含糊以对:“不会的,下头的生态物种都跟外头不一样,刚那条巨蛇你也看到了,借她个胆子也不敢下来。崖上一直有我们的人,她也不可能是从崖上缀下、然后钻过蝙蝠群进入洞里的,我猜……那个洞,应该属于一截山肠吧。”

山肠?

神棍心头打了个突:山鬼真是好喜欢拿人的器官来起关于山的诨名啊,这肠子……跟山胆又有什么关系呢?

连江炼都忍不住回头:“山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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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现在是安全的,又都在休整,无妨多说会话,江炼背上的黏胶,也好黏合得更牢些。

孟千姿拔出匕首,在台面上横削竖划,一时间石屑纷飞,神棍看得好生羡慕:山鬼的匕首可真好使啊,不敢说削铁如泥,但绝对秒杀一众名牌刀具了,难道段文希的字刻得那么龙飞凤舞,原来跟良器也不无关系……

她刻了个直角梯形,拿匕首尖示意了一下那条竖着的直边:“这个就是这面悬崖。”

又在直边距顶约1/5处刻了个叉:“这个就是崖里的那个蝙蝠洞。”

这示意图很简洁,江炼指顶边:“这是崖顶,山鬼的营地就扎在这里。”

孟千姿点头,又指梯形的那道斜边:“那这呢?”

神棍抢答:“这就是山啊,我们的车子只能开到山脚,后来就这么一路攀爬上来的。”

孟千姿说:“没错,我来之前,看过悬胆峰林一带的山谱,这片山上,确切地说,在中上段,是有不少山洞。”

说到这儿,她运起匕首,在那条梯形斜边的中上部接连打了不少叉:“但是山里有山洞,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除非山洞特别大、深、曲折,否则你是不会注意的——而这些山洞,恰恰都很普通,属于你张望一眼就能看到底的。”

江炼约莫猜到八九分了,他接过孟千姿手中的匕首,从那条斜边的某个叉号处,斜拖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一直连通到那个代表蝙蝠洞的叉号:“两头的高度相差不大,很有可能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山洞里、其中的一个,像肠道一样,可以通往那个蝙蝠洞。”

孟千姿笑了笑:“这就是山肠了,像肠子一样,横亘在山腹之中。”

她先还觉得奇怪:如果那个蝙蝠洞就是白水潇落的洞,她到底是怎么落进去的?毕竟想上那个崖顶已经千难万难,还要突破数以万计令人作呕的黑蝙蝠。

现在就讲得通了:她落的不是蝙蝠洞,而是另一侧的洞,而那个洞是在山间,即便荒僻,偶尔总会有人行路经过,当地有落洞的传说,一般情况下,年轻女子都会尽量避免进洞,但世事无绝对,湘西林深多雨,万一当时,正好下了大雨、需要迫不得已进洞躲避呢?

经孟千姿这么一解释,神棍登时就觉得:“山肠”这两个字真是绝了,表面上看,山就是敦实厚重的一大块,大多数人会想当然地会以为它就是实心的——但如果不是呢,如果它是空腹的呢?如果它腹内也有着九曲回肠呢?

孟千姿收回匕首,把前后面在裤腿上擦了擦,重新插回鞘里,又吩咐江炼:“还有手,拿过来。”

第50章 【10】

手上这点伤, 江炼觉得没太必要, 而且,待会不管是攀上还是爬下, 总还是要用到手的,包成个熊掌似的, 反而不方便。

他把手递了过去。

趁着孟千姿给江炼包扎, 神棍赶紧把自己发现段文希的留书这一节给说了,末了把酒葫芦递给孟千姿。

孟千姿倒不稀罕那酒葫芦, 她擎在手里晃了晃, 又递还给他:“既然是你发现的,那就是太婆请你喝的,你留着吧。”

不过,那几列字,她倒是远近左右地看了好久,她没见过这位段太婆, 但从小听高荆鸿讲过许多关于段文希的事, 对她的学识、为人、胆略还有洒脱的做派都很是心向往之。

江炼低声说了句:“好潇洒的婆婆。”

这话虽是夸段文希的,但听在耳中, 比夸自己都还要中听,有种家里出了了不起的人物,一家人都跟着沾光的成就感。

她纠正江炼:“我段太婆下这崖的时候,应该才只三十多岁, 那时候还不是婆婆呢。”

一时没忍住,把段文希的生平简略说了一遍, 如何在1925年就出洋读书,如何因情感遭受重创心灰意冷,周游世界三年不归。

“我段太婆回国之后,依然辗转各地,可能是想借异地风物遣送心中郁结,加上她又对各种玄异怪事特别有兴趣,也就借机一一寻访……”

神棍脑子里嗡嗡的,激动得手都抖了:“玄异怪事?”

