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着,陛下和太后娘娘赏我好些个东西哪。”秦凤仪认为,自己近来比较有财运。

就这鹿的事儿,非但郑老尚书问过,他岳父景川侯问过,还有些个与秦凤仪相熟的都来打听。烦得秦凤仪都说,“你们再来问,我可是要收问询费的。”

秦凤仪白得一鹿,心下岂有不高兴的。

倒是景安帝,并没有对这祥瑞表示出如何热络的模样。景安帝晚上也没有召幸哪个妃嫔,待得夜间,方有人来回禀,景安帝问,“查清楚了?”

那人禀道,“是大殿下那里,行猎时遇到白鹿,大殿下想活捉,这鹿跑到了陛下的猎区。”

“原来如此。”

大皇子原是见着一白鹿,想逮来送他爹的,没想到没逮着,鹿跑没影儿。这鹿也是,你要是干脆跑到景安帝跟前,大皇子也不至于如何,结果,真个瞎眼鹿,竟然撞秦凤仪跟前儿了,你说把大皇子郁闷的。

秦凤仪有献祥瑞之功,景安帝看秦凤仪越发顺眼,自是不提。就有旁的人也觉着,这秦凤仪的运道也忒好了些吧。咱们也没少往树下方便啊,怎么就没祥瑞一头撞过来呢?还是说,那祥瑞如秦凤仪所说,是个母的,爱美色。但后来证明,这完全是一头雄鹿啊!

难不成,秦探花的美貌已经升华到了连雄鹿都情难自禁的地步啦~手机用户请浏览

第240章 祥瑞事件

秦凤仪因有献祥瑞之功, 得了皇帝陛下不少赏赐, 他还趁机要了个恩典,景安帝以为他是相中什么别个东西。景安帝也觉着秦凤仪有几分运道不凡, 起码这祥瑞, 原是大皇子遇见了, 结果, 却是叫这小子捡来送给了自己。

景安帝笑道,“相中朕什么了,是不是朕这里的好酒?”秦凤仪并不是个贪财性子,但这家伙嘴馋,昨儿个尝了回御酒后, 颇有些念念不忘。

“要是陛下想赏小臣些个御酒吃,小臣就谢陛下赏了。”秦凤仪笑嘻嘻地道, “是我给我媳妇写了好些信, 我正想着怎么送回去给我媳妇哪,我岳父近些天又不打发人回京,我身边就这几个,打发人送信回去, 身边人又不够用。我看陛下隔几天都会打发人回京, 陛下, 能不能把我给我媳妇的信捎带脚的一并送回去啊。”

“朕当什么事呢, 只管拿过来就是。”景安帝很痛快的应了。

秦凤仪早就带身上了,从怀里掏出三五个十分厚实的信封,景安帝惊道, “这才出来几天,咋写这么多信啊?”

秦凤仪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每天都会给我媳妇写啊。”又道,“就是可惜我媳妇现在有身孕,不能一道来,不然,她箭术可好了。别看我打不到老虎,要是我媳妇来,一准儿能打得到。”

景安帝听这话唇角直抽抽,说秦凤仪,“说来,凤仪你胆量颇是不错啊。”

“那是当然啦。”秦凤仪没听出景安帝的话外音,不过陛下赞他,他也便应了。

景安帝心说,这等闲就是有胆量的男人也不敢娶能猎虎的媳妇啊。秦凤仪倒是没猎虎的本领,但他敢娶个能猎虎的媳妇,这也颇是不一般了。

景安帝命马公公收了秦凤仪的信,让待往京里送折子,就一并帮着捎回去。秦凤仪央求道,“要是我媳妇有什么信,能一并给我再捎回来就好了。”秦凤仪解释道,“陛下您也知道,我媳妇这有了身子,我家大阳以前每天都能见着我,这突然没我晚上同他说话,定也是想我的。还有我爹我娘,他们也上了年纪,我心里怪牵挂的。”

景安帝虽然心下时常偷笑秦凤仪怕媳妇的事,不过,秦凤仪这样孝顺,景安帝还是很喜欢的,便也应了他。秦凤仪大是感激,很卖力的给皇帝陛下揉肩敲背的服侍了一回,景安帝一面享受着秦凤仪的服侍,一面道,“你献了这祥瑞,内务府说祥瑞难得,眼下在猎场没法子,待回京要办个迎祥瑞的大典,你觉着如何?”

“大典?”秦凤仪感觉都没听明白一般,奇怪道,“就一鹿,办什么大典啊?”

