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浩这样的人,甭看嘴坏,这是个实心肠的人,既认秦凤仪为主,便真的是一心一意投效。这不,没两天就把长子活动到秦凤仪身边做了个文书,干些边边角角打下手的活计。秦凤仪见傅大郎机伶活泼,全无其父桀骜不驯,直与傅浩道,“大郎的性子可不像你。”

傅浩笑的一脸自豪,“的确不像臣,大郎去年中的举人,原本想一鼓做气参加今年春闱,临去京城前他媳妇生我家长孙,见着孩子,他就不想去了。我说了,进士什么时候都能考,不想去就不去吧,便没去。今年佳荔节,大郎原想与我同来的,家里孩子还小,还有他娘身子骨儿也不大好,我就没让他来。如今也不必春闱了,春闱后无非就是去翰林做呆子,在殿下身边,做些实务,比春闱强。”

傅大郎一幅于功名无所谓的模样,眼神清亮,笑道,“我听爹和殿下的。”

秦凤仪道,“既是嫂子身子骨儿不大结实,正好章太医李太医医术都不错,我打发他们给嫂子瞧瞧。”

傅家父子很是感激,起身一揖,“谢殿下赐医。”

秦凤仪摆摆手,“莫多礼,这不是应当的嘛。”

秦凤仪发现,不怪傅浩这样的人提起儿子都是一幅“老子超自豪”的模样,人家傅大郎,非但早早的中了举人,且文采飞扬,非凡俗可比,连赵长史等人提到傅大郎,都是要赞一句的。尤其,有他爹傅浩这臭嘴臭脾气比着,傅大郎简直就是德智体美劳的标竿好孩子啊。若不是傅大郎已婚,看赵长史对傅大郎欣赏的模样,必要召傅大郎做个女婿的。

连秦凤仪偶尔来了兴致,做首小酸诗啥的,都爱召傅大郎来和上一首,然后,便被傅大郎比成了渣渣。秦凤仪都说,“原本我觉着我探花的文采也不错了,如今看来,我犹是人才,大郎则是天才啊。”

不过,傅大郎兴许是天资太过出众,虽做的诗很好,写的文章也很出众,但,政务上就不及他爹的眼光了。而且,庶务上不及苍氏兄弟能干。秦凤仪便时常让傅大郎去官学讲讲课什么的,傅大郎的学问,不要说官学了,就是南夷的举人们,没一个能及他的。至于其他,傅大郎还年轻,慢慢历练便是。

傅家一家人安置妥当后,李钊之妻崔氏再产一子。李钊崔氏李镜都很是欢喜,只要是交好的,没有不为李钊高兴的,这年头,多子多孙是福气。唯有一人,私下跟媳妇道,“大舅兄是不是没有闺女命啊,寿哥儿不是个闺女还罢了,我想着,大阳娶媳妇总要娶个比他稍小些的,怎么大舅兄这回又是儿子啊?”

李镜哭笑不得,“别絮叨了,生儿生女是天意,岂是人定。”又准备着给小侄子的洗三礼啥的。小家伙的洗三礼,秦凤仪也去凑了个热闹,他没能见着孩子,孩子还太小,纵是南夷地气暖,这也是入冬的季节了,不敢抱出来。倒是大阳见了,大阳这孩子实在,当时一见人家小二郎,就丑的闭上眼睛,再不肯看的。寿哥儿自己也说,“是不大好看,不过,我娘说等长一长就能好看了。”

大妞一向口齿伶俐,道,“只听说过女大十八变,这又不是女的,还能变好看不成?”

阿泰也说,“丑得吓人。”

大公主笑,“你们少说别人,你们小时候生出来,都这样儿。”

孩子们惊奇的了不得,跑到寿哥儿屋里照了回镜子,再不能信大公主这话,他们都是漂亮宝宝,小时候怎么可能这么丑啊?肯定不可能的!

尤其大阳,见过小二郎后,就很担心自己妹妹也是个小丑孩儿,回家唉声叹气忧愁半日,他娘问他叹个啥气,他还不说。大阳有秘密都是同爹说的,大阳悄悄跟他爹道,“爹,你给妹妹取了名儿不?”

“取了,就叫阿月。”像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儿~秦凤仪只要一想就美死了~

大阳摇头,“阿月不好。”

“为啥?”

“该叫大美。”大阳很认真道,“叫大美,就生得美。”

秦凤仪险没笑场,不过,看自家肥儿子一本正经的模样,秦凤仪点头,“我儿说的有理,就给妹妹取名儿大美吧。”

大阳很是高兴,还跑到他娘的肚子前,小小声的跟妹妹说话,“大美大美,美美美~”十分盼着自己妹妹是个小美人,结果,腊月前,他娘终于给他念叨的生了个小妹妹。就是,小妹妹的相貌,大阳看一眼就哭了,实在了太丑了,他决定把大美的名儿收回,给妹妹改名叫大丑算了。

尤其是,大阳觉着,妹妹一出生,他爹的眼神也有问题了,他爹还说,“大阳看,妹妹多漂亮啊?”

