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直起身子,说了句:“跟我走,不要落下,赶快。”

说完,她当先一步,已钻进了那条裂隙,江炼紧随其后,一回头,看到神棍还愣在当地,催了他一句:“走啊。”

神棍如梦方醒,哦了一声,跌跌撞撞跟上。

这裂隙很窄,比某些景区拿来当噱头的“一线天”可货真价实多了,石壁阴凉,里头又漆黑,惶急间,谁也没顾得上开头灯,都摸索着往里走,走了没两步,神棍又听到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咯”声,回头一-->>

看,满头卷发差点竖向朝天:怪不得让他“赶快”,她一走远,这山隙,居然又慢慢合上了。

江炼紧跟着孟千姿,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凭感觉,能察觉出是在一路往下走,走出十来步之后,身周的逼仄突然一宽,旋即又撞上了孟千姿,他忙收住步子,顺势挺直腰背,把踉跄过来的神棍给挡住。

孟千姿说了句:“先休息会。”

江炼听她喘得厉害,低声问了句:“很累啊?”

孟千姿嗯了一声:“这种……剖山,特别累。”

她一边说着,一边咔哒一声,揿亮了头灯。

灯不亮还好,这一亮,江炼登时就觉得,胸口被压迫得难受,连气都喘不顺畅了。

这哪是宽敞了啊,没错,比起那道裂隙,是宽了点,但整体如同一个1/2的电梯厢,还是上窄下窄的橄榄核形,别说坐了,三人就这么对面站着都嫌挤,而且,裂隙口已经阖上了,也就是说,三人被关在了山腹深处的一个小“气泡”里。

神棍最先绷不住,紧闭了眼还不够,又拿手盖住,这种情形,看不到的话心里还舒坦点:当年的贰负,关在这么个上天入地都无门的地方,得多绝望啊,估计进来没多久就疯了吧。

江炼估计也想到这节了:“你们这关人的法子,也太狠……绝了点。”

孟千姿说:“古早时候用的多,现在,我们自己也觉得太过,没再用过了——也是时代发展了吧,以前有人祭、陪葬,刑罚有剥皮、梳洗、浴桶,后来都一一取缔了,现在抓了嫌疑犯,要尊重人权,还不让打呢。”

江炼听她还是有点喘,说了句:“你倚着靠一会吧。”

孟千姿摇头,想说硌得慌,江炼已经在她肩上扶推了一下,她下意识后倚,后背忽然碰到江炼的手臂,这才发觉,他已经将手臂横伸了过来,恰好垫在她背后。

这样,她倚的就不是凹凸不平的山石,而是他的手臂了。

孟千姿不吭声了,气渐渐平下来,心跳却又往高了走。

男人总归是肉厚,江炼又是练家子,胳膊结实有力,真是一条胳膊把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兜住了,反衬得她单薄,她目光偷偷溜下来,看向江炼用力扒住山石、青筋都略暴起的手,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手如果不是扒住那山石,而是稍稍折往内的话,简直是在搂着她的腰了。

这念头一起,颊上顿时烫热,连带着后背上隔着衣服枕住江炼手臂的那一块,都有点不受控地发颤,她一旦不自在,就要找各种话说,现在也一样:“这个就是剖山了,山肩以上位次的山鬼死后,都是这样‘葬’进山里的,我三岁抓山周,抓到的是小蒙山,将来我死了,就会收骨小蒙山。”

神棍依然闭着眼睛,拿手遮挡得死死:“蒙山……是山东的那个蒙山吗?”

孟千姿斜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小蒙山’是个代称,具体是哪座,不会说给别人知道。”

江炼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就剖了山了?山胆呢?”

这一下提醒了神棍,他指缝漏开一道缝,眼睛眨巴着从缝隙里看孟千姿。

孟千姿说:“还有一会呢。”

她拔出匕首,在山石上咔咔画出几道相连的折线:“这才刚下了第一重,1、3、5、7、9,我们山鬼,依照位次的不同,能下的重数不一样,山肩只能下一重山,我段太婆是山髻,可以下七重,山胆么,悬在第三重。”

又指折线相交的地方:“这是节点,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到第三处节点,就是山胆所在了。”

神棍环视周遭,其实眼睛都没必要“环”,左右略转就能看全:“这也太……小了,这空气,一会就耗尽了。”

说到这儿,猛然反应过来:“怎么我们在这儿,能呼吸吗?”