景安帝道,“这是祥瑞,自然是不同的。”

“祥瑞也是鹿啊。这其实就是赶了个巧,说真心话,我觉着,陛下和太后娘娘赏我那些东西,我拿着还有些心虚。世上白的东西多了,因白鹿少,人们便说是祥瑞,兔子也有很多白的啊,因白兔子常见,便不是祥瑞了。”秦凤仪道,“我看史书上的明君,都是因治理江山治理的好,才称明君。有哪个明君是因为家里祥瑞多称明君的?倒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是为这鹿办大典,以后再出现白猴白熊白虎白狼,要不要再办大典?何况,我有句实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景安帝闭着眼睛,给秦凤仪服侍的很舒服。

秦凤仪给景安帝捏着肩,悄声道,“我觉着,那鹿不像野生的。”

景安帝眉毛一挑,睁开眼,“此话怎讲?”

“陛下,我虽没怎么见过野生的鹿,可野鸡是常见的,我家常会用野鸡吊汤,野鸡吊的汤最鲜不过了。但是,野鸡也就是吊汤了,炖来吃肉就不如家鸡了,就是因为野鸡不如家鸡肥。昨儿那鹿,我扛的时候就知道不是野生的鹿的,一身肥肉。”秦凤仪神秘兮兮地,“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养的,并不就是野生的鹿。”

景安帝唇角露出一丝笑,“你这自己逮来的鹿,现在又跟朕说是人养的。”

“原本我没想到是祥瑞,我这两天什么都没打到,我就想着,好容易白捡头鹿,带回去也有面子啊。要不是曹将军说,我都忘了这白鹿是祥瑞了。”秦凤仪道,“可后来人人都说是祥瑞,我想着,这也是个吉利事,就没讲。哪里想得到,陛下赏我那些好东西。陛下待我这样好,陛下不知道我这人,我倒不怕别人待我坏,谁要待我不好,我也不理他。就怕有人待我好,陛下待我好,我心里存疑,要是不告诉陛下,我夜里睡觉都睡不好的。今天又听陛下说有人撺掇着弄什么大典,算了,就这么头家养的鹿,说不得就是内务府悄悄养来讨陛下喜欢的哪。咱们看一乐就是,用不着为这个劳民伤财的。”

景安帝一笑,与秦凤仪道,“这话不要再与别人讲去,知道吗?”

“知道,我谁都不说,就跟陛下说。”秦凤仪笑,“就是白得了陛下那些个赏赐。”

“行了,多服侍朕两回,也罢了。”

秦凤仪道,“赶明儿哪天,我非猎头老虎来孝敬陛下不可。”

“等你下回把你媳妇带来再说老虎的事吧。”

秦凤仪在御前呆了一日,待他从御前出来,便有耿御史等着他哪,耿御史正色道,“秦翰林,我时常听卢尚书说,你是个明白人。咱们正经清流出身,可不兴献祥瑞、上祝词那一套啊。”

秦凤仪道,“看你说的,我也不是有意要献的,大白在我跟前撞晕了,我又不是瞎子,总不能当看不到啊。”

“不是说这个。”耿御史朝他打听,“陛下有没有说办祥瑞大典的事?”

“御前的事都是秘密,我不告诉你。”秦凤仪把耿御史噎个跟头,自己高高兴兴的跑了。

清流们便是听到这祥瑞大典的风声,也是极力反对的。

景安帝不动声色,倒是宗室、内务府很赞成办祥瑞大典,尤其闽王道,“眼下京城的宗室书院就要办起来了,此乃我们宗室百年大计,国有圣君,盛世清明,故有祥瑞现世。这样的大喜事,焉能没有大典以贺?”

闽王很赞同,蜀王康王也说好,唯顺王道,“这鹿倒是好鹿,就是眼神儿有些个不好,好不好的怎么就撞秦凤仪跟前儿去了。”

顺王一向与秦凤仪不大对付,再加上顺王自身性情,故而,他说这话,倒也没人奇怪。闽王笑道,“可见是鹿与秦翰林有缘。”

“有什么缘,说不得那鹿正畅意奔跑,陡然见人光天化日之下随地大小便,实在是污眼睛,这鹿高洁,见不得这等污浊之事,一闭眼,结果,没瞧见路,咚的就撞晕了。”顺王一摊手,无奈道,“就这么,叫这姓秦的捡了个便宜。”(大白:不得不说,偶的知音是顺王爷啊!)

