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我们晚上也不是吃得蒸鱼。只是你突然来了,我一想,这可怎么招待你,杀鸡宰羊也来不及,便命人去码头买了两车海货。反正在翰林时,你就爱吃鱼虾,果然蒸来你很喜欢。”范正一五一十道。

秦凤仪道,“老范,你家不是京城的么,看你在翰林时也还可以啊,你怎么来番县都吃不起鸡鸭了?是不是俸禄没照实发啊?”就说范正在翰林,一样有小厮使,而且,挑鱼挑虾的样儿,也不像家境艰难的的啊。

范正道,“那倒不是。我家里是还可以,不过,庶吉士散馆后,家里原想让我在六部谋缺,我不爱在六部,我喜欢做实职。当然,六部也不是虚职,只是,我想离百姓近些,非得知道百姓过得什么日子,才知道怎么做官。不然,庶吉士转六部,直接就在六部熬个十来年,再外放个一两任,再回六部,继续熬。我觉着,那样做官,不大接地气,就背着家里谋了南夷的缺。我爹气坏了,我带着媳妇来南夷前,一分银子也没给我,我娘给了些私房钱,剩下就是媳妇的嫁妆银子。来了番县,百姓真是太苦了。尤其番县临海,许多百姓都是靠捕鱼为生,可捕了鱼,县里先时,拢共一个饭庄子,还一天没个几口人吃饭,他们捕的鱼,到南夷城去卖,也卖不到什么价钱。可你说饥荒,那也不至于,最差也有鱼虾吃。我再往各乡里村里去,有的地方,一个村也没有一头牛。我去府城,章大人能给的钱都给拨下来,革了许多个杂税,现在好多了,以前鸡鸭都不敢养,现在养牲口都不收税了,百姓们也敢养了。你要是早两年来,这饭庄里都不一定有鸡鸭吃。”

秦凤仪拍拍范正的肩,道,“以后让百姓们天天肥鸡大鸭,吃腻了才好。”

范正笑,“这话我可记住了。”

“你只管记着就是。”秦凤仪这一天,腿就没闲着,就往番县逛了。说来,他脚力当真是好,只是晚上回到县衙,吃了两碗鲅鱼饺子,还喝了一碗饺子汤。范正还说呢,“我自小就不喜吃鱼,但是来番县就爱上了这鲅鱼饺子,尤其是用韭菜来配,再剁上些肥猪肉,香!”

秦凤仪也吃得很高兴。

接下来几天,又在范正的陪伴下,去了饥民们安置的地方,秦凤仪当初许下的,一家一个四合院,给饥民们建四合院来不及了,与范正打听过这里建宅子的费用,秦凤仪一家给了十两银子,便让他们与范正去了。如今,各分了田地。屋子建得有大有小,但也都有了安身之所,饥民们见了秦凤仪,都是感激的直磕头,秦凤仪笑着让大家起来,看他们村里也举荐了村正,村里也有几头耕地的牛马,只是,现下看着,青壮不多,秦凤仪问过后才知道,原来青壮们去城里卖菜去了,也有去城里打工的,现在城里需要的人手多,便是出去做工,也能赚一家子的花销。

秦凤仪看他们能自己自足,心里便很高兴,道,“把地守好了,只要勤劳,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秦凤仪一连走了几个乡,有时路不好走,或是赶上下雨,也只好在哪个村近便在哪个村里休息了。秦凤仪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就很让几位官员赞叹了,便是范正也觉着,秦凤仪比起在翰林的娇生娇气,委实变化不小。

待走过番县,秦凤仪一并将平乡县、三界县都走了个遍,这一出门就是将将一个月的日子。之后,便自三界县直接回南夷城了。

秦凤仪回城后,人虽略有些瘦,精神头儿却是极好的。

就是大阳,盯着自己爹看了会儿,才认出他爹了。秦凤仪抱着大阳稀罕了一回,啾啾的亲了儿子好几口,大阳一向跟他爹很亲,也伸着胖脸,在他爹脸上叭唧叭唧的亲好几下。

秦凤仪搂儿子在怀里,“好儿子!”

大阳高兴的啊啊直叫唤,李镜道,“可算是回来了,我在家里,没一天不记挂的。”

“都说了这回得多出去几日。”

李镜笑问,“这回出去如何?”