孟千姿回了句:“我早就告诉过你,山是会呼吸的。”

……

和之前一样,第二重和第三重山,都下得很顺,尤其是第三重,大概是因为悬挂山胆,空间修凿成一个石室,大概有一间屋子那么大,进去时,甚至有下行的粗糙石阶。

石室里别无它物,只屋顶中央悬垂下一根铁链,又或者是青铜的,因着山腹内极干燥,并没有起什么氧化反应,锃亮如新。

链子尽头,绑缚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如随处可见的山石。

这就是山胆?

江炼有点明白段文希为什么会留下“一块蠢石,不过尔尔”这种话了,换了任何一个人,费了那样的千辛万苦下来,哪怕是看到一块等体积的钻石都会大失所望,更别提是这样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了。

他很快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石,毕竟“山胆制水精”,看上去不起眼,说不定有大效用呢。

他上前去看,不过谨守本分,站得比孟千姿远些。

孟千姿就要随意多了,再说了,此行本来就是为了细细观察山胆的,所以不但凑得极近,还上手掂了掂重、摸了两下,无意间一瞥眼,忽然看到神棍。

怪了,他还站在石阶上,并没有下来,像被施了定身法,两眼死死盯住山胆,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地微微痉挛着。

孟千姿觉得好笑:“你不是一直想看山胆吗?来啊,我准你看,想摸也行。”

神棍喉结滚了两下,低声呢喃了句:“这不是山胆。”

孟千姿没听明白:“哈?”

神棍站着不动,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这不是山胆,这一块……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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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劲松匆匆下了崖。

他想不明白,柳冠国怎么说也是有岁数有资历的老字辈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能让“柳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山洞口已经围了好多人,这是个浅洞,普普通通,路人在外瞥一眼,什么都看尽了,如果不是为避雨,还真不可能往里跑。

孟劲松一眼就看到,洞中已经架好了拼接钢梯,而钢梯边上,落了一堆凿下来的大小碎石。

懂了,这山洞是通了肠,但不是直接通的,接口在高处,而且有石块塞堵作伪装——如果不是出动山户彻底搜找,根本不会发觉有这种玄机。

有两个山户过去扶住钢梯,孟劲松一节节蹬上去,才刚蹬了几步,就闻到刺鼻的焦臭味,爬至顶上,他半弯着腰钻进一截逼仄的甬道,走了一段之后,眼前豁然大起来,是个不小的山洞,焦臭味里混了腥臭,越发刺鼻。

面前也有一堆人站着,见孟劲松过来,纷纷让道。

孟劲松看见了白水潇。

她好整以暇地在一块石头上坐着,神情悠闲,意态妖娆,但她脸上有被兽爪用力抓挠过的肉红破口,这一妖娆,分外诡异。

更可怖的是,她身周散落了一地的蝙蝠,大多是烧死的,但靠近身周的那一圈,明显是被刀子砍落的,鲜血条条道道,流了一地,有十来只,还在垂死挣扎着扑腾翼翅。

白水潇的手中还攥了一只,似乎是被割了喉,她攥着那血红的喉口往自己嘴唇上涂,像在吸血,又像在上妆,鲜血模糊了她的唇形,还有几道往下滑落,滑成细细的血线,滑过她细致的脖颈,又滑入领口。

见孟劲松过来,她咯咯一笑,把手里的死蝙蝠一扔,双手做交缚状,冲着孟劲松抬起,说:“绑我啊,赶紧的,还抓不抓了?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孟劲松阴沉着脸,先去看柳冠国:“这你就没辙了?”

柳冠国窘得很:“孟助理,这女人有诈,一直待在这,不躲也不跑,见面就咯咯笑,让我们把她绑了,这……绑回去,还不知生出什么事来。”

孟劲松冷笑:“所以,就不绑,放了吗?还是一直在这守着,看她表演?一个杀人犯,在这故弄玄虚,也能把你给唬住?”

说到这儿,重又看向白水潇,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来:“绑!”

应喝声起,有几个山户过去,不由分说,拧胳膊反手,就把白水潇给绑上了,白水潇也不挣扎,只是盯着孟劲松笑,被人推搡着走过他身边时,忽然狠狠说了句:“我会杀了你,你们都得死。”

孟劲松笑了笑,淡淡回了句:“人谁不死啊。”

【第四卷 完】

第57章 【01】

来湘西之前, 孟千姿设想过很多种和山胆遭遇时的情形, 凶险有之,平稳有之, 也设想过自己是如何泰然自若、一一化解的。

唯独没想到,会遭遇现场打假。

她的第一反应, 就是想痛斥神棍胡说八道, 转念一想,任何时候, 姿态都要在, 别毛躁气浮跟个急脚鸡似的。

“你说这是假的,有什么证据吗?你见过山胆?”