大阳虽则一直是他爹的马屁精,但,大阳还是个孩子啊,孩子是不会说违心话的。于是,大阳道,“是啊,多像一只红皮小猴子啊。”然后,拿眼角斜睨妹妹一眼,实在受不了妹妹的丑,跑出去自己玩儿了。

大阳觉着,大人们可虚伪了,妹妹明明那么丑,大人们却都说好看。跟着虚伪的大人们给妹妹过了洗三礼,满月酒,接着就是年了。让大阳高兴的是,过了满月,红皮小猴子一样的妹妹终于脱胎换骨了,他还跑到舅舅家看了回小表弟,回头跟大妞姐道,“小丑孩儿们的确是变好看了啊。”

大妞也很承认这一点,道,“可真奇怪。”

“是啊是啊。”阿泰尤其响亮亮的道,“阿美妹妹可真好看!”阿泰家里就他一个,自从崔氏生了小二郎,李镜生了大美,开始由于俩人太丑,阿泰也不乐意去瞧他们。现在不同啦,俩人渐渐长大,褪去胎皮,一个赛一个的雪雪白,尤其大美小盆友,大阳鼻梁像母亲,大美这个,从头到脚都像爹,连发顶上的两个发旋,都跟她爹是一模一样的,由她爹的美貌值,可推断出大美小盆友的美貌值了。大阳对妹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由开始对妹妹的嫌弃,现在转为,每天起床都要亲妹妹两口,还因为把妹妹亲醒,而挨了妹妹两记老拳,大阳也只是摸摸被打的地方,一点儿不嫌弃。阿泰更是,每天过来看大美,而且,阿泰还很机伶的知道带着礼物,秦凤仪都觉着,有阿泰送的礼物,都不用给闺女置办玩具了。

阿美这相貌生得,秦太太都说,与秦凤仪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别人,便是李钊这刚得了儿子的,都十分羡慕秦凤仪生了闺女,但凡给儿子置玩具,也要给外甥女带一份的。李钊非但总给外甥女送玩具,遇着秦凤仪显摆自家闺女,李钊还会跟着附和几句,“以往觉着大阳相貌便是出众了,不想,阿美比大阳少时更要俊上三分。”

秦凤仪虽则也觉着闺女更漂亮些,不过还是叮嘱大舅兄,“可不许当着大阳这样说,大阳很在意自己相貌的。”

李钊笑,“好。”外甥外甥女都是亲的,他一样疼。

秦凤仪还与大舅兄道,“是不是想要我家大美做媳妇啊?那得叫寿哥儿和二郎好生学游泳了,我准备了十八道关卡来考验未来的女婿的诚意。”

李钊:…

总之,秦凤仪现在是有女臭显摆啊。

便是京城景川侯府,接连接到崔氏产子与李镜产女的消息,亦是欢喜不尽。李老夫人还与景川侯夫人商量着去庙里还愿呢。景川侯夫人道,“这次还了愿,再跟菩萨烧柱高香,保佑着孩子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尤其阿镜,多给女婿生几个儿子才好。”依景川侯夫人的意思,李镜虽则有了长子大阳,还是要多生几个儿子方是稳妥,这年头,尤其女婿又是亲王,哪里还会嫌儿子多啊!

李老夫人笑道,“这话很是。”又跟儿媳妇商量着送到南夷去的东西,虽则长孙媳生产已送过一回,这回是孙女生产,就是长孙媳那里,亦有捎带。

当然,朝中也收到了镇南亲王的奏章,不论秦凤仪乐不乐意,都要给闺女上奏章报户口。景安帝得了孙女,很是高兴,而且,看过秦凤仪写给景川侯那显摆的信,据秦凤仪信中所言,估计天上嫦娥也不比他家闺女漂亮。

景安帝知会了后宫这个消息,按亲王嫡女例令内务府预备赏赐,余者太后、皇后、贵妃自然都有所表示,连带着二皇子、三皇子,都令各咱的王妃备了份满月礼,届时将随着朝廷的赏赐一并往南夷去。大皇子夫妇自然不肯在这上头落于人后,让大皇子郁闷的是,皇家表示表示也便罢了,怎么愉王寿王这些个宗室都跟着凑什么热闹哪。

听大皇子妃说,愉王妃还在太后跟前说呢,“听说是极俊俏的孩子,女孩儿多像父亲,要是像阿凤,必得是咱们皇家最出挑的皇孙女了。”

裴太后虽则与秦凤仪关系一般,却不会迁怒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那就太小瞧裴太后了。裴太后笑道,“凤仪别的寻常,要论相貌,的确出众。这孩子,相貌像父亲,性情像母亲,最好不过。”

愉王妃得秦凤仪叫过好些天的母妃,虽则有些差辈分,但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叫她母妃呢。故而,待秦凤仪很有些不同,笑道,“凤仪就是有些个犟脾气,其实心里再懂事不过。”

裴太后不预多说秦凤仪,道,“眼下阿镜在做月子,待出了月子,叫画师画上一幅那丫头的画像,送到京城来,咱们同看才好。”

愉王妃道,“大阳的画像也画一幅,那孩子生得也俊。”

“很是。”裴太后私下还与景安帝道,“镇南王的事,哀家不好多言,他也不知哀家的情。这孩子,是哀家的重孙女,哀家不能不多操一份儿心。亲王嫡长女,便是郡主的位份,大阳已封世子,这孩子的郡主衔,一并赏下去也好。”

景安帝道,“母后所言甚是。”

于是,随着朝廷赏赐一并颁下的,还有大美童鞋的官封:瑞和郡主。

第328章 战!

大美小盆友的满月酒吃过, 便是腊月了, 整个腊月秦凤仪没闲着,各种祭酒、年节的赏赐不断, 虽则忙, 不过大节下的, 基本上都是好事。秦凤仪原还防备着山蛮会不会趁着年下过来偷袭啥的, 结果,正月里那次二败山蛮后,山蛮便没了动静。秦凤仪倒是消消停停的过了个年,册大美为郡主的圣旨是年前到的。同时到的还有令镇南王年后回京城陛见的旨意,藩王三年一请安, 展眼间,秦凤仪就藩已有三年了。

秦凤仪旨意都接了, 却是与传旨的礼部郎中道, “明年我哪里有空,明年我要征山蛮,回去跟陛下说,别来拖我后腿, 回京述职的事以后再说。”

