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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玉成,就连旁边的林筝都惊道:“去九龙山做什么?”

韩方沉默不语,但内心却犹如涌上了惊涛骇浪,千百愁绪缠绕心中…杀人毒蛇生活在九龙山,杨振翼被葬在了九龙山,大夫人口中的小情人也被安置在了九龙山…或许,在那里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是该去看看了,而且要越快越好。韩方心里思量着,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是吩咐玉成手脚麻利点。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韩方的说话方式,众人谁也没言语。林筝站起身到了院外,她没什么可收拾的,随时都可以出发。

当然,韩方临行之前又办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把杨振翼的儿子杨杰安置在了妥当的地方。他身上的谜团,恐怕要从九龙山回来才能知晓了…

三日后,北京市门头沟九龙山。

抬头仰望,群山环抱,古洞、幽林、奇峰、秀水为一体,景色旖旎醉人,此时是冬天,看着山上松柏映雪,一片苍茫,真是一块世外桃源之地。

此时韩方等人已经来到了山脚下,流连忘返的美景令人着迷,赞誉之情溢于言表。阿宇连日来的仇恨和失去母亲的痛苦似乎也缓解了几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此时欢快地奔跑在雪地上,偶尔碰到大树的末梢,枝丫上会洒下许许多多细碎的雪花,吓得他缩了缩脖子,又笑着跑开了。

听着孩子开心的笑声,韩方欣慰许多,甚至连旁边的刘谨瑜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继续向前走,山体陡峭起来,绵亘成脉,谷脊相间,缓坦台面和陡急山坡交替出现,状似层层台阶。阳坡为早生灌草丛,阴坡自下而上依次是胡桃楸林、杂类灌丛和蒙古栎林,山脊是人工华北落叶松林…韩方的眼睛不时向四周瞅瞅,跟在旁边的还有府里的管家赵存,韩方特地将他请来,为的是帮助他们找到杨老爷的墓地。

先前的喜悦和兴奋渐渐被难以行走的山路所消耗殆尽,大家都有些气喘吁吁了,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阿宇的笑声不再,紧紧握住爷爷粗厚的手掌,眼睛里闪出一抹倦意。

“赵管家,还有多久才到?”一行人在默默前进,赵管家一直在辨别着方向,此时听到韩方问起,他顺势朝前一指:“应该就在前面了。”

可是,赵管家的话音未落,却看到韩方皱紧了眉头,并轻轻挥了下手臂:“大家看看前面!”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慌忙朝前望去,洁白的雪地上有一双小小的脚印,有的已经被风雪覆盖,但大部分都还在,它弯弯曲曲的向前方延伸出去,正好是赵存所指的位置。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韩方的心突然跳了起来,在这种人迹罕见的大山之处却出现了一双小小的脚印,看情形不是女人便是孩子的,这是怎么回事?

空气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下来,周围的冷风呼呼地刮着,夹带着一些雪花粉末扑到脸上,卷入脖领里带来一阵阵的阴冷气息。此时,内心的焦虑胜过了一切…就在韩方担忧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坟墓。

这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周围长着许多的松柏,似一队队士兵守卫着墓地。走到近前,墓碑上刻着“先夫杨振翼”几个大字。视线慢慢向后看去,众人却惊呆了,身上突然涌起一股股的寒气。因为在那碑文后看到的不是坟头,而是一个深陷的大坑!

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下来,周围没有声音,只有风…微微的凉风吹起的雪粒蒙住了眼睛,也锁住了众人的脚步。大家全都愣在了原地,赵存最先清醒过来,他抢奔过去,悲戚地喊道:“老爷啊!”