神棍一脸茫然:“没啊,没见过。”

他似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说得磕磕绊绊:“我就是……看到它,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说它是山胆, 我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是, 绝对不是。”

孟千姿气笑了:“感觉?你还真是凭着感觉走天下呢,你感觉山胆跟你有关, 就千里迢迢找来了湘西;你感觉不是,就敢红口白牙说我们的山胆是假的——也就是我脾气好,要是换了我五妈,烈火性子, 当场抽你两个耳刮子。”

说完了,还是心头恨恨, 又补了句:“有证据你就拿证据,没凭没据,少在这瞎三话四。”

神棍一下子急了。

换了是其它事,碍于孟千姿的身份,他大概也就吞声折腰了,但在“科学研究”这种事上,管你是谁呢,他向来是据理力争的:“孟小姐,我看你长的也像个讲道理的人,你怎么能瞧不起感觉呢?”

“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某件事一再产生奇怪的直觉的,其中必有缘由,有因才有果,只不过我现在还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我不是一直在找嘛——有时候,那种突然迸发的直觉,比真凭实据还准呢,你就不能……重视一下吗?”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小了下去,气势也弱了几分:没别的原因,只是忽然又想起来,这是孟千姿的地头,她一个不高兴,就可以像关贰负一样关住他。

孟千姿沉了脸不说话。

其实心里是有点动摇的:这一路上,她能看得出神棍是有点见地,而且这人确实是一腔兴奋迫切想见到山胆,没可能存什么阴谋,但山鬼家族如珍如宝供了几千年的东西,上来就被说是假的,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气氛有点僵,江炼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觉得……”

孟千姿瞪他:“你也来凑热闹?”

江炼失笑:“你别急啊,来,先坐下,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长一朵花上的,没必要急赤白脸的。”

说着,自己先坐下了,一副安之若素的调停架势,左右手先后在身侧拍了拍:“坐。”

哪个跟你长在一朵花上,孟千姿真是哭笑不得,继续板了会脸之后,还是过去在江炼身侧坐下了,神棍坐在另一侧,耷拉着脑袋,嘴里犹在嘟嚷着:“就是……直觉呗。”

江炼问得很有条理:“孟小姐,我有三个问题。第一是,这首山胆的偈子,流传下来的时候,是只是偈子呢,还是有详细的解释备注?”

孟千姿想了想:“只是偈子。”

江炼点头:“那你们为什么还没下崖时,就对什么瞳滴油啊、舌乱走啊,了解得那么清楚?”

这不是废话么,孟千姿说:“我段太婆下来过啊。”

江炼笑:“好,是段太婆说的。”

他话锋一转:“第二个问题,你是山鬼王座,可以开九重山,山胆这么珍贵,悬在第三重山,你觉不觉得太浅了?说真实的想法就好。”

孟千姿迟疑了会:“确实是有一点,但并非不合理:这里的防护一层嵌套一层,已经很森严了,剖山又是件很难的事,放在第三重还是第五重,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放在保险柜靠门还是靠里的区别,而且山鬼的位次,很多时候会悬空、接不上,比如我,我接任之前,王座就悬空了三十多年——你悬得太深,反而会导致某段时间,无人可以剖胆。”

江炼只静静听着,并不作评论,听完了,话题又是一转:“第三个问题。”

“现在我要夸一个女人漂亮,你听听我的描述是不是合理。”

孟千姿有点懵:夸一个女人漂亮?前两问还多少算得上扣题,这第三个,也离题太远了吧。

江炼沉吟了一下:“她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一个小巧挺秀的鼻子,嘴唇很美,红润饱满。”

说完了,看孟千姿:“这描述合理吗?”

孟千姿还没回过神来,神棍冒出一句:“词藻太贫乏了,小学生作文水平。”

江炼啼笑皆非,又懒得跟他争执,只是看孟千姿,等她回答。

孟千姿的写作水平大概也跟他在伯仲之间,觉得这描述虽然有点干巴,但不至于是病句:“没什么问题啊。”

“好,那如果这么说呢:她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一个小巧挺秀的鼻子,身材玲珑有致,嘴唇很美,红润饱满。”

孟千姿皱眉:“这就不太对了吧,明明是在说脸,突然插了一句写身材的,有点别扭。”

江炼等的就是她这句:“好,我问完了。下面,我说一下我的看法。”

“这个山胆,可能是有问题,但这不代表这儿没有真的山胆,段太婆当年,应该并没有见到真正的山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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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炼这话,虽然也暗示山胆是伪,但比起神棍那一番直白粗暴的嚷嚷,可算是委婉多了,孟千姿不觉就往他身侧倾了倾:“为什么?”