“颇得见识啊。”秦凤仪道,“穷是真穷,但,地方是好地方。这回我把乡里村里都看过了,村里便有不知多少年的荔枝树,也有荔枝田,诸多果树,多的很。只是没人认真打理罢了。饥民们安置的地方也看过了,范正说,这批饥民已是安置好了,再要一批安置。我让他过来找张大哥,不知他来了没?”

“已是来过了,这回带了两千多人走。听赵长史说,好几个县的县令都跟知府大人说,想要帮着安置饥民。”李镜笑道,“只是,你没回来,知府大人不好做主。”

“这有什么不好做主,自然先捡着好地方,离府城略近些的地方,能安置便安置了。”秦凤仪道。

李镜道,“你惯是个爱做主的,下头的官儿可不一样,你这刚来藩地未久,他们还不晓得你的性子,自然要谨慎行事。”

秦凤仪一笑,未再多说杜知府的事。

秦凤仪与李镜说着他在乡下的见闻,“有的地方,穷的人心酸,有些地方,便还可以,起码吃穿是不愁的。我还叫蚂蝗咬了,你知道蚂蝗不,咬在腿上吸人血。”

李镜忙问,“要不要紧,我瞧瞧!”

“没事,都好了。”

李镜坚持要看,秦凤仪只好让媳妇看了,一截光洁细白的小腿,看不出半点被咬过的痕迹,秦凤仪道,“我说都好了啊。”

李镜给他放下裤腿,道,“以后出门,还是带着位太医,总归小心些才是。”

“知道啦。”

一时,丫环备好水,秦凤仪就要去沐浴了,他还叫着李镜同去,李镜道,“大白天的,这可不好。”

“大白天怎么了,我都做一个月和尚了,跟老章他们说了,今儿个第一天回来,休息,明儿再办工。”把儿子交给嬷嬷,秦凤仪硬是拉着媳妇一道去洗了。

俩人洗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夫妻俩出来时,大阳还在生气呢,他爹叫他,他也不肯理人了。张嬷嬷笑,“刚哄好,小世子生了好大的气。”

李镜瞪丈夫一眼,打发嬷嬷下去了,秦凤仪弯腰抱起大阳,大阳气的拿大头撞他爹的脸,秦凤仪摸摸儿子的大头,连声道,“唉哟,儿子,把你爹脸撞坏了,你娘要变心不要咱们父子,可怎么办哟~”

李镜捶丈夫一记,这叫什么话~秦凤仪抱着大阳就往床上玩儿去了,李镜亦是乏倦,在床上靠着枕头休息。秦凤仪跟媳妇还说了件趣事,“你不晓得,我在三界县还见到有人做面食了。”

“南夷吃米饭的比较多吧。”

“是啊,不过也有做面食的,他们的面食卖的比米饭还要贵。”秦凤仪道,“是一家面馆,做面的方法很有意思,就是和一块面饼,然后用一根竹子,竹子的一头固定在案板的一边,另一头粗的,由一个人跨坐在竹子的另一头,竹子不是有韧性吗?就这么一弹一弹的压面,把面压出劲道,再撵面条。”

“这种面条很有劲道吧?”

“我没吃。”秦凤仪一本正经道,“我看那个伙计跨坐那竹杆上,就想着,这要是硌着蛋了可怎么办啊?”

李镜一阵大笑,又捶了秦凤仪两下,笑伏在他肩上,好半方才止了笑道,“真个促狭,人家常年干那个,自然会留意的。”

秦凤仪说了许多路上见闻,感慨道,“这是咱们刚来南夷,待以后,我出门都带着你跟大阳,尤其是待大阳大些,定要多带他出门,也让他见一见民生之多艰。”

秦凤仪正说着以后培养儿子的计划呢,突然大叫一声,惊坐起身,指着儿子与媳妇道,“唉哟唉哟!咱大阳会走路了!”