走到近前,坟墓果然被挖开了,里边是个朱漆棺材,颜色暗红,上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此时正静静卧在洞穴之中。赵存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呼天抢地地喊道:“老爷这是遭了什么孽啊?死了还被人挖了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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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墓穴空棺

韩方能理解赵存的心情,但他心中更多的则是疑惑,难道是盗墓贼所为?可看这情形也不像啊,如果是盗墓贼,他们的目标肯定就是棺材里的金银珠宝,因做贼心虚,现场一定会比较凌乱。可现在不同,挖出的土全部被堆放在两侧,分布均匀,棺材也没有丝毫的损伤,似乎挖坟的人很小心或者是干得井井有条。

如果要知道真相,还需打开棺材一探究竟。韩方看看旁边痛哭流涕的赵存,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或许能在棺材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韩方拍拍赵存的肩膀,叹口气:“节哀,杨老爷死者安息。但如果想要查明真相,我们还需要将棺材打开查看。”

“什么,要开棺?”赵存抬起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瞪着韩方,语气有些不善。人死了入土即安,如果在死后再将棺材打开,让死者的尸体暴露在外,会遭天谴的啊!据说从此以后死人再也不能轮回,魂魄飘在阳间,永世要做孤魂野鬼…实在是太可怕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开棺。赵存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杨老爷待自己不薄,断然不能这么做。

韩方叹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棺材已经被打开过了,所以…再说了,我们只有开了棺材才能知道里边的杨老爷是否完好无损,究竟是一般的窃贼所为,还是另有他人,开棺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节哀…”

听了这番话,赵存顿时愣在了那里,半晌没有言语。看这情形棺材已经被打开过,那老爷的魂魄岂不是都跑了?想到这里他愈发地难过,又将头埋在袖子里哭起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很是凄厉,飘荡在空旷的四周,萦绕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大家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似乎周围有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韩方长舒口气,他朝旁边的林筝和玉成点点头,三人一起下了墓穴准备动手。

跳到底下,韩方仔细查看里边的朱漆棺材,这才发现周遭的铁钉都已经被撬开了。思索片刻,他指挥玉成在后,林筝在前,大喝一声“起”!伴随着“咯吱”一声响,上边的顶盖一掀而起。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棺材盖放到一旁,韩方率先探头向里一望,顿时吃了一惊,棺材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空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巨大的棺材里没有陪葬品,更没有尸体,只有一套黑色的寿衣散落在棺材底部。

这还真是邪门了,盗墓贼如果冲着钱来,那尸体去了哪里?有谁会对一具尸体感兴趣?这种情形令韩方始料未及,脑海中顿时涌入了千万种的猜测,却没有一种解释是符合常理的,因为现实远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匪夷所思。

“老爷呢?老爷去了哪里?”刚刚还哭喊着的赵存突然惊醒过来,他半跪着的身体猛地站起来,探头向棺材里望去,擦了好几次眼睛才确认棺材里的确空无一物。

韩方知道这件事很是古怪,便把目光移向了赵存,希望能从他这里找到答案。不过,探寻的目光令赵存惴惴不安,老爷的葬礼是他前前后后张罗的,可现在尸体却不见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惊慌之后便是语无伦次地解释,赵存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韩先生您明察,当时是我和几个下人亲自给老爷下的棺,人明明放进来了,可现在怎么就没了?”

“现在杨老爷的尸体去了哪里暂且不管,我想问的是,当时下葬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陪葬品?”韩方话锋一转,语气也平和了许多,想尽量让赵存的情绪缓和下来。

看韩方面色凝重,赵存长长呼了口气,声音反而不那么着急了:“当时下葬的时候,大夫人曾经拿出了几样古董放进去,说老爷生前喜欢收藏物件,现在死了也不能这么寂寞着,拿几样东西跟着吧。除了那几样古董,还放了一些东西,都是老爷生前较为喜欢的,比如有一把扇子,还有一个喝茶用的陶瓷茶壶之类的。”赵存一口气说完,这会儿停下来,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

按照赵存的说法,棺材里还放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可现在除了东西不见了,人也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韩方的眼睛眯起来,又陷入了沉思

阿宇是孩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恐惧,他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光泽。知道爷爷看不到,他小声地在旁边解说着。刘谨瑜一直在听,每句话每个字都听在了耳朵里。但是,刘谨瑜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在阿宇的声音里,在呼啸的北风中,突然听到了一个喘息声,一个令人绝望的喊叫声…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但却是真真切切。