顺王这话,逗得满屋人大笑,愉亲王更是指了顺王道,“叫凤仪听到这话,又得与你拌嘴了。”

“我怕他?”顺王嘲笑道,“成天腰挎宝刀,手握宝弓,一身软甲,胯骑骏马,打扮得跟自己多威武似的,屁都打不到,就叫他捡了个便宜,还要办什么大典,岂不叫那小子更张狂了。要我说,与其办这个白鹿大典,倒不如待宗室书院建成后,正经办个书院大典。”

愉亲王赞道,“顺王这主意好。”

景安帝郎声笑道,“是啊,只要宗室子弟以后有出息,就是我皇家的百年祥瑞了。”

大家难免赞颂一回陛下圣明云云。

六皇子与秦凤仪关系好,听说不办祥瑞大典,还担心秦凤仪失望,特意过去安慰了秦凤仪一回。秦凤仪见六皇子是为这事儿来的,笑道,“这事儿啊,陛下问我时,我都说不办的了。”然后,虽没与六皇子说这白鹿可能是人养的事,但把祥瑞一事容易为人所操纵的一些个原由都私下与六皇子说的透透的。六皇子回去与母亲道,“平时看秦探花大大咧咧的,他其实心里清明着哪。”

裴贵妃笑道,“看你这话说的,秦探花可是正经的三鼎甲出身。你父皇最喜欢的就是有才学的臣子,莫以为,秦探花时常与你玩笑,就是个糊涂人了不成?”

“我没那样想,我就是以前没觉着他这样聪明。”

裴贵妃一笑,“聪明人从来都不会外露聪明的。”

六皇子觉着他娘这话似有深意,不由琢磨起来,只是,一时还琢磨不透,却是悄悄的放在了心里。

话说秦凤仪却是未将祥瑞放在心上,就是顺王在御前说的几句话传了出来,秦凤仪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抛开与顺王的私交不大好这一点,秦凤仪私下也觉着,顺王有一句话说得挺对,那就是,这头撞树上的鹿,眼神不大好怕是真的。

秦凤仪未多想这只祥瑞是牵动了多少人心,他早早的睡了,想着他写给媳妇的信送回去,过几日就能收到媳妇的回信了。却不知,今夜秦凤仪写的信却是给人瞧了个遍。景安帝完全没觉着这是人家上了漆封的信,看一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景安帝完全就是,想看,就看了。

这一看,还真是发现了小探花的另一面。

秦凤仪写的那些个口水话就不提了,什么在御前吃了什么好吃的,觉着对味儿,也要跟媳妇说。路上见了什么稀奇物什,也要信里提一笔。还有夜里被蚊子咬了,都要跟媳妇撒娇抱怨…景安帝看的直犯恶心。不过,也有些叫景安帝觉着有意思的内容,譬如,秦凤仪就写了在太后那里用膳的事,秦凤仪写得很实在,“虽则太后娘娘和颜悦色,我总觉着太后娘娘不大欢喜。好在,我不用跟老太太打交道,我喜欢的人是陛下”,这话叫景安帝看的又笑又叹。另则,就是打猎一无所获,还有岳父如何打击他的事,最后就是祥瑞的事了。出乎景安帝的意料,秦凤仪信上写的,倒比在他跟前说的还多些。秦凤仪把对景安帝的怀疑都写信上了,秦凤仪写道:

初时未察白鹿乃祥瑞之兆,我带回去原想显摆一二,后来经曹将军说起,方觉这是祥瑞。可后来,怎么想都觉着不对头,那鹿太肥了些,而且皮毛润滑,不似野生白鹿。初时我还以为是陛下着人放的,可后来想想,陛下并非自欺之人,此事定非陛下令人所为。看宗室对此鹿极为推祟,闽王大赞此鹿,还夸我有福气。诸藩王里,闽王心眼儿最多,我本来得罪过他,他却赞我,岂不反常?我料定了他必是没安好心眼儿的。我只不理他便是,可惜媳妇你不在我身边,不然就能帮我分析一下啦。真不知道是谁放的白鹿,不小心撞到我跟前,我把大白捡回去献给陛下,想是截了别人的和。哎,可是,运气就是这样好,有什么法子呢?媳妇你不在猎场,没有见过大白,它屁股可肥了,是一只大肥屁股鹿。

第241章 咏媳妇

偷拆人家夫妻信件大半宿, 景安帝睡得十分香甜, 睡时还想着,多少人说朕偏宠凤仪, 瞧瞧这小子, 成天笑嘻嘻的拍马屁, 实际上, 心里比谁都明白。更是比那些个现在成天在栗子树下小便的傻蛋们强百倍,这说来又是另一桩祥瑞的后遗症了,自从大家知道秦凤仪是在栗子树下方便时祥瑞自己跑过去撞晕,叫秦凤仪捡了个大便宜,还得了不少赏赐。于是, 就有不少傻豚子,现在撒尿都找栗子树, 只盼自己也能捡个撞晕的祥瑞, 在御前露露脸。