礼部郎中骤闻此军事机密, 当下惊的不轻, 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镇南王把两封圣旨裹巴裹巴塞袖子里了,礼部郎中忙道,“殿下倘明年没空, 不如写封奏章,臣可一并带回。”

秦凤仪有些不耐烦,不过,赶上他刚得了宝贝闺女,心情大好。再者,也没有跟人家礼部郎中发作的理,人家又没得罪他,还是好意。秦凤仪便道,“知道了,你先去歇一歇吧。”

礼部郎中行礼退下。

秦凤仪令赵长史给朝廷写了封折子,把明年征山蛮的事说了说,回京陛见的事待征完山蛮再论吧。

礼部郎中带着秦凤仪的密折离开南夷没几天便是年了,这个新年,凤凰城极是热闹,这是凤凰城建好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亲王殿下移贺后的第一个新年,再加上凤凰城这一年商事繁华,商贾们别个不说,个顶个的有钱。便是凤凰城的百姓,在这凤凰城,哪怕做些个小买卖,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因为小买卖之类的,每月不过交些卫生费,一月不过几百钱罢了,再无其他杂捐赋税,故而,只要不馋不懒的,日子都还过得。到得年下,城中庙会一连十日,大家手里有个活泛银子,大节下的,再穷的也能打上二斤肥肉过个热腾腾的新年。

军中却是越发紧张,各官署衙门,往年都是初八开工,今年过了初三,大家便都到了衙门报到。粮草辎重的调度,大军的调拨,待过了上元节,吃过汤圆,秦凤仪把家交给大阳。是的,秦凤仪要带兵出征,城中留守的是谁,哪怕做主的是李镜赵长史章巡抚方悦等人,但,名义上,镇守城池的只能是世子大阳。秦凤仪也的确交待了儿子一番,老爹要去打仗了,大阳把家看好,照顾好娘和妹妹。

大阳很有孝心地拍着小胸脯表示,“爹,你在家照顾娘和大美,大阳替你出去打架!”

秦凤仪道,“你还小,得多吃饭,待你长得像爹这么高的时候,爹就不出去,就是大阳出去了,知道不?”

仰望一下他爹的身高,大阳很郑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秦凤仪出征之日,大阳还要带着城中官员去送他爹和大军出征,李镜还提前教了儿子好几句吉利话,大阳睡一宿全忘了,不过,大阳很有些他爹的机伶劲儿,站在车辕上,挺着小胖胸脯对着他爹大声道,“爹!我在家照顾娘和妹妹,等爹打个大大的胜仗回来!待爹和将士们打胜仗回来,咱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秦凤仪喜道,“好!必应我大阳的吉言!”摸摸大阳的小肥下巴,秦凤仪对妻子道,“只管放心就是。”又对章颜、赵长史、方悦、范正四人道,“外务你们商量着来,倘有不决之事,可请王妃裁度。”

四人均正色应了,方悦原想随军出征,只是眼下他管着银钱这一块儿,一则离不得他,二则他媳妇骆氏年下诊出身孕,秦凤仪便让方悦留守,近臣文官带了大舅兄和傅浩、以及柳舅舅三人,另则武官将冯将军、潘将军、张羿、严大姐、阿金、阿花族长都带上了,阿泉族长麾下的近万土兵留下守城。南夷城也留下了近五千人守城,余者皆随大军开拔,随秦凤仪一路征信州。原本大家还为大将军一事颇多猜度,在秦凤仪决定亲征的时候,人人都服气了。尤其潘将军,这位将军再三要求随大军出战,不为别个,潘将军身为亲卫将领,两遭却山蛮之战都没赶上,看着冯将军升官发财,当真不是一般的羡慕。冯将军更是得带上,这位将军有与山蛮交战的经验,余者土兵,听闻秦凤仪要征山蛮,先私下开了个会,有愿意一并出征的,也有不愿意出征的,秦凤仪均不勉强,如阿泉族长比较爱好和平,便留下他驻守凤凰城了。当然,这也表明了秦凤仪对阿泉族长的信任,秦凤仪出征前就握着阿泉族长的手说了,“今妻儿安危,皆托于将领之手。”把阿泉族长也给感动了一把。

至于阿泉族长是否可靠,不是没人私下同秦凤仪提过此事,秦凤仪皆一句,“土汉同等视之。”给打发了。

秦凤仪这里大军开拔,京城方接到秦凤仪的奏章,景安帝见秦凤仪奏章中说要征山蛮,颇有些担忧,还召来郑老尚书、景川侯、平郡王、严大将军商量了一回。严大将军一听说这事儿,顿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无他,他,他闺女被该死的镇南王夫妇诳到了南夷练兵,过年都没回家啊!如今南夷兴兵征山蛮,他闺女没叫人坑去打仗吧。一想到自己亲闺女可能要上战场,严大将军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严大将军御前多年,更兼也是打过陕甘之战的宿将,虽则一颗老心担忧不已,倒还稳得住。严大将军最后一个看过镇南王的奏章,道,“出兵非小事,且,殿下就藩时间尚短,虽有前番两却山蛮之功,信州到底被山蛮盘踞已久,依臣说,还当慎重才好。”回家立刻得打发家将去南夷,就是捆,也要把闺女捆回来!

景川侯道,“怕是晚了。”

严大将军眉梢一跳,“景川你的意思是?”