“那边,似乎有人…”循着声音,刘谨瑜抬手向旁边一指。

“有人?”韩方向四周望去,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顺着刘谨瑜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在寒风中来回摇摆的树叶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了。

刘谨瑜的嗅觉和听力都比正常人要好许多,从上一次柏塔的遇险便已证实了这点,所以林筝对他的话倒是毫不置疑,她握握腰中的银鞭,声音低沉地说:“我过去看看。”

“林姑娘,小心点。”虽然林筝的武功不弱,但韩方还是有些担心,九龙山似乎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和诡异,令人不得不防。

今天林筝依然是一袭白衣,长长的头发扎了起来,脑袋后边的马尾随着她身体的移动正在左摇右晃。她的行进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林筝走了没多久,韩方还是有些担心,于是招呼大家一起跟了过去。循着林筝踩下的脚印,大家踏着积雪,缓缓向前移动。

俏丽的脸庞冷若冰霜,薄薄的嘴唇紧抿,好看的眸子已经挂上一层白白的冰霜,呼出的热气瞬时变成了冷气,脖领处结了冰碴子,肌肤触在上边有丝丝的凉意,但身体上却不热,林筝走得又急又快,热气从头顶上冒出来,马尾辫摆动得更加快了…

对,没错,林筝也听到了声音,细细弱弱的声音似乎就在附近,她极目远眺,这方圆几里地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声音究竟来自哪里?林筝在原地打了个圈,声音又弱弱地传了过来,并清晰地听到了:“救命…”附近一定有人,林筝摸摸自己腰中的银鞭,仔细搜寻着周围的一切。

“你在哪里?”几分钟过后,林筝不得已喊了起来。

那个声音消失了。片刻的沉默后,声音似乎从地底下传来了:“我,救我,在这儿…”这次林筝听得真真切切,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在前方三十米远的位置停下了。高高的积雪旁边有口枯井,很深,底下黑洞洞的,看不清状况。

此时的林筝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人发出的声音很弱,原来是掉入了井里。确认这点后,她站在井口大声呼喊起来:“有人吗?”

“救我,救我…”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声音里多了一丝激动。

探头向里望去,枯井有些深,林筝看看身上,除了一条银鞭连个绳索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正站在井口筹措的时候,韩方等人赶了过来。

得知井底有人大家都着急起来,看样子像是一口废弃的旱井,挺深,周遭的壁面很滑,这人肯定是在雪后不小心跌入的。

救人要紧,韩方首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然后让玉成撕成了条状,结成绳索后放下去,能看到下面有个恍惚的影子,可绳索距离他还有段距离,够不着啊!玉成看到师傅冷得直哆嗦,慌忙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韩方略一沉吟,把玉成的衣服也撕了,玉成在旁边大惊:“师傅,我这外套可是上等的料子,这这…”

“徒儿,教人要紧,回北京我给你买件更好的。”这一问一答之间,旁边刘谨瑜的心中却是一动,虽然他们误杀了媳妇,可这笔账该算在他们头上吗?

绳索终于垂落在地上,那人将绳子缠在腰间,双手抓住,玉成和林筝两人一前一后使劲往上拉,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人拽上来。先上来一个脑袋,头顶是乱蓬蓬的头发,紧接着是眼睛和嘴巴…玉成刚想松口气的时候,却一下愣住了,嘴巴张大,目瞪口呆地盯着井口。

玉成手中的劲道一松,那人竟然又滑落下去了!林筝眼疾手快,在旁拼命扯住了绳子,随着一声惊叫,那人的身体顿时悬在了半空中。

“怎么回事?抓住啊!”韩方眼见徒儿愣神,顿时在旁边呵斥。

玉成哭丧着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都变了颜色:“师傅啊,那人满嘴都是红的,莫非是个鬼啊!”