要不是这事儿就在猎场发生的,景安帝都不信世上还有这等傻蛋。可偏偏还真就有。

再瞅瞅自家小探花,当时捡个鹿是凑巧,待祥瑞事件一出, 自己个儿前思后想的都能猜出这是人为事件, 叫他凑巧给截了和。

景安帝自然是喜欢秦凤仪生得俊俏, 但, 若秦凤仪是那等见天往栗子树下撒尿的傻蛋,他就是长成天仙,景安帝也不能喜欢他。

这么一对比, 景安帝愈发觉着小探花聪明可爱了。

小探花完全不晓得皇帝陛下对他的评判又升高了一个台阶,他现在正睡得呼呼正香,梦里不知梦到什么好事,绝美的睡颜上都带着一丝浅浅笑意。

秦凤仪近来心情极好,因为,他在猎场上的成绩终于实现了零的突破,他,他,他中了一头獐子!把秦凤仪喜的,眼泪都险些飙了出来。

说来也奇,自从猎到这头獐子后,秦凤仪似乎在这打猎上就开了窍,每天出去不说能猎到多少东西吧,但也总能有所斩获,而且,多是大件。当然,虎熊一类是没有。但是,獐狍是尽有的,秦凤仪很是欢喜,同景安帝道,“其实,射箭就是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对了,就能射中了。”

景安帝也说,“不错,有些个样子了。”

秦凤仪十分欢喜,除了第一天猎到的獐子送给了陛下之外,第二天猎到的狍子,秦凤仪就送了李老夫人一头,请祖母享用。景川侯还说呢,“笨蛋开窍了啊!”

“叫你瞧不起人,打猎有什么难的啊,我只是以前没打过罢了。”秦凤仪很是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去的模样。景川侯好笑道,“今天就吃你打的狍子。”

秦凤仪道,“嗯,等明儿我再打个大的来孝敬岳父。”

其实,景川侯除了对晚辈要求严格些,当然,这话是景川侯自己说的,这位侯爵半点不认为自己的言行是否有打击晚辈自信之嫌。当然,就是有此认为,景川侯也得说,这么玻璃心何必出来做事啊,回家躺着,没人说你不是。景川侯要是对着外人,寒暄客气那一套亦是来得的,但对自己人向来严厉。不过,虽则景川侯性子严厉了些,秦凤仪一向都是说,“我岳父外冷内热。”

这话并不是拍岳父马屁,景川侯就是这般性情,打了头老虎回来,秦凤仪跑过来看他岳父猎到的老虎,赞叹的了不得,道,“跟陛下猎到的那头一模一样,我也说猎一头老虎呢,还没猎到。”又一个劲儿的道,“岳父你可真厉害。”

景川侯刚换了衣裳,笑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秦凤仪当然是喜欢了,不过,他知道虎皮一向珍贵难得,何况,这头老虎的伤多在颈腹部位,虎皮颇是完整,殊为难得。秦凤仪道,“还是给祖母做褥子吧。等以后,我自己打一头就是。”

“给阿阳吧。”景川侯就把这虎皮给了外孙。

秦凤仪一听说是给他儿子的,也就不推辞了,只是有些嫉妒的道,“我头一回见岳父,啥见面礼也没给我。阿阳还没出生哪,就给他虎皮。”这待遇差距也忒大了些吧~

景川侯道,“是啊,那会儿不知道是你小子,我要知道,就给你两巴掌了。”

秦凤仪笑嘻嘻地挽住岳父的胳膊,仰脸问,“现在呢?”

景川侯笑,“现在还勉强凑合吧。”

“什么叫勉强凑合啊,人都说我是京城第一好女婿。”

景川侯给他逗笑,秦凤仪替儿子谢过岳父给的虎皮,道,“以后就盼着阿阳像岳父这样威风,刷刷刷的三两下就能打倒一头老虎才好。”

景川侯一笑,“待把皮子销了就给你送去,你好生给阿阳收着。”

秦凤仪点头应了。这秋狩足有一月之久,猎到熊狼虎一类大型猎物的不在少数,平郡王府、几位藩王那里,皆有虎熊一类的收获,秦凤仪这里就是獐狍鹿麂之类的中型猎物,他弓箭日益娴熟,再加上猎场猎物亦多,后来连鸡兔一类也打了不少,秦凤仪命人剥皮腌了,做成风干腊味儿。景川侯命人往家里送猎物时,帮秦凤仪一并送了回去,当然,伴着一并回去的,还有秦凤仪给媳妇的回信。家里捎来的信,秦凤仪都看了,他媳妇就是记挂着他,爹娘也是一样,尤其他娘,再三叮嘱,猎场刀箭无眼,让儿子在后方就好,千万不要去打猎,想吃野味儿就去亲家那里吃就行,莫要打猎累着,也怕儿子伤着。