孟千姿瞥了他一眼:“是啊,而且段太婆是个学术派,从不人云亦云,坚持眼见为实,一般都是实地查访,亲自涉险,还总是尝试着用她学到的理论去解释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儿。”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随身总带一台照相机,深入常人到不了的偏远秘境,拍过云南山地猎头族的人头桩,也拍过自称是后羿子孙、擅使红弓白箭的革家人……都是很珍贵的资料。”

神棍嘴唇嗫嚅着:“我……我也是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征途”前无古人、独一无二,注定天涯孤旅,怎么八十多年前,就有人这么做了吗?还是个高知女性……

留洋?他想都不敢想,他连出国都还没出过!

孟千姿说:“我知道啊,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七妈冼琼花听了你的经历,非但不为难你,还让我也尽量给你行方便了吧。”

无非是触景生情,把追思家族先人的那份心,分出了点来便利后来者而已。

神棍不住点头,他紧攥那个酒葫芦:“那,那段小姐,也是一个人,到处寻访吗?”

孟千姿回答:“那怎么可能,那个年代,交通不便,我段太婆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那么多行李,让她一个人手提肩扛吗?”

段文希出行时,习惯雇个身强力壮的脚夫、找个通晓当地土语的向导,再带个助手。

那年头,山鬼还不流行像孟千姿这样、身边配个长期专用助理,段文希一般会雇个识文断字、民俗考察方向的男学生,一来师出有名,以“民俗”为由头,方便雇人,行事也便利;二来她探访奇闻异见时,需要有人在边上做笔头记述,而且男性相对而言,更吃得起这种穿山翻岭之苦,需要做体力活时,又能充作劳力。

只是好的助手难找,很少人能经得住她这样忽南忽北的大切换,所以没法固定,只能临时去聘,而且,常会带来一些麻烦,段文希有时发牢骚,说是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行事来得方便。

神棍奇道:“怎么会给她招麻烦呢?”

孟千姿说:“你想啊,一般接受这种聘用的男学生,年纪都不大,血气方刚的,为异族风情所吸引,很容易对当地姑娘动心,那些少数民族姑娘呢,又天生热情奔放……”

反正,男女情-事,从来就是这么情不知所起,一眼万年,总不能阻止人家男欢女爱吧,但这种邂逅欢好,往往演变成始乱终弃:那个年代,符合她的要求,能读书识字、又去研究民俗这种冷门学科的男学生,家世往往都不错,哪会真的去娶一个一辈子都没出过深山、字都不认识的夷女呢?

他们认为是自由恋爱,来去都该不受束缚,人家姑娘可是奔着过日子去的,于是颇遭遇了一两次鸡飞狗跳,譬如族人追打到住处,又譬如出发时凿船砸车不让走。

最严重的那次,出了人命。

段文希是事后很久才听说的。

只记得那是个瘦瘦高高、斯文白净的男学生,跟她去的苗寨,拜访黑苗蛊王,段文希一再提醒他要和苗女保持距离,他羞赧地笑,不住点头。

段文希还以为他听进去了,离开苗寨时,一切都很顺畅,她给他结清了工钱,在省城昆明分开。

谁知道,他还是招惹了黑苗女人,被落了蛊,苗女的蛊,很少会短时间内发作,一般都给情郎一个宽限的时间,比如一年内回来迎娶、自会帮你解蛊。

那男学生大概是负心背誓,没有回去践约,落了个肠穿肚烂的下场,死得极其痛苦。

事情传到段文希那儿,她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那以后,再也没用过这种助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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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很想再听些关于段文希的事,多多益善,然而孟千姿可没空陪他忆旧,她很快就做出了继续往下的决定。

她本来就是下来办事的,虽然遭受了点挫折,但没大的损伤,自然要接着继续。

至于这两人嘛……

她让他们自己选。

“你们可以待在这山台上,等着山鬼来救,劲松今天是很难安排人下崖了,谁的命都宝贵,他不能不考虑整体伤亡,没人‘避山兽’的话,垂下绳子遭遇飞狐的风险太高——他会向外求助,我五妈仇碧影在湖北,七妈冼琼花在云南,这两个是可能最快赶过来的,但最快也得明天了。”

“好处呢是安稳,不费事,静待救援就可以,坏处呢,是万一出现什么凶禽猛兽,你们自己对付吧,还有那条巨蛇,它认得我,但能不能认得你们,就不好说了。”

她从背包里抓出四根能量棒:“选择留在这山台上的,领粮吧。”

没人伸手去领,江炼苦笑:“你这选项……有意义吗,你看我们的长相,像不怕蛇的吗?”

孟千姿说:“有意义啊,别急把这个选项给否了,听完再说,一切都摆上明面,公平。”

第二个选择就是跟着她继续往下了。

“我们的静力绳只是上半截烧断,下半截都还在,三根拼一拼,下崖不成问题,好处呢是安全,跟着我,不用担心任何动物,管它二十斤的老鼠还是两吨重的蛇。坏处呢……”

她在这儿顿了一下,伸手指向目光穿透不了的黑暗:“那个下面,有我们山鬼的秘密,按照规矩,外人是不可以知道的,也不可以带你们去,除非,你们入山鬼。”

入山鬼,这是……加入山鬼的意思吗?