李镜定睛一瞧,可不是他,大阳原本一片芳心对他爹,结果,倍受冷落,他爹就顾得跟他娘说话,也不理他。大阳就自己在床上迈着小步子自己捏着个布虎头玩耍了,人家大阳原本走的好好的,结果,结他爹大惊小怪的一叫唤,叭唧一下子,就趴床上了。

而秦凤仪这一回来,第二日,就继续开展了饥民的移民计划,同时,官道与码头的招商工作,也要开始了。

第285章 一目了然

形势所迫, 秦凤仪现在算是个勤勉的人了。不过, 刚回南夷城的当天,他还是给章颜等人放了假, 然后, 自然也休息了半日, 第二日方正式办工, 先是听取了留守南夷城诸人的汇报,秦凤仪把有些待解决的事,譬如饥民安置的问题,杜知府上前回禀都哪几个县想安置饥民,秦凤仪问, “他们各自有什么安置计划?”

杜知府微露讶意,连忙说了其中两个县的计划, 秦凤仪道, “把这两个县的地形图给我看一下。”

杜知府,杜知府没带…好吧,他根本没想到秦凤仪还要问安置计划,一时不禁面露窘意, 秦凤仪道, “一会儿拿过来, 我看一看。”

杜知府连忙应“是”, 退居自己的座位,额间却是微微冒汗。

秦凤仪心说,就这种做事风格, 不怪人把他放到南夷城来,真是不灵光。接着,秦凤仪就是听赵长史说这一个月的事后,最后是秦老爷说咱们招商的事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了。秦凤仪道,“爹你看着办吧,寻个宽敞地界儿就成。”

秦老爷道,“我近来在城中转了转,要说能容一百多号人的地方,除了衙门,就是海神娘娘的庙里的了。”

秦凤仪道,“那就在巡抚衙门二门外的搭个台子,支个棚子什么的,爹你看着办,提前一天把会场布置出来便是。”

秦老爷应了。

开了半日会,秦凤仪方打发诸人散了,独留下章巡抚、赵长史二人说建新城的事,道,“这回老赵留家,我与老章去了一回番县,老章你觉着,番县现下如何?”

章巡抚道,“地理自然是没的多,虽则每年都会有海风,偶尔还有洪涝,我瞧着番县很好。只是,要建新城,自城墙到内城,怕是要兴建的地方极多。”

秦凤仪一挑眉,“不是极多,是我要重建一座城池,城墙、街道、连带里面的房舍,都要新建。”

“若是在现在番县的基础上修整,反用花费会少些,若如殿下所言,花费巨大。”

秦凤仪道,“可你想想,番县那城墙,我看多几个人一堆就能倒了,如今为一县城尚可凑城,介时新城里,不论是本王的王府,还是你的巡抚府,都要在新城里面,这样的城墙,断然不中用的。”

赵长史道,“不如先让工房去番县,检验一下墙城,若是有能补的地方,先补结实也是一样的。倘实在不中用的地方,再重新修建,这样虽先期费些人力,倒也能节省人力物力。”

秦凤仪想想,倒也有理,便把这事交给赵长史了。

秦凤仪道,“老章,回头你找出番县的县城图,咱们看看,商量一下新城如何建。”

章巡抚自然领命。

把新城的事情商量出个眉目,秦凤仪便打发他们去了,章巡抚先行告退,赵长史留下,似有话说。待章巡抚走了,赵长史方问,“殿下,为何要把新城选在番县,刚听章巡抚说,番县非但每年海风极大,且又有洪涝之忧。臣看过番县的地理,的确是离海太近了些。”

秦凤仪唇角一翘,道,“这可是秘密,你确定要知道?”

赵长史道,“我家都跟你搬来了,还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您就说吧。”

“这事儿,我不说,你兴许想不到,我一提,你就明白。”秦凤仪道,“之所以把新城选在番县,就是因为,它离海近,明白吗?”

赵长史联系到秦凤仪这又是修路又是修码头又是建新城的,赵长史不愧是状元脑子,当下一个激灵,压低了声音问,“殿下是要做海贸?”

秦凤仪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赵长史道,“这是好事啊,殿下焉何不跟朝廷说一声,朝廷兴许还能给咱们拨点儿银子。”

“我刚还要夸你聪明,如何又笨了?”秦凤仪道,“你想想,当年修泉州港就修了十年,投入银子据说有八百万。朝廷早被泉州港的银子吓着了,再说,就是有银子,能给我这儿修港吗?我朝中有死对头,要是咱们这儿一修港,必然要大富庶的,有人不愿意看到南夷捡这便宜。再者,就是修了港,有泉州港前车之鉴,朝廷必然会在建港之初就派最难缠的市舶司下来,介时,海港收入全部收归朝廷,还有咱们什么事?”