秦老爷的信,与妻子仿佛,多是叮嘱儿子注意安全。

李镜除了说了些家里的琐事外,还着重帮秦凤仪分析了祥瑞之事。首先,李镜肯定了丈夫的分析,说了,这祥瑞之事定是人为所致。其次,李镜分析了做出祥瑞之事的几个人,第一个,皇帝陛下不可能,李镜信中道,陛下乃明君,不至行此自欺之事。第二种可能,李镜放在了内务府,怀疑是内务府悄悄养的白鹿,以博圣宠。第三种可能,从与陛下猎场相临的几家猎场分析,必是相邻猎场之人所为,且,不为皇子便是藩王。李镜认为,藩王身处藩镇,必然要避讳白鹿之事,故而,白鹿之事,若非内务府邀宠,当是一位皇子所为。之后,李镜说了闽王称赞丈夫的事,李镜写道,闽王阴柔,宗室必存报复之意,让秦凤仪千万小心。

秦凤仪在猎场都感受到了妻子信中浓浓的关怀,怎能不让他愈发的心生爱意。于是,秦凤仪接下来连做十首小酸诗来歌颂他媳妇,有一首的名字十分赤果果,就叫,咏媳妇。不用看诗句如何,只听这诗名,景安帝就给恶心的三天吃不下饭去。

更让景安帝受不住的是,秦凤仪做了诗,还特别的喜欢打他欣赏评判。景安帝给秦凤仪折磨的,简直是,这辈子都不想做诗了。

第242章 流言之殇

秦凤仪往家里送了两次信, 收了两回信, 在行宫过了景安帝的寿辰,便到了移驾回宫的日子。秦凤仪早已归心似箭, 每天必要往他岳父跟前晃两遭, 主要是他媳妇长得像岳父, 秦凤仪这也算赌岳父思媳妇了。只是, 一些不明就理的人见秦凤仪往岳家去的殷勤,难免说景川侯这女婿招得好,这哪里是女婿啊,景川侯随驾,儿子不在身边, 这女婿简直是比儿子还要殷勤百倍好不好。

当然,也有人说秦凤仪会巴结, 岳家位高权重, 他就这么一天三两趟的跑,要是岳家无权无势,就不晓得秦探花是否有如此殷勤备至了。

这样的怪话虽则不是没有,只是秦凤仪何尝怕过别人的闲话。景川侯更是不会在意这些, 原本秦凤仪一个四等纨绔能有今日出息, 就多赖景川侯教导督促之功, 景川侯在这个女婿身上用的心力, 半点儿不比在儿子身上的少。反是几个儿子皆是乖巧性子,不似秦凤仪,简直是问题儿童, 故而,景川侯待秦凤仪也自有一番不同。再者,岳家看女婿,只盼女婿亲热着些才好哪,哪里还有的盼女婿与自家生疏的。便是一向不大喜欢秦凤仪的景川侯夫人,因着闺女嫁人之期将近,心下亦是盼着女婿待闺女也如秦凤仪待李镜这般才好哪。

景川侯夫人还有个想头儿,私下跟婆婆商量,景川侯夫人道,“我总觉着,阿衡不似大姑爷这般热络。要不,让大姑爷多跟阿衡说说话儿,那孩子,就是太腼腆了。”柏衡身为御前侍卫,也在随驾名单之内,都是侯府的女婿,柏衡就没有秦凤仪这一天恨不能来八趟的殷勤了。

李老夫人笑道,“你也知道衡哥儿腼腆哪,这一回京就要成亲了,孩子约摸是脸皮薄,心思都是一样的。头一天打的猎物,不就巴巴的给你这丈母娘送来了。”

景川侯夫人想想也是这个理,不禁一笑,“就是太腼腆了,咱们两家的亲事,原早就说定的,这眼瞅要成亲,也不必羞窘。当初阿镜大婚前,唉哟,大姑爷还见到往咱家跑哪。”

“那会儿阿凤往咱家跑是去找阿镜,现在阿洁又没在你身边儿,衡哥儿想也是想阿洁,还能想咱们这两个老货。”李老夫人一句话,逗的景川侯夫人直笑,奉茶给婆婆道,“母亲哪里老了,出门儿人家都说咱们像姐妹。”

李老夫人笑接了茶,“这回去就是阿洁的亲事了,阿钦这一科后,也得开始议亲了。”原本二姑娘的亲事定在八月,因着两家都要随驾秋狩,便换了九月的吉日,这一回京就要办喜事的。

“是啊。也不知阿钦这次秋闱如何。我是想他下科再考,大姑爷非说让他下场长个经验,这要是中不了,怕要灰心的。”