“少说废话,快和林姑娘将那人拉上来!”玉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有时候自己真拿这徒弟没办法。韩方跺脚,声音里透着严厉。

在师傅的瞪视下,玉成无奈地又拉过绳索和林筝小心翼翼地将那人扯了上来。是一个男人,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此时他趴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带血的嘴巴染红了白雪,温热的湿气融化了冰冻,他的嘴巴处沾满了永滴和丝丝血线,看着愈加骇人起来。

“谢谢你们,谢谢!”那人嘴里嘀咕着,爬起来准备离去。可踉跄着刚走出几步,他怀中突然掉出来半截蛇身,红色的花纹衬映着洁白的雪花,甚是耀眼,而更加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的是蛇身的断口处,像是被牙齿撕扯断的,上边还嵌着一小排牙印。

韩方见此,却是浑身一紧,这蛇的花纹和从刘忠肚中取出的一模一样。看那人要走,他紧走几步,慌忙在后边招呼:“我们救了你,你就这么走了?”

男人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地上的蛇身,他一把抄起来放在手掌上,声音柔和了许多:“也谢谢你,谢谢。”说话的工夫他扒开身边的雪层,将蛇身放在了里边,又用洁白的雪花覆盖上。

做完这一切,男人终于抬起头,盯着韩方的眼睛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可是我要马上回家换件衣服,现在这样子也太吓人了,我怕把你们吓着。”

原来他着急走是担心这个,韩方顿时微微一笑:“如果你欢迎,我们很希望能到你家中小坐,不知道可否?”

男人沉吟片刻,瞅瞅韩方,又看看玉成,最后目光落在了林筝身上,似乎下了决心般,终于点头说道:“好吧,随我来。”

在回男人家中的路上,他简短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原来此人叫李一环,是九龙山附近的居民,三日前出来打猎,当时的雪很大,道路都被封住了,他没有留神脚下的枯井,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掉了进去。因为刚刚下过雪,井底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所幸才没有受重伤。

韩方听了此言甚是惊讶,三天前他跌入了枯井,距今为止已经被困三天了,可是看他的精神头还不错,这还真是奇怪。看到大家的目光透着惊奇,李一环的嘴角扬起,这才解释道:“幸好我命不该绝,跌入枯井后竟然发现了一窝冬眠的蛇。这几天它们就当了我的饭食,一天吃一条,所以也没饿死,以至于到现在体力还行。”

“什么,活吃毒蛇?”玉成听到这里,顿时胃里一阵反酸,差点将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上来。

李一环倒是非常坦然,声音略提高几分:“这种毒蛇在九龙山非常常见,人称红尾蛇,因为它的尾巴有一截是红色的。但是,这个称呼也仅是九龙山一带的俗称,因为真正的红尾蛇产地不在这里,模样也不太一样,那是一种纤细的长蛇,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和狭窄的脑袋。头和身体是翠绿色的,尾巴是棕色或橘黄色的。每个鳞片都有一个窄窄的黑边,并且从鼻子开始穿过眼睛到达脖子有一条黑色的线条。舌头也很特别,是蓝色的。”

没想到李一环说起蛇来头头是道,韩方不禁称奇,他惊讶道:“请问您怎么对蛇如此了解?”

李一环听了这话却笑而不语,眼睛朝前看去,大家已经到了一处宅院前。篱笆门,砖房子,本来这地方和一般的居民住处没什么不同,但是在院中的钢丝绳上、墙壁上,甚至连门口都挂着一张张的蛇皮。这些花花绿绿的蛇皮令大家大吃一惊,脚步戛然而止,众人不知道该不该迈步进去。

李一环看到大家错愕的眼神,他慌忙转头解释:“哦,大家别害怕,那都是蛇皮。”

玉成小心翼冀地向前挪动着步子,语气显得颤颤巍巍的:“啊,这么多蛇皮。”

李一环呵呵一笺:“其实不用害怕,这些蛇皮可是上等的药材呢。它们的书名叫蛇蜕,味咸、甘,性平,具有祛风定惊、解毒止痒、明目退翳的功效。哦,对了,还能治病呢,比如口疮、龈肿、风疹瘙痒、疠风、烧烫伤甚至是牙痛都可以治疗。”如果不是李一环在旁边解释,大家还真想不到蛇皮有这么多功效。

韩方微微点头,朝李一环投去赞许的耳光,这人对蛇还真是挺有研究。不过,韩方心中也有自己的疑惑,他试探着问道:“现在是冬天,蛇难道不冬眠吗?”

