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英,等我们出去了,你和我一起回龙宫好不好。我龙宫里头可好玩了,龙眼大小的珍珠给你当弹珠,再弄一辆海豚车拉着你到处走,要十二只海豚,走出去特别气派…怀英你怎么不说话?”

“有点累。”怀英摸了摸肚子,“肚子也饿了。”

龙锡泞顿时就哑巴了,顿了顿,才小声道:“我去帮你找吃的。”说罢他便要起身,可才刚刚动了一下就被怀英拽住了胳膊,“怎么了?”他问,旋即又猜到了原因,“你别怕,就在原地等我,我能找回来,真的。”

怀英依旧不撒手,“不行。”她顿了顿,也跟着起了身,“我没事,还忍得住。这地方怪异得紧,我有点害怕。”她很少承认自己的懦弱,尤其是在龙锡泞面前,可是现在,却忽然没那么顾忌了,

龙锡泞握住她的手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可是…”

“我们走吧。”怀英拍了拍衣服,拉住他的胳膊道:“你看前面有光亮的地方好像不大远了,等我们到了那里再说。”这里漆黑一片,着实有些可怕,等到了有光鲜的地方,就算龙锡泞走开了,她也不会那么紧张了。

于是,俩人又手挽着手地继续往前走。

地上并不平坦,总难免有些小石头,磕磕碰碰的,若只有怀英一个人,保准跌跌撞撞还不知摔成什么样,但有龙锡泞在就好多了,他总是能在任何时候伸出手将她稳稳地拖住,怀英总在想,他是不是能在黑暗中视物,不然,就算是神仙,平衡感也没这么强吧。

她不也是神仙么!

“唔——”怀英心里头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龙锡泞有些意外的声音,遂赶紧问:“怎么了?”

龙锡泞没有立刻回答,迟疑了半晌,才低声道:“那个光…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之前离得远,只瞧见一丝半点的暗黄色跳来跳去,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今离得近了,他才隐隐意识到不大对头,再仔细想一想,忽然觉得手脚发凉。

“好像有人!”怀英瞥见不远处有个黑色影子一晃而过,不过这里本来就黑,影影绰绰的也看不真切,不知道到底是人还是…唔,怀英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决定不要胡思乱想了,“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哪里不对劲?”

龙锡泞摸了摸她的脑袋,微微地笑,“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过去再说。”不管前头是什么,到底还是得去看看,总不能因噎废食。怀英肚子还空着,他得尽快找到路离开这里。

他们越走越近,怀英明显感觉到龙锡泞身上的肌肉都开始僵硬,是在紧张吗?前方有危险?会是什么呢?她心里头惴惴不安,眼睛也朝四周乱瞟。这里已经有了些光亮,怀英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所以依稀能看见四周的环境。

不过这里并不出奇,都是大块的,奇形怪状的石头,没有树,也没有生物…

“喂——”黑暗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把怀英和龙锡泞都吓了一跳,龙锡泞更是下意识地将怀英藏在怀里。

“呵呵”,那声音又笑起来,在漆黑而空旷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这是谁家的一对小儿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个女人的声音,似乎还很年轻,嗓音有些空灵,飘飘忽忽的,却也并不渗人。

“你又是谁?”龙锡泞没回话,反而梗着脖子反问道:“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

“哈哈——”那声音越飘越近,尔后仿佛就在身侧盘旋,让人压根儿就分不清她到底在哪个方位,“明明是我先问的,你不回答,反而问起我来,真不礼貌。”她顿了顿,过了几秒,又笑起来,“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么。”

她的话刚落音,怀英就忽然察觉到有人朝她后脖子里吹了一口气,凉飕飕的,她浑身是上下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张张嘴想大叫,却发现根本就出不了声。

“咦——”那女人的声音里有些意外,龙锡泞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反手一掌就朝那女人袭去,只可惜,掌风到处,却是一片虚无,那女人早已不知飘去了哪里。

“难怪,我就说呢,怎么后门忽然开了,原来是你来了。”那女人笑嘻嘻地道,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敌对的意思。

怀英悄悄捏了捏龙锡泞的手,他立刻会意,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还是小心为上。”他一边说话,一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暗黄色光球,那女人正在百无聊赖地用脚踢,掂来掂去,就跟玩蹴鞠似的。

“你认识我?”怀英有些狐疑地问:“我们见过吗?”

