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浩想了想,“这也好。”

秦凤仪道,“你就别回去了,搬家的事儿,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你修书一封,我着人去帮你都搬来就是。”

傅浩自然不会矫情,他在信里千万叮嘱媳妇,什么都可以不搬,他那三屋子书一定要一本不落的搬过来。秦凤仪着一个亲卫带一队亲兵,傅浩又打发书僮跟着亲卫一并去,免得妻子心里没底。把这些琐事处理好,秦凤仪便挽着傅浩的手道,“老傅,刚刚那首曲子,还没名字,我想,就叫《相送》。你说,好不好?”

傅浩笑,“殿下说好,自然是好的。”

“我再为你弹一曲。”

这一回,便是《高山流水》了,饶是傅浩已然猜到,听到此曲时,仍是不由会心一笑。

第324章 老虎

秦凤仪一出门大半个月, 总算是把傅大才子给请了回来, 当下阖府欢庆。赵长史章颜李钊方悦等人都是面带喜色,深觉秦凤仪这送人没白送, 把人给送回王府了。

傅浩见几人喜悦的神色, 心下亦是一暖, 到了傅浩这个年纪, 哪怕脾气臭,人情世故也是明白一些的。如秦凤仪这样的身份地位,身边人多了,竞争自然是会有。傅浩向有才子名声,而且, 他这名声不是白得的,傅浩早就见过赵长史等人, 知道秦凤仪身边近臣是什么样的风格, 对秦凤仪早有估量,很多时候,谋士近臣的风格,也代表了主君的喜恶。傅浩自己这脾气, 就不是那种阴险人物, 也是考虑到秦凤仪身边的人心思比较直正, 比较好相处是真的。

所以, 甭看傅浩先时百般拒绝,他对于秦凤仪是有一个具体而全面的分析的。

其实,傅浩想得多了, 秦凤仪现在的情况,以后若能一飞冲天,跟着秦凤仪的这些人自然能够鸡犬升天。可相对于鸡犬升天,秦凤仪倒灶的机会更大,毕竟,秦凤仪这明摆着已封了藩王,朝中哪位皇子上位的机会都比他大,毕竟,人家是皇子,前程未定,秦凤仪这个,已是铁板钉钉的镇南王。就像傅浩说的,有秦凤仪这元嫡出身的皇子身份,还有他儿子大阳那青龙胎记,不论谁上位,秦凤仪这支想得个善终都不容易。秦凤仪能把赵长史、章颜、李钊、方悦这些人揽在身边是秦凤仪的本事,但,连李钊都为了过来,世子之位的册封都被朝廷驳了回去,可见如果秦凤仪倒灶,他身边的人会是何下场了。所以,大家现在一条心的把秦凤仪扶上位都忙不过来呢,如傅浩所想的,争权夺利的事真是没有。相反,见到傅浩这样的大才子过来,说啥也不能叫走啊,所以,几人才一遍遍的在秦凤仪耳根子边叨叨个没完,就是为了要秦凤仪亲自出马把傅浩留下。

今见傅浩与秦凤仪归来,更是人人欢喜,一则为即将成为团队中一员的傅浩而高兴,一则便是为秦凤仪的能干暗暗叫好,果然秦凤仪只要豁出脸,简直没有搞不定的人啊!

秦凤仪直接就让傅浩做了右长史,王府的长史司有两位长史,赵长史是左长史,右长史的位子一直空着,如今秦凤仪给了傅浩,无人不服。傅浩却是推却道,“浩寸功未建,当不得此位。”

秦凤仪挽他的手,“说这话就外道啦,大舅兄和阿悦过来的时候,也是辞了官的白身,老赵那会儿,也是在家赋闲多年,就是我,做官儿做藩王也没几年。官职不过是个名头儿罢了,具体还得看做事,你素来洒脱,可千万别拘泥啊,老傅。”

傅浩一笑,当下也不在推辞,受了这右长史之位。

安置好傅浩,秦凤仪方回内宅见妻儿。

大阳不在家,在公主府玩儿呢。李镜早就在院子里来回遛哒着等人,见到丈夫回来,不禁迎上前,笑道,“总算是回来了,我听说,把傅才子留下了。”见丈夫并没有消瘦,且神采更好,李镜方是放下心来。

“留下了!”秦凤仪挽着妻子的手,二人一道进屋说话,秦凤仪忍不住与妻子道,“别说,先时是我走了眼,觉着老傅就是脾气大。我们在船上说起话来,才知道,老傅是名不虚传哪。我当时就想着,再不能放他走的。”