李老夫人听着儿媳妇这话,对这儿媳也是无语了,二孙子上科的秀才,今年秋闱之年,二孙子就有些犹豫要不要下场,长孙看过二孙子的文章,说在两可之间。秦凤仪一向是个热心肠的,知道李钦犹豫下场之事,立刻就给他拍板定了。原本景川侯夫人还说不跟着丈夫秋狩了,今年亲闺女出嫁,亲儿子下场,景川侯夫人不放心,想留在京城。秦凤仪干脆说,“你就跟着岳父走吧,你在家管什么用?二小姨子嫁妆也备好了,二小舅子读书你也帮不上忙,你在家反是啰嗦,二小舅子没你盯着,兴许能中,你在家啰嗦个没完,他反是心里压力大,兴许中不了呢。”秦凤仪一通说,景川侯夫人与秦凤仪关系十分微妙,俩人确定,谁也不喜欢谁,但秦凤仪有事,譬如被太后训斥,景川侯夫人还很为他操心,宫里请安都会在平皇后那里为这个后女婿说好话,把平皇后烦的不轻。像秦凤仪,他也不咋喜欢这个后丈母娘,后丈母娘是个势利眼,当初就不愿意他与媳妇的亲事,经常性的说他坏话。可秦凤仪对俩小舅子俩小姨子一向不错,而且,甭看他与后丈母娘不对眼,他说的话,后丈母娘还是会听的。

于是,景川侯夫人就随丈夫一道出来秋狩,这一出来,看看山水,倒也不挂念儿女了,只是,如今就要回京了,难免又絮叨起来。这絮叨中,就有些对秦凤仪这后女婿的一些埋怨了。

李老夫人素知这儿媳的性子,听过则罢了。

其实,景川侯夫人也怪,这位夫人是跟婆婆絮叨了跟丈夫絮叨,话里话外的抱怨后女婿,就是不跟后女婿秦凤仪絮叨,很有些欺软怕硬。主要是,她跟丈夫与婆婆絮叨,丈夫婆婆都当寻常,秦凤仪不一样,秦凤仪若是听到,必要跟她拌嘴的。说来,这京城能与丈母娘拌嘴的女婿,秦凤仪也是头一份儿啦。

秦凤仪并不晓得后丈母娘在絮叨他,不过,京城桂榜一出,必然八百里加急送至御前的。秦凤仪每天在御前服侍,见着这榜单,一时便寻个空当打发小厮去给老太太和后丈母娘报喜了,他家二小舅子,得了个一百四十七名,今科京城秋闱,拢共录了一百五十名,二小舅子倒数第四,也算正经举人了。

揽月跑去报喜,得了李老夫人与景川侯夫人双重打赏不提,就是李家婆媳二人亦是喜之不尽啊。秦凤仪也是一幅喜滋滋的模样,景安帝自然也看过桂榜,那榜单上非但有各举子姓名,其后籍贯自然也有的。景安帝笑道,“唉哟,二小舅子中举,这么高兴啊。”

“那是自然了。”秦凤仪道,“陛下不晓得,我这二小舅子比较笨一点,考秀才就考了好几年,去岁才中的秀才,今年头一回下场,他心思重,要是中不了,难免郁闷。哎,看他念书还挺用功,如今中了,也好去说房媳妇啦。”

景安帝看他说得有模有样,一幅大姐夫的口吻,不禁一乐。

李钦秋闱得中的消息,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与景川侯府交好的各路亲友都过去贺了一回。李老夫人与景川侯夫人皆是一脸喜色,寒暄不断。景川侯夫人现在也改了口,看秦凤仪也顺眼了,笑道,“别说,阿凤的话还是准的。”

秦凤仪笑嘻嘻地,“您老别抱怨我就行啦。”

景川侯夫人再不认的,景川侯夫人道,“我何曾抱怨过你,我知道你都是为阿钦好的。”

“那是!”秦凤仪道,“你这丈母娘虽是后的,我二小舅子可是亲的。”

这叫人说的话么!景川侯夫人听得直翻白眼,没好气道,“你也不用对我好,对你小舅子他们好就行了。”

“我对小姨子也很好啊,二小姨子这成亲,我跟媳妇说了,要多给二小姨子添妆。”

一想到闺女喜事将近,而且,听到秦凤仪这话,景川侯夫人如何又不欢喜呢,遂转气为喜,笑道,“添妆多少,都是你们做大姐姐、大姐夫的心意。咱家可有谁,不就你们兄弟姐妹么。”拉过秦凤仪,絮絮的说了不少话,还叫厨下做秦凤仪喜欢的菜给他吃,秦凤仪颇是受宠若惊,心说后丈母娘可真是个实在人,一听我要多给二小姨子添妆,就对我这么好啦~

