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阁老笑,“真个刁嘴,晚上就在家里吃饭,也与我说一说猎场上有趣的事。”

这可就热闹了,秦凤仪这嘴,比说书先生还俐落哪。方家大太太都说,“只要小师弟一来,家里像多了二十口子人一般。”如方悦方大老爷方四老爷,自然也有些男人们的话要说,秦凤仪在方家用过晚饭方回家不提。

接下来便是继续回宗人府当差之事,秦凤仪已是熟门熟路,二皇子还谢了秦凤仪送他野味儿的事,秦凤仪笑,“殿下那里肯定少不了这个,不过,这是我亲自猎的,是我的心意。”

二皇子笑,“我与王妃都尝了,母妃也吃了,说味儿好。”

秦凤仪十分高兴。

倒是有一事令秦凤仪十分意外,裴贵妃还打发人赏了他一份皮子,那过来行赏的小公公说的十分明白,说是谢秦探花对六皇子教导功课之事。

李镜打赏了内侍,内侍客客气气的谢赏,告辞而去。

李镜自然要问个究竟,秦凤仪就说了,“就是路上,我常跟六皇子一道玩儿,他这回出来,并没有先生跟着,陛下让我给六皇子讲功课,我就给他讲了几日。贵妃娘娘怪客气的。”

李镜笑道,“既是贵妃有赏,咱们收着就是。”

裴太太细看,还都是些上好的皮子,这份赏赐可着实不轻了。

裴贵妃这份赏赐,虽有拉拢秦凤仪之意,却也着实是再了五分感谢。

景安帝要做明君,对儿子们要求一向严格,如几位随驾皇子,虽则是一并跟着秋狩,功课却也没有谁会落下。当然,大皇子现在有了实缺不必念书了,但四皇子五皇子这一路也是勤学不辍。裴贵妃不是那等太拘了孩子的母亲,不过,也担心儿子这两个月落下功课来,不想,景安帝闲了检查几个儿子的功课,还赞了六皇子几句。

裴贵妃颇有些喜出望外,笑道,“我还说,这俩月松散了,功课怕是落下不少。看来,六郎这课业还行。”

景安帝笑道,“不错。”

六皇子道,“我每天都有跟秦探花念书的,一天都没落过。”

景安帝笑道,“就是大字没什么长进。”

“秦探花说了,字是用来承载学识的,有了学识,不论什么样的字,写出来都是好的。倘只是字好,腹中空空,那样的字,写出来也没神韵,叫我不必舍本逐末,我又不用考科举,字慢慢写就是,写上三五十年,自然会好的。”六皇子道。

景安帝笑,“你倒是肯听他的话。”

“我觉着秦探花说的有道理。”六皇子道,“父皇,我觉着我骑术现在大有长进,您送我一匹大些的马吧,别总叫我骑那些矮脚小母马了。”

景安帝笑道,“等你再长高两寸,就给你换大马。”

六皇子颇是郁闷。

倒是裴贵妃见儿子学问有长进,收拾了些秋狩后得了皮子赏赐了秦凤仪一回。这事也是经了景安帝的,秦凤仪得了皮子,见都是些不错的皮子,便让家里人分着做些皮裘来穿,冬天好御寒。

之后便是岳家摆酒,贺二小舅子中举之事。李钦还敬了大姐夫一杯,想着当初要不是大姐夫一意让他下场一试,也不能运道这么好中了举。虽则是倒数第四,也是正经举人哪。就是景川侯夫人说起来,也颇知秦凤仪的好,当时就与李镜说了,“待你二妹妹出阁,让大姑爷过来一并帮着送亲。”

李镜笑道,“那可好。相公最爱做这交差了。”又问娘家何时晒嫁妆,何时添妆。

景川侯夫人自是早预备好的,与李镜说了日子。

这是侯府喜事,李镜有身孕,不敢让她帮着操持,不过,秦凤仪现下差使不忙,时常到岳家来看有甚要跑腿帮忙之处。侯府自有能干的下人管事,何况,景川侯夫人准备闺女嫁妆好几年,自然是处处周到的,但秦凤仪这份热心肠,便是景川侯夫人也得知情,景川侯夫人还跟二儿子说呢,“你大姐夫这人,就是嘴坏,心肠倒是不错。”

要别人说这话,李钦定得附和一二,偏生是他娘说,李钦道,“娘你就别说大姐夫了,你就这点儿,跟大姐夫真是有的一比。”

景川侯夫人气的,笑骂儿子,“混账小子,你也来说老娘的不是!”

