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的捕快都笑了,激动而兴奋。

帅捕头为什么要请喝酒?!当然是分钱。

其中一个捕快眼疾口快道:“老大,这个人怎么像,像鬼影?!”

捕头劈啪一个耳光甩过去,打的说话这个捕快原地转了一圈,晕头转向,方听道捕头的喝骂响起:“放你娘的屁,无头尸你还能看出脸长什么样?!嘴贱,到时候就你去跑腿领赏金,财润只得半份…给老子记住这个教训,你没看老爷们怎么发财的?!坑蒙骗,你他妈会什么…捞油水啊,蠢猪,你不懂?你聪明?你不懂…”帅捕头一面教训一面狠狠敲打那“聪明”捕快,其他捕快都快乐的笑了。

阿丑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他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了卖卤牛肉和烧酒的老婆婆的背影。

老婆婆没有切肉,而是在切药,快刀如飞,咔嚓咔嚓,却没有一点刀剁到砧板上的声音。她的刀,根本就没有切到砧板上。那块砧板用了几十年了,上面连一点刀痕也没有。

阿丑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超大号浴桶里面,全身虚弱无力,连动一下都没法,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老婆婆的刀突然停了下来,高兴道:“你醒了!”声音慈祥。

阿丑咳嗽几声,说不出话,嗓子里像含着一把沙子。他只能张眼四处看去,发现自己在一个厨房中,厨房很老,很干净朴实,透过敞开的房门,是一个院子。院子中间是一块菜圃,菜圃边上有一颗皂荚树。

这时是黄昏,夕阳西下。

含玉突然端着一碗白米粥走进来,看到阿丑转动的眼睛,眉头舒展了,很温柔的一笑道:“阿丑,先喝一点粥,暖暖胃!”她轻轻在浴桶边的高脚椅子上坐下来,一口一口的喂阿丑喝粥。

粥很香,一点也不烫,温度正好。玉芙在屋外吹了好久,才让滚烫的粥凉下来。这一碗不知道是第多少碗了。粥很融,阿丑觉得津津有味。

十天后,阿丑从浴桶中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完好如初。他却更加的胖了,虚胖,浑身提不起力量。

他的内力散的一丝不剩,干干净净了,外家功夫也退步得厉害。

阿丑苦涩的发现,他被彻底打回了原形,从小苦练的功夫,全没了。

第六章: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

阿丑名头旺盛那两年,曾有很多梦想。譬如加入龙阳门那样的气功门派,力争修炼气功。能够修炼一部气功秘笈是江湖中很普遍很大众的梦想,阿丑也不例外,而且就算加入了大门派,天资不出众也不一定有机会修炼;又如组建一个镖局,自己当老板和镖头。他很喜欢走南闯北,闲不下来;还有带兵做将军,乱七八糟一大堆。

不过现在看来,都有一点遥远。

他心里很烦躁。

晚上玉芙陪着他在皂荚树边看星星,凝视着宝蓝色深邃的夜空。他一点点开始平静下来,缓缓的收回目光,看着默然给他推拿的玉芙,问道:“芙儿,我回来后你第一次见到我,就不觉得惊讶么?”

玉芙诧异的嗯了一声,轻声道:“你胖了但眼睛没有变,我一眼就能分辨。眼睛通心,你的眼神啊还像过去那样光亮,所以我不惊讶,一眼就认出来你。”

阿丑道:“如果是其他人呢?我胖成那样,本应该没有几个人能认出来的。”

玉芙小心翼翼道:“没人会相信萧家阿丑会变成胖子的!人们只会记住那个雄姿英发的阿丑。”

阿丑点了点头,呢喃道:“可是为什么刘堂英、王掌柜、还有鬼影,却一定都不惊讶?!倒是当初那个刘老,神色间有些异样。”

玉芙随口道:“那些人,恐怕是知道你的情况,个个来者不善。刘老是局外人,所以才会惊讶。”

阿丑自嘲一笑道:“卢靖与我决战前,信誓旦旦说绝不泄漏出去半点消息,否则天打五雷轰。看来,这是一个骗局。”

玉芙道:“下一次,你在所有人面前把卢靖废了,狠狠报仇。天雷不轰他,你替天行道!”