赵长史毕竟状元出身,颇有忠君爱国的思想,道,“可是,这原不就该朝廷派市舶司么?”

“那我买茶园子,你怎么也跟着买,你跟的是哪股风?”

赵长史给秦凤仪一噎,讪讪道,“我是看殿下喜欢吃茶,我投其所好。”

“行啦,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海港的事,你心里有数就成,不要往外说去。”秦凤仪叮嘱一句。

“可是,咱们这要是不跟朝廷说,这叫朝廷知道了…”

“你可真是个实诚人。”秦凤仪道,“你不说我不说,就是朝廷闻了风声,他得调查取证吧?咱们南夷,山高林密,谁愿意来呀。何况,就是调查取证,我就说是给渔民建的,又如何?咱们这里渔民建大船,出深海,捕大鱼。这官司打起来,没个十年八年的打不清楚,有上十年八年,咱们南夷就能富起来,百姓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明白不!”

赵长史点头,但是,他说句实在话,“您还不如不告诉我呢,我这又不能往外说,情跟着担心受怕。”

“你非问嘛。”秦凤仪把责任都推赵长史这里,赵长史更加心塞。

赵长史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议事厅,心说,打小看秦凤仪就是个胆子壮的,如今这成了一地藩王,真是没这小子不敢干的事啊!不过,赵长史倒也能理解秦凤仪,他来南夷城这么久,知道南夷城的境况,这还是一地府城呢,说起来,还不如扬州下头的一个县富庶。实在是南夷太穷了,百姓们也太苦了。秦凤仪身为一地藩王,要修路要建城要让百姓们过好日子,要养活这么些人,就得有银子!

秦凤仪先时要说干这许多修路建城的大事,赵长史其实挺为他担心的,因为,赵长史明白,现在的南夷没有这样的财力,但,现下赵长史心里算是塌实了,泉州港之富,秦凤仪还只是听闻过,赵长史却是亲自去过的。自朝廷辞官后,赵长史又是个爱写写画画的性子,虽则没有去过远处,但泉州是去过的。一想到秦凤仪要干走私的买卖,赵长史便知道,从此不必再为银子担心了。

但,这事儿当真是犯大忌讳的事,这要叫朝廷知道,再加上秦凤仪这身份,不被人狠咬一口是不可能的。

眼下,银子的事解决了,赵长史却是为秦凤仪将来的政治生涯担起心来。

就在赵长史的担心中,南夷城第一次招商大会开始了。

这一次,两条官路,一条是自江南西道到南夷的大瘐岭的官路,另一条便是自南夷城到番县的官道,除此之外,便是数个码头的招商。

整个招商大会,整整持续了三天才结束。

不说各被亲王殿下选中的商贾,便是没被选中的商贾,经此大会,也深觉开了眼界。整个大会结束,亲王殿下说了,当天便可去两家银号取先期的两成银钱,之后,一个月内必须开工,而且,每个差使那里亲王殿下都会派监察官,严守工程进度与工程质量,同时,还有会有不定期的巡查,看可有违规之处。同时,你们哪些人修的,不要以为修完拿了银子就没事了,二十年之内,如果工程有大的质量问题,还要找你们。

这些条约,本就写在合约之内,诸人早就看过了,自然是纷纷应承。尤其是,亲王殿下这么痛快的付了预付款,而且,当天便可支银子,委实令人心下愉悦啊!

徽、晋两家银号更是置办了重礼,过来给亲王殿下请安。

秦凤仪心情不错,笑道,“你们两家做事稳妥。”

两家的东家自然不敢居功,都说是亲王殿下的指导下,才把这样的大的差使圆圆满满的做好了。秦凤仪道,“《周礼·地官·泉府》:‘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於民用者。’,可见,当时的泉府与你们现在的银号,其实有些像。到唐时,又有‘飞钱’一说,也有类似。如今,便是银号。官府现下还是现银用的比较多,毕竟,官府里人力不惜,运送金银亦是便宜。我少时在扬州,扬州城里,商贾用银号的比较多,平民百姓则比较少,除非是出远门,平民方会兑些银票带在身上。余者,银子还是搁自己家里的多,对不对?”