李钦赔笑,忙跟他娘说两句好话哄了他娘去。景川侯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不会与儿子计较。但见秦凤仪这样的热心,景川侯夫人也早早的寻了匣子上等宝石,让人出去打了项圈、手脚镯来,准备明年给后外孙子大阳做洗三礼。

李二姑娘出嫁自然又有一番热闹,忙完这宗事,便是京城宗室书院建成大典。宗人府与礼部准备各项典礼所用之物,还有,大典当天的各项规矩礼仪,因为介时有陛下亲临,总之是各种繁琐。宗室书院建成,还要招收宗室子弟入学,同时,各藩王俱上表陛下,言说来京日久,不放心藩地事务,这就要回藩地去了。

景安帝挽留再三,做出个情深意重样儿,藩王再三上表,景安帝便允了他们回藩镇的折子。藩王们要走,有几位国公则是想留下来,他们各人皆有子弟入学念书,何况,到国公一爵,也就没有藩镇重任了。既是想留下,景安帝便让他们留下了。

如此,景安帝又设宴,与藩王共饮,之后,令大皇子代为相送,各路藩王留下在京学习的子弟,便各回各藩镇去了。

当然,藩王们走前,依旧先时宗室大比的成绩,该给实缺的,景安帝都给了实缺,有些成绩好的,还是给的不错的实缺。另则,藩王们先时上表为子弟求爵位之事,亦是按照宗室大比的成绩来的,成绩好的,爵位给的便痛快,有些个实在不堪入目的,景安帝直接就说明白了,待三年后宗室大比,若考得好,再赐爵不迟。至于宗室改制之事,虽则是要削普通宗室的银米,但并没有一步到位,而是逐年递减,而且,以前给宗室的诸多限制,如今也解除了,只要不去做下九流之事,普通宗室与寻常庶民无异,士农工商,无所限制。当然,便是普通宗室也是有一些优待的,譬如,年未满二十岁的宗室子弟与年满六十的宗室老人,朝廷依旧每月会有粮米供应,只是没有先时的六石之多了,改为了一石。还有,宗室子弟可就近入学,官学减免学费。同时,宗室子弟也可考取京城宗室书院,每年有考试名额供应,参加宗室大比。另则,宗室子弟亦可科举,这上头,就与平民没什么差别了。

总之,藩王们来之前,没有料到这半年时间竟是会有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宗室改制,待他们离去时,这座天子之城,依旧繁华热闹,但,看着来来往往来京城读书的宗室子弟们,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顺王走前还与秦凤仪约了一场架,然后,走时颇有些鼻青脸肿,顺王倒是很义气,还与景安帝说了,“这是我与秦探花的私事,就别说与皇婶知道了。”

景安帝笑,“顺王弟你这性子,还跟小孩儿似的。”

顺王拱手,“三年后再来给皇兄请安。”又请景安帝多看顾他在京的子侄们,辞了景安帝而去。

顺王闹了个鼻青脸肿,秦凤仪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十分怀疑顺王是嫉妒他生得俊,所以,猛往他脸上招呼。就景安帝看秦凤仪个烂羊头的惨样儿,也说让他先在家把脸养好再继续去宗人府当差。反正现在宗室书院都建好了,宗室改制也有户部、宗人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宗人府差使不忙,景安帝实在见不得烂羊头,就放小探花养伤假了。

结果,秦凤仪刚在家养伤,京城却是不知从哪里流出的一则流言,这流言还是关于秦凤仪的,流言的出处,是自祥瑞而来,流言是这样说的:为什么祥瑞是被秦探花撞见的呢,因为秦探花本就是有大福泽之人哪,无他,祥瑞是白鹿,秦探花媳妇肚子里怀的,就是一条白龙。所以,这祥瑞才能给秦探花遇着。秦探花福气大吧,他儿子福气更大。

秦凤仪听这事,当即气个仰倒,他就是个大咧咧,也知道这白龙不是随便说的啊。秦凤仪气道,“明明是白蛇,哪里是白龙了!”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服众的,因为民间就有说法,都是管蛇叫小龙的。

当年,汉高祖刘邦,可不就是斩白蛇起义么。当然,后来那条白蛇据说转世投胎,做了王莽。秦凤仪疑神疑鬼的,跟媳妇道,“不会有人来杀咱家儿子吧!”