“南夷到京城,一来一回便要一个月的时间。镇南王能把征山蛮之事告知礼部传旨的郎中,可见他已做好准备,眼瞅就要出兵了。不然,依镇南王的性子,不会将这样的事泄露出去。”景川侯道,“若臣所料未错,怕是这会儿便已出征。”

平郡王道,“听闻南夷地气暖和,四季如春,冬天犹是百花盛开。倘此时出征,倒不用担心节气不佳。”

严大将军立刻调整思路,道,“山蛮两次进犯南夷,均被殿下所败。依臣见,虽则出兵之事当谨慎,若此时殿下已出兵,那么,粮草军备当去岁便开始筹备了。况,殿下麾下亦有猛将,征信州之事,依臣看,殿下当有七成把握。”

郑老尚书忽然上前一步,满面正色道,“山蛮占桂、信二州久矣,这些年,山蛮与朝廷,虽有君臣之名,却是久不来朝。朝廷恩宽,他愈发放肆。今南夷为镇南王封地,镇南王权南夷军政之事。山蛮屡有进犯之心,镇南王先时宽赦于他,他却对镇南王不朝拜不请安不知罪,便是镇南王不发兵讨之,臣也要请朝廷令镇南王发兵讨逆。今镇南王讨伐叛逆,实乃为朝廷分忧,为陛下分忧。”

景安帝微微颌首,“郑卿所言在理。土人已尽数归附朝廷,独山蛮仍盘踞二州之地,镇南王岂能坐视?朝廷岂能坐视?”

平郡王道,“陛下,要不要着人去南夷,一则给镇南王请安,二则倘有战报,也可立即着快马呈于陛下,陛下也可放心。”

景安帝道,“很是。凤仪这性子,虽则军务必要机密也该早与朕商议,到底何人为主帅出兵多少,咱们一无所知,虽则山蛮当讨,朕也难免担心啊。”

着人去南夷问询战事,这当是兵部差使,景安帝便交给郑老尚书安排了。

景安帝并不大担心秦凤仪的安危,主要是景安帝根本没想过秦凤仪会亲自带兵出征。景安帝忧愁的是,虽则先时秦凤仪便两遭打退了山蛮的进攻,但,秦凤仪打过守城之战,于攻城之战,却是无甚经验。就是秦凤仪麾下的这些将领,也都年轻之人,还欠历练。故而,征信州之战,景安帝无甚把握。不过,这些心思,景安帝自不会说与旁人,哪怕心里担忧此战成败,景安帝先得给秦凤仪安个正义之师的名头,就是郑老尚书说的,山蛮对朝廷不敬,秦凤仪是正义之师,故征缫山蛮。其他的,就看秦凤仪自己了。反正秦凤仪还年轻,便是败了,过两年重新来过也无妨。

这么一想,景安帝心便宽了。

尤其,在景安帝的预计里,以为秦凤仪还要再准备两年方会征山蛮,不想动作比他想像的更快。

秦凤仪征山蛮之事,在朝颇是引起了一番讨论。不过,整体的风评是向上的,毕竟,山蛮不驯久矣,秦凤仪就藩后,山蛮竟敢直接打上南夷城,虽则是被秦凤仪悉数缫灭,但想想就知道这是多么窝火的一件事了。先时秦凤仪建新城,腾不出手来,如今这有了空闲,自然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便是郑老尚书给镇南王张罗的“正义之师”的名头,大家也一致为,很对很好,山蛮早就该讨了。

说来,最满意的却是户部,以往哪个地方缫匪啊打仗啊,先是跟朝廷要粮草要辎重要兵械,看镇南王打仗,啥都没跟朝廷要,说打就打了。只需提前预备出些抚恤银子便是,相对于以往出兵前巨大的支出,抚恤银子当真不算啥。

朝中还在议论镇南王征山蛮呢,此刻,镇南王却是与山蛮打了足有七八日。

秦凤仪先时经过两次守城之战,此时征信州,并没有因为战场上的厮杀有什么不习惯。便是兵力,对于信州的山蛮,也有压倒性的胜利。第一天过来,山蛮一见朝廷的大军到了,当下开城门,迎出一支悍兵,结果,领头的被潘将军斩于马下,余者也没能再回城。到第五日,山蛮的象军再一次出动,秦凤仪对象军早就见怪不怪了,立刻床弩当头,逃回城的大象也没几头了。然后,山蛮直接关城门不出来了。要知道,攻城比守城难多了。

之后,便是秦凤仪每天攻城,山蛮每天守城。

秦凤仪一看,光这么硬攻不是个法子,无他,山蛮甭看都是蛮族,把个信州城建设的挺结实,人家除了刀枪,也预备了石头、桐油,或砸或烧,山蛮固然守城辛苦,秦凤仪这里也没讨到什么便宜。秦凤仪便暂缓攻城,之后,秦凤仪想了个法子,每天用火箭、石炮骚扰城中,或是佯作攻城,只要山蛮一冒头,就把大军撤回来。如此反复,直把城中山蛮气个半死。因为,很可能你白天精神抖擞的守城,秦凤仪这里啥事儿没有,你晚上要歇了,他咣唧咣唧开始攻城。你把将士们都叫起来守城,他可能就是做个阵仗便回去了。你不当真吧,他冲车直撞城门,能把城中山蛮吓个半死。

反正秦凤仪粮食充足,军队也多,他能耗得起,信州城的山蛮却是给秦凤仪搞得疲惫不堪,肚子里没少问候秦凤仪的祖宗十八代。秦凤仪一面还命张羿手下的斥侯去哨探着,看可有桂州的援兵到来。秦凤仪这么足等半月,才等到了桂州的援兵。秦凤仪先是定下张羿提前埋伏下,给了个桂州山蛮援兵个愣不防,把援军打得大乱,一部分援兵被张羿带的部队斩杀。另有一部分,张羿率部下紧追不舍,信州的山蛮见状,立刻开城出兵援手,阿金与冯将军带兵又是一番混乱。是的,混战,在战场上,除了你死就是我活,打起来都是不要命的。要命的那种死的会更早,就在这不提防中,阿金手下的数百提前换了山蛮战衣的土兵混入,随着山蛮兵死命往城门跑,到了城门洞,见守城的山蛮兵急吼吼的关城门,立刻有一群土兵蜂拥而上,砍死关城门的山蛮兵,不顾后面的扑杀,一个死了另一个接上,拼死打开城门。此时,冯将军、阿金、张羿带大军一哄而入,待冯将军出来迎王驾入城时,脚下的泥土都浸染了一层浓浓血色。

秦凤仪坐在马上,望两畔尸身垒垒,不由想,战之功,还是战之罪?