侍女捧上温水,秦凤仪先洗漱过,换了身家常袍子,与媳妇道,“总算是把他留下了。”

秦凤仪要留傅浩的事早就写信给他媳妇了,不过,在信上,秦凤仪并未细说,如今人回来了,李镜自然要问一问。秦凤仪打发了侍女,这才一长一短的与妻子说了,秦凤仪道,“咱们这几年,南夷总算是有些个样子了。可前路如何,我始终没想好,倒是与老傅在船上一番相谈,叫我有了点儿主意。”

李镜听的也直点头,道,“可见人如其名。”

“是啊,当时我就想,怎么着都得把傅才子留下。”

李镜好奇,“傅才子如何才答应的?你先时可是把他挤兑得不轻。”

秦凤仪想到自己相留傅浩之事,心下亦是得意,他的性子,便是李镜不问,他也憋不住不说的。此时媳妇一问,秦凤仪便细细的与媳妇说了一遍,秦凤仪自己都说,“我真的以为他就要走了,哪里想到他能改主意回来。哎,老傅这人,哎,就是嘴坏,其实心里比谁都重情。”

李镜笑,“错过了你,他也就得做一辈子才子了。”想想丈夫这一路相留相送,人得是何等样的留而不能的心境下才能作出一支琵琶曲呢。虽则秦凤仪说着是很自得,李镜听着,心下也觉着丈夫有智谋,仍是忍不住心疼。李镜不信世间还有谁有自家相公这样的诚意。何况,臣择主,除了看主君的诚意,亦要看主君的才干。譬如闽王,一样有诚意,但,闽王的才干,怕是还不在傅才子的眼里。傅才子有才,但,得有一个欣赏他的主君,他的才干方有挥洒的天地。偏生傅才子屡试不第,故,有李镜此言。

秦凤仪摆摆手,“媳妇,话不能这样说。要是个笨人,或是资质寻常之人,过来投奔于我,这多是看着我藩王的地位罢了。像赵长史、老章、大舅兄、阿悦,看得都是情分。大苍小苍赌的是我的将来,老傅先时咱们又不认识,况他这样的聪明人,把咱的处境看得一清二楚,还甘冒此风险,这就是情啊。”

李镜一笑,“你以情动他,他以情报你。”

秦凤仪眉飞色舞,禁不住道,“我得老傅,如虎添翼。”

一时,大阳被接回家,见着他爹,可是跟他爹一顿亲香。大阳自出生后就没跟他爹分别过,这一回,他爹一走大半个月,大阳每晚都想他爹。有时,想他爹想的都想哭,可是他爹每天写信给他,让他帮着照顾他娘和小妹妹,大阳做为家里的小男子汉,都是强撑着的坚强啦~如今见他爹回来,大阳仿佛一颗出膛的小炮弹般跑了过去,小胖腿往地上一蹬,嗖的一跳就抱住了他爹的腰,秦凤仪一托儿子的肥屁股,大阳两三下就爬他爹怀里去了,抱着他爹啾啾啾啾啾亲了五口,响亮亮的喊,“爹!爹!”

秦凤仪心都要叫儿子喊化了,也抱儿子亲好几口,把儿子举高了问,“儿咂,想爹没!”

“想!每天都想!想了好久好久!”大阳腻着他爹就不松手了,吃晚饭都要在他爹怀里,还要他爹喂他。秦凤仪笑,“你不是早就自己吃吗?”

“我想要爹喂我!”

“来来来,喂我们大阳宝贝吃。”秦凤仪夹个焦炸小丸子给儿子,大阳不愧是他爹的儿子,两只小肉手捉着丸子啃得香。李镜与秦凤仪道,“还有件事,新安抚使过来了。”

“早就该来了,去岁就该来了。”去岁把李安抚使打发回京养老,按理,户部就该派官员过来的。结果,甭看南夷日子好过了,在这里当官也不算什么寒苦差使了,但在外头诸多官员眼里,在南夷为官,还不如去苦寒之地呢。毕竟,苦寒之地只是苦些,南夷这里,以后如何真不好说。

秦凤仪自然是觉着南夷是好地方,而且,也有李钊方悦这等辞了官,不做世子也要来南夷给秦凤仪帮忙的。可实际上,李钊是秦凤仪的大舅兄、方悦与秦凤仪既有师叔侄之名,再者,他与秦凤仪四载读书之情,满朝人只要消息灵通些,没有不知道的。这俩人实在是跟秦凤仪早有扯不开的情义,他们便是不帮秦凤仪,以后别个皇子登基,就他俩与秦凤仪的关系,最好的结果就是一辈子郁不得志了。所以,这俩人辞官也要来南夷,除了彼此的情分,未尝没有情势的原因。因为秦凤仪的出身,对于后继之君太过尴尬,世间又有几人有章颜这样的眼光与魄力呢?所以,更多的人,宁可去苦寒之地,也不想来南夷,就是怕后继之君疑心。