韩方的话儿没说完,李一环却大笑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院中的草垛旁。那里有个窑井盖,上边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花被。他走到近前,拿起上边的覆盖物,然后又用力掀开盖子探头望了望,随即脸上现出了一抹微笑,做完这些他伸手招呼韩方:“过来瞅瞅你们就全明白了。”

这人在那里搞什么玄虚?玉成撇撇嘴巴走过去,站在井口向里边张望,顿时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原来是个地窖,里边错综复杂地缠绕着一群花花绿绿的东西,眼露阴光,尖细的舌头来回吞吐着,身体软弱无骨,看到井盖被打开,它们纷纷想要爬到上边来,可由于两边的壁面太滑,那些家伙们又全都跌落下去,顿时地窖里乱作一团。

第十九章 地窖红蛇

玉成身体一侧歪,差点就摔进去,幸好被李一环及时扶住,正色道:“兄弟,这里圈养的全是毒蛇,如果你跌到底下,连神仙都救不了你啊。”

此时,玉成的身体像是没了骨头,腿肚筋直打转,愣是被李一环扶到旁边,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韩方走来,细细盯着地窖里游动的毒蛇,它们都有一截红尾巴,这应该就是“红尾蛇”了。这些蛇和刘忠肚中取出的蛇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想到这里,韩方朝旁边的林筝挥挥手,她左手中提着一个提包,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东西,她打开的时候非常小心。

上边的拉链被轻轻拉开,林筝从包里又取出一个裹着黑布的物体。黑布揭开,原来是个玻璃瓶,上方有带出气孔的瓶盖,而瓶子里则装着一条红尾巴的蛇,玉成见了,“妈呀”一声,就闭上了眼睛。阿宇胆子比较大,倒是很好奇地看过去,发现那条毒蛇正在瓶内焦躁不安地来回扭动着身体。

李一环看到瓶内的毒蛇,眼睛瞪得如灯笼般大小,他接过玻璃瓶子左右观看,眉头微皱,良久后才惊呼道:“这条蛇是我养过的。”

“什么?这条蛇是你这里的?”韩方乍闻此言,先是一惊,继而大喜,真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他们这次寻到了根儿,总算没白来一趟九龙山。

看到韩方表情变换,李一环又坚定地点点头:“没错,就是它,我记得清清楚楚。”

“究竟是谁买了毒蛇?”似乎看见了一丝曙光,韩方有些按捺不住了。知道了买蛇人便会查到杀死刘忠的凶手,这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看到大家都在盯着他看,李一环将旁边的黑袋子拿过来将蛇塞进去,又仔细地拉上拉链,这才直起腰说道:“先让这个小家伙在里边待会儿,否则外边的寒气会将它冻死的。”看到李一环对蛇爱护至极,玉成却在旁边皱了下眉头,他要是知道这条蛇是从别人肚中取出的,准得吓个半死。

李一环将那条红尾蛇安顿好了,这才缓缓道出月余前发生的事情…

他是九龙山一带最有名的养蛇人,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因为一年四季中,唯冬季的蛇价最高,约是平时季节的二到三倍,所以李一环专门在冬天养蛇。

说到这里,李一环指指旁边的地窖:“地窖里保持恒温后,蛇在恒温状态下就可活动自如,正常地蜕皮增重。但是,冬季的蛇食也比较讲究,一般是鹌鹑、鸡雏、小白鼠、泥鳅、鸟类、蛋类等,因为平常收购的食物不够,所以我也会经常出去打猎,回来后喂养它们,也正是这个原因,三日前我才不慎跌入了枯井中。刚刚你们给我看的蛇,的确是我养过的。本来,每日售出的蛇类不少,按道理我不会记得那么清楚,但那天的事情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并且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韩方和林筝对看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疑惑。