二人自然称是,秦凤仪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缘故?”

徽商银号的康东家先是开口,道,“多因我们银号做生意,银子存我们银号,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

晋商银号何东家亦是道,“其实,我们的生意,看着红火,但因我们是按存银数目来收取费用,故而,除了大商贾们的银钱动向愿意用我们,一些中小的商贾也多是存银在家,待到用时,用多少兑多少。尤其现在银号渐多,不懂行的只以为我们赚了多少银子,其实,倒多是空架子。面儿上瞧着好看罢了。”

秦凤仪摆摆手,笑道,“行了,这种外行话就不用与我说了,我要不是为了娶媳妇,根本不会去考什么科举。要是那样,估计现在还要扬州城卖盐哪。你们这行生意,我早就琢磨过,光赚些个存银子的保管费,那你们早该关门大吉了。我爹与我说,当时他存银子的时候,你们有协议,倘这银子可存一个定期,并且允许你们用来做生意,一年的利还不低,是吗?”

二人均是笑了,道,“我们这些小手段,殿下一目了然。”

第286章 捐城墙

秦凤仪当天与两位银号东家说了些他对于银号的见解, 最后道, “你们的事业,现在的模式不错。但你们也知道自己的局限在哪里。这世上, 大商贾虽则有钱, 但, 大商贾是极少数。你们忽视了中层商贾, 这于你们,是巨大的损失。”

之后,便打发两位银号的东家去了。

招商的事一结束,秦凤仪就开始准备儿子的周岁礼。

大阳是二月初的生辰,今年正好满一周, 不论民间还是宫里,都会有孩子的抓周礼。秦凤仪疼儿子的紧, 自然要为儿子认真准备。秦凤仪还问他娘, “娘,我小时候有没有抓周?”

“当然有啦。”秦太太说的颇自豪,道,“你那会儿, 一手抓笔一手抓刀, 打小儿我就看出来了, 我儿就是文武双全的材料。”

秦凤仪笑嘻嘻地, “别说,这抓周还是有些准的啊。”

“那是。”秦太太是很信这个的,还亲自查看给大阳准备的抓周的物什, 必要样样周全。李镜这样针线一般的人,还给儿子缝了身小衣裳穿,秦凤仪抱着儿子直嘀咕,“你娘辛辛苦苦做的,你要是不穿吧,你娘不高兴。这穿上吧,哎,算了,儿不嫌母丑,反正你也不懂事呢,就穿着吧。”

“说什么哪!”李镜不高兴了,“还挑来挑去的,再挑,你给儿子做。”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啦。”秦凤仪笑着捏媳妇的手一把,道,“我是说,娘子这样的才干,做衣裳就可惜了的。”

李镜笑,“别成天甜言蜜语的,当我不晓得你那些心眼儿呢。”

“晓得晓得,你啥不晓得啊。”秦凤仪道,“咱大阳这都一周了,走路倒是挺快,怎么还不会说话啊。你看阿泰,虽然说话还不大清楚,也会说了。”

李镜道,“母亲说男孩子说话都会晚些,你小时候也是一岁多才会说话的,阿泰也是过了一周才开的口。这就别急了,你不都说大阳像你吗?这说话晚,定也是像你的。”

秦凤仪抱着儿子,教儿子,“叫爹,叫爹,你这样叫,爹——爹——”然后,秦凤仪深情的给他儿子叫一下午的爹,他儿子也没回他一声,秦凤仪叫的嗓子冒火,直灌了两盏茶,怒道,“这是个笨蛋小子,教半天就知道傻笑,不知道学!”