故,一个安抚使之位,足足拖了一年。好在,秦凤仪是实权藩王,安抚使无非就是管管钱粮的事,既然安抚使不在,秦凤仪就把这差使给章颜兼了。如今竟然派下新安抚使了,秦凤仪得问问是哪位大员。

李镜道,“新安抚使姓桂,叫桂韶。”

秦凤仪给儿子盛碗豆腐汤,让儿子慢慢喝着,“这名儿听着有点儿耳熟。”

“我一说你就想起来了。”李镜道,“你记不记得,那一年章巡抚任满回京,原是想谋国子监祭酒之位。结果,给你一打岔,章巡抚才来了南夷。那时我还说你不该在御前多事来着。”

李镜这样一提,秦凤仪“哦”了一声,“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桂大人原来是任豫州按察使,听说那一年豫州大涝,桂大人连砍十一颗人头。我记得,后来他转任了扬州巡盐御史,如何叫人发落到咱们南夷来了?”

李镜笑,“怎么能说是发落,桂大人在巡盐御史位上连任三年,想是咱们这里安抚使的位子空的太久,朝廷让他过来的吧。”

“巡盐御史向来都是一年一换的,他能连任三年,当真是本事。”秦凤仪道,“这个人以前瞧着不错,明儿我亲自见见。说来,那会儿要不是我多嘴,当初来南夷做巡抚的应该是他,如今这兜兜转转的,他还是来了南夷,可见与南夷有缘。”

“还有,工部最后一批兵甲也到了,是章巡抚亲自看着验收的。你不在家,这兵甲到了,也不用在库里放着,我让他们把兵械发下去了。”李镜与秦凤仪道。

秦凤仪点点头,问,“工部的人回去了吗?”

李镜道,“他们哪里肯在咱们这里久待,第二天就走了,我让赵长史写了个谢恩折子。”

夫妻俩说了一回这几天的事务,待用过晚餐,一家子沐浴后,便早早的上床歇了。李镜想起什么,问秦凤仪,“傅长史这里,安排什么事务呢?”

“这个我跟老傅在船上就商量过了,他说自己一直没当过差,就先在我身边做个参赞,待看一看再说。”

“这也好。”

大阳忍不住在他爹怀里扭啊扭地,不满他爹总是跟他娘说话,道,“爹,给我讲故事。”

“大阳想听什么?”

“想听爹你三头六臂喷火的故事。”

“唉哟,爹累了。大阳讲给爹听好不好?”

大阳以往是很爱给人讲故事的啦,但今天,大阳死活不讲了,大阳道,“爹你不在家,大阳,大阳每天都给娘,和妹妹,讲故事。”都讲烦啦~

秦凤仪一乐,拍拍儿子的肥屁屁,“好,那爹今天给大阳讲个新故事,讲个爹打大老虎的故事。”然后,秦凤仪就给儿子讲了个他三拳两脚打死老虎的故事,把大阳听的,第二天跟小伙伴儿们炫耀了一整天,显摆他爹会打虎!

第325章 大将军人选

秦凤仪第二天在议事厅正式介绍了傅浩给大家认识, 同时也见到了桂韶。桂韶人并不高, 个头儿还要稍矮秦凤仪些,脸颊瘦削, 面貌亦无甚特别, 但, 一双眼睛镇定明亮, 看得出是个坚毅之人。秦凤仪免了桂韶的大礼,笑道,“我对杜大人是久闻其名,未见其人。”

桂韶有些意外,他倒是听闻过秦凤仪的名声, 并不是因秦凤仪曲折离奇的身世,而是在三年前任满回京等待新职司时, 听说过秦凤仪, 彼时秦凤仪乃新科探花,还是名满京城的凤凰公子。当然,桂韶的性子,不可能对什么神仙公子感兴趣, 他认为, 那都是些无知女娘们吃饱了撑的对着个美貌男子就发神经。桂韶会听过秦凤仪的名声, 一则是因为秦凤仪当时在京城的名声就不小;二则便是因为, 都说秦凤仪的探花是靠脸得来的,名不符实。至于别个印象,就没有了。