“胡说什么呢!”李镜立斥了秦凤仪去。

秦凤仪因着这事,还特意去跟皇帝陛下解释了一回,秦凤仪道,“我梦的就是一条大白蛇,不是龙。龙岂是什么人都能梦到的?再说了,龙是胎生,大龙生小龙。蛇是蛋生,大蛇生蛇蛋,蛇蛋再孵出小蛇来。我岳母生我媳妇的时候,梦到一个仙子交给她一个大白蛋。所以,我媳妇上辈子说不得是一条大蛇,然后,我儿子是条小蛇。”

景安帝好笑,“行了,朕岂会信这等无稽之谈。”

“陛下不信就好,我是怕影响咱俩的感情。”秦凤仪极是郁闷,道,“陛下不晓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晓得谁跟我这样的仇怨,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

秦凤仪原怀疑藩王们,但藩王们都回封地去了。还是景川侯消息灵通,悄悄告知秦凤仪是一位镇国公夫人进宫时同太后说的此话,那位镇国公夫人就说了,“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这白鹿岂是轻易可得的,咱们皇家这么多有福气之人,怎么倒叫一介小臣能遇着了?听说这位秦探花太太有孕之时竟梦得白龙入身,娘娘,这可是不可不防啊?”

裴太后当时虽便斥了这位镇国公夫人,说她皆是无稽之谈,只是,到底想到先时偏殿屋檐遭雷击之事,难免心里亦是不大痛快。

何况,时下之人多有信这些神鬼传闻之事的。譬如,大皇子妃生小皇孙前便有太阳入怀之梦,就是太后娘娘当年生今上时,亦有大星入室之梦,像秦探花太太,梦到白龙入身,这样的吉兆岂是寻常人能有的!

而且,流言当真是传的比什么都快。哪怕景安帝亲自辟谣说了,秦凤仪梦到的是白蛇,不是白龙,可这假话传的,比真话广的多。便是秦凤仪这素来不爱理会流言的性子,也为此流言苦恼不堪。

而且,这都不用查了,就是秦凤仪得罪了宗室的缘故。

关键,秦凤仪自来京城,得罪的也不只是宗室这一桩,他御前得意,再加上他这性子,得罪的人多了去。如今有这流言,诸与秦凤仪不睦之人,只恨不能落井下石呢。

结果就是,此等无稽流言,竟是欲传欲广,转眼竟有诸如:白鹿现,白龙出,天地换新主。之类诛心之话流出!

依秦凤仪强大的心理素质都说,“这京城算是住不得了!”

第243章 柏衡事件

谁禁得住这话啊!

秦凤仪都与媳妇商量着, 待明年谋个外放, 干脆去南夷州做官算了。

李镜也为此大是不快,她如今月份大了, 身子笨重, 李镜扶着腰道, “我们在京一日, 这流言怕是不能了了。外放也好,你与父亲商量一下吧。只是我这身子,一时也走不了。”

“外放也不是一时的事,况且,这也不急的, 爱说就说呗,真个神经病, 叫他们说去好了。咱们又不会掉快肉, 放心吧,就是外放也必然是待你生产后,咱们大阳大些才好。不然,小孩子赶远路, 我也不能放心哪。”秦凤仪虽然小事爱乍呼, 大事上当真是个沉得住气的, 也不是那等没主意之人。

李镜听他这样说, 倒也渐渐的安下心来。

秦凤仪安慰妻子道,“放心好了,这么点子小事, 我不过是不想在京总被他们谣言诟谇罢了,哪里是怕了他们。”

秦凤仪跟爹娘商量外放之事,反正自从做官后,家里事就一向是他做主的。秦老爷秦太太在这上头一向没大主意,秦老爷道,“这要是有人要害你,离了京城怕是会更好下手呢。”

秦凤仪道,“离了京城不见得是谁对谁下手,在外谋个一县之主去,南夷州是章大人在做巡抚,他的头,到那里,也不必怕谁。”