阿丑笑了笑。

现在他自己有多弱,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连个十岁稚童都不如。身边能有玉芙陪着,他安心,满心劫后余生的幸福。

老婆婆忽然蹒跚的走到院子里,呵呵道:“老婆子没妨碍你们小两口|交心罢!”

玉芙羞得直低头,阿丑理所当然,一脸微笑着摇头道:“奶奶是有什么事吧?”无事的时候奶奶很少说话,要么低头做家务要么静静的打量着阿丑,一脸慈祥。

玉芙和阿丑都叫老婆婆奶奶,老婆婆听了很高兴,笑的合不拢嘴。

奶奶慈祥道:“没打扰就好,老头子啊要见见你,他精神不太好,偏偏觉得你能说上话!你到里屋去,他想和你说几句话。”

奶奶笑容神秘。

阿丑起身,步履有些蹒跚,走进那间永远关着门窗拉着厚厚窗帘的屋子。他心里也格外好奇。玉芙说这间屋子三天才开一次,是奶奶送吃食,一碗白粥。阿丑不敢相信,一碗白粥能管三天,长此以往非饿死不可。

阿丑推开门一走进去,厚实的门就吱嘎一声关上了。屋里响起一连串的恶劣咳嗽声,四面八方,直叫阿丑一阵心慌。那咳嗽声实在是让人心惊,只怕是一个不好就要断气的样子。屋子里没点灯,黑洞洞的。阿丑隐约看见一双幽幽的眼睛和一把白胡子。老头子原来没有头发,头皮在黑暗里也似乎在反光,有光泽。

“萧定乱?”

老头子咳嗽一停,就问道,声音低沉。

阿丑心中一惊,他不明白神秘莫测的老人从何而知他的真名,一时之间也未开口回答。

老头子又咳嗽了几声道:“杨辰杨月把东西都给你了?”

阿丑一惊,更觉得奇怪,却如实道:“都给了我。”他知道这一对老夫妻,都不简单,是隐世高手,似和自己的身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若不然,非亲非故为何救他,而且还不止一次。事出蹊跷必有妖。

老头子道:“甚好!你过来…”屋子里的烛台悄然亮了起来,一点灯火跳跃。

阿丑这才看到一个光头老人,头顶上烫着两行戒疤,原来曾是个僧人。老人一脸的疤痕交错纵横,异常狰狞,端坐在高背椅子上,一动不动,凶神恶煞一般。

阿丑一愣,缓步走上前去。

老人忽然出手一点,点在了阿丑的丹田之上。阿丑只觉得一阵钻心之痛,身体缩成一团。他面前的老头,压根都没有动过,但他确实被一根中指在丹田上点了一下。老人的速度,比奶奶的刀还要快十倍。

阿丑功夫虽已全废,但眼力还是不差,他确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手法。那一指头力量不大却毒辣至极,痛的阿丑眼泪都要流出来,弯腰缩成一个肉球。他宁愿挨十刀,也不愿再吃这样的指头一点。

老头子见状满意道:“内力都耗尽了,丝毫不剩。杨辰和杨月两个老家伙,虽然害你误入歧途,不过现在都没有一点影响了。现在你就像一个婴孩,可以重新朔造。”

阿丑不明白,奇怪道:“您是谁?要做什么?”他到现在,也没法子直起腰。

老头子的声音永远单调而平静道:“我该是叫你一声少爷的,不过我和你爹是死对头,我就不叫了。”

阿丑更加不明白,奇怪道:“你为什么应该叫我少爷?你是我爹的对头,为什么又要救我?”

老人道:“我叫你少爷,是因为我是你们萧家的管家。至于救你么!萧盛道都死了,我和你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阿丑沉默了,这不是一般人的逻辑。但凡恨上一个人,总是会祸及家人的。但这个老人显然不同,对他完全没有敌意。

老人又道:“你爹死前,是把你托付给我的。到头来,他还是觉得我才信得过。他叮嘱我传授你功夫,让你做将军,平定天下。所以你叫定乱,是他的遗志。现在我要兑现承诺,传授你一门功夫,学还是不学你自己决定,我这把老骨头不强求你!”