女人立刻回道:“没见过,不过,你身上魂魄的味道我闻着挺熟悉的。这不就是当初我给弄的吗?”

龙锡泞顿时紧张起来,态度也愈发地敌对,“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陷害怀英,难道你就是那个大魔头铃喜?”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摆出要迎敌的姿态,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准备出手。

“铃喜?”女人呵呵一笑,“就她?那会儿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本事找后路。我这不是见我大姐姐眼看着要成亲了,生怕龙家大郎伤心难过,所以才瞧瞧摄了她一缕魂魄给她弄个后门么,不想却被铃喜发现了,紧紧追了过去,这么一闹腾,后门也给堵了,俩人都出去不了。不过,她身上的魂魄兴许也漏了一丝半点,难怪她的元神不够纯粹,原来是这样。”她说罢,又踢了踢脚上的暗黄色光球,心不在焉的样子。

龙锡泞与怀英面面相觑,俱是讶然。

“你…你是二公主?”龙锡泞惊讶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事实上,在长辈们的传下来的故事中,二公主并不是一个多么引人注意的名字,也许是因为大公主和龙锡琛的关系,所以,虽然当初一起封印铃喜的是她们两个,可龙锡泞总难免忽略了二公主。没想到到了万魔之渊,他们最先遇到的,居然是她。

二公主扬了扬手,暗沉的四周渐渐亮了一些,三人的眉眼也都愈发地清晰。

“你是龙王家的小郎君?”二公主饶有兴趣地盯着龙锡泞上上下下地看,唇畔有玩味的笑,“长得还挺俊,不过气度可不如你大哥。这小模样一看就幼稚得很,不成熟。唔,这小姑娘是你媳妇?还护得挺紧嘛。”

龙锡泞脸上一红,还挺高兴,抿着嘴朝怀英看了一眼,见怀英想说什么,赶紧抢先道:“我…当然要护着她。不过,怀英…她可不是别人,她也你妹妹,三公主。”

二公主一愣,歪着脑袋盯着怀英仔细打量,“怀英?不对啊,三妹妹不是叫阿芜么?我走的时候父王说的,若是生个女儿就叫阿芜,怎么换名字了。唔,这魂识的味道倒是挺熟悉的,是我们家的血脉。”

“原本是叫阿芜的。”龙锡泞一想起怀英的遭遇就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愧疚,他低下头,声音也沉下来,“都是我害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怀英瞪了他一眼,认真地道:“而且我都已经忘了,以后也不会想起来。”

虽然这些天她总是想起一些旧事,但是,却一直模模糊糊的,并不真切。虽然知道那些过去都是因为韶承的陷害,可怀英还是不愿意回想,她下意识地把所有的记忆全都封锁起来,脑子里反而清净许多。

就让那些不高兴的过去全都随风飘散吧——她心里说了一句很文艺的台词。

二公主的眉一拧,目光顿时冷冽起来,“怎么回事?”

龙锡泞在怀英娘家人面前立刻就把自己给招了出来,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二公主听罢,气得直跳,噼噼啪啪地开始臭骂,“…韶承那个卑鄙无耻、两面三刀的混账东西,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呢,那铃喜虽然有些本事,可也没那么厉害,就算是手里头的异宝凶猛了些,也断不至于将天界掀得天翻地覆,闹了半天,原来是韶承那个蠢货里应外合给闹的。他居然跟铃喜勾搭到一起去了,就铃喜那又蠢又傻的模样,他也下得了手,牺牲也真够大的…”

韶承不在,她骂了一通似乎觉得不过瘾,于是又冲着龙锡泞去了,“…你这漂亮的脑袋长在头上光是为了显得你漂亮吗,居然会被韶承这种下三滥的小伎俩给哄骗住,龙王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家伙…”

怀英见龙锡泞被二公主骂得脑袋都耷拉着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生同情,遂忍不住想帮忙说说好话,才开口呢,二公主又把火力对准了她,“…你没长手吗,人家欺负你你不会给老子打回去,软成个包子样,不欺负你欺负谁…”

怀英也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赶紧点头附和道:“你说得对,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我保准见了就打,就算打不过,也不让她好过!。”

二公主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得了吧,就你这蠢样,打不过还打,傻不傻?不会叫人帮忙吗,杜蘅是干什么吃的…”她又把杜蘅给臭骂了一通,幸亏杜蘅不在,不然,也太委屈了。