“那天应该是傍晚时分,我正想出去打猎的时候家里来了一男一女。他们话不多,只是问有没有蛇卖。我当时笑笑,并把他们领到了窑井旁,告诉他们:‘要多少有多少,全都在这儿呢。’没想到那俩人听了后却轻轻摇头,说:‘我们只要三条。’当时我就挺纳闷的,听他们口音好像是外地的,大老远跑来才买几条蛇,还真是奇怪。”

李一环顿了顿,舔了下嘴唇:“我是卖蛇的,管他们要几条呢,反正只要给钱就行,说着我就准备拿家伙什给他们捞。可那女的却伸手拦住,当时语气怪怪的:‘蛇的大小由我们自己决定,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我告诉你要哪条。’虽然心中纳闷,但我也没多问,拿起工具就帮他们抓蛇。”

韩方的眉头紧锁,这时插嘴问道:“他们要了三条?”

“嗯,是三条。甭提了,就这三条整整折腾了小半天时间,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那俩人才离开。”李一环似乎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嘴边抱怨起来,“他们那可真是千挑万选啊,这条不行,粗了,那条也不行,太小了,这条不行,太长了…当时我有些生气,最后赌气不想卖给他们了,谁知道他们又抬高了价格,一条蛇按照双倍价格算,这样我才消了气。”

现在看来是对上了,他们早就想好了用毒蛇逼供,又怕太大的毒蛇会瞬间要了人的性命,这才在养蛇人这里精挑细选。思索片刻,韩方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当然也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请问那二人长什么模样?”

李一环的眸子黯淡下来,他先是低头望望脚下,良久才抬头,迟疑道:“先生,那俩人买过蛇之后曾经警告过我,不要吐露他们的任何细节,否则会要我的命。本来,前面的话儿我也不应该说的,可是你们救了我的命,对救命恩人我不好隐瞒什么。可是,我担心如果全说了,他们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我,我…”

韩方能体谅他的心情,可现在人命关天,怎么能让歹人逍遥法外?想到这里,韩方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无法向您说出事情的整个经过,但我现在告诉您的是:其中的两条毒蛇已经杀死了两个人,如果不及时找到那些恶人,说不定还会有人面临着生命危险。”

“啊?”

李一环听到这里顿时蒙了,他万万没想到那两人买蛇是为了杀人。此时,他急得额头冒汗,语气也结巴起来:“先生,我,我说,我全都告诉您!”韩方点点头,内心却涌起了惊涛骇浪,这是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奔波数月,马上就可以识破他们的身份,这的确令人感到欣慰,他甚至看到了曙光出现,那一刹那的光芒令人心生愉悦。

李一环的眼睛眯缝起来,他的记忆回到了一个月前:“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头发微卷,有点儿鹅蛋脸,丹凤眼吧,穿着一件浅红色的夹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有点儿像西洋人戴的那种圆顶帽。男人嘛,长相一般,上衣穿着灰色棉袄,下身穿什么不记得了,不过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说话声音特别尖细,声音不阴不阳的。”

“啊?”

林筝和韩方同时呼出口气,难道是宫里的太监?看到他们吃惊的样子,李一环不吱声了。韩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慌忙指着旁边的玉成喊道:“徒儿,我让你收的东西呢?”玉成先是没反应过来,稍一愣神后才明白过来,慌忙向怀里掏去。

原来在临行之时,韩方安排林筝和玉成去了趟警察局。玉成在门外等候,林筝独自去了趟秋坤元的办公室,并说明了来意:一是要拿走刘忠肚中取出的毒蛇;二是要一张德子的画像。这事秋坤元满口就答应下来,尤其是那条毒蛇,每天还要专人伺候着,如果不是至关重要的物证他早就安排人扔掉了,免得看着瘆得慌。此时林筝来拿,正好符合他的心意。

自从店老板死亡后,德子成了至关重要的人证,秋坤元也安排了多方人手去查找,虽然到现在还没有个信儿,但画像还是有的,他安排让人取了交给林筝。出门后林筝又交给了玉成,让他好生保管并随身携带,两人这才离开了警察局。

玉成明白过来,他从怀里掏出德子的画像交到师傅手上,韩方又将画像交给李一环,李一环拿过来仔细端详着,半天没言语,过了很久才突然惊道:“啊!”