秦老爷一听是南夷州,倒也放心了些,道,“再问问你岳父,要是你岳父觉着还成,就寻个清静去处,咱们一家子过清静日子也好。”

秦凤仪应了,去找岳父商量时,景川侯倒也没说不好,景川侯道,“陛下素来待你不同,这事,亲自与陛下说一声,再谋差使不急。”

秦凤仪道,“我也这样想。”

景安帝听了秦凤仪想外放的话,却是道,“这急什么,你媳妇不是眼瞅要生了么,再者,难道有些个流言朕就要放逐心爱的大臣,他们想得也忒美了些。你且放心当差,朕还没到眼花耳聋的地步。”

原本,说说秦凤仪家的胎梦什么的,景安帝也没在意,但这种“天地换新主”的话都出来了,当他这皇帝是死的吗?景安帝这等实权帝王,寻常小事他不一定跟你计较,但,犯了他的忌讳,景安帝直接革了两位镇国公爵,圈禁在宗人府,之后,朝中颇有大臣调度,那些个谣言诟谇的,没一个好结果的。便是平郡王府,也有两位子弟被革职,永不叙用!更不必提其他功勋豪门,但有推波助澜者,均无好下场。

之后,景安帝借“朝中颇有妄语”为由,对整个朝廷宗室来了一次大清洗,不是没有大臣求情,景安帝冷笑,“朕再不宽厚下去,怕真要被他们‘天地换新主’了!”

有御史以“不过民间无知传言,请陛下不要介怀”为由,请景安帝宽大处理,景安帝当下就将此御史贬斥了去,天地都要换新主了,还要他宽厚,再宽厚,怕就真要把“新主”宽厚出来了!

整一个朝廷宗室的震荡,直待年前方歇。

不论朝中对于此次大清洗持什么态度,秦凤仪私下跟媳妇道,“陛下可真够意思。”

李镜笑道,“陛下是多年君王,自然威仪不凡。”

有景安帝出手,这等流言消失之快,简直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秦凤仪是“无流言一身轻”,现在也不提外放的话了,只是在御前服侍,愈发用心,以报君恩。景安帝看他如此殷勤,心下暗乐,还与愉老亲王道,“凤仪真是个实心肠的性子。”

愉老亲王道,“这孩子,至纯至真。”

愉老亲王也很喜欢秦凤仪,觉着秦凤仪活的通透。景安帝肃清宗室,自然没少得愉老亲王帮忙。

如今,活得通透的秦凤仪却是遇到了一桩糊涂事,倒不是朝廷的事,也不是他家里的事,是岳父家里的事。说来真是令人无语,出嫁的二小姨子,这不嫁桓国公府去了么。原本,出嫁后好端端的,结果,大过年的,硬是闹了一场气。

他岳父多要面子一人哪,原本这事秦凤仪并不知道,是后丈母娘实在是叫柏衡气晕了头,用后丈母娘的话说,“这话要是不说出来,那真是要憋闷死我了!”

主要是,这事儿吧,李家人提起来就一肚子的气,便是李钊素来好脾气,对柏衡也是无话可讲了。景川侯现在更是不正眼看柏衡一眼,这事儿吧,还就适合秦凤仪去劝一劝。秦凤仪本身也是个热心肠,就问了一下怎么回事,李钊私下同秦凤仪讲的,“阿衡有个房里人,很是不老实,二妹妹才嫁过去俩月,他这位房里人倒有三个月身孕了。你说说,着不着恼?”

秦凤仪也挺惊奇,道,“我看柏衡不像脑子有病的啊,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看着不像有病的,做出的事叫人没法说!”李钊气道,“太太已是把二妹妹接回来了。”

秦凤仪道,“他既有个心爱的人,干嘛娶二小姨子啊?”