“起开起开。跟我们玩儿的时候,就眉开眼笑的,你教半天就烦了,这也叫当爹的,我天天教呢。”李镜抱起儿子,亲亲儿子的胖脸,大阳啊啊笑着,也去拿胖脸亲他娘,然后,秦凤仪又眼馋了,凑过俊脸去,笑道,“儿子,来,亲爹一口。”大阳挥着手里的布虎头,啪的就给了他爹一下子。

李镜笑的,秦凤仪非要揍大阳的屁股,大阳嘎嘎嘎笑着,屁股还一拱一拱的,根本不怕揍。

大阳的周岁酒,秦凤仪也没有大办,就是请了亲戚朋友,还有章巡抚、赵长史,杜知府、潘、冯二位将军,方灏、吴翰等都到了。

另则大公主一家、柳舅舅一家,这都是亲戚,自不待言。大阳当天给他娘打扮的,那真是一脸福相,而且,也许是秦凤仪亲爹的缘故,他看自家大阳虽则胖,但胖得像一团棉花一朵白云一般,是那种香香软软的胖,不是那种蠢肥蠢肥的胖,尤其,大阳五官多像父亲,唉哟,不说别个,就论相貌,也担得起“俊俏”俩字啦~

秦凤仪还给儿子带上虎头帽,把儿子搁在放着抓周礼的毯子上,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儿子,给爹抓一个回来!”

大阳身为他爹的儿子,颇具效率,他现在会走了,踩在毯子上摇摇摆摆的围着那些个千奇百样的东西走了一圈,然后,刷刷两爪子,抓了个大印,又抓了个木头刀,秦太太喜道,“一抓官星印,二抓大金刀。好兆头,都是好兆头。”

边儿上也都觉着,大阳抓这两样都挺吉利,因为桌上还算盘、银盒一类,大阳是做世子的,自然是抓到大印和刀更让人有期冀啦。于是,诸人纷纷赞大阳抓的好。

人们这些赞美的话,大阳是听不懂啦,他拿着木头刀刷刷挥了两下,还一个劲儿的往阿泰那里瞧。

大公主笑,“前几天相公给阿泰做了把小木刀,怕他俩玩儿的时候伤着,我就给收起来了。阿阳这还记着呢。”

阿泰看阿阳在上头拿刀舞晃,急的要命,一个劲儿的说,“娘,剑,要!”指着那把小木头剑,眼馋的很。秦凤仪拿了小木剑给阿泰玩儿,摸摸他头,道,“不许打架,知道不?”

“知道!”阿泰高兴的拿着小剑玩儿了。

之后便是酒宴了,大阳抓的吉利,大家都挺高兴。尤其是,这可是小世子的抓周宴,能来参加就是一种荣耀啊!

待大阳的抓周宴结束,就到了收茶的节气,秦凤仪还特意与媳妇说了一声,道,“茶山上收茶的事,若忙不过来,便多雇些人,茶不好错了节气,不然就不香了。”

“我晓得。”李镜轻声道,“只是,这好几座茶山呢,这得多少茶,能卖出去吗?”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秦凤仪还让罗朋去瓷窑那里走了一趟。

待秦凤仪把第一单的生意做完,时已进四月,海边的风季要来了。秦凤仪将大笔银子放在徽、晋两家银号里,然后,迎来了李钊方悦连带着一路同行的章李两位太医的家人,秦凤仪听说大舅兄和方悦到了,立刻就从南夷城的码头赶回府去。

两家人正在李镜的屋里说话,大公主、秦太太等人都在,秦凤仪欢喜的,进门先抱了抱大舅兄,又抱了抱方悦,狠狠的拍了方悦脊背两下,简直是眉开眼笑了,“怎么没提前打发人来说一声,我好出城迎你们。”

李钊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还要你亲迎?你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我们又不是不认得路,自己过来也一样!”

方悦笑,“是啊,路上正好看看,你吹得天花乱坠的南夷到底什么样?”

秦凤仪道,“哪里是吹牛,本来就是山好水好的好地方!”

李钊笑,“是比想像中的要好。”

秦凤仪得意,“我说吧。”

李镜笑道,“你们男人要说话便去书房,我们女人家也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

秦凤仪道,“我再稀罕稀罕寿哥儿,寿哥儿还记得姑丈不?”寿哥儿两岁多了,秦凤仪他们离京已是半年有余,哪里还记得,不过,寿哥儿打小儿就很有审美的人,当下小嘴儿一张,甜甜的叫了声,“姑丈!”