但,望向出城相迎的将士们,这些满面疲惫,浑身血污,却又双眸光亮的将士们,秦凤仪突然抛开了那些文人的矫情,他恶狠狠的想,管他是功还是罪,最重要的是,老子胜了,老子的人活下来了!

第329章 献俘上

秦凤仪觉着, 山蛮实在好打。

只是, 这么好打的山蛮,焉何能盘踞桂信二州数十年呢?

秦凤仪奇怪死了, 想着莫不是这信州驻守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还是怎的?

秦凤仪心下盘算着, 入城后先行戒严, 自家战死的将士,就地挖深坑埋了。山蛮这些个死了的都抬到城外一烧了事,若是半死的没死的,全都视为俘虏,先行关押, 留有后用。另则便是全城搜捕山蛮的官员,当然, 平民是无事的, 秦凤仪还让人用汉话与山蛮话告知平民不要惊慌,你们的救世主凤凰大神殿下过来了,从此,你们的日子就安宁啦, 富足啦!总之是各种安民宣传!

秦凤仪发现, 苍家兄弟很是能干, 尤其宣传啊, 搜捕山蛮官员啊,着实是一把好手。秦凤仪先到山蛮的王府里安置,是的, 据守信州的是山蛮的一个王,不过,这个王现下已经被活捉了,秦凤仪说了,好生看守,连带这位王的家眷儿女,吃喝上不要委屈,而且,看好了,不要叫人死了。一般来说,现在都没死,基本上就不是会主动寻死的那种。

阿花族长揪出一位信州山蛮王的汉人手下,秦凤仪方知具体情形,原来,占据信州的一支山蛮,与现在桂州的山蛮还是叔侄亲戚,不过,关系比较远了,并非亲叔侄,所以,这次信州遭秧,过来的援兵很是敷衍。秦凤仪一笑,“真个鼠目寸光,俗话说的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明白。我说怎么信州这样好打,原来不过是孤城一座。”与张羿等人道,“亡了信州,说不得桂州的山蛮还得额手称庆,说信州这支山蛮倒了大霉呢。”

秦凤仪现下还不知朝中已谴兵部侍郎过来,他正带着众人参观蛮的王府,说句实在话,与秦凤仪那大景朝第一俭朴的王府都没的比,秦凤仪主要是建王府时银钱紧张,故而没用贵重木材,但,王府该有的规制还是有的。山蛮王府则不然,蛮人不擅建设,这也就是所稍大些的宅子,不过,装饰很有山蛮的风格,金银饰物极多。秦凤仪都命取下一一清点,连带山蛮王的库,甭看小小的一座信州城,山蛮王府也很不怎么样,但,库里当真豪富,而且,山蛮人实在,不是银子就是金子,除此之外,还有织造局出产的丝绸等物,这些物什俱备上等木料箱存放,可见山蛮人极是宝贝,秦凤仪打开一匹织金凤凰纱,指尖揉了揉这纱的质地,与李钊道,“大舅兄记得查一查,看这些料子是如何来的?”

李钊领命。

秦凤仪命将金银粮草清点,做好城中布防,直待天色已晚,军队都安置下来,伤兵们也皆有军医治疗,秦凤仪用过饭食,便令早些歇了。

第二日着斥侯回凤凰城报信,一则是给王妃世子送战报,二则,秦凤仪说了,再带些和尚道士来。秦凤仪发现,土人是一个很有信仰的种族,像在凤凰城,自从长清道长占据了凤凰大神的观宇,许多山蛮开始被长清道长忽悠的信了道,当然,他们信奉的依旧是凤凰大神,不过,长清道长说凤凰大神是道教神明,于是,很多土人便由此信了道教,时常过去烧香礼拜,很令海神庙中的和尚们眼红。山蛮说到底,与土人同出一脉,信仰都是一样的凤凰大神的信仰。

如今信州城刚经战事,正好让和尚道士的过来做做法事、讲讲经、传传道啥的,也有助于安抚民心。

之后,便是继续清点战利品。

信州山蛮王一家子都被擒了,这一家子的财产自然也便是秦凤仪的占利品了。将士们巩固城防,城中也要做好巡视,把一些个蛮官蛮兵的,该抓的抓了,该杀的杀掉。至于城中百姓,秦凤仪原本刚就藩时见着南夷百姓就觉着够穷的了,看山蛮王的库里那许多的金银,还以为信州应该是个富庶些的地方,结果,这些信州城的百姓,过得比以前的南夷百姓都不如。

这么穷嗖嗖的百姓,秦凤仪问阿花族长,“我听闻,汉人在山蛮的地盘如同奴隶,怎么有许多山蛮人也过得这般穷困?”