“你傻呀,他家能叫他娶个丫环么。”

“后丈母娘这么疼二小姨子,怎么先前连女婿房里人都没打听清楚啊?”秦凤仪道,“这要是知道柏衡房里人都有身孕了,就是定了亲,也不能叫二小姨子嫁啊。”

“哎,这里头另有缘故。”李钊叹口气,方与秦凤仪说起里头的事儿来。原来,柏衡原也有两个屋里人,京城风俗,男孩子成年以后,尤其豪门,怕家里孩子去外头胡闹,索性就给放两个知根知底的丫环,也省得孩子没经过人事,出门反叫人给带坏了。柏衡亦是如此,景川侯夫人自然不可能没打听过,而且,柏世子夫人也说好了,成亲前就把俩通房打发出去。桓公府不可能无此信用,奈何,通房打发是打发了,可其中一个,颇具心机,知道公府要打发了她们,便偷偷的停了汤药,被打发前已有一月身孕,出府后又悄悄的同柏衡联系上了,也不晓得这位通房如何这般神通广大,硬是哄住了柏衡给她置了外宅养胎。柏衡大概是业务生疏,李二姑娘又是个心细的,一来二去的就发现了,李二姑娘倒不是个性子烈的,但,堂堂侯门嫡女,娘家侯府,外家郡王府,现在宫里的皇后是她嫡亲的姨妈,李二姑娘哪怕是个好脾气,也不是个面团儿啊。这事便闹了出来。

李钊道,“简直气死个人,二妹妹先时也没跟娘家说,只是与柏世子夫人说了,柏世子夫人也是气个好歹,就要打发了那丫环,柏衡这个混账东西,反是别了劲儿,叫那丫环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那现在怎么着啊?”秦凤仪问。

李钊道,“二妹妹说了,她倒不是容不下姨娘庶子,可这样有心机的女人,她断断不敢叫她进门的!”

秦凤仪点头,“这是正理。叫桓公府处置了这个女人就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晓得,桓公府的老夫人,十分疼爱柏衡,柏衡求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又说,已是如此了,处置了那女子,反叫柏衡与二妹妹离心,何况,一个丫环,再如何也越不过二妹妹去。”李钊道,“你说说,这叫什么话!”

秦凤仪“嘿”了一声,“这可真是啊!”

秦凤仪说大舅兄,“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啊,要依我说,还不如叫二小姨子和离,趁着年轻,另寻个明白人。至于柏衡,他愿意娶丫环就娶丫环去吧!”

“婚姻大事,岂能说和离就和离的?”李钊道,“能往一处过,还是要往一处过的。”

秦凤仪道,“要不,我帮着去说说?”

李钊也是这个意思,道,“这事,我要去说,就显得上赶着柏家了。必得教桓公府个明白。不然,他家还觉着二妹妹嫁到他们家就是押给他们家了呢。何况,公府里心大的丫环不止一个,有一就有二,有这么一个成例在前,怕是以后多要有这种混账东西近前了。倘柏衡依旧这么混账,倒不若叫二妹妹回娘家,另嫁个明白人。若他能明白,就此处置了那丫环,倒还有可谈的余地。”

大舅兄还是想得很周到的,秦凤仪道,“我先过去问问,看看他家是个什么意思。”

李钊深深叹了口气,拍拍秦妹夫的手臂,秦妹夫掖揄,“当初还骗我跳湖,现在知道我好了吧?”

李钊好笑,“是啊,你最好,保持啊。”

秦凤仪回家跟媳妇说了这事,李镜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娶了二妹妹,还敢跟丫环牵扯不清!”

“看,要是知道你这样生气,就不与你说了。”

“不是生气不生气的事儿,就没有这么办事的,这说不得还不是柏衡一人的主意,有这样的丑事,谁家不是立刻就处置干净的!他家能拖拉到这会儿,就是就把咱家放在眼里!”李镜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去都不用去,年前要是他家不把事处理明白,立刻就与他和离。二妹妹年纪还小,另寻婆家,哪怕门第低些,也寻个明白人,过一辈子的痛快日子。”

“哎,这毕竟是成了亲的,能劝也是要劝一劝的嘛。”秦凤仪道,“我看柏衡也不似那昏头的,这人年轻时,谁还没糊涂过呢,能明白,便是好的。”

李镜冷笑两声,瞥秦凤仪一眼,小秀儿!

夫妻俩心有灵犀,秦凤仪摸摸鼻梁,笑握住妻子的手,“你看,我也有昏头的时候,可不是后来明白了,咱们多么恩爱,是不是?”

李镜也不是好不好就翻旧账的性子,与丈夫道,“你去说这事儿,必要不卑不亢才好。二妹妹虽嫁给他家了,可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和离的。咱家虽不愿意和离,但若柏家实在不识趣,也不必再迁就他家!”