神棍也瞪大了眼睛。

江炼说:“你们山鬼,大概太熟悉这偈子了,当金科玉律来听,从来也没想过去怀疑吧。但我是个外人,是旁观者,从一开始,我就隐隐觉得,这偈子有点古怪。”

“不过当时没往深处想,及至神棍说它是假的,才又提醒了我。”

“‘美人头,百花羞’,确实是挺精妙,也合理。但你们都已经说到‘头’了,第三句,‘瞳滴油’,绕哪去了?”

他伸手指了指上方:“直接窜到崖顶的藤盖上去了,没错,从下头看,那藤盖确实挺像个眼睛,因为昼夜温差,露水和木汁藤液混合,也的确会滴下油乎乎的东西来——但你不觉得,这个‘瞳滴油’,就如同写文章时正描述着女人的脸、突然切换到了身材上那么突兀吗?”

神棍恍然,一拍大腿:“没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江炼继续说:“下一句,‘舌乱走’,又绕到了峰头的水流上,但说实在的,毫无价值。一首暗示了路线的合格偈子,应该没有废话,层层推进,每一句都有实在意义——‘美人头,百花羞’这句是及格的,因为它在众多石峰中,指明了悬胆所在,但‘瞳滴油,舌乱走’指引了你什么呢?”

“所以我才会问你,当年流传下的这首偈子,有没有详细的解释。现在看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首偈子是胡编乱造的,要么……段太婆当时,根本没有找到真正的‘瞳滴油’和‘舌乱走’。”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但这也不能怪她,她念着这首偈子下来,下意识地就去找对得上的地方,看到差不多符合的,难免先入为主——又或者,现在的‘瞳滴油’和‘舌乱走’,就是山鬼祖宗布下的疑阵,用意就在于把人引入歧途,换言之,山鬼祖宗,也不是很想让人动山胆,连对自己的后人,都作了隐瞒。”

孟千姿听得几乎恍惚了。

没错,这个反驳相当有力:现在她们理解的“瞳滴油”和“舌乱走”,根本是两句写景的废话,毫无指引意义——一首暗藏了路线的偈子,应该字字玄机,怎么会插入这么无关紧要的内容呢?

她喃喃:“我段太婆……真是好可惜啊,只差了一步,她其实察觉了一些的,她说过这偈子是胡说八道、牵强附会,但是……”

但是段太婆再传奇,终究是凡人而非神人。

孟千姿记得大嬢嬢说过,段文希对许多山谱都作了更新和注解,认为古早时候,人的见识少,对很多现象夸大其词,需要以正视听,也许正是这种偏见和自负,使得她即便察觉到了不妥也未作深究。

所以有些时候,不要轻易去责人,或许问题是出在自己呢——段文希一句“胡说八道”,把疏漏尽归于前人的浅薄,但实际上,是她自己一脚踏进了岔路。

江炼也叹气。

是有点可惜,段文希下到第三重山,见到了这块“山胆”,可她手头并无资料,不知道山胆该是什么样子,身边也没有神棍这样的人忽作惊人之语、告诉她山胆是假的,所以看来看去,只觉得是“一块蠢石,不过尔尔”。

孟千姿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你为什么觉得,真正的山胆还在这儿呢?万一这里是个故弄玄虚的疑冢呢?”

江炼笑起来:“两个原因。”

“第一是,借用你的说法,这里的防护一层嵌套一层,实在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几千年朝代更迭,风云变幻,我也实在想不出,有哪儿能比这儿更稳妥和更安全了——费这么大周折,只是个疑冢,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第二嘛,就得感谢我们的老朋友,白水潇白小姐了。她对你穷追猛打、以命相搏,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这下头如果是个假山胆,也太对不起她的付出了。”

孟千姿失笑,没错,白水潇的狗急跳墙,恰恰证明了,这儿是有东西的。

神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颗心突然砰砰跳个不停:“这么说,我的直觉是对的了?可我……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啊,我真没见过山胆啊。”

江炼拍了拍他的肩膀:“饭要一口口吃,你的问题,晚点再说,现在咱们要找的,还是山胆。”

说到这儿,他看向孟千姿:“还下吗?”

孟千姿的眼睛里烁动着异样神采,回他:“下啊,干嘛不下。”

决定取山胆的时候,二妈唐玉茹坚决反对,三妈倪秋惠打圆场,说:“看看有什么关系,段嬢嬢留下那么一大本日记,连路线都画好了,咱们千姿依葫芦画瓢,还能出事么?”

依葫芦画瓢,固然是稳妥,但也少了好多刺激,像嚼别人嚼过一遍的甘蔗,索然无味,失败了是你没用,成功了也是前人功劳。

但现在不同了,她神人一样的段太婆,原来也有失手的时候,这山胆从未被揭起过的册页,还要待她挥毫来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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