“信州不算穷困了,一直这样。”想了想,阿花族长道,“咱们南夷,一向不比中原地方富有的。是殿下过来南夷后,有了殿下英明的领导,咱们的日子方好过的。先时山蛮发兵南夷城,便是眼红南夷富庶。”

秦凤仪见这山蛮的粮库里还有些个粮食,索性拿出来分给城中百姓,收买人心。秦凤仪不缺粮,除了大军带的粮草,现下不有凤凰城中的粮商不停的过来运粮。而且,秦凤仪甭看对俘虏的官员狠辣,对百姓们一向心软,这些底层的百姓懂什么呢,运道好,遇到个好官,他们过些太平日子。遇到个残暴的,多是任人鱼肉罢了。

一面开仓放粮收买人心,一面让和尚道士的给死去的将士们做道场,秦凤仪麾下的将士要做道场,山蛮兵们,也给他们念了念经,让他们早死早超生吧。

另则,这信州城中的账目、文书、户籍、地形图之类一一的整理出来,自家将士的伤亡情况亦是清点明白。秦凤仪先令将库中金银取出,秦凤仪只留两成,其余按军功赏各麾下将士,人人有份儿。再则,便是拿出地形图来,把附近的县城一扫而空。

之后,秦凤仪便不令出兵了。

他开始搞建设了,诸多俘虏,正可补了各营战死的将士的缺,信州城并不难打,虽则说守城的也有上万蛮山,不过,秦凤仪打着觉着挺好打。关键是,山蛮的武器装备较之朝廷军队委实差了一大截,虽则他们也有竹箭铁枪石头桐油之类的守墙之物,但像竹箭铁枪,都无法与朝廷军队的装备相比。况,秦凤仪的军队是一等一的装备,不是秦凤仪吹牛,现下便是冯将军麾下,他也都给换上了最新型的兵甲,然后,把冯将军麾下淘汰下来的,命工房修补好,然后,发给了下头县乡,或是义安府、敬州府,叫他们暂时用一用,以后有好的再给好的。两府都觉着,这个已是难得了,当然,要有更好的,大家也不嫌。至于亲王殿下哪里来的这些个兵械,谁知道呢?肯定是朝廷给的呗。

新城到手,秦凤仪先得修城墙,先时他用石炮给砸的不轻,他手砸之,他手修之。秦凤仪依旧是当初南夷城的老一套,召商贾们过来。商贾们听闻殿下打下了信州,早在凤凰城竖着耳朵打听消息哪,听闻殿下要搞建设,二话不说全都乘最快的交通工具赶过来了。

信州城的百姓们只要重新录好户籍,发现立刻就有活计做了,而且,这活计不似前蛮王一样,让他们白出力气,如今凤凰大神殿下这里的工程,非但每天管饭,还有工钱拿的。何况,凤凰大神殿下先时还给他们发粮米,给他们吃的,这位大神殿下是个好人哪。

尤其,现在远方过来的和尚与道士,一个说亲王殿下乃凤凰大菩萨转世,一个说亲王殿下乃凤凰大神在人间的化身,而且,亲王殿下待他们很好,于是,百姓们很实惠的接受了这位凤凰大神殿下的领导。

秦凤仪把这些事情交待下去,闲了便听一位汉人讲解山蛮之间的事务,这位汉人是前信州山蛮王的军师,说来苦啊,人家家里以前也是朝廷做官的,而且,官做得很了不得,还是当年先太子的太傅,姓孔的,孔圣人之后。虽然,做太傅是这位孔宁大人他祖父,孔宁完全是被家族拖累,先太子被先帝连累的死在陕甘,孔太傅也一并在陕甘壮烈了。是孔宁他爹孔繁宣,此人十分会作死,当年掺和到今上与先帝六皇子争位之战,不幸炮灰,一家子都被发配到山蛮的地界儿讨生活。说来,这家子真不愧是孔圣人之后,到山蛮这里竟活得十分的活蹦乱跳,孔繁宣死后,孔宁就接了他爹的班儿,开始教化这些山蛮。

是的,孔宁是这样说的,他们一家子留在山蛮的地界儿,给山蛮做官,完全是为了教化山蛮人。这话险没把秦凤仪恶心吐了。好在,孔宁很识时务,问啥说啥,平日里也不会乱说乱动,反正,任谁看,都是一幅很想投靠秦凤仪的模样。

孔宁还委婉的在秦凤仪跟前替信州的山蛮王求过情,按孔宁说的,“三国时,诸葛擒孟获,便有七擒七放之美谈,治山蛮终归还是要山蛮来治为好。王得殿下赦免,必然忠心。”

“行啦,我不是诸葛,你的王也不是孟获。”过来等侯战事消息的兵部侍郎大人,听闻信州大胜,急吼吼的就赶到了信州,秦凤仪十分干脆的把信州山蛮王一家子交给了兵部侍郎,与兵部侍郎道,“正好你来了,把他们带回去帝都献俘吧。我这里得消停些日子再打桂州,你先回吧。”

兵部侍郎极是殷切,“献俘之荣耀,该是殿下亲领才是。”

秦凤仪摆摆手,不觉着是什么荣耀,山蛮又不难打,而且,在秦凤仪看来,这不过是他封地上的一个刺头,收拾完了事!

秦凤仪完全没有回京城献俘之心,兵部侍郎见劝不动他,心道,镇南王别个事情上机伶,如何在这件事上倒想不通透了。见秦凤仪不为所动,兵部侍郎很有法子,他直接找上了李钊,李钊一听,妹夫要犯蠢,立刻找秦凤仪说事,出来三年了,你不想回京,妹妹还想回娘家呢。大阳好几年没见过外祖父、曾外祖母了,大美这生了,外家都没见过呢。赶紧,趁着现在没什么事,回京陛见,回来咱们好收拾桂州山蛮了。

秦凤仪不愿意回京,拖拉道,“待夺回桂州,再回京城也不迟。”

“夺回桂州是夺回桂州的事,一码归一码。”李钊道,“这就收拾收拾,殿下回凤凰城吧。”

秦凤仪实不情愿,傅浩听说此事,亦来劝他。连孔宁这样刚刚搞清楚亲王殿下身世的家伙都来掺一脚,这会儿他也不替自己的王求情了,孔宁在山蛮这边儿混得久了,说话已全无圣人后代的斯文气,他道,“只见人避祸,没见人避功的。有粉不抹在脸上,这不傻嘛。”