“我晓得。”

秦凤仪去柏家,在柏家老中青三代人跟前说的这事,秦凤仪道,“我既过来,就是想着,若有万一之可能,必竟是二妹妹与阿衡的一桩姻缘,能过,还是要过的。倘实在不成,也是无缘,便罢了。”

柏御连忙道,“凤仪这是哪里的话,哪里就到这地步了。”

秦凤仪道,“不是这么说,您家与我岳父家,本是因着两家交好,方做的亲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倒不是二小姨子容不下通房侍妾,陪嫁丫头好几个呢,阿衡开口,二妹妹难道会不许?只是,谁家成亲嫁人,也是盼着过太平日子的,不是我说,就这样心大的丫环,我没有姊妹,可您家也是有闺女的人家,将心比心,要是放您家闺女遇着这样的事,得做何想呢?何况,阿衡又这样珍视于此女,您家老夫人也说了,已是如此。我就不明白,这阿衡是叫丫环算计了,有了骨肉,就要已是如此,那倘是叫什么青楼女子暗门子的人的算计了,过个一二年,带着孩子找上门来,难不成,还要已是如此了?”

柏家男人们的面色都不大好看,秦凤仪道,“要说手段,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什么样的手段没有。就是二妹妹,阿衡不就是爱美色吗?弄他十几个瘦马搁屋子,叫他每天不带重样儿的玩儿就是,咱家又不是出不起那买瘦马的银钱。可说句心里话,二妹妹嫁人,是想一辈子一条心的过日子,不是成天鸡生鹅斗的。再者说,谁家给儿子娶媳妇,不是盼着儿子媳妇一条心的过日子的。难不成有人家娶媳妇,是要儿媳妇帮着管儿子一屋子小老婆的?这原是您家的内务,您家的丫环,据那丫环说,她腹里还是您家的骨肉,这事,我们外人自是不好多管。只是叫我说,阿衡这心思也忒浅显了些,叫个丫环就辖制住了,他这样的性子,眼下有你们诸位长辈瞧着,有家族护着,是无妨的。可你们敢放他出去吗?他这样的怜香惜玉,不用别个手段,他不是置了个外宅吗?雇个暗门子在他那外宅隔壁赁间屋子,就他这能叫个通房丫环哄住的,哪里经得起暗门子的手段。他有这一条,不要说官场上,就是以前我们商贾行里,他也是好拿捏的了。”

“你们自然是护着自家孩子,可要我说,现在你们教他个明白,这是家里人,怎么着也要留三分余地的。要是以后让别人教他个明白,就不知是什么光景了。”秦凤仪道,“你们与我岳家,原是世交,阿衡他既爱丫环,何不娶个丫环,想是他自己也明白,得娶门当户对之女。可我说句明白话,不论他与二妹妹这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除非他以后娶的就是个丫环,那丫环一家子得靠他吃喝过日子,他才能爱纳几房纳几房。不然,娶名门大户之女,人家带着大笔的嫁妆带着家族人脉的嫁过来,他还想要怎样就怎样,我竟不知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两家联姻,结的是两姓之好。这事,您家年前给个答复吧。到底如何,莫坏了两家多年的情分,便是他们两人无缘,也无需强求。”

其实,叫秦凤仪说,这话去说都多余,柏家也不像糊涂人家。这不,年前就把人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柏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柏衡虽有些消瘦,一下子就成了个明白人,亲自去岳家把媳妇接了回去。至于那位在外的外室,已是烟消云散,不知去向。

柏衡私下还与秦凤仪谢了一回,秦凤仪笑,“你不怪我多事就好。”还悄悄问他,“你这怎么突然就浪子回头了,我还以为你们得离了哪。”

柏衡瞪秦凤仪一眼,“我也不过是一时糊涂,我原以为…哎——不说了。”

秦凤仪没打听出来,倒是李镜知道一些风声,夫妻俩说私房话时说的,李镜道,“二妹夫是听到那丫环跟家里人秘密的商议事情,一下子寒了心,就此回了头。”

秦凤仪这人吧,生来还有些个疑心,他搔搔下巴,“这事儿有点儿巧啊。”

李镜嗔他一眼,悄声道,“只要能叫那傻蛋回头,有用就算了。原那丫头也不是什么好的。”

“孩子怎么着了?”秦凤仪问。

李镜道,“孩子他娘都没了,哪里还有孩子。”

秦凤仪唏嘘,“那丫环固然可恨,孩子到底无辜。”

“好个糊涂人,你就知道那孩子是二妹夫的?”李镜道,“她既存了这样的心,秘密的停了汤药,这样有心计的丫环,怎么这孩子好不好的就刚好三个月?难道就不是她见停了汤药,也没动静,私下与哪个男子勾搭,进而有了身孕吗?兴许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腹中子是谁的呢?”