秦凤仪则是说出了两人的渊源, 道,“当年桂大人是豫州按察使回京等新缺,还有老章、两湖的薄按察使,你们仨碰一块儿了。老章当年原想谋的是国子监祭酒的缺,还有两个缺,一个是扬州的巡盐御史,一个是南夷巡抚,当时有人嘱意桂大人任南夷巡抚、老章任国子监祭酒,薄按察使就是巡盐御史的缺了。我当时在御前碰巧听说这事儿,我就觉着,简直一塌糊涂。巡盐御史是天下有数的肥缺,事关盐课,必要清廉忠正之人方可。国子监不过是教书而已,找个学问好的便是。至于南夷巡抚,南夷偏僻,地方也穷,必要精干之人。后来,陛下便点了老桂你为巡盐御史,我那会儿跟老章熟,老章来了南夷。薄按察使转任国子监祭酒。”

因是御前之事,倘不是秦凤仪说出来,不要说桂韶,就是章颜也不知这般具体。章颜还以为当年就是秦凤仪在御前多话,把自己弄到南夷了呢,没想到还有桂韶这里的渊源。秦凤仪笑望向桂韶,“可见咱们有缘,你与南夷也有缘,终是过来南夷。”

桂韶不擅言辞,只是微一躬身。秦凤仪道,“自从我来了南夷,南夷这里就成了天下官员最不愿意过来的地方,去岁李安抚使致仕回京,朝廷先是派了一位杜安抚使,结果,杜安抚使还没接到朝廷的旨意,只闻一风声,就摔断了腿。又派了一位林安抚使,这位林安抚使更倒霉,刚接了户部的调派文书,家里母亲病重,因要在母亲床前守孝,也没能过来。自此,咱们南夷安抚使的位子就空了下来。如今,调派了桂大人来,桂大人哪,你在巡盐御史的位子上得罪人得罪的不轻啊。”

桂韶道,“下官在其位谋其政,只要依律依法行事,再如何也得罪不着下官。要是想别个,下官不聋不瞎,自不能坐视。”

“咱们南夷虽偏僻,需要的正是老桂你这样的能臣啊。”秦凤仪倒很喜欢桂韶,问桂韶,“刚你来的时候,我微服出巡,沿路看了看,就没见着你。如今安抚司的差使还能做得惯吗?

桂韶道,“臣也是刚入手。”

“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讲就是。”

秦凤仪温言和语,虽则在桂韶看来,这位亲王格外年轻了些。但,听亲王殿下说话,就知道这位殿下是个明白人。而且,也解了桂韶先时疑惑,当年桂韶在豫州按察使上任满回京等待新缺,他在豫州大涝时,因有粮商轰抬粮价,一边儿是饥饿的受灾百姓,一边儿是粮商借机渔利,桂韶几番去商量,让粮商们降一些价钱,好活人性命,结果这些粮商,把麸糠卖的比平日的大米还贵。桂韶一怒之下,连斩十一颗人头,这件事当时闹到了京里,但陛下赦他无罪。不过,桂韶也晓得,怕是没什么好差使了,结果,他竟得了当年的第一肥缺,扬州巡盐御史。这其间缘故,不要说桂韶,他还寻了些旧交打听,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如今方知还有此等缘故。

秦凤仪与桂韶多说了几句,不使他冷落,之后便开始处理政务。

桂韶发现,这位亲王与他所见的任何一位殿下都不一样,好吧,桂韶拢共也只见过秦凤仪这一位亲王。不过,桂韶的意思是,秦凤仪的理事风格,与他所想,大有不同。完全不是官场上的打太极啊,或者拖拖拉拉的处事风格,秦凤仪极有决断,基本上大家所禀的事,他这里都有主意。赵长史禀过近些天的一些事,之后章巡抚道,“如今南夷城与凤凰城的织造局都建了起来,义安知府、敬州知府来函说,他们那里蚕桑的妇人极多,每年的丝也能卖出不少,只是当地百姓不懂纺织,百姓们只能是缫丝来卖,得利便少。他们想着,能不能着几个手巧的妇人,过来织造局学一些纺织的技艺。”

秦凤仪想了想,道,“阿悦,纺织局的事一直是你管着,你怎么说?”