秦凤仪大乐,抱起寿哥儿亲了两口。又看过大妞妞,还道,“先时生下来特像阿悦,现在比你爹可好看多了。”摸摸大妞妞的小脸儿,大妞妞是女孩子,其实,只比大阳大两个月,说话却是比大阳伶俐百倍,而且,说话小大人儿一般,大妞妞奶声奶气的说,“我爹也好看!”逗得大人们一阵笑,秦凤仪喜欢孩子,亲香过一回,又与崔氏和囡囡师妹打过招呼,这才叫了李钊、方悦去书房说话。

秦凤仪的书房颇是宽敞,他批阅藩地的一些文书经常在书房,令揽月上过茶,便打发揽月出去了。秦凤仪茶都不待喝一口,便一脸显摆道,“如何,南夷不错吧?”

方悦道,“还真是,我们入南夷后都是慢行,这里多是水路,虽则有些码头破旧了,现下都有匠人和农人在修整或是新建。路上也多有来往商队,还有在修路的农人。你先时在信上说要修路,这不会就开始了吧?”

秦凤仪得意,“自然是开始了,修路的事儿可不能拖。一月底,招商就结束了。你们来得巧,正好与我一道斟酌建城的事,哎,这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哪。现在修路,人才还够用。一旦修城,没个把稳的人主持,我是真不放心哪。”

李钊方悦皆面露惊色,秦凤仪这效率真不是一般的,原本他俩在路上预计,今年底这路能开修,便是快的了。不过,路上见着不少人在修路,二人也知道,秦凤仪这路已是提前修了。没想到,人家城也要开建了。

李镜问,“建城的事都筹备好了?”

“图纸已是出来了。”秦凤仪拿出来给二人看,一座小城,并不是城小,而是秦凤仪既是要建王城,起码是州城一个级别的,这城在州城里,算是小的。但,图纸上面画的极是详细,连带着秦凤仪的王府、公主府、巡抚府、知府、将军府,都有标注,另则就是两座庙,一座是海神娘娘的庙,南夷临海,人们信奉海神娘娘,另一座是凤凰大神的庙,方悦与土人打过交道,知道土人信奉的是凤凰大神。再者,就是几个坊区,有官员住的坊区,有平民住的坊区,交易市集的坊区等等、还有城内驻兵的位置,城开九门,颇是周详。

二人便出身不凡,且一人为状元一人为传胪,但就建城之事,便是在朝也没见过的。到秦凤仪这里,却是见个正着,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一座城池的修建,饶是以二人心志,也不由心潮起伏,一时看入了神。

三人当天一直畅谈到天黑入夜,李镜着人来催了好几回,三人方意犹未尽的散了。

待第二日,秦凤仪半点儿没闲着,把大舅兄与方悦介绍给了现下的手下臣子们,秦凤仪以为他们得以属官的方式调过来呢,没想到,俩人都是辞了官的。待知其间内情,秦凤仪翻了两个白眼,正色道,“大舅兄,阿悦,你们只管跟着我!以后你们就能知道,咱们一起做的事业,比在那狗屁京城强百倍!”

李钊方悦原本最想不透的就是,秦凤仪哪里来的银子建新城,但,此二人马上就有些个明白了。因为,他们很快就收到了淮商、浙商两家银号送的厚礼,这两家银号送他们厚礼不为什么,就为了能亲见亲王殿下,给亲王殿下送礼来着!

李钊方悦都是大族出身,自然知晓这些银号的实力,想着,这还是头一回见着银号哭着喊着给谁送礼的。这两家是得罪了秦凤仪,还是想从秦凤仪这里得到什么莫大的好处啊!

而且,这回,这两家送的不是寻常的东西,李钊能为他们传话,皆是因为这两家道,“先时,分号的掌柜是个瞎子,误了银号的大事,如今听闻殿下要建新城,我等虽商贾,亦有为殿下犬马之心,更想为殿下新城尽一份心力,我等愿意给殿下捐百丈城墙!”