不过,就算再怎么毒舌,怀英的心里头却暖暖的,这是她的姐姐呢,嘴里再怎么刻薄,其实都是在为她抱不平,就算多挨几句骂,怀英也是高兴的。

龙锡泞似乎有点怕二公主,耷拉着脑袋都躲到怀英身后去了,规规矩矩地一声也不吭,怀英就没见他这么老实过。

好不容易等到二公主骂得尽兴了,终于停了下来,怀英赶紧逮着空而问:“二姐姐,大姐姐呢?怎么不见她?”光见二公主发飙了,传说中的大姐姐却不见人影,怀英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二公主耸了耸肩,在她对面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走了呀,就你们进来那会儿走的。这封印之门好不容易才开一次,我劝了老半天,总算把她赶走了。”

怀英闻言又是激动又是疑惑,“大姐姐已经离开万魔之渊了!真是太好了,那她是不是马上就能与龙王大哥相会,二姐姐你为什么不走?”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么多寂寞,莫非是走不了,这万魔之渊还需要她镇着?

“我出去做什么?”二公主脸色不大好,摇头道:“我心上人短命,早就死了,外头又没有谁等我。回了天界,不仅老头子管着,还有一群碎嘴饶舌的长舌神仙眼睛恨不得黏在我身上,从早到晚地就想从鸡蛋里头挑骨头,他们不烦,我可烦呢。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无拘无束的,不知道多自在。”

“可是,你不会孤单吗?这里一片漆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刚刚下来的时候心里头特别空,若不是后来遇着了龙锡泞,恐怕她都没有胆量走到这里。

二公主“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谁说这里没有人陪我说话。这不是你大姐姐刚走,我心里头不爽,让他们不准出声么。”她随手挥了挥,大声道:“小崽子们,都给我出来,过来拜见三公主。”

四周一点点亮了起来,地上的“石头”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抬起头,蹦蹦跳跳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朝怀英和龙锡泞行礼,“拜见三公主。”“三公主好”

怀英都傻了,但是,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头,附近的这些小妖怪们还只是个开始,甚至连序曲都称不上,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河谷里,还有远处的崇山峻岭…漫天遍野地升腾起星星点点的光,一窝蜂地全都朝他们这个方向飞过来…

“拜见三公主!”

“…三公主!”

龙锡泞半张着嘴怎么也合不拢,他都已经不会说话了。

怀英也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吞了吞口水,一脸崇拜地看着二公主,激动地道:“二姐姐好厉害,他们…他们都是你的小弟吗?”这也太威风了,简直就是女王陛下的风范,换了是她,也不想走了。

女王陛下潇洒地一挥手,“安静。”

四周立刻就静下来,扑扇着翅膀的小妖怪们全都躲在了石头后面,地上撒腿飞奔的小魔物也都翻过身去继续装石头。

“什么小弟,都是些不成器的小妖魔。”二公主一脸淡然地道:“我在这渊底待了两千多年,总得找点事干,没事就去打打架,时间一长就把他们全都收服了。不过大姐姐烦得很,总喜欢管着我,不让我杀人,害得我打架也束手束脚。现在她走了,我可就自在了。”

怀英注意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些假石头们都在瑟瑟发抖。看来,她这个二姐姐还真不是一般地彪悍。

“那个大魔头呢,唔,铃喜呢?”龙锡泞缩头缩脑地朝四周看了看,“二姐姐你在渊里这么大闹,铃喜她不会和你作对么?刚刚万魔之渊的封印打开,她是不是也趁机逃了出去?”龙锡泞虽然没有见过铃喜那个大魔头,但她恶名显赫,龙锡泞从小听到大,自然对她有些犯怵。

二公主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地道:“她?当初被封印的时候她就已经受了重伤,拿什么跟我们斗,还想逃?不说万魔之渊只开了一道口子,就算全开了,她也逃不掉。真以为我和大姐姐是吃素的?”

怀英特别崇拜的就是她这股子嚣张劲儿,闻言眼睛都亮了,连声道:“二姐姐威武!闹了半天,原来都是韶承那小子一个人在做梦,无端地折腾了一千多年,还险些要了我的命。我真想看看他知道事实真相后呕血的样子,非要气死他不可。”

二公主看不惯她这幅幸灾乐祸的样子,把脸一板,喝道:“你还好意思笑,被人害成这样,险些连命都丢了,有你这么窝囊的么?出去了别说是我妹妹,丢人!”

