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不知不觉之间进入了一种参悟武学招式的奇妙境界之中。

但是此时此刻,他绝对是不能分心的,而且是对上青竹剑客这样成名已久的高手。

这很危险,足够致命。

青竹剑客骤然叱喝一声,一剑出剑芒如同片片竹叶,竟是催动内力激发剑气,凌空斩杀。

这一招神鬼莫测,为青竹剑客的杀招。

他已看准了阿丑微一分神的刹那,立刻施以杀手,就势诛杀阿丑。

高手对战胜负往往都在一招之间,不得半点马虎。

青竹剑客深知萧家阿丑极擅拼命,若他发了疯,不惜己身安危奋力伤敌,就没有什么招式可言了。

有的只是以血换血。

这是青竹剑客所不愿看到的。

青竹剑客此招一出,气机感应之下,阿丑骤然感到一阵森寒杀意,瞬间回过神来,但却已晚了半分。

阿丑手中若是握着龙纹枪,以象鼻吸水这一招,抖出枪花是可以接下青竹剑客这一杀招的,但这奇异铁棍坚硬无比,就根本无法办到了。

青竹剑客也是料定了如此,可谓经验老辣近乎妖。

阿丑见势不妙,手中铁棍接连虚点,青竹剑客的竹叶剑气连连破碎。却仍旧有三道剑气斩杀过来,直在阿丑的胸膛上留下三道半寸还深、三寸长的伤口。皮肉裂开,鲜血汩汩流淌。阿丑直疼得一个趔趄,握着铁棍的手臂已麻木不堪,乌有知觉。

青竹剑客一声喝道:“死来!”

阿丑怒目而视,眼眸深邃,凝视着青竹剑客无比犀利的绝杀一剑刺来,身形猛然稳住。

隐隐的,阿丑身上一股气势升腾起来,如同猛虎下山,充满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呜!

阿丑手中的铁棍猛然震荡,清越的声音响起。阿丑骤然一步向前踏出,一棍刺出,巧妙已极的点在了青竹剑客的剑锋之上,玄之又玄。

青竹剑客一声闷哼,身躯倒飞而出,脸色一阵苍白。

阿丑的那一刺实在是太霸道了,而且看出了他剑法之中的一点破绽。

那一刺,以棍代枪,已超越了阿丑的极限,是一种惊人的突破。

青竹剑客身形未定,阿丑已高高跃起,手中铁棍凌空下击,攸乎之间疾点下来,如同猛虎猎食,猛扑过来。

凛冽的凶暴气势压迫下来。

青竹剑客冷汗涔涔,心中苦涩无比,张嘴一声大喝,手中剑不得不招架而上。

锵!

他手中的剑与阿丑的棍点一起。剑忽然弯曲。

呯!

青竹剑客的剑,断了。

青竹剑客失声大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陪伴他行走江湖十余载的宝剑居然断了。他顿时如失一臂,心胆俱寒,身形连退。

待他身形稳住,阿丑手中的铁棍已顶住了他的咽喉。

青竹剑客双眼无神,喃喃道:“我败了!”

阿丑一脸寒意却骤然收回铁棍,道:“你走罢!”

青竹剑客眼神闪烁,看着阿丑,似未明白阿丑的意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丑却已坐在马上。

青竹剑客仰天长叹,心中百感交加,一瞬间如老了十几岁。他见阿丑欲走,忽然道:“小弟在清风渡口渡船上!”

阿丑身形一顿,策马向清风渡口狂奔而去。

今夜的事,尚未了!

第十七章:隐士

渡叟小院离渡口并不很远。

夜色下,可看见远处旷阔的莫河河面波浪滚滚,两岸春草吐嫩,有种特殊的香味。

晚风吹来,阿丑感到一阵寒意。他已失血过多。春风固然温柔,也抚不平他的伤口。莫河的水固然清澈,也洗不尽他的冤屈。

夜色朦胧,隐隐有人声传来。

阿丑第一眼就看到了渡叟,他孤寂萧索的站在渡口,满是褶皱的灰色袍子轻轻飘摆,早已花白的凌乱头发瑟瑟抖动。

他喝多了,已经醉的快倒下。

渡船上有很多人,船已快满,渡叟却没法摆渡,船上的人都骂骂咧咧,一个个没有好脸色。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早起的贩夫走卒,起早摸黑,非常赶时间。