李一环的神情异常惊讶,当看清画像上的人时他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忙不迭地喊道:“对,对,就是这个人!”随后他又慌忙地补了一句,“原来他到我这里买蛇就是为了杀人,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卖给他了。”

得到了确认,韩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画像,轻轻摇头:“具体是不是他还不太清楚,但不管如何,这个人和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惜啊,此人却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李一环也摇摇头,并用左手狠狠拍了下脑袋,过会儿又突然抬起头,有些惊讶地说道,“奇怪,有件事情还真是奇怪。”

韩方的思维缜密,此时听到李一环说话有异,顿时警觉起来:“什么事情奇怪?”

“哎哟,自从掉到井里捧了一下,我这脑袋一直有些迷糊…让我好好想想啊。哦,没错,那天我准备去打猎,当时正向前走的时候,看到不远处过来几个人,好像领头的人和那次来买蛇的人挺像。我刚想仔细瞅瞅的时候,却没想到失足跌到了枯井中,这一待就是三天。”说完这些,李一环揉揉发胀的脑袋,头依然在隐隐作痛。

韩方心里一惊,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德子也在那几人当中。可他们再次来到九龙山的目的是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满目荒凉,除了…坟墓!韩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难道那些人是冲着杨老爷的坟墓而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就是他们挖开了坟墓,尸体也被德子他们带到了别处。不过,这些想法均是猜测,韩方也有些拿捏不准,心中犹豫不决。

但不管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德子并没有死,非但没有死,说不定他还是整个事件中关键性的人物。他的上头究竟是谁?难道他来到古董店时就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许是在寒风中站久了,韩方觉得浑身冰冷异常,犹如掉入了冰窟窿一般。低头望去,才发现自己没有穿大衣。

忽然反应过来,李一环有些自责,从进入院中一直到现在,他的救命恩人茶水没喝一口,饭也没吃,眼瞅着韩方和那位小伙子冻得不轻,他这才慌忙进屋拿出大衣披在他们身上,热忱地邀请道:“诸位在这儿吃饭吧,我给你们炖上一锅蛇汤,消消寒气…”他的话儿还没说完呢,旁边的玉成早就吓得面如土灰:“饶了我吧,打死我都不吃那玩意儿。”

韩方伸手裹裹自己的大衣,朝李一环点点头:“谢谢您啊,刚刚真是帮了大忙,我们就不叨扰了,事情紧急需要立即赶回去。”

“哎,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连口水都没喝,这说走就走啊,不行,一定要吃了饭再走。”李一环是诚心相邀,没想到他们是决意要走,实在挽留不住,只好看他们慢慢离去。

大家刚刚出院门,就看到李一环提着黑包跟了出来,嘴里大喊着:“蛇,蛇…”韩方回头,看了眼他手中的黑提包,声音低沉:“这条蛇就留在你家吧,这里还有它的伙伴。”

“这…”李一环愣神的工夫,韩方他们已经走远了。

回到院中,打开黑包,拿出里边的玻璃瓶子,拨开封口,蛇头一蹿而出,李一环快速将它的头捏住,笑着说道:“回家咯!”手臂扬起一道弧线后红尾蛇出了玻璃瓶,李一环随手一抛,蛇落入了地窖中。眼花缭乱的缠绕之后,已经分不清那条蛇身在何处了…

玉成在前面走着,嘴里依然在嘟囔:“救了他的命连口水都没喝上,还要给我们吃蛇肉,故意将我们吓跑,这家伙真是个混蛋。”

身上裹着厚厚的棉大衣暖和了许多,虽然壶里的水都冰冷了,韩方还是喝了几大口,声音略提高几分冲着玉成喊道:“徒儿啊,不要埋怨了,这人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说了那么多的话,足够了!”