方悦道,“要是说缂丝、缭绫这种,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夫,是学不来的。倘是小作坊类的寻常的绸缎纺织技术,应该简单一些。这些在江南亦不算什么机密,我可问一下织造局的织工,倘是有人愿意来学,可传受一二。”

秦凤仪道,“独木不成林。光有织造局,规模还是小。每年自两湖、自江浙过来的绸缎不知有多少。只是,教会几人、十几人,又有何用,仍是单打独斗,成不了规模。这样,让他们写个计划书,与其择几个妇人来学,他那里不如看当地怎么办个织造的作场。不论是织机,还是技术,织造局都可以提供。但有一样,不能让织造局白出工,前三年,每年三成纯利,要给织造局。”

章颜与方悦便明白秦凤仪的意思了。

阿钱族长连忙问,“殿下,咱们土人也一样不?”如今各族长都学了汉话,虽则说的不大熟练,说得慢些,也能听得明白。

秦凤仪笑,“自然一样。”

几位族长彼此叽哩咕噜的用土话商量了一阵,各个都面露欢喜之色。

待议事完毕,大家各自退下。

傅浩不愧才子之名,没几天就给了秦凤仪第一个建议,那就是,秦凤仪麾下人职司混乱。傅浩道,“如李宾客与方宾客,李宾客既要管着军中兵械置换之事,还要管着瓷窑之事。方宾客既要管着劝农耕种,又要兼管织造局之事。岂不混乱?”

秦凤仪倒没想过这事,秦凤仪道,“刚到南夷时,事情多人少,就是有件事出来,看谁闲着就是谁了。”遭遇到傅浩不大赞同的小眼神,秦凤仪立刻拿出一幅要认真纳谏的模样,“依老傅你说,要如何?”

“不妨让李宾客全权负责军备后勤之事,方宾客负责瓷窑、织造局、以及殿下其他生意上的事。”傅浩没好直接说走私事宜。

“这样也好。”秦凤仪道,“老傅,军中你要给我想个法子?”

“臣看军中井井有条。”

“不是这个。”秦凤仪让傅浩坐下说话,与傅浩说了自己的难处,“现在咱们这里,有冯将军麾下的两万兵马,冯将军官居从二品。还有潘将军,潘将军居从三品,带的是我的一万亲兵。另则就是三四万土兵。土兵们一支是由严大姐与阿金带领,一支是阿花族长亲领,另一支是阿泉族长亲领。他们呢,各有各的长处,只是,少一位大将军哪。”

傅浩先问,“殿下的意思呢?”

“要论战功,先时两场对山蛮之战,都冯将军打赢的。潘将军当时驻守凤凰城,没赶上。土兵更是刚下山。土兵这里,我原是想严大姐给带着他们,但阿花阿泉那两支不同意,土兵就此分成三支。我要是硬指派一人为大将军倒是容易,也能把其他人压服下去,但,只怕他们是面服心不服,就不美了。”秦凤仪道。

傅浩道,“殿下真是当局者迷。臣也听赵长史说起过两场对山蛮之战,第一次能战胜山蛮的象军,是因为殿下提前命工房制出了床弩。第二次大胜山蛮,是因为殿下将计就计,使山蛮误以为城中军备空虚,进而偷袭,就此中殿下之计。臣说的可对?”

甭看秦凤仪平日里颇为自大,傅浩这样直截了当的夸他,他很有些不好意思,“这不过凑巧罢了。”

“如何能是凑巧呢?如果是臣,山蛮久不与南夷有战事,又是刚来就藩南夷,桩桩件件的事,都要处理,如何就能想到先防备山蛮呢?”傅浩道,“殿下也知现下军中想择一大将军不易,既如此,殿下何不亲自担任大将军一职!殿下封南夷,原就军政自理!”

“我?”秦凤仪吓一跳,连声道,“我只学过些花拳绣脚,武功很平常。再者,不要说杀人,我实话与你说,我连只鸡都没杀过。”

傅浩微微一笑,“天下善战之人,如孙武,不良于行,世人皆称一声兵圣。杀鸡的,那是厨子。依臣看,这大将军一职由殿下兼任,最恰当不过!”

“让我想想,唉哟,我得想一想。”

傅浩心下好笑,“殿下慢慢想吧。要是拿不定主意,不妨与王妃商量一二。”

秦凤仪翻个大大的白眼,“知道什么,大事都是我做主,王妃怕我怕的不行。”

秦凤仪是得跟他媳妇商量一下,李镜听着傅浩出的这两个主意,点头道,“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秦凤仪问他媳妇,“媳妇,你说,我成吗?”

“这有什么不成的?并不用你上阵杀敌,就是应个名儿。”李镜道,“你想想,眼下这几位将军,带手下的兵还好,可一旦做了大将军,先不说其他人能不能心服,就是让他们谁带十万大军,谁能有这样的本领呢?我看,傅长史说的对,这事儿还就得你来。”

“我也没带过兵啊。”

“并不是就冲锋陷阵,主要就是,你给他们拿下主意,譬如,这攻城,谁负责什么,给他们分一下职司。至于如何做战,不必太拘泥,说他们自想去就是。这样,你坐了大将军之位,一则省得底下人再争此位,二则,他们也能心服口服。”李镜道,“你觉着如何?”