渡叟却仿佛没听见喝骂之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一个方向。他的脸上冷汗不住的流下,二斤烧酒都化作了汗水,从全身冒出来已浸湿了他大片衣襟。他的胃里一阵剧痛,头也痛的像是要炸开。

但他却一直颤巍巍的站着,没倒下去。

他的身躯渐渐颤抖的厉害。他似在害怕着什么,恐惧的无以复加。

船上的乘客叫喊的更响更激烈。

忽然船上一个人站了起来。这个人本来很安静很平凡,一言不发的端端坐在一处角落,毫不起眼。但是这个人一站起来,无形之中似有一种凛然的气息,使得漠河上的风里似吹过了一把一把冰刀子,所有人都是一个冷颤,一阵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见过血、杀过人的人才有这种冷冽的气质。

那个人目光一扫,一种压抑的恐惧感觉油然而生。

船上的人只觉得喉咙发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同时低低的垂下头,心悸无比。

那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用一根玳瑁簪子别着,小眼睛中厉芒闪闪,给人一副无比危险的感觉。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头戴斗篷的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

男子犀利的目光一转,看向渡口兀地不动的渡叟,扬声道:“船工,该上路了。”

上路即是启程,有许多意味。

从这个冷酷的男子干涩的嗓子里说出来,立刻让人感到最不详的意味。

渡叟一愣,勉强发出声音道:“我喝多了,只怕不能送你们到彼岸。”

男子道:“能走多远算多远,不要磨蹭了,时间已到。我说走,你就必须走!”

渡叟道:“实在没法走,辰时尚且未到!不到辰时,我绝不会走的。”

男子冷哼一声,从船上大步流星往渡口渡叟走去,他步子落下,轰轰轰,整个渡船都在剧烈摇晃,似要倾覆,船上乘客翻倒一片。

男子一眨眼已走到渡叟的身边,猛然探出一只手向前抓去,想要捉起渡叟的后颈把他提到船上,让他开船。

老人乍然回头,立刻看到了男子带着冷笑、森森的面孔,直吓得一脸苍白,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男子那一抓,落空了。

男子双目一寒,俯身再一抓,终于是将渡叟捉到手里,然后用力一提,便抓了起来。男子冷笑道:“既然你偏偏要等到辰时才开船,我便先给你醒醒酒罢!”他提着渡叟便往水边走去。但是他才走了一步就顿住了,因为老人的双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

男子眉目一皱,冷喝一声,手臂猛然发力,欲要将渡叟彻底提起来。他已发现这个老头有些不对,十之八九懂武功。是以这一出手力道奇大,便是要试这老人一试。

但是他这一用力,渡叟便似燕子一般轻飘飘飞了起来,不但渡叟飞了起来,这个阴冷男子也飞了起来。两人噗通一声落入了水里。渡叟一阵挣扎,打的水面哗啦啦乱响,从水中爬了起来。

那个男子却消失了。

渡叟爬上来,呆呆的看着水面,惊声道:“人呢?他怎么没上来?啊,难道莫河里有水鬼?”

有人忽然尖叫道:“看那里!”

船上的人都往河中看去,七八丈外一个人正顺水飘走,随着波澜起起伏伏,是一具尸体,便是那男子的尸体。

所有人都觉得诡谲,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纷纷看向了渡口的渡叟。

渡叟惊慌无比,一屁股跌坐下去道:“不干我的事啊,不干我的事…”

船上的人乱作一团,有人已不敢在船上呆了,往渡口奔去。

船上一乱,忽然一个人从船上跳了下去,噗通一声落入水里。

戴着斗笠的女子也猛然站了起来,那些要跑下船的人忽然一个个口吐白沫纷纷倒下,居然没有一个成功的跑下船。

船上还是满满一船人,一船死人。

渡叟的口里也吐出大量的白沫,白沫里还有腥红的血丝。

女子冷冷道:“现在到辰时了罢!”

渡叟面目已痛苦的扭曲变形,绝望的看着只露出一截尖尖下颌的女子,说不出半个字。

女子冷哼道:“到了辰时,想走也没法了。老人家,为什么不听劝呢?”

渡叟艰难道:“一个要救自己兄弟的人为我接了三枚暗器,他的兄弟在我的船上,我一定要等他来!”