怀英被她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小声喃喃道:“以后绝不会了。对了——”她又赶紧转移话题,“大姐姐出了万魔之渊真是太好了,龙家大哥等了她这么多年,见了她不知道多高兴。”

“没那么快。”二公主悻悻地泼冷水,“我和大姐姐的肉身已毁,就算出了万魔之渊,也只有残存的元神和魂识,还需要些机缘才能恢复。也许是投胎转世,也许是夺舍,你们回去了,也去跟龙家大郎说一声,让他赶紧去找找,早些找到了大姐姐,也省得她再受委屈。”

龙锡泞连连点头,想了想,又问:“二姐姐,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二公主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们才将将来,着急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见了阿芜,还想留她多住些日子。你若是着急就先回去,我又不留你。”

怀英生怕龙锡泞果真惹恼了她,赶紧拉住龙锡泞,又朝二公主道:“我也想多陪陪二姐姐,不急着回去。”

二公主却不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我故意跟那小子说笑的。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就来气!一会儿我就送你们出去,省得在这里吵我。”

龙锡泞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迟疑了一些,终于还是忍不住朝二公主道:“怀英…怀英身上有大姐姐和铃喜的魂识,会不会对她不好?二姐姐能把它们抽走吗?”

二公主一脸无所谓地道:“等大姐姐转世投胎,她的魂识自然会跟着她走,至于铃喜——”她的目光落在脚边暗黄色的光球上,有些不耐烦地踢了踢,“回头我把她元神给灭了,她那一丝半点的魂识自然也存不住,立刻就会烟消云散。不过——”

她顿了顿,又看了怀英一眼,欲言又止。

龙锡泞顿时紧张起来,不安地吞了吞口水,小声问:“不过怎样?怀英她会受伤吗?”

“说不好。”二公主摸了摸下巴,看着怀英微微摇头,“阿芜身上有点怪,魂识很乱,我都有点看不清,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顶多就是睡一觉。铃喜那小贱人的魂识藏在你身体里的确不大好,我估摸着你之前长成那丑模样就是她捣的鬼。身体里又是神仙又是妖魔的,能不纠结吗?不然,我们家的血统,再怎么长也不会难看。”

魂识混乱?是因为她穿越的缘故吗?怀英心里暗暗想。

“还是把她弄走吧。”怀英咬咬牙,坚决地道,一想到她的身体里还藏着铃喜那个大魔头的魂识,怀英心里头就毛毛的。虽然二公主不把她当回事,可对怀英来说,这却是个大麻烦,反正她就打不过人家。

“怀英——”龙锡泞一脸顾虑,欲言又止,一双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目中盛满了担心。

怀英坚决地朝他摇头,“我不想再被她影响了。”就算韶承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但保不准还会有别的人继续打她的主意。与其这么一直担心着,倒不如一劳永逸。

二公主见不得他们俩这黏糊劲儿,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行了,又没多大的事,干嘛摆出这幅生离死别的样子来。哎哟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赶紧滚吧。”

怀英却有些紧张,“铃喜那里——二姐姐一个人去对付,会不会有些勉强,要不,让五郎帮你。他虽说法力不如你,但多少还能帮上些忙,就算只是帮忙找找人也是好的。”

二公主啼笑皆非,没好气地道:“要他帮什么忙,铃喜不就在这里么?”

怀英和龙锡泞同时愣住,面面相觑地傻了眼,又悄悄朝四周看了看,脸上一脸茫然。

“你找到了没?”

“没有。”龙锡泞摇摇头,“不过,我没见过她,就算看到了恐怕也认不出。据说她长得挺凶的,二姐姐不是说她又蠢又傻…”

二公主踢了踢脚边的暗黄色光球,努了努嘴,“不就在这里,她的元神就是这个,你们要不要也过来踢两脚?”