秦凤仪彻底无语了,最后搂着媳妇道,“要不说,还是夫妻二人一条心的过日子最好。”

倒是秦凤仪,自此去岳家,颇受了后丈母娘好茶好果的一番招待。后丈母娘私下更是把这后女婿一通赞,都与丈夫说了,“待给咱们三丫头寻婆家,再不找高门大户,就照着大姑爷这样儿的,肯上进,人品好,一心一意的寻!”

景川侯好笑,“你俩现在倒是好了。”

“这叫什么话,什么时候大姑爷不好了。”景川侯夫人早把先时说秦凤仪坏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景川侯夫人道,“阿衡这虽是回了头,到底叫人不放心。”

“他小孩子家,年轻没见过世面,叫个丫环哄住了。”

“你看咱们大姑爷,怎么就没这样的事?人家对阿镜真心。”

景川侯心说,你怎么知道没有。秦凤仪混账起来时更是叫人不想提,还跟个村姑牵扯不清哩。好在,这是跟自家闺女之前的事了,但景川侯当初知晓此事,心里也不是没有剁了秦凤仪的心。想你个盐商子弟,还干过这样的事,这样的品性,竟还敢来侯府提亲?你是不是嫌命长啊!

结果,竟还叫这小子把亲提成了。

同是做侯府姑爷的,景川侯夫人现下非但看秦凤仪这后女婿顺眼,她私下还与闺女道,“让阿衡多与你大姐夫来往,近朱者赤,你大姐夫那人虽也有缺点,但待你大姐姐这条儿上,京城比得上他的人不多。”

可见景川侯夫人对后女婿品性的认可程度了。

第244章 我儿,一言难尽啊!

柏家这事解决之后, 也就到年下了。

一进正月就开始各家走年礼, 秦家分工明白,秦凤仪每天要当差, 故而, 都是秦老爷去走年礼。这落在别人眼里, 又是一景儿, 想着旁人家都是老子忙,儿子去走年礼,到这秦家,倒是反过来了。当然,倘有人这般嘲笑的, 倘是叫自家老子听到,必然一顿好骂, 什么, “我倒是愿意你去忙差使,老子去替你跑腿送年礼,你也得有秦探花的本事!”

好吧,反正, 秦探花早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先时有许多人嫉妒秦探花得陛下青眼, 而今, 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 自从陛下因着那些个流言发作了不少人家后,大家说秦探花的坏话都要小心着些了。实在是,秦探花这绝不是一般的得陛下青眼啊。原本那什么“白鹿、白龙”的流言一出来, 大家都觉着,秦探花这算是玩了,肯定不能在京城呆下去了,没想到,倒是陛下大怒,处置了不少嘴坏的人,如今哪里还有人敢说秦探花的不是,也不知这小子给陛下吃了什么迷魂散,反正,那样的流言都不能拿秦探花如何,大家也就暂时歇了把秦探花干掉的心思了。

秦老爷各家送年礼,但要紧的几家,还是要秦凤仪亲自去的。如他岳家,方阁老家,骆掌院府上,还有程尚书家是秦家父子一道去的。另则,郦公府、桓公府两家公府,李镜的舅舅家陈家,平郡王府,还有柳郎中府上,严将军府以及愉亲王府,故而,秦凤仪也是忙得了不得,若是休沐日子,等闲一天跑好几家。

今年雪大,入冬就开始下雪,秦凤仪只要在家,就离不开炕了,他与李镜都搬到了炕上去住。秦太太笑,“在北方,冬天没炕过不了冬。”

秦凤仪还说呢,“今儿雪大,爹你别出门了,叫厨下切些羊肉,中午咱们吃热汤锅子,我把柏家的年礼送了就回来。”