阿丑心中忐忑。

老人提醒道:“练了我这一门功夫,从此以后不能修炼任何内功心法、气功心法、元功心法,就算绝世神功心法也不能,再高明的心法与你都没缘分。”

阿丑心头狂震,从未听说过有如此霸道的功夫。

老人继续道:“非但不能修炼任何心法,也不能劲力外放隔空伤敌,就和外功没有区别,仰赖拳脚兵刃之利。”

阿丑下意识问道:“这门功夫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老人眼中寒光一闪,道:“力量大,速度快,反应疾,身躯精,生机旺。”

阿丑心跳已全乱,震惊已不足以形容。这五点乃是一切功夫的五个要诀,五者往往不可得兼,偶有上乘武功秘笈,得其中二三要素,都是无价之宝。五者兼具者,恐怕元功心法都不及。

阿丑内心一热,也许是卢靖凭借一身外家功夫将他彻底打败的缘故,也许是老人那威力绝伦一指头的缘故,他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道:“我学!”

老人沉默下来,似乎在给阿丑时间再考虑,眼睛闭了起来。

阿丑一脸笃定,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

老人等了盏茶功夫,眼睛闭着,终于道:“我现在便传你心法,你从此以后,用心修炼便是了。”

阿丑诧异道:“心法?!”外家功夫只有招式,是没有心法的,他如何能不诧异,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外功。

老人已经开始一句一句的讲来,双眼猛然张开,有一道道的血色凶光。

阿丑一惊,赶紧细听,一连听了三遍,铭记了下来。

老人让阿丑背诵一遍,无误,方叮嘱一句:“不可外传!”住了口,再也不说话。阿丑若有所思,渐渐的着迷,屋里灯火一闪,恢复了黑暗。

阿丑浑然不觉走出屋子,额头上满是汗珠,感觉到全身有一股热力流淌。他才念了几遍这心法,暗暗参悟,身体上就有了变化。

那心法中偶有“幽冥”、“森罗”、“噬灵”、“冥王不动”等等词句出现,非是善类。阿丑越琢磨,越觉得这心法鬼神莫测,深奥艰涩,字字珠玑,乃智慧之结晶,夺取了造化精华。其中那若有若无的邪意诡谲,使得阿丑心头不由的有些悸动。

这一篇心法叫做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阿丑揣测其出自天禅寺。老头子神秘莫测,从头顶之上的戒疤阿丑却判断出来和天禅寺的受戒手法一致。他约略大概的猜想,无法考究。

既然是出自佛门,他心里也就放松下来。

阿丑默默运转三清九幽妙法莲花心经,渐渐入迷,呆站在皂荚树下,不知不觉便是过去三日。

三日之后,阿丑张开眼睛,眼中出现震惊之色,感受到了一股暗暗的力量充斥全身如暗流奔涌,拳头猛然一握,微有气爆之声。

阿丑感觉到这功夫入门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运动心法,没有内力,没有真气,激发出来的却是纯粹的力量,流淌在身体里。他脑海之中不由的浮现出“魔功”两个字,一阵凛然。

玉芙一直陪在在阿丑的身边,形影不离。

奶奶盛着鸡汤,笑呵呵道:“阿丑,快来喝汤。你才恢复过来,需要好好调养。过来,奶奶还有话叮嘱你!”

阿丑和含玉到桌子边坐下。鸡汤清香,里面放入了数种滋补的药材,带着微微的苦涩。阿丑毫不客气,味蕾大动,狼吞虎咽的连喝八碗,才觉得神清气爽,不饿了。他一连三日都站着不动,练功入迷一切外物都不察,一醒过来便觉得腹内空空,饿惨了。

奶奶会心一笑,慈眉善目道:“你还在襁褓的时候,奶奶就给你喂过奶,也是这个模样,馋的很!”