女子冷笑道:“可惜他根本来不了。青竹剑客手下,他熬不过半个时辰的。”

远处忽然响起剧烈的马蹄声。

女子脸上的笑容更甚,露出一点的脸颊上可以看到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说:“青竹剑客已经来了,给我送来了一匹好马!呵呵呵呵!”她笑的很开心。

那匹好马当然是柳如嫣的逐电马。

但是很快她已笑不出来。因为来者手中拿的不是剑和人头,而是一条铁棍。

“萧家阿丑?”

女子一声惊叫,连退了五步。

萧家阿丑已到渡口,冷笑道:“郭青水,你的计划失败了。”

郭青水喃喃道:“的确失败了。我终于知道了一件事,青竹剑客原来是个废物。”她的脸色变得一定很难看,因为她尖尖的下巴已在发抖。

小弟忽然从水里钻了出来,爬上了岸。

他全身因为难忍的痛苦而弓着,一脸紫青,看向阿丑却龇牙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阿丑苍白的脸上也浮现笑容,尽管上身衣衫已全被鲜血浸湿,但他真的很开心。

小弟畅快道:“我们的命真的都很硬。”

阿丑道:“轻易不会死的。”

小弟道:“我的铁棍从不离手,你该还给我了罢。”

阿丑道:“这是一件神兵,的确不能轻易交到别人手里。”阿丑把铁棍递给小弟。

忽然之间船上响起了一道声音:“有诈!”

那是小弟的声音,紧张而扭曲。

阿丑一愣,发现自己面前的小弟忽然直直的挺立起来,全身骨节在爆响。这个人不是小弟,小弟根本没有这么高。

阿丑手中的铁棍已被握住,自那铁棍一端一股巨力传来,震的阿丑的身体从马上高高飞起,铁棍已到了假冒小弟的手里。

阿丑还在半空,铁棍的呼啸便响了起来。

那一棍力道奇大,开碑裂石,呼啸而过的声音异常刺耳。

阿丑的心在下沉,他一用力勉强合拢的伤口便裂开,钻心的剧痛使得他聚集的力量顿时散去,在空中没法调整身形。

但是铁棍忽然停住了,一只手握在了铁棍的中间,纹丝不动。

那双手布满老茧和皱褶,看似无力却无法动摇。那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经常握着船桨。本来已中毒口吐血沫的渡叟苍老的身躯笔直挺立,一双眼中充满着沧桑和坚定。

阿丑落到地上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

他初见渡叟时,丝毫都没有看出他会武功,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在门口放哨、被吓坏的老人。

大隐隐于市!

渡叟叹道:“老朽终日摆渡,从此岸将人渡到彼岸。此岸是人间,彼岸是人间。我的渡船上,迎来送往的客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路。却绝没有死路。多少年了,我这船上从未染过鲜血,闹过人命。你们为何要打破这平静,让我无法安度晚年,更害了如此多性命?!人终究都有一死,却不是都该死。这许多无辜之人,又何错之有,竟要死于非命?”

渡叟声声质问,手腕骤然一抖,握着铁棍的假冒小弟一声闷哼,满面惊骇泛起紫色,连连向后踉跄退去,吐出一口内脏碎块,倒地死亡。

阿丑看的瞳孔一缩。他从未见过如此雄浑独到的内力,手腕一抖竟是震碎他人内脏,简直骇人听闻。饶是杨月内力深厚,在这个渡叟面前也远远不如。

阿丑纵身一跃,人已到了船上。

郭青水缓缓摘下斗笠,露出妩媚姿容。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朱唇嫣红如血,双眸一闪一闪凝视着阿丑,毫无惧意。

阿丑骤然向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被绑作一团的小弟。原本塞在小弟嘴里的布团已被吐出来。小弟此刻满面黑紫,眼神也已黯淡无光。

郭青水悠然道:“他中毒了。”

阿丑冷声道:“解药拿来!”

郭青水哈哈大笑,水蛇腰轻轻扭动绕着阿丑缓缓的走了一圈,媚声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阿丑一把将郭青水抓到手里,冷声道:“一命换一命!你不给解药,我立刻杀了你。”

郭青水无所谓道:“杀吧!我死了,有个叫阿呆小孩也活不成。”

阿丑听到“阿呆”两个字,已是一脸铁青。

郭青水道:“你我劝你还是让我走吧!小弟中的毒一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解药,必定十死无生。不过你可以立刻杀了我,但你绝对找不出解药,也只能看着小弟毒发身亡,阿呆也别想活!”郭青水胸脯一挺上前一步,欣长雪白的颈子伸展,仰起头注视着阿丑。

远处水面上一艘快船正向渡口驶来。

阿丑道:“解药拿来,我就放过你一次。一命换一命!”