怀英和龙锡泞:“…”

把三界闹得不可开交的大魔头铃喜,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这要是被韶承瞧见了…

不说也罢。

第七十四章

七十四

怀英:和龙锡泞被二公主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也不知她嘴里到底念了些什么咒语,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龙卷风,二公主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怀英:和龙锡泞就被那阵风卷了进去,迷迷瞪瞪地在那团风里转了几圈,再睁开眼,竟然又已经出来了。

这里并不是先前她们坠崖的地方,但应该还是万魔之渊外的山里,龙锡泞试着动了动法力,依旧没有用。看来,那封印果然只是偶尔打开了一道缝,并没有因为大公主的离开就此作废。

“我们得走出去。”龙锡泞牵住怀英:的手,低声道:“你饿了吧,一会儿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休息,我去找点吃的。”他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怀里,还有一个信号弹。幸好杜蘅当初给了他两个,不然,可就惨了。

怀英:点点头,又趁着这白天清晰的光鲜再次看了看手掌,掌心光滑雪白,看不出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她和龙锡泞身上的伤居然真的好了,那万魔之渊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真是太神奇了。

“对了,”怀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高兴地朝龙锡泞道:“我好像有灵力,上次被韶承押过来的时候,我还跟他打了一架,把他踢得老远。就是后来不大会用,还是被他用捆仙索给抓住了。”她一边说话,一边皱着眉头想要尝试着运行一番,却怎么也找不到。

龙锡泞见她咬着牙,汗都快憋出来了,赶紧道:“别勉强了,若真有法力,哪需你这样费尽力气,既然使不出来,自然是被禁锢了。反正我们迟早都能走出去,有我在,你怕什么。”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将信号弹放出,“蓬——”地一声响,一道白烟哧溜一下就上了天。

“明明之前都能行的。”怀英:有些想不通,揉了揉额头,身体忽然摇了摇,像失去了平衡一般,险些没摔在地上。

龙锡泞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冲上前将她抱住,疾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怀英:摇摇头,“有…有点晕,好像…”身体里空空的,好像魂魄要被抽走了似的。她话没说完,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来,一头栽进龙锡泞的怀里。

……

“怀英:还是没有醒吗?”龙锡言刚进丝瓜巷,就瞧见萧子澹愁眉苦脸地从巷子里出来,忍不住问。

萧子澹叹了口气,摇头道:“都睡了五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吃不喝,她身体怎么受得了。”他说着话,眼眶就红了,赶紧低下头悄悄眨了眨,把泪意逼了回去,又朝龙锡言道:“国师大人就没有什么法子帮帮怀英:么?”

龙锡言一脸无奈地苦笑,“要是真有法子也不必等到现在了。”他见萧子澹的脸色愈发地忧愁,又赶紧劝慰道:“你也别太着急,其实怀英: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二公主不是早说了没有危险,只需多睡些时日。我看她虽然没醒,但气色一直不错,应该不会有危险。”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怀英:一直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谁能放得下心,而今他的差事也要下来了,听说还外放去江南,家里头就剩萧爹一个,他那粗心大意的脾气哪能照顾好怀英:?萧子澹都快急死了。

“国师大人,”萧子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想请龙锡言帮忙去杜蘅面前说项,“怀英:现在还病着,家里头只有我爹一个,每日又要去点卯,我实在担心她,能不能请您帮忙去陛下面前提一提,就让我留在京城吧。无论官职大小,只要能留下来就好。”

龙锡言笑笑道:“你年纪轻轻的留在京里做什么,江南是个好地方,多少人到处寻门路想去都去不了,你反倒往外推。怀英:这里有我们看着,身后又有丫鬟伺候,你不必担心。再说了,就算你真留下,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反倒耽误了你的前程。日后怀英:醒过来,恐怕心里头也会愧疚。”

萧子澹还欲再劝说,龙锡言却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我过去看看怀英:,再等几天,她若再不醒——到时候再说。”

萧子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这是去哪里?”龙锡言又问。

萧子澹垂头丧气地道:“过几天就要上任了,我去给怀英:买点东西。怀英:个子长得快,去年的衣服恐怕都穿不上了,我不在家,阿爹他又粗心,只怕怀英:连件合身的衣服也穿不上。”

“别去了。”龙锡言招手道:“外头的成衣料子不好,昨儿五郎就跟我说过,让我叫几个绣娘上门给她定做,宫里内造的衣服料子,总比你在外头买的好。你放心,这些小事五郎都急着,怀英:的事没有谁比他更上心的了。”

萧子澹沉默了半晌,这回没说什么。事实上,这些天来,无论白天黑夜,一直都是龙锡泞在怀英:床前陪着,无论萧子澹如何打骂,什么伤人的话都说了,龙锡泞依旧置若罔闻,守在床边一动也不动。