阿丑眯着眼睛笑,玉芙一脸好奇,颇为认可的样子。

旋即奶奶却神色严肃道:“阿丑啊,老头子传给你的功夫,你要小心修炼。这一门心法传言乃是从天而降,奇诡的紧。一念超凡入圣,一念堕落成魔。连你爹当年都不敢尝试修炼。升天国,坠地狱,全在自己的意念之中。自己心里头的一把尺,不偏不倚,不浮不靡,方能领悟莲华妙法。老头子这么多年,坐困黑暗之中囚身斗室之内,便是因为修炼这门功夫踏入岔口,入了魔道,害的现在一见天光,便要疯狂…天禅寺方丈日日诵经,都无法化解老头子的魔念,其害不浅…”

阿丑闻声一惊,旋即淡淡一笑道:“我经历大起大落,几番波折,也大概知道,恒心静意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那把尺子我能够把握。况且身边还有玉芙,芙儿能够时时刻刻提醒我,奶奶莫要担心我!这何尝不是我的一条出路。”

奶奶面色骤冷,腾一下站起来,手中握着一把刀,那把切牛肉的刀。

阿丑和玉芙皆是一惊,感觉到了森冷杀意。

奶奶神色严峻而充满悔意,道:“我闯祸了!”声音已经扭曲。

此时此刻正值晌午时间,当空烈日正盛。老头子那终年漆黑的屋子猛然从中间裂开。老头子依旧静静端坐在那架高背椅子上,骤然暴露在烈日之下,猛地张开了眼睛,竟是一片血色,让人发指。

第七章:泼墨刀客

老头子的身上好像有一层火焰在燃烧,覆盖全身的腥红火苗在跳动,一簇一簇到处都是。他的双眼一张便又紧紧的闭着,一动不动,一张脸却已扭曲,变得狰狞无比。

阿丑只觉得那端坐着的就像一头怪兽,一个魔头。

突然,一个紫红脸面的人出现在老头子的面前一丈外,手里提着一口黑色如墨的短刀。

这个人脸上全是一块一块的红疤和凹痕,没有脸皮。他的脸曾经被人生生剥掉,却还活着,变成了一张可怕的紫红脸。

没人看得出来红脸人面目上的表情,他的牙齿始终露在外面,没有嘴唇,没有鼻子,没有耳朵眉毛,欣慰的是眼皮居然还在。

他的眼皮跳了跳,阴冷的眼睛当中有刀子一般的寒光。那是一双毒蛇的眼睛,充满怨毒和残忍。

红脸人的声音很冷,每一个字都扭曲,一字一顿道:“逃不脱的,苏——万——屠。”

老头子叫苏万屠。

阿丑和玉芙都流下了冷汗。

苏万屠是江湖凶名赫赫、威震八方的大魔头,杀人无算,岂止万人屠。苏万屠是诨名,不是真名,在天下任何地方都是如雷贯耳。

阿丑不经意的看向奶奶,不由得想起另一个凶恶的名字:千刀刮。

阿丑的心中翻天覆地,一片混乱。自己闯荡出来的威名,在这两个名字面前,就像一颗尘埃和一座大山,没法比。万人屠、千刀刮,连大乾王朝、大周王朝、孔雀王朝三大王朝都管不了,为江湖天字号魔头、法外狂徒,乃是传说之中的传说,是神话。

千刀刮嘶声道:“泼墨刀,你为什么还要苦苦逼迫…我们已经归隐,退出江湖…”

红脸泼墨刀冷笑:“退出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能退到哪里?除非去死。为什么?为了报仇!练就魔功的人,都该死。当年我一战惨败,被生生剥去脸皮,眼看着他祸害一方,屠城杀人,我的亲眷无一幸免。我早已发下誓言,苏万屠不死,我永不罢休。他坐困此屋十八年,我等了十八年。今日此地,我要与他再战,报仇雪恨。苏万屠的魔功,休想流传出去。”

豁然之间,泼墨刀看向了阿丑,挥刀如泼墨挥毫。短刀过处,黑影驻留虚空,如同墨迹。

刀出如有神。

千刀刮叹息道:“你没有机会的,这心经也不是魔功。”

苏万屠骤然站了起来,双眼张开。一头恶魔醒了。他猛然一跃,血影一闪,已从天而降,落在了泼墨刀的面前。

泼墨刀刀光闪过,苏万屠横移一步,玄之又玄的避开,打出一拳。

嘭!