秦老爷道,“坐车去吧。”

秦凤仪道,“坐车总觉着气闷,就这么几步道,我穿着大氅就好。”

李镜命丫环取了羽缎的大氅,让丫环服侍着丈夫穿了,道,“也不知怎么就不喜欢坐车,外头多冷啊,把帽子戴上,皮手套也带着,别冻着。”

秦凤仪都应了,还叮嘱一句,“等我回来吃午饭。”

“知道。”李镜一笑,扶着腰送他了屋门,秦凤仪道,“就别送了,外头风大。”

秦凤仪大雪天都跑了两家送年礼,他是个笑嘻嘻的性子,这么大雪天的去了,柏家焉能不留饭,秦凤仪笑,“咱们又不是外处,出来前,我媳妇说了,叫我回家吃的。我家里备了热锅子,我媳妇的话,我可不敢违的。”

全京城都知李镜有家暴史,一听秦凤仪这样说,柏衡笑,“那是不能再留你了。”亲自送了秦凤仪出去。

柏衡送走秦凤仪还说呢,“我这位连襟,什么都好,就是大姨子太厉害了。”

他爹柏世子瞪他一眼道,“媳妇厉害些没什么坏处。”

柏衡有些郁闷,柏世子道,“嘴上的怕,那不是怕。谁要是在外摆出威风八面,不拿媳妇当人,那才是蠢哪。”

总之,柏衡算是有了前科,不论什么沾不沾边的事,都要听他爹念他两句。柏衡道,“我也很敬重我媳妇的。”

“那就好。”柏世子道,“夫妻之间,既要有敬,也要有爱。男人,威风是跟外人使,我与你娘早晚要先你们而去的,兄弟姐妹虽是一父所出,到底要各自婚娶,儿女们以后也会各自成家,到最后,陪你一辈子的,就是你媳妇。”

柏衡得他爹一通苦口婆心的教导,何况,他先时经了回“女人的背叛”,为人心性到底稳重了些,默默听了,心下也长进不少。

秦凤仪回到家时,家里也要摆午饭了,他回屋换了衣裳,李镜问他送年礼的情形,秦凤仪笑,“没见着老国公,见着阿衡和柏世子,非要留我吃饭,我说你在家等着我呢,我走时阿衡还一路送我到大门口哪。”

李镜递盏热茶给丈夫,道,“这也就是看二妹妹的面子,不然,再不与这等人家来往。”

“算了,我看阿衡已是改好了的。”

“你哪里知道他们家里的算计。”李镜随口道,“他家又不是没手段,偏生不速速处置了那心大的丫环,非要等你去说了,他家才动手。这就是想压二妹妹一头呢,这都瞧不出来?”

“瞧不出来。”秦凤仪道,“一家人过日子,压二妹妹一头做甚。”媳妇明明是该让着些的才对嘛。

“这就是那等小家子气,儿媳妇进门,必要给个下马威哪。”李镜道。

“可这事儿明显是柏家没理啊,而且,这么丢人的事,哪里是给二妹妹下马威,倒是柏家自己丢脸,你想多了。”

“可你看柏家先时硬是拖着这事不说个话,岂不就令人恼。”

秦凤仪道,“一桩小事罢了。这个丫环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倘真有本事,不要知会柏公府,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这丫环呢,既担心阿衡娶了二妹妹,叫二妹妹笼络了去,自此将她忘诸脑后,又要母凭子贵,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不过是个糊涂人罢了。这人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反是容易什么都得不到。”

“何尝不是如此。”李镜感叹了一回,也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倘不是这事着实令人恼,李镜不见得事到如今都要说上一两句。

倒是年前有一桩喜事,方悦得了个闺女,秦凤仪大喜,比方悦还高兴哪,一直与方悦道,“以后给我家大阳做媳妇吧。”

方悦笑,“我倒是无妨,只是这辈份可怎么算。”

秦凤仪一想,这倒也是,他比方悦还长一辈,他家大阳生下来就跟方悦一辈的。秦凤仪颇是郁闷,李镜不理丈夫,只问方悦,“囡囡还好,孩子几斤?”

方悦笑道,“母女平安,我家大妞五斤八两,早上生的,长得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