连冯将军等人听闻,亦是劝秦凤仪亲自回京献俘。亲王殿下亲自献俘与兵部侍郎代为献俘,这能一样吗?军功就不一样!大家都这样说,尤其傅浩还道,“将士的血不能白流,殿下回京后,必要细陈咱们战事艰难。该给补的兵甲器械,可不能少啊,待恢复元气,咱们还得征桂州哪。还有,将士们的封赏、战亡将士的抚恤,也得及时发放啊。再者,信州一地贫窘,殿下与朝廷说说,刚经大战,还是免一年粮税,允信州百姓休养生息的为好。”

叫傅浩啰嗦的,秦凤仪都觉着,是得亲自走一趟京城了。

去京城前,得先回凤凰城,秦凤仪将信州政务托付给傅浩傅长史,留下苍家兄弟给傅长史打下手。至于兵务则交给冯将军,严姑娘、阿金二人给冯将军做个副手,余者兵马,随秦凤仪回城。蛮王库是留下的两成金银,秦凤仪并未带走,让傅浩看着花用便是。当然,秦凤仪也不是一点儿没带,他挑了些顺眼的,带回家给妻儿,尤其他家大阳的生辰竟然没赶上,秦凤仪挑了十颗金蛋,打算回去送给肥儿子补做生辰礼。

第330章 献俘中

秦凤仪发现, 人真的不能将话说的太死。

当初, 秦凤仪出京就藩,心里是咬牙切齿的想, 再不回京城那等恶心地方了。结果, 这才三年, 就要回去了。

倒不是秦凤仪把生母的事放下了, 只是,秦凤仪纵不是个会为自己低头的人,但,如今就藩南夷,他主政一方, 也颇有成绩。不过,秦凤仪亦清楚自己处境不妙, 要是他自己, 秦凤仪再不能回京城的,他此生根本不愿意再见到景安帝。只是,现在除了他,还有大阳, 还有大美。有了儿女, 顾忌的事情就多了, 便是秦凤仪也明白, 要想给儿女谋得个安全的未来,最安全最稳固的法子并非称霸南夷,而是得到北面儿那张椅子。

不论是抢, 是夺,他都要得到。

秦凤仪一向不是个矫情性子,想明白这一点,他也没什么惭愧之意。惭愧个毛啊,做爹的人,能叫儿女以后战战兢兢的看人脸色过活吗?秦凤仪一向是为父则强,他回凤凰城前还是叫着傅浩、冯将军、严大姐、阿金来把信州城的事安排了一回,秦凤仪道,“信州落入咱们的手里,桂州的山蛮没有不来探听消息的,就是现在城中的山蛮,没准儿也有漏网之鱼,你们都留些心。把信州守住了、守好了,待我回来,咱们再商量收复桂州之事。”

另则私下把织金凤凰纱的事告诉了傅浩,令傅浩留意孔宁,之后,秦凤仪便带着大舅兄、张羿、阿花族长等人回凤凰城了。

回程的路上,秦凤仪无甚排场,不过,大阳提早就坐着花车带着城中官员出城迎接他爹啦。秦凤仪见肥儿子板直着小身子坐在香气喷鼻的花车上,心下大乐,过去就把儿子抱了起来,章颜赵长史带着诸官员上前行礼,贺殿下大胜归来。秦凤仪笑道,“不必多礼,咱们回府说话。”进城前,王驾大开,气派十足的进城。城中人已是听闻亲王殿下大胜山蛮,收复信州之事,不少商贾百姓都出来沿街欢迎大胜归来的亲王殿下与将士,秦凤仪坐着自己的照夜玉狮子,同街两畔的百姓挥手致意,于是,百姓们越发欢腾,无数的绢花与鲜花投向亲王殿下。兵部侍郎跟在秦凤仪身畔,也很荣幸的被女娘们的花海笼罩起来,虽然面部依旧严肃,心下却很是有些受用,想着南夷虽是个小地方,但称得上民风淳朴啦。

直待秦凤仪回到王府,街面儿上依旧流传着亲王殿下威武大胜的各种事迹传。

秦凤仪回府后,抱着儿子到议事厅先与诸臣说话,秦凤仪打了个大大的胜仗归来,大家俱是欢喜。照例先恭贺了殿下一回,秦凤仪道,“信州并不难打,难的在后头,得守住了,守好了,信州的百姓臣服朝廷的教诲,这才是不枉收复信州之功。”

先听章颜、赵长史等人汇报了近一个月来的工作,除了兵部侍郎过来之外,便是各地组织人手学习纺织之事,余者,并无要事。秦凤仪则是表扬了章赵阿泉族长等人一月来的这城之功,另外,便说了说信州之战,便打发大家下去歇着了。

秦凤仪一路小跑扛着儿子到内宅,大阳乐的小脸儿红彤彤的,李镜与秦太太秦老爷迎出来,见父子俩这般,俱是脸上带了笑。秦凤仪见着媳妇,见着他爹娘,心下十分欢喜。李镜一向性情内敛,秦太太却是有啥说啥,见着儿子,高兴的了不得,道,“你打胜仗的事,我们都知道啦~我儿,真是威武!”

“小意思小意思啦~”头一遭打仗便是大胜,还得了信州之地,秦凤仪虽然觉着山蛮比较好打是真的,但心下也不是不得意,尤其秦凤仪素来爱显摆的性子,听他娘这样赞他,顿时得意到了十分。

秦老爷也道,“一州地盘儿,哪里是小事,寻常人再没这样本事的。”

“嘿嘿嘿,虽然爹你说的比较夸大,不过也有理。”秦凤仪笑嘻嘻地,问李镜,“媳妇,想我没?”