郭青水虚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她的手中多出两个小巧玲珑的玉瓶。直到那快船靠近的一刹,她才将两个玉瓶扔向莫河之中,阿丑只得松开她去接玉瓶。

郭青水脚尖一点,已掠上了快船。

阿丑接住玉瓶,郭青水伫立在远去的快船上声音远远传来道:“萧家阿丑,只有一瓶是解药,你若想救你的朋友,自己尝尝便知道了。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不会被毒死。我会亲手割下你的头颅的,你等着吧!”

第十八章:来头不小

阿丑解开小弟身上的绳索,扶起小弟坐好。小弟苦涩道:“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女魔头!”

阿丑道:“我会亲手杀了她的!”他语气平淡。阿丑无论说要做什么都不会表现的恶狠狠的,他向来以为恶狠狠的说话远没有恶狠狠的做事来的实在,来的畅快淋漓。

小弟道:“她的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网,非常恐怖,你要小心。”

阿丑道:“我会一点点查清楚的!没想到阿呆也落入了她的手里。她的目的绝不是杀了我复仇那么简单。”

小弟看了看满船横七竖八的尸身,眼中浮现出悲悯的迷惘,叹道:“这些人真可怜,为了生活奔波受苦受累,却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实在无法看着这些人就这样白白死去,就像当年我爹我娘一样,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阿丑叹道:“这里面也有我的罪过!”

渡叟已走到船上,缓缓坐下来运功疗毒,一言不发。

阿丑打开一个玉瓶嗅了嗅,立刻闻到一股腥臭恶气,他试着喝了一小口。那粘稠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好像一条蜈蚣缓缓爬入胃里。顷刻间阿丑的脸上浮现一层黑气,鼻孔中流出了黑血。

这是一瓶毒药。

阿丑只觉得呼吸困难无比,胸口处如同压着一块千钧巨石,呼吸变得短而急促,转眼间他的四肢都麻木起来,眼前的景象影影绰绰已无法看清。

阿丑苦涩道:“这是一瓶毒药。”他将另一个玉瓶艰难打开,同样是难闻的恶气,阿丑同样喝下去一点,并没有异样。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将玉瓶交给小弟。看来郭青水并没有骗他,的确给了一瓶解药。

小弟紧张的看着阿丑,服下解药,气色略微好转。

阿丑立刻盘坐下来,暗暗运起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开始疗毒。

渡叟已化尽体内毒素,开始将船上的尸体搬到一起。

清风渡口他已无法再生活下去,这些命案他们说什么也无法澄清。罪魁祸首已远走,官府必然不会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况且有阿丑在这里,就更加难以辩白了。

破晓十分,东方曙色初现,一抹金色的光线洒在莫河宽阔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阿丑勉强压制了体内的毒素,不适感减轻大半。

渡叟看着茫茫的河面道:“走吧!这里不能留下去了。”

阿丑向老者深深鞠躬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还未请教前辈尊号。晚辈也好记得恩公是谁,以图他日厚报!”

渡叟道:“张万山!报恩就不必了。”

阿丑一愣,惊道:“内外双绝张万山?!”

“张万山”三个字如雷贯耳,乃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堪称传奇。张万山更是宗师泰斗级数的传奇人物,十几年前退隐江湖不再为众人所知,居然成了莫河城清风渡口一个摆渡老人。

张万山外功横练,早年前便已到达钢筋铁骨的境界,堪称一绝;其内功雄浑绵长,催动内力有龙虎相,又是一绝。故而有内外双绝的称号,乃是草莽出家,一步步成就大侠之名,受江湖之中万万人景仰。

放眼整个大乾王朝国土之内绿林江湖之中,侠客义士无数,但享大侠之名者寥寥无几。以武林圣地气元神庙地位尊崇,凌驾天下江湖之上,超然若仙家,对待这些大侠人物也都平等而视,礼遇有加。