泼墨刀如同自己撞上这一拳,登时飞了出去,胸膛已经凹陷崩裂。

他死死的盯着苏万屠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无比,已没有一丝一毫的血光,黑白分明,湛湛有光。

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想说话,却灌了一口血,双眼翻起,死不瞑目。

苏万屠骤然转过身,阿丑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被苏万屠提在手里,耳边响起混乱的沙哑声音:“运动心经!”

阿丑发现有一股力量渗透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自己忍不住按照心法,运转起来。苏万屠已经带着他到达泼墨刀的尸体前。阿丑下意识的看去,发现泼墨刀的尸体之上,正有着一道道的气流在流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气流归于天地之间。冥冥之中,阿丑下意识的将手伸出去,发现手掌之上有一道莫名的吸摄之力,将那些行将消散的气流吸摄到达自身。那些气流甫一入体,阿丑便是感觉到一股热力席卷全身,自己的身躯百骸恍若燃烧了起来,自身的力量随着燃烧,不断的生猛提升,甚至于他自己都能感觉到。

太邪了。

苏万屠见状,松开了阿丑,展开身形回到了屋子废墟之中,掀开一块大石板,露出一个地道入口,立刻钻了进去,迅速的将石板拉回原处,将自己封在了黑暗之中。

阿丑骤然回过神,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掌中各出现一道淡淡的莲花纹,呈现灰色。

那种力量提升的感觉,让人沉醉,任何一个练武之人都无法抗拒。

阿丑也不能,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玉芙看着阿丑,眼神怪异。

奶奶缓缓出现在阿丑的身后,轻轻一叹道:“孩子,莫要沉迷。我曾听老头子说,这心经第一层,极易入门,却是一种考验,如同魔功,可以吞吸他人功力。但是切不要沉迷此道,误入歧途。老头子当年便是因为此,才入了魔道,落入下乘,再也没法精进。但是死人的功力却可以吞吸,但是绝不能因为练功而去杀人。这是奶奶的一生感悟、经验之谈,你要好生记住。好了,风浪都过去了,帮奶奶把泼墨刀客葬在皂荚树下吧。然后再帮老头子把屋子修葺完好。奶奶便也不多留你们了,你们都去忙吧。”

“奶奶…”

阿丑欲言又止。

千刀刮何等老辣,洞若观火,已经感受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芥蒂和警惕,觉得再把两个孩子留在这里,不尴不尬,不合适。奶奶笑了笑道:“奶奶知道、理解,是我们的名声不好,任何人都是要忌惮的!这心法是你该得的。你爹爹的遗嘱,老头子莫敢不从。萧盛道一生,值得人尊敬。你以后,要让萧定乱这个名字发光…”

阿丑认真点头,要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三日之后,阿丑和玉芙离开。

奶奶送了好远,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老头子的屋子中。苏万屠已回到修葺好的黑屋子里,端坐如初,开口道:“孩子不错,是棵好苗子。三日之内心法入门,手掌显灰莲花纹,足足比我当年快了六十倍…”

千刀刮道:“虎父无犬子,这孩子天赋异禀,与这心经有缘!泼墨刀客也死了,我们的大仇家也都该灭尽了罢。没人再时时刻刻盯着我们了。这一次,两个孩子不知不觉中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终于是引出来泼墨刀客这条阴冷的毒蛇。你的魔念也已消除大半,我们也该安享晚年,追求武学更高境界了罢!”