秦凤仪摸摸没毛的下巴,“让你这么一说,倒也不是难事。”

“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李镜笑道,“我虽未带过兵,听我父亲说,不过‘进退’二字而已。”

“岳父打过仗,说的轻松,哪里有这么容易的。”秦凤仪道。

“先试试吧。”

秦凤仪实在是想不出个大将军人选,也只好自己亲自上了。

第326章 三成红利

大将军人选之事, 虽不是眼下要事, 但秦凤仪必然要有个心理准备了,他还寻思着, 要不要找两本兵书看看啥的。看兵书的事暂且押后, 他先找到大舅兄和方悦, 把两人的职司给分分清楚。秦凤仪觉着, 傅浩提的这个意见还是不错的,秦凤仪与他二人道,“岳父就是在兵部当差,正好,大舅兄你就管着军备后勤这一块儿。阿悦, 先时老头儿也做过户部尚书,你就管着咱们的私房, 瓷啊、丝啊、海运啊, 这些事。你单立个账本,以后海运上的银子,我也让罗大哥交到你那里去。”

二人皆应了。

先与这二人谈妥了,见这二人也没意见, 秦凤仪方知会了大家一声。

接下来, 秦凤仪去了张羿负责的军营, 这营里都是先时与他们一并过来的饥民, 不同的是,这些都是些孤儿。如今三年过去,有些孩子的脸上依旧带着些稚气, 有些却是成丁了。秦凤仪一连过来三天,除了这些渐渐长大的孩子们,还有便是自各县各乡各村的乡勇训练中,挑选出来的新兵。打山蛮第一次来犯后,秦凤仪就提出的,县里的捕快、兵丁,乡里的青壮、村里的青壮,每年四十天的徭役期,不必官府征用民夫去干活,就挑着十六岁到四十岁的青壮,过来州府进行兵丁的训练。这些乡勇训练,冯、潘二位将军皆各有自己的兵要训练,平日里也忙,秦凤仪要是派给他们这职司,他们自然不敢懈怠,不过,最终秦凤仪派给了张羿,一则张羿手头事情少,二则便是,秦凤仪私下令张羿在其中挑选适宜当兵的青壮,择他们入伍。

开始自是有人不愿,实在不愿意的,也不强求。但,只要是愿意当兵的,每月月银照发,而且,家里还能免粮税,如此,倒也有不少人愿意。但,你愿意,也得看你身体条件,秦凤仪早与张羿说了,挑就挑好了,别凑数。

整整两年,张羿如今麾下五千余人。

秦凤仪过来遛达了三天,与张羿道,“如今不算那些孩子,张大哥你麾下才五千人吧?”

张羿道,“五千三百六十七人。”提醒秦凤仪一句,“殿下唤臣官职便好。”

“咱们私下说话随意些无防。”秦凤仪与张羿道,“我有个件事,一直没拿定主意,也只有与张大哥你商量了。”

张羿令亲卫守门,道,“殿下只管说就是。”

“我想明年征山蛮。”

张羿虽有些吃惊,不过,仍是道,“眼下土人下山,咱们手里这些兵,日日训练,便是明年征山蛮,臣以为,只要做好准备,亦是使得。”

“粮草兵甲这些,倒不是难事。哎,我近来寻思着,咱们军中,还没斥侯营,是吧?”秦凤仪道。

张羿道,“斥侯是这样的,譬如各军中,会选出几人为斥侯,多是为前方探路之用。”

“这是我的疏忽啊。”秦凤仪与张羿道,“听说先时朝廷征陕甘,我岳父就负责斥侯营,听说当年景川侯之爵原非世袭罔替之爵,皆因岳父主持斥侯之事,在战时立下大功,后来论功行赏,由寻常侯爵升为世袭之爵。张大哥,我想着,能不能组建斥侯营?”

张羿道,“这倒不是不可,只是殿下说的那种斥侯营,并非一日之功。”

“无妨无妨,咱们先慢慢做着嘛。”秦凤仪欠缺经验,但他这人,一向很有想法,他也就听人说起过一回他岳父曾经主持斥侯营,然后,就按着他听说的事儿,就能叫张羿也组建斥侯营。秦凤仪还道,“我又给张大哥你弄了点儿兵。”

张羿眼睛一亮,“在哪里?”