如此过了几日,萧子澹心里再大的火气也给磨没了。待龙锡言再拐弯抹角地与他说了怀英:的身世后,萧子澹便唯有无奈地叹了口气。难得这世上能有个人待怀英:这般赤诚,萧子澹觉得,也许,他真的是管太多了。

二人一起回了,龙锡泞依旧趴在床边与怀英:说话,絮絮叨叨的,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见龙锡言他们进来,他抬头朝他们俩看了一眼,眼睛里有些红,十有八九又抱着怀英:哭过了。

龙锡言有心想训他几句,可见他这幅可怜样子,又有点说不出口,深吸一口气,柔声劝道:“你也出去走动走动,成天闷在屋子里不动,都成什么样子了。回头等怀英:醒了,见了你这鬼样子,一定嫌恶得把你赶出去。”

“只要她能醒,叫我干什么都行。”龙锡泞抹了把脸,可怜巴巴地道。

龙锡言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二公主说了怀英:要睡一觉,天晓得她要睡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两个月,一年,十年,你这样傻兮兮地寸步不离,能撑多久?等到怀英:醒了,瞧见你一副邋遢萎靡的样子,恐怕嫌恶得要把你赶走。”

龙锡泞闻言再也不吭声了,低着脑袋一动也不动。

龙锡言见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劝不了他,摇摇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大哥给你的,他心中有愧,不敢来见你,就去了趟宫里头与杜蘅说了会儿话,而今已经走了。”

龙锡泞迟疑了一下,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地飞快看完,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方才道:“我没有怪过大哥,怀英:也不会怪他。换了我是他,恐怕做得还不如他了。”他顿了顿,又想起大公主的事,遂关切地问:“大哥找到大公主了没?”

龙锡言无奈摇头,“哪有那么快,不过,他两千多年都等,也不差这一会儿。无论天上地下,总能找到他的。倒是那韶承——”他一提及韶承就一肚子气,脸色也立刻变得很难看,“那混账东西还真能藏,这么多天应是没找到他。不过他也躲不了多久了,天界上下都少人在找他呢——”

他正说着话,忽听得外头院子有人敲门,龙锡言一挑眉,朝龙锡泞问:“你们家还有客人呢?”

龙锡泞顿时有些不高兴,绷着脸道:“不会是莫家那小子吧,他来做什么?”说话的时候,萧子澹已经出去开了门,龙锡泞不悦地从窗口探出脑袋想瞪莫钦两眼,不想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来客。

“怎么是你?”龙锡泞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许久不见的翻江龙,有些意外。

翻江龙依旧是一副呆萌又胆小的模样,微微缩着肩,低着头,极小声地道:“我…我正好来京里,听…听说…怀英:姑娘病了,就过来看…看看。”

龙锡言趴在窗口好奇地问:“五郎,这是谁啊?”

“西江里的泥鳅。”龙锡泞没好气地道,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有点太过了,毕竟,人家可是特意过来探望怀英:的,他扁了扁嘴,有些不耐烦地朝翻江龙招招手,“你过来吧。不过怀英:还在睡,你就不用看了。”

翻江龙低着脑袋,偷偷瞥了龙锡泞一眼,小声辩解道:“我…我不是泥鳅,我也…也是龙。”他话刚落音,被龙锡泞狠狠一瞪,立刻又不敢作声了。

龙锡言责备地朝龙锡泞看了一眼,又和颜悦色地朝翻江龙道:“原来是五郎在右亭镇的老朋友,快进来坐。”

龙锡泞这会儿也想起翻江龙当初怎么舍身救他的事儿了,脸上有些不自在,喃喃地朝翻江龙道:“我们去隔壁坐吧,怀英:在屋里睡,我怕吵到她。”说罢,便主动往堂屋里走。

这么多天来,龙锡泞还是头一回出房间门,龙锡言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他就多叫一些朋友们上门,龙锡泞总得出来会会客人。

翻江龙胆子小,性格内向,还动不动就脸红,说话的声音也低得像蚊子嗡嗡,龙锡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神仙,只觉得好玩,一个劲儿地逗他,翻江龙害羞得一张脸都红得快滴血了。

“对了,那会儿不是说你跟五郎他们一道儿来京城的吗,后来怎么不见你?”龙锡言忽然想起来问。

翻江龙迟疑了一下,怯怯地看了龙锡泞一眼,没敢做声。龙锡泞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理所当然地回道:“我让他回去的。他一个大男人,跟着怀英:来京城做什么。不是正好遇着有妖物作祟,我就让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