苏万屠道:“剩下的,都靠这个孩子的造化。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不欠萧盛道半分。不如我们也到龙青山去,杨家老头子总说那里适合安度晚年…”

老夫妻留下来阿丑重建毁坏的屋子,认认真真考察了三天,用意便是在这里。

是日黄昏,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丹阳城城门,直走青山郡外,投长山省泰昌郡龙青山而去,驾车的是一个老太婆,车厢的帘子垂的极低,严严实实毫光不透。

阿丑去了一趟掩月搂,发现苏月如已经不在那里,物是人非。

然后两人回到如归客栈,去牵走青牛。

青牛竟已经不在马厮。看管马厮的老头子是个驼背聋子,口齿含混,一个劲说了半天,才说明白。原来一日前青牛已经被人牵走,是个孩子,在马厮外面吹了一声哨子,青牛撞破了马厮,冲了出去。

阿丑听明白后,惊诧道:“阿呆怎么会到丹阳城?!玉芙,看来我们要去一趟刘家堡了。”两人在如归客栈暂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往刘家堡而去。阿呆的下落没有头绪,目前只能够到刘家堡打探一番。

刘家堡在丹阳府外三十里,乃是绿林好汉的出没之地,形势颇为混乱。

早饭时间,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刘家堡外三里之地,有客茶楼。

有客茶楼是刘家堡迎接各方江湖好汉的一个前站,供给江湖走卒歇脚聚会,混乱的紧,什么样的人物这里都有。

马车朴实,一匹老马拉着,在有客茶楼前面缓缓停下来,马车就停在路边。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亭亭少女和一个胖子小伙,貌似一对情侣,行走间手牵在一起,确实叫人觉得挺般配。正是阿丑和玉芙。

阿丑和玉芙在路边的茶座上坐下来,也不上楼去,点了一壶苦丁茶,并不多说话。茶很苦,两人喝得很慢。

邻桌四周却喧哗的紧,吹牛打屁,侃大山热火朝天。人一多,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和新闻。

“听说了吗,刘家堡的少主刘堂英被萧家阿丑毒死了,前日尸首才悄悄运回刘家堡。萧家阿丑太狂了,这下闯了大祸。刘家堡堡主非要了他的命。”

“真的?!萧家阿丑以后休想在长山、龙渊两省再立足了。”

“假的吧!萧家阿丑已经销声匿迹几个月…”

这些绿林好汉,光脚的、穿鞋的、泥腿子,说的高兴起来,不乏添油加醋,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津津有味。

萧家阿丑短短几年名声鹊起,太多人羡慕,心底嫉妒,巴不得这个天大的闹剧是真的。这便是树大招风,私心作祟、看客心理。

当然也不乏崇拜之人,而且程度非同一般。

“放屁!”

突然一张桌子上,一个壮硕黝黑的少年站了起来,声色俱厉道:“萧家阿丑光明磊落,岂会毒害他人。你们休要在此地乱嚼舌头,大肆诋毁。谁敢再说一句萧家阿丑的坏话,就是我小弟的头号敌人。”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拍桌子哈哈大笑。

小弟就是小弟,这些大爷当然一点也不怕他。

内中一个卷发大汉嘿嘿嗤笑道:“那萧家阿丑做出的龌龊事,你替他遮遮掩掩做什么?若不是他做的,他怎么不亲自出来澄清,我看八成是心中有鬼,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起哄,拍手道:“卷毛熊说的对,准保是这样。大家伙等着看刘家堡怎么砍了萧家阿丑的脑袋吧。”

小弟腾一声站起来,指着卷毛熊便骂道:“卷毛狗,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和你拼命!”小弟手中握着一条铁棍,已摆好架势。那铁棍经常握在手中耍弄,已经磨得光滑雪亮起来。

卷毛熊大怒道:“小弟,你脑子灌了浆糊,敢骂我?”

噌!

一把雪亮的鬼头刀出鞘,刀光一闪,劈向小弟的胸膛。众人饶有兴趣的让开,等着看好戏。江湖中这样的斗狠、打杀太多了。行走江湖,这也是一项乐子。

小弟铁棍一横,铿锵,挡住卷毛熊的刀。卷毛熊刀法老辣,抽刀一甩,拦腰斩去。小弟铁棍再挡,力气却不济,毕竟太嫩了些,下盘不稳,连连的后退,脸色难看起来。卷毛熊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冷笑道:“老子教你长记性,天王老子都阻不得你吃我这一刀!”