“大牢里关着呢。”秦凤仪笑嘻嘻地,“我想好了,你说牢里那些个人,每天给吃给喝的,还啥都不干。不如拉出来训练训练,明年征山蛮也用得上啊。”

张羿虽有些惊讶,不过,他并非拘泥之人,听秦凤仪这样一说,张羿道,“殿下说的是。”

“我跟老章说好了,你去牢里挑吧,觉着顺眼的就挑出来,不顺眼的依旧让他们坐大牢去便是。”秦凤仪与张羿道,“斥侯营那事儿,张大哥你先琢磨琢磨,这事虽不急,总得有几年才成气侯,但眼下咱们得开始想了。”

张羿正色领命。

秦凤仪把斥侯营的事交待给张羿,又给张羿筹备了些人马,往潘将军麾下、土人军中各遛达了一回,到傍晚方回了府。

秦凤仪觉着斥侯营这事儿自己办得很不错,还跟媳妇显摆了一回。李镜只笑不语,道,“我有正事与你商量。”

“什么事?”

“陛下万寿就要到了,该送寿礼了。”

秦凤仪半躺榻上,搂着肥儿子道,“去岁怎么办的,今年还怎么办就是。”

李镜道,“瓜果我都准备好了,我想着,这织造局自去岁开始张罗,如今也有些模样了。当初说好三成利的,先时没收入时还罢,如今这有了收入,不好拖欠,岂不显得咱们没信用。不如就把这一年多的红利给陛下送去吧。总归是陛下的,也省得咱们再花银子置寿礼。”

秦凤仪道,“我正想着明年出兵山蛮,粮草兵械哪个不用钱,你就又要给我往外扬,真个败家媳妇。是不是,大阳?”

大阳一向是他爹的小马屁精,见他爹问他,懂不懂的,大阳就跟着学,嗓亮的一嗓了,“是!”

“是个屁啊是!”李镜斥大阳一句,对秦凤仪道,“就当你应了啊。”

“应吧应吧。”秦凤仪嘴上应了,实际上根本没跟方悦提,后来气得李镜,自己找方悦说的这事。方悦调拨银子时还是跟秦凤仪提了一句,秦凤仪问了回数目,立刻心疼的了不得,说方悦,“真是笨,她跟你说你就应啊,你就不会装个聋。”只当没听到。只要方悦不拿银子,他媳妇弄不出银子来的。

方悦气地,“你怎么不去装个聋啊!”自己个儿怕媳妇,还说别人笨。

“算了算了,给吧。”哎,要说方悦念书是一把好手,管钱也很会管钱,就是为人不大机伶。

秦凤仪每想到白白给出那些个银钱,心疼的好几宿没睡好,还跟媳妇叨叨,“你这不仅是败的咱们的银子,这是咱大阳的银子啊。”

大阳在一边儿,奶声奶气学他爹的口气,“大阳的银子啊~”

李镜真是烦死这父子俩了,想着下一胎必要生个闺女才好!

秦凤仪有多心疼,景安帝收到这份寿礼时就有多么的舒畅,这几车果子便不提了,南夷的果子的确味道不错。景安帝看中的更是织造局的三成红利,景安帝倒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而且,这三成红利虽不少,也没有多到令景安帝震惊的地步。不过,景安帝稍一推测就知道现下秦凤仪的海上生意做得多么的顺风顺水了。尤其听说今岁那凤凰茶在京城扬名,不少人去南夷买茶园,多是空着手回来的。想想这些傻蛋,凭秦凤仪的精明,能把茶园留给他们买?

景安帝摇头一笑,令马公公将这些银子收归内库。

如今南夷收成尚可,那么,接下来,秦凤仪是继续休养生息,还是另有打算呢?握着朱砂笔,景安帝陷入沉思。

第327章 瑞和郡主

景安帝的万寿依旧热闹无比, 今次秦凤仪依旧是送了八车时令水果给景安帝贺寿, 余者再无其他,颇是令人瞠目结舌。尤其, 去岁好歹还有却山蛮之功, 今朝却只是水果, 可见镇南王对今上的态度了。见镇南王贺礼如此, 大皇子更是使出十成十的孝心,将为父皇准备的贺礼弄的花团锦簇,极是出彩。

皇家素来有个显摆脾气,似景安帝吧,每年过寿都会带着亲近的宗室来欣赏儿子们送的寿礼, 以显示父慈子孝。今年亦不例外,大家纷纷赞诸皇子所献, 当然, 愉亲王也不忘说一句,“南夷的蜜橘味儿很不错。”

“是啊,要论这些水果,还是南地的好。”寿王也附和一声。

景安帝点点头, 道, “镇南王素来爱这些瓜果, 把他封到南夷, 的确合适。每年朕万寿节这些果子,都不必内务府格外采买了。”心下却是可惜不好将三成红利往外显摆一二。