秦凤仪这新城还没建呢,就有捐城墙的了。

李钊想,秦凤仪这新城还真不愁了。

第287章 南夷织造局

关于秦凤仪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淮、浙两家银号, 当然, 人家银号的大名不叫淮商银号、浙商银号,淮商银号叫广丰隆, 浙商银号为保恒昌, 包括晋、徽两家银号, 也各有大名。只是, 这年头做生意,当然,什么年头做生意、做事业都讲究抱团,譬如各地商人也有商人行会,秦老爷当年就做过盐商行会的会长来着。

按理, 秦凤仪生在扬州,浙商银号还罢了, 淮商银号, 这完全就是他半个老乡啊。就是淮商银号的东家,也是老牌盐商起的家,与秦老爷还熟哩。结果,秦凤仪对这两家银号拒而不见, 并非一日。

要说这两家银号哪里得罪了他, 就是跟秦老爷打听, 秦老爷这一路随秦凤仪自京城到南夷的人, 都不一定晓得,两家是哪里惹秦凤仪不痛快了。

这事儿吧,估计只有秦凤仪自己清楚。

要说这两家哪里得罪他, 也就是秦凤仪自徽州宣布他的建城大计后,这两家没与他一道南下罢了。当时,随秦凤仪一道南下的是晋、徽两家银号,由此,秦凤仪多觉淮、浙两家没眼光,无他,他可是在扬州城长大的,他的本事,晋、徽两家离得远,不一定晓得,但淮、浙两家肯定晓得吧。秦凤仪都说建一座新城,秦凤仪都怀疑这两家银号是不是脑子不够使,就是南夷偏僻些,建城也不是小事,有的是钱赚,基本上钱都撂地上,就差弯腰捡了,结果,这俩银号竟不跟他一道来南夷。于是,这两家在秦凤仪眼里就成了没眼光,不机伶的代表了。

两家人也只是晚徽晋两家银号一步到的南夷,结果,就是这一步先机之失,亲王殿下修路、修码头的差使,便是让这两家帮着跑腿儿,什么,招商的一百家商贾的资质审核啊,还有便是所有亲王殿下的一应银钱往来,都是由这两家出面,中标的商贾们去取亲王殿下给的两成预付款,包搬商贾们各人要付的保证款项,都是这两家出面。

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他们银号都是有些个家底的,但又有哪家银号能为衙门效犬马之劳,何况,还是这样的大事。而且,事情有一便有二,要知道,别个衙门的主官,都是念书出身。当然,亲王殿下的学问也是一等一的,还是探花哩。但,亲王殿下少时是在商贾之家长大的,故而,亲王殿下行事,便不与别个官员同。亲王殿下愿意用银号进行工程结算!

这是怎样的福音!

这福音比起亲王殿下建城,对于银号一行,都有更伟大的意义。

正是因为亲王殿下用徽、晋两家银号来结算修路和修码头的工程银子,才让淮、浙两家银号决定,要为亲王殿下捐百丈城墙!

尤其是,听说,近来闽王殿下又有一笔巨资存入了两家银号。

这下子,淮、浙两家完全是坐不住了!

城墙说捐就捐了,而且,求的是殿下的大舅兄,京里景川侯爷的嫡长子,李钊李大人。

李钊是刚到,他不解秦凤仪与这两家银号是哪里不对付,但,百丈城墙不是个小数字,李钊便代他们同秦凤仪说了一声,秦凤仪微微一笑,道,“算他们还算明白,既求到大舅兄你这里,我自然要给你面子的。”

“行了行了,别尽说这巧话,你不必看我面子,倒是我看他们不像不懂事的。广丰隆据说是淮商的本钱,他们在外更是以你的同乡自居,如何就得罪你了?”李钊不禁问了一句。

秦凤仪道,“他们也得罪不着我,只是当初我在徽州时说起建城之志向,相随者唯徽、晋两家银号,且一路在我这里颇多尽心孝敬。凡事自然有个先来后到,总不能因着他们是淮商的本钱,他们一到,我便另眼相待,岂不令徽、晋两家寒心。做人做事都没这么办的,再者,他们乍一过来,就要来给我请安。我与他们并无交情,他们来做生意,我南夷城欢迎。至于其他,我知道他们是想在我这里效力,可我先时跟他们不熟,他们刚来南夷城,急火火的就要过来给我效力,就是朝廷用人,还得再上查三代下问五亲呢,我也不能不谨慎,自然要看看他们的为人、能力、心是不是虔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