他却不知,后丈母娘完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而且,自从秦凤仪得了祥瑞之后,后丈母娘对于这后女婿的看法就颇有些与众不同了。譬如这回儿子中举,后丈母娘的想想就是,这后女婿果然是个有福的,他说是能中,果然我儿就中了。

于是,身为“有福”的后女婿,景川侯夫人想着,以后要让儿子更加与这“有福”的后女婿多亲近才是。

尽管景川侯夫人这想法有些势利眼,却也代表了一部分人对于秦凤仪的看法。非但是这次献祥瑞之事,人们觉着秦凤仪运道好。就看秦凤仪自身的经历,由一介盐商子弟,考取探花,迎娶贵女,得陛下青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谁也不能说秦凤仪“无福”啊。

因着秦凤仪这“福分”不一般,而且,现在是扛过祥瑞的福分了,就是景川侯夫人都寻思着,待闺女出嫁时让秦凤仪帮着做送亲使,以加持闺女的福气。

秦凤仪就这么一路“福分”的回了京城,先是众臣送御驾回宫,之后便各回各家了。秦凤仪骑马,一路快马的赶回家去,门房小厮远远见着自家大爷骑马归来,纷纷跑出来牵马的牵马,请安的请安,还有跑去接了揽月一干人的车马的,秦凤仪已是跑内院去了,他比报信儿的小厮腿脚都俐落三分。

秦老爷不在家,秦太太与李镜正在看衣料子,一见秦凤仪回来,当下喜的手里正看的衣料子也不顾了,秦太太跑过去拉着儿子看了又看,直道,“我儿,可是回来了!”

李镜的身子已是有些显怀,却也并不算明显,她自有身孕,行动间处处小心,起身笑道,“可算回来了。母亲每天念你百十回。”

秦太太拉着儿子到榻上坐下,笑对媳妇道,“你也不比我念得少。”

李镜一笑,摸摸丈夫的脸有些凉,就知道是骑马回来的,又问他冷不冷、饿不饿,秦凤仪道,“不冷,骑马还热哪。赶紧打水来,我洗一洗,再跟咱大阳说话。”两眼盯着媳妇已是显怀的肚子瞧了一回,又夸媳妇,“这俩月不见,长大许多啊。”

李镜哭笑不得,“真是傻话。”

一时待丫环端来温水,秦凤仪洗过手脸,这才坐着吃茶与母亲、媳妇说话,秦太太别个都不好奇,就好奇那祥瑞的事。秦凤仪简单说了,“就是一头白鹿,咣当撞我跟前的树上,给撞晕了,我给陛下扛了去。”

虽则秦凤仪说的简单,秦太太却是双手合什,一脸欣慰,直道,“我儿,这是你的福啊。你想想,那天我看跟着皇帝老爷出去打猎的队伍直排出十里地去,那么些个人,怎么就我儿能遇着祥瑞!那祥瑞怎么不往别人处撞晕,专往我儿跟前撞晕,这就是我儿的福啊!”

秦凤仪拿块栗子酥搁嘴里,道,“兴许是那鹿看我生得好。”

秦太太笑,“那更是我儿的福啦,满天下人看看,哪里还有比我儿生得更好的。”在儿子相貌这方面,秦太太比秦凤仪还自信哪。

李镜听这母子二人的话当真无语,不过,想想这事也稀奇,这鹿不知是哪方人马预备的,结果却是叫自家相公捡个便宜,想想倒也有趣。

秦凤仪归家,一时,秦老爷也回来了,秦太太还说呢,“见着孙管事了?”

“没,我看街上皇帝老爷的仪驾,连忙赶回来了。”见到儿子自然一番问询,看儿子神采弈弈,秦老爷也是高兴,笑道,“你送回的野味儿我们都吃了,香!”

秦凤仪更是挺着胸脯,扬着脑袋,一脸得意地表示,“都是我亲自猎到的!刚开始放了好几天的空箭,一个都猎不到,还有好些人笑我,后来慢慢熟了,就能猎到了!原本我想猎头老虎或是大熊的,哎,都叫陛下抢了先儿,后来陛下歇着不去猎了,我去猎时,就见不着老虎大熊了。”秦凤仪说来很是遗憾。

李镜听着,但笑不语。秦老爷笑道,“这些就很好了,打了四五车的猎物,还少啦。我儿文武双全啊!”秦老爷对于自家儿子向来不吝赞美。

秦太太很是认同儿子这话,道,“我让你爹送了一车给方阁老,方阁老听说是你猎的,都夸你弓箭使得好。”

“那是!文官里就我一个能上场打猎的!”想到自己的战果,秦凤仪也很高兴,道,“下午我去师父那里走一遭。”