李镜笑,“能不想么?”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回屋说话。

秦凤仪看过宝贝闺女,大美这些天没见她爹,都有些不认得她爹了。秦凤仪狠狠的亲了闺女两口,大美严肃的瞪着她爹瞧了一会儿,转头找她哥儿啊啊啊的说起外星语来。大阳很会给他妹妹翻译,跟他爹道,“大美见着爹,很高兴哪。”

秦凤仪便美的冒了泡儿。

当天傍晚,一家子吃过团圆饭,秦凤仪方跟他媳妇说起去京城献俘之事。秦凤仪问,“你觉着如何?”

“自是当去的。”李镜道,“辛辛苦苦的打下信州,又正赶上回京陛见的日子,何况,活捉山蛮王,正是一桩大事。”

秦凤仪道,“那咱们便回去一趟。”

先跟媳妇商量定了,秦凤仪第二日方与近臣商议,简直无一人反对,甚至,章颜等人私下更加希望秦凤仪能与陛下关系缓和一二方好。只是,大家都知道秦凤仪的性子,没嘴上说出来,不然,怕秦凤仪会翻脸。但,对于秦凤仪加京献俘之事,那是一千个支持。

秦凤仪有这样远胜诸皇子的才干,出身亦正的不得了,凭什么不叫陛下知道呢?非但要叫陛下知道,还要百官知晓才是!

于是,大家简直是举双手双脚的支持啊!

秦凤仪便开始商量跟他回京的人选,秦凤仪想把大舅兄带回去,李钊也想回去,只是眼下信州那里刚打下来,一些武器后勤供应,都要李钊这里盯着。方悦那里也离不得,囡囡刚有身孕,而且,现下海运、漕运的事,再有各州县过来学习纺织的事,方悦亦抽不开身。秦凤仪问了问方小弟的意思,方小弟自从来了南夷,秦凤仪惯常不养闲人,就把方小弟放到了范正那里打下手,方小弟眼下也没空。后来大家商量着,秦凤仪带了赵长史,亲卫将领便是潘将军,亲卫带上两千人,然后,携老婆孩子,还有大公主一家回京。

另则,此次信州之战的战功单子、抚恤单子,各将领汇总到傅浩那里,一并呈上。

如此,二月底,秦凤仪便带着家小、大公主一家、与兵部侍郎、诸多亲卫、以及战利品,回京陛见兼献俘。

一路行程不必细谈,相较于三年前就藩时的行路难,起码出南夷的路十分顺利,待至浙地,自临安走京杭大运河,一路直上京城,用时不过二十余日。

朝廷提早接到了镇南王回京陛下献俘的折子,景安帝大喜之余,令二皇子带着其他几位皇子,另则礼部官员到码头迎侯。待秦凤仪大公主一行到达码头,诸人各见其礼,秦凤仪哪里好让卢尚书行大礼,连忙双手扶住要行礼的卢尚书,笑道,“卢老头儿,可别这样啊。”

卢尚书以往对秦凤仪很有些意见,当然,就是现在,秦凤仪的性情,卢尚书也不是就没意见了,这不,还说呢,“陛下命臣等恭迎殿下凯旋回京,殿下免臣等大礼,还请殿下称臣的官职。”卢老头儿是什么意思啊!

“好,卢尚书。”秦凤仪摆摆手令其余官员平身,与几位皇子说话,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与秦凤仪关系一向不错,如今又见着大公主,自然是人人欢喜。

码头上风大,秦凤仪令潘琛将俘虔的信州山蛮王一家安全护送上车,之后便让媳妇带着儿女乘车,他骑骏马,与诸皇子一道进宫献俘。

大阳一惯爱热闹,要求跟他爹一道骑马,秦凤仪这性子,不要说他儿子要骑马了,就是骑他,秦凤仪也从来没一个“不”字啊。李镜令小方给大阳加了件小毛斗篷,秦凤仪便将儿子搁怀里坐着了。大阳这样一折腾,阿泰见了,也要跟他爹骑马,张羿无法,只得一样把儿子带到马上。明明就一前一后,大阳与阿泰俩人仿佛隔着三五百里一般,一个朝后喊,“阿泰哥——”,另一个朝前喊,“大阳弟——”

张羿与儿子道,“大阳他们就在前头,别喊了,又没走远。”

秦凤仪在前赞儿子,“喊得好!”

大阳喜滋滋地,“爹,我觉着我嗓门儿更大了!”

“爹也这么觉着。”

秦凤仪与大阳介绍着几位皇子,这论起来都是大阳的叔辈,大阳一向嘴甜,叔叔啥的,叫得响亮。大阳还感慨,“爹,咱家亲戚可真多啊!”逗得人又是一乐。

待进了城,因有献俘之喜,京城百姓亦是爱热闹的,永宁大街两畔俱是看热闹的百姓,大阳在南夷可是经常跟随他爹出席这样巡游场合的,见人人都在看他们,大阳自斗篷里伸出小胳膊小手的,跟街两边儿的百姓摇着小手打招呼。主要是他爹在京城有神仙公子之名啦,后来还有秦凤仪离奇身世,于是,愈发得女娘们青眼。如今秦凤仪回京献俘,不说出来看热闹的,便是那些仰慕秦凤仪的女娘们听闻神仙公子回京,便不晓得有多少提早在街两畔的茶馆饭庄的定了位子,提前等侯。如今见到神仙公子依旧是跨骑骏马,头带金冠,神采飞扬,引人遐思,不少女娘们投下绢花、绣帕、玉坠、香包,三皇子还说呢,“这都好几年了,还有这许多女娘记着你哪。”

秦凤仪笑,“可见尚未年老色衰。”

六皇子打量了回山蛮王,骑马过来,听见秦凤仪这话,险没噎着。六皇子瞧着一只手挥不过来,两只手都在忙的大阳道,“大阳真是越长越像皇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