当渡叟说出“张万山”这三个字的时候,本来轻轻的声音,落入阿丑和小弟耳内当真若天雷乍响,心神都剧烈震荡。

张万山道:“一个虚名而已,用不着惊讶。我已隐没多年,江湖事也不再插手。这些名号累己害人,平平淡淡孑然一身才是福气。小伙子,仇和恨,要往淡处看,义和情要往浓处看。不管别人对你做什么,别人怎么说你,自己背负着什么,都可不在意。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坚持什么,千百条路自己选择往哪里走,这才是最重要的。多少年后回顾过去种种,剥去声名地位不谈,如果你还能对自己说一句我问心无愧、无怨无悔。那大概可以算得上神仙一般的境界了罢!好了,啰嗦言语就到此处。散了吧。”

阿丑听完,心有所感。大侠张万山的境界已是另一个层次,心存哲思洞达人情,生死存亡、荣辱名利都已看的明明白白、清淡如水。

习武、修心到至极境界,会使得天人感应,交泰共荣。

阿丑隐隐觉得张万山已无限接近这个玄妙的境界,有一股陆地神仙的灵韵。

这样的人,肯出言点拨简直是无数江湖人做梦也想要得到的缘分。

这一刻,阿丑本已被恨意蒙蔽的心灵被张万山一番良言洗去尘埃,重归清洁。他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起来,如醍醐灌顶。

阿丑长揖拜谢道:“多谢前辈金玉良言点醒晚辈。”

张万山道:“江湖上不需要第二个万人屠,希望我这几句话,能给你一个警醒。年轻人,杀戮是罪!”

阿丑一愣,认真点了点头。万人屠便是苏万屠,张万山一眼之间,已完全看破阿丑的底细,却毫无讶异,神色平平淡淡且带着丝丝期望。阿丑心中一紧,旋即又放松下来。

大侠之名岂是易与?!

他出言警示阿丑,有意点拨,看来应该与苏万屠有一些渊源,对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有一定的认识。

小弟忽然踉踉跄跄走到张万山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张万山一愣,叹道:“小伙子你这是何意?”

他怎会不知小弟何意?!

小弟道:“晚辈方小,求前辈收下晚辈为徒!”

张万山呵呵一笑,已迈步走去,且走且说:“你想承我衣钵?”

小弟从地上站起来,踉跄跟着,认真点头道:“想!”

张万山道:“承我衣钵做什么?”

小弟道:“让别人叫我一声小弟的时候也尊敬我!”

张万山道:“难道以前别人都看不起你?”

小弟道:“没人看得起小弟。”

张万山笑了,笑的很慈祥。他走起路来看似很慢,其实快极,小弟开始还勉强能跟着,却越来越吃紧,但他异常坚毅,黝黑的脸上神色坚定,咬着牙竭力跟着。小弟只要想做一件事就会竭力做成,就像要助阿丑一臂之力,再大的危险他也敢迎头而上。

今日得遇江湖大家,他要拜师,哪怕跟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弃。

小弟想做的事不多,但绝对会想一件做成一件。

阿丑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看着张万山始终提着小弟的那条铁棍。他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翻身上马,策马往莫河城春风楼而去。

此刻,他已疲惫不堪,一阵虚弱。

不过一想到小弟终于得了,他心里就很满足。

从前他从未见过小弟,也不知道小弟为什么如此信任他,竟甘愿冒死救他。但是方小这个名字,他已在心中牢牢记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好汉子。

一想到自己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出以及小弟的坚毅眼神,阿丑就觉得小弟是个妙人,可爱的妙人。

朝霞下,阿丑策马返回莫河城。

春风楼有些异样,显得压抑森严。

楼内没有酒客一惯的欢笑之声,也没有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

春风楼前居然矗立着两排铁甲武士,腰挂大刀。阿丑甫一靠近便被厉声喝止,拦截下来。阿丑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甲士。那黑森森的战甲闪着冷冷的寒光,全是千锤百炼的云纹钢铸造。每一块甲片上面都有着浅浅的云纹,特征明显。那些甲片不是以钢材打造而成,而是直接由大块钢材直接切割而成,使得云纹得以完整保留。想来应该是批量制造,但规格之高,实属罕见。云纹钢的铸炼之法向来乃大周王朝军工机密,绝不外传,而且云纹钢产量极低,可谓有价无市,千金难求。是以想要打造这样一支甲士队伍,已不能用财大气粗来形容。这根本就不是财富能够得到的。

江湖中人能够有一柄云纹钢打造的武器,便如虎添翼,寻常兵刃根本不可缨其锋芒。

阿丑一眼看去,发现这样的甲士整整二十尊,个个身披云纹钢铸重甲,龙精虎壮,双目中尽是冷漠凶光乱闪,直刺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