李镜笑,“这急什么,先换衣裳,你今儿个回来,咱们正好中午先吃顿团圆饭。”

秦太太笑,“你媳妇这话是。”

秦凤仪头一回去秋狩,猎场多少新奇的事,秦凤仪又是个爱显摆的性子,简直说之不尽。这一说,就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待一家子吃过团圆饭,秦凤仪就与媳妇去自己院里歇着了。小夫妻俩月不见,自是少不了思念,不过,其中秦凤仪往家送了两回信,李镜也并不是娇弱的性子,看丈夫一切都好,也便放心了。

秦凤仪摸了摸媳妇的肚子,问,“咱大阳有没有想我?”未待李镜说话,秦凤仪便大惊小怪起来,“动,动啦!”

李镜笑道,“都五个月了,自然会动了。”

秦凤仪又去摸了摸,瞪大了一双桃花眼,直道,“怎么又不动了?”

“刚那是跟你打招呼,这是歇了。”

秦凤仪感慨,“果然是咱儿子啊,在娘胎就知道跟他老子打招呼了。”直将李镜逗的不成,连丫环都是忍俊不禁。

秦凤仪连忙与媳妇道,“岳父打了一头老虎,把虎皮送给咱们大阳了。”

“虎皮虽不是极难得的物什,也是稀罕的了,给儿子好生留着。”李镜道。

秦凤仪难免问起些家中事,其实,不过是些琐碎事,倒是李镜细问了秦凤仪得祥瑞的事,秦凤仪该说的已是在信中说了,如今夫妻二人私下说话,李镜道,“应该是大皇子那里的故事。”

秦凤仪皱眉,“我原想着也该是大皇子那里,只是,他如何就把个祥瑞追丢了呢。”

李镜唇角一翘,“他与祥瑞无缘呗。”

秦凤仪亦是不喜大皇子,只是,如今他当官有些日子了,深知一些官场忌讳,悄声道,“这话咱们自家说说便罢了,我与他早便不对盘,如今这祥瑞也是个眼神儿不好的,偏叫我得了,他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

“这还能怨别人?”李镜摇头,“瞧瞧他手底下都是些个什么人,就是想着献祥瑞,里里外外便要安排妥当,倒叫祥瑞跑了,这叫什么事?”

秦凤仪想想也好笑,不由一乐,道,“这平郡王府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啊?”

李镜道,“不一定是平郡王府操持的,要是平郡王府操持,这事当不会如此。”

秦凤仪一向与大皇子关系冷淡,并不关心这乌龙事是谁帮大皇子操持的,秦凤仪笑,“你不知道,还有内务府撺掇着要办祥瑞大典哪。”

“你没撺掇吧?”李镜知道丈夫这性子一向有些个爱热闹,连忙问他。

“我怎么会搀和这事,陛下问我的意思,我都跟陛下说了,我说我瞧着这祥瑞似是别人养的。你是没见,那鹿肥的很,流光水滑的,屁股又大又圆。”

李镜根本不管鹿是肥是瘦,她摇头道,“真是笨,陛下那不只是问你的意思,陛下是试你,看这祥瑞之事,你有没有参与其间。”

秦凤仪挑眉,“不会吧?我都跟陛下说这祥瑞像是家养的,叫陛下不要当真了。”

“你这是实在人有实在运。”李镜细与丈夫分析此事,说道,“你想想,那祥瑞怎么就那么恰巧的撞晕到你跟前儿的?献祥瑞的事,素来猫腻极多。陛下并非昏馈之主,你又是御前近臣,他自然难免多心。幸而你是个实在人,不然,倘遇着个肤浅谄媚的,还不得趁机撺掇着陛下大作排场。若是那般,便是祥瑞之事与你无干,陛下也要疑你一疑了。”

秦凤仪此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李镜笑,“所以说你实在人有实在运,你说了实话,反是正对陛下心思。”

“我当然会说实话啦,我跟陛下那么好,干嘛要骗陛下啊。再说了,陛下不比我聪明啊,我都能看出那是家养的,陛下肯定比我更早就看出来了。”秦凤仪道。干嘛要说谎啊,在比自己聪明的人跟前说谎,这不是犯傻么。

李镜一笑,“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秦凤仪与媳妇歇了个晌,下午往师父家去的时候,方阁老见到小弟子自然高兴,师徒俩说起话来,方阁老也问起了祥瑞一事,秦凤仪细细的同师父说了。方阁老并未多言,只是道,“这事虽则是桩喜事,但也不要再多提了。你是清流出身,当以做实事为陛下分忧。”

秦凤仪应了,还说,“哎,要不是师父你问起,我已是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