寿王见景安帝这般,心说, 陛下还真是心宽。

寿王私下与愉王叔说起话来,还说过秦凤仪送寿礼之事,寿王道,“凤仪心里必然是有些个委屈的,可自他封镇南夷,一向是要什么给什么,陛下也未亏待他。陛下万寿的日子,只送些瓜果,陛下心里没什么,咱们一家子,都知他的性情,可落在外臣眼里,只怕要有人多嘴了。”寿王是好意,景安帝万寿节,哪个皇子藩王不是挖空心思的送重礼,秦凤仪还是几车瓜果,这也忒薄了些。

“有什么法子,他那性子,谁能劝得动。”愉亲王说来也是愁,又道,“这刚建了新城搬进去,想来他在南夷也艰难。”

想到秦凤仪封藩在南夷,虽则听闻现下南夷已是旧貌焕新颜,不过,对于一辈子生活的天子之都的愉王寿王,他们都是见过南夷土人族长的,实在想像不出南夷好能好到哪儿去。再加上秦凤仪这臭脾气,更是叫人愁的慌。

秦凤仪完全不晓得还有人在为他发愁,秦凤仪眼下一有空就去各军营巡视,踌躇满志,就等着发兵信州了。当然,想发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战前准备便非小事,眼下,除了屯积粮草药材,便是筹备军备。同时,与以往有大事与媳妇商量不同,秦凤仪还时常把些公文、文书之类要批的政务给媳妇看,秦凤仪寻思着,发兵信州他必是要亲自带兵。届时凤凰城的事,虽有赵长史,可倘有要紧事,还是得让媳妇心里有个数才行。

秦凤仪心里觉着怪对不住媳妇的,摸着媳妇已经显怀的肚皮道,“怀大阳的时候,咱们也没这么忙,如今怀着咱们闺女,却是要这般操劳。”

李镜放下一卷公文,笑道,“这有什么操劳的,无非是些琐事,成天闲着又有什么意思。”李镜不觉着操劳,她这样的性子,倒并不是说爱抓尖揽权,只是生来有这样的才干,闲着未免可惜。李镜从不觉着自己是享清福的脾气,只看她能鼓励秦凤仪去兼任大将军,便知李镜绝不是寻常妇人的小见识。

秦凤仪看媳妇神采飞扬的模样,才算稍稍放心,又请大公主无事多过府来陪一陪他媳妇。以往,王府但凡有宴会,外头的主持的自然是秦凤仪,内宅便该是李镜了,不过,自李镜有了身孕,秦凤仪又担心他娘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时常请大公主过来帮忙。

大公主都与李镜道,“皇家的男人加在一处,怕也没有阿弟这样疼媳妇的。”

李镜心下欢喜,嘴上却是道,“就是爱瞎操心。”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公主望着李镜微微显怀的腹部,道,“再给大阳生个弟弟吧。”

“我是想要个闺女来着。”李镜道,“闺女好,闺女贴娘心。”

大公主瞧着闺蜜的肚皮,都有些眼馋了。

秦凤仪这人,有个优点,凡事说干就干,很有些雷厉风行的意思。当然,再雷厉风行,凡事也得按部就班,秦凤仪是想等他媳妇生产后再出兵信州的。待过了景安帝的万寿,便是中秋、重阳,两节之后,傅浩的妻子悉数被接到了凤凰城。秦凤仪早已择好分给傅浩的大宅,连带一应仆婢侍卫,都预备好了的。傅太太委实没想到,丈夫这辈子竟还能得个实在差使,虽则南夷地方偏僻了些,可一路上看商贾往来,热闹的紧,便是这座簇簇新的小城,也繁华富足,充满了勃勃生机。傅太太一家过来,安置后,先得了李王妃的接见,李镜与傅太太说些寒暄的话,问了傅太太的搬家事宜,一路辛劳等话。又问家里可有几儿几女,倘有适龄念书的,可去官学。

总之是各种和气,傅太太这一辈子,跟着个有名气的坏脾气才子丈夫,好在,丈夫的坏脾气倒不会对着家里发。但,傅太太做了这些年的平民,见过的最大的诰命便是知府太太了,亲王妃啥的,还是头一遭见,何况李镜如此平宜近人,傅太太深觉荣幸的同时,也知丈夫是得了镇南亲王的重用。而且,见到丈夫现下每天干劲十足,虽则嘴巴依旧刻薄,但神采不可同日而语,傅太太见家里又有王妃给的各种过日子的赏赐,也便安下心来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