神棍喜出望外,这还有不愿意的吗,怎么能说是坏处呢:“我可以啊。”

江炼没应声,顿了会才问:“有什么条件?”

自老嘎口中,他知道她们非但不缺钱,还会给山户发薪,各分支遍布山地,能人辈出,守望相助——换句话说,像个顶级的会员俱乐部,一卡在手,享遍福利。

举个简单的例子,只是给杀人嫌犯做个模拟画像,都有专家级人物远程指导、调用专业的人像组合系统和仪器从旁佐助。

谁不想加入呢,又哪那么容易加入呢。

他始终相信,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个中自有出价,更何况,孟千姿口中,是把它当“坏处”来说的。

孟千姿斟酌了一下:“山鬼呢,很喜欢交朋友,尤其是交身有所长的朋友,我们有个说法:如果这世上所有厉害的人物,都是山鬼的朋友,那山鬼就不会有厉害的对手了。”

神棍猛点头,觉得自己和山鬼真是认知高度一致:这就如同唐太宗的名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把有能耐的人都招揽在侧,足可高枕无忧;还像某些高尖行业的大公司招聘,明明用不到这人,还愿意花大价钱养着,因为把这人放到对手那儿,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你们两个,都够得上我们去结交,但朋友只是朋友,可以请来吃饭、聊天,讲讲山肠、避山兽,可涉及到重要的机密,就一句也不能再提了——比如我为什么要下这个崖,崖下有着怎样的秘密,白水潇又为什么起初不杀我、现在追着要杀我。”

江炼的喉结轻滚了一下,他确实对这些都很好奇。

“想从好朋友变成山鬼同僚,那就复杂了,涉及到好多程序,而且,即便成了山鬼,也未必有那个资格接触机密——不过,我毕竟身份特殊,山鬼王座,手中可以有三个名额,又叫三重莲瓣。”

神棍约略明白:这大概就跟选秀似的,其它人要层层筛选、级级淘汰,但孟千姿手里有三张直通车晋级卡。

就是有点想不通……

他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叫三重莲瓣呢?”

孟千姿三言两语给他解了惑。

原来,山鬼的总舵山桂斋,历来位于黄山脚下,而黄山的最高峰是莲花峰,远远望去,群峰簇拥,如新莲绽放,也不知道是哪一任的当家人望峰而悟,觉得最高峰孤峰耸峙,难免寂寥,理当有莲瓣拱卫。

所以开了三重莲瓣之例,坐山鬼王座的人,可以自己选三个人作为心腹,这三个人,可以是山鬼,也可以不是,只要被挑中就可以。

孟千姿的三重莲瓣,有一重已经给了孟劲松,如今恰剩了两个。

江炼笑了笑:“绕了这么久,你还是没说,有什么条件。”

孟千姿说:“条件么,其实也简单,跟古代的死士差不多,无条件听你号令,必要的时候为你去死。”

江炼长吁一口气。

怪不得她先前要强调“听完再说”,她给的这两个选项,哪一个都不好选。-->>

神棍也吓了一跳:“孟……孟小姐,大家都还认识不久,一下子让人家去死……”

孟千姿提醒他:“可以拒绝,看个人意愿。”

神棍不说话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并非不合理:又没拿刀架着你,两厢情愿的事儿,再说了,只剩两个名额了,这么金贵的东西拿给你,不图你钱也不图你的才能,还能图什么,古人那观念,当然是得以命相报了。

无条件听她号令,还得为她去死,算了……古代才流行这种有主无我、尽忠献身,现代人都是追求自由的,看来他是跟山鬼无缘了。

江炼突然说了句:“其实还有一个选项,你急于下崖,所以没想到。”

孟千姿一怔。

“你给我们名额,其实不是你想给,你把它视作‘坏处’,说明你自己也不是很认同这种操作。再说了,即便把这名额看成是奖赏,我刚刚救了你,得个名额还说得过去,但神棍呢,他几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拿个名额呢?”

神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江炼的话挺在理,无从反驳。

“之所以给,是情势所迫,要继续深入,又想确保我们安全——你只考虑到两种情况,带着我们下和不带我们下,但其实还有第三种。”

“你可以选择和我们一起待在山台上等救援,好处是,你不用给出你的名额,我们也不会遭遇凶险,坏处是,你手头上的事要搁置,至少在这儿耗个一天一夜。”

孟千姿半天没吭声。

她确实忘记了还有第三个选项,因为在她心中,只想着早点剖山见胆、尽快搞清楚连日来的谜团,没想过要停、要等,而且是等一日夜那么长。

就她这性子,明明能做却得生生叫停,不啻于被人架在文火上烤。

要不要等呢?

她眼前蓦地掠过江炼被磨得鲜血淋漓的后背,还有那面远得看不见了的、揉掺了血色的崖壁。

“那就……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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