那一刀直奔小弟的肩膀,瞅准了空门,要卸掉小弟的一条胳膊,用心颇狠。

众人都暗暗叹息,为小弟可惜,一条血气方刚的汉子就要残废。当然能见见血,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客也都热血沸腾,兴奋起来,无比的期待。

但是异变突生,卷毛熊忽然惨叫一声,诡异的倒飞了出去,砸落一张桌上,再摔到地上,兀地惨叫打滚,却爬不起来,嘴里嘶声道:“谁人发的暗器暗算我,是谁…啊,是一片茶叶…”

玉芙和阿丑相视一笑。

该听的都听了,两人起身就要往刘家堡而去,而且是必须走一趟了。忽然一个小二连连抢了过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呈递上来一张字条。阿丑一看,字条上写着八个字:楼上有酒,楼外有虎。

阿丑一抬头看见茶楼上一个白衣公子哥正向他看来,一脸笑容。

小二连声道:“楼上公子有请,说有玄机相告,有好酒款待,邀请两位共饮一杯。”

阿丑心下疑惑,微微一皱眉道:“玉芙,我们去会一会楼上公子。这人,我看的眼熟,有蹊跷!”

第八章:郭青水

丹阳府有一个曹公子,家中世代经商,富甲一方。但是却不能在丹阳府这样的富庶之地有名望,论富裕曹家是排不上号的。但是曹家确实是个响当当的家族。长山、龙渊二省的人都知道曹家之人都擅长用剑,男女老少无不精通,反而很少在意曹家经商这么一回事。

曹家有一个妙人,曹公子曹静,江湖上名望颇高。

曹静有自己单独的府邸,平日在丹阳府都是一个人居住。他的身边从来都没有随从,只有女人。他身边的女人,从来不会在他身边睡第四个晚上。再美的女人,他都只会玩三次,而且无论如何每一次都会付钱,但是他又从不去青楼,而且厌恶青楼女子。他风流倜傥,有钱,身体强壮,剑法一流,相貌英俊,从来不缺女人和朋友。

想要巴结他的人很多。

阿丑却讨厌这个人,甚至于连见也不愿意见一面,而且曾经一度想杀他。不过现在,站在他面前,一脸微笑的人正是曹公子曹静。

阿丑从来没有见过曹静,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他有些后悔上楼。

曹静已迎了上来,呵呵笑道:“萧家阿丑,久仰大名,请坐请坐!”文质彬彬,而且身边居然没有女人。

阿丑却不奇怪,他知道曹静身边没有女人已经很久了。因为曹静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发过誓言,再不玩庸脂俗粉,除非是那个女人。阿丑正是因为那个女人才想杀他。

玉芙拉着阿丑的手,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想拉着阿丑的手,轻易不会松开。阿丑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很不客气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曹静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男人女人看了都觉得温暖,也总会回以微笑。曹静不笑的时候,就该是拔剑的时候了,所以大部分人能看到曹静的笑,总是格外珍稀的。

阿丑却一脸冷漠,玉芙正一心一意捏着阿丑胖乎乎的手背,仿佛很好玩。

“你果然内力全失。”

曹静忽然道。

阿丑道:“这应该不是秘密了罢。”

曹静笑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秘密永远都是秘密,就算说破了,也没人会信。就算你现在跑到栏杆上大喊我是萧家阿丑,别人也只会把你当成傻子、疯子。”

阿丑道:“所以原来的阿丑已经死了,多了一个胖子萧。”

曹静一愣:“胖子萧?这个名号不错!”

阿丑道:“的确不错!”

曹静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是卢靖的朋友。”

阿丑冷笑道:“卢靖果然言而无信。”

曹静的眼皮眺了跳,感到了一股寒气,但他的笑容还是很温暖。三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一桌子酒菜香气腾腾,没人去理。

曹静忽然道:“苏月如的丈夫还活着!”石破天惊。他也突然不笑了,一脸愤恨。

阿丑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