玉成不解:“生命危险?”

韩方点点头:“是啊,德子和那名女子曾经警告过他,如果吐露出他们的行踪就会找他的麻烦,那些人心狠手辣,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养蛇人告知了我们事情真相,这得有多大的牺牲和勇气,也正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在问明情况后我们才要立即离开,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玉成总算是听明白了:“怪不得师傅走得这么着急,甚至都没有进屋坐坐。不过我们这么为他着想,那人却还让我们吃蛇,冲这点也有些可恶,哼!”

“徒儿啊,养蛇人爱惜蛇,这就是他全部的生活来源。冬季卖出的蛇并不便宜,所以他对毒蛇照顾得甚是细微,如果不是拿我们当做尊贵的客人,他怎么会舍得杀蛇?所以啊,你还是误会他的意思了。”身上的寒气终于被逼走了,韩方觉得浑身上下舒服了许多,他的声音似乎也温暖起来。

此时,玉成恍然大悟:“哦,是这样。”

阿宇和刘谨瑜走在一旁,他正小声地向爷爷描述着周围的景色,现在这孩子就是爷爷的一双眼睛,别看年龄不大,说起话来倒是绘声绘色,至于玉成说了什么他们都没有听见,刘谨瑜沉浸在孙子描述的美景中…旁边的赵管家一直没言语,像哑巴了似的低头走路。

不过,林筝却对刚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从鼻翼里哼出一声:“真是笨!”

被别人说笨,这是玉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刚想反驳却看到了林筝腰间的银鞭,立即将到口的狠话咽下去,瞬间改成了:“师傅,前面有个小山坡,我去看看地形,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啊!”

看着玉成的背影越来越远,韩方不禁摇摇头,转头对林筝笑道:“林姑娘,你一说话便把我徒儿给吓跑了,呵呵。”

林筝也没想到玉成被吓成这样,顿时抿嘴一乐,大家从来没见林筝笑过,此时韩方看着她的脸庞,顿时感慨万千:“林姑娘,我一直在想,你绝非平凡女子,在你的身上或许藏着什么故事…”

刚刚的笑容转瞬即逝,林筝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没有故事,只有使命。”

“使命,使命…”韩方嘴里默念着,似乎在细细体会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第二十章 夜半女鬼

远远的,夕阳渐渐融入了地平线,地面上白白的积雪一下变成了暗红色。

大家赶了一天的路,仅吃了些干粮和喝了点凉开水,大人还能支持,阿宇已经现出了倦意,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的小手紧紧握住了爷爷,话也少了许多。该找个地方过夜啊,韩方思量着。

看到徒儿玉成远远地在朝他们招手,似乎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韩方心里一松,今夜不用愁了,看样子是有人家了。大家还没有走到近前,便听到了玉成兴奋的呼声:“师傅,前面有户人家,我们今夜就去借宿吧。”

上了小山坡,众人顺着玉成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有栋房子搭建在山脚下。韩方长长嘘了口气,让玉成搀扶着刘谨瑜,他拉着阿宇的手,林筝在前,赵存在后,一行人缓缓向前挪动。

距离那栋房子越来越近了,大家却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周围除了一掠而过的飞鸟外,似乎寂静得有些可怕。再说这房子建得有些蹊跷,周围全是大的树木,房子被包围在其中,如果刚刚不是站在山坡上观察,估计谁也想不到这排排大树之中包裹着一栋房子。

愈加近了,大家终于穿过参天古树来到了房子跟前,大门修建得很是气派,朱红色的,和旁边的砖瓦甚是匹配,在门前还摆着两个石雕,应该是麒麟。韩方朝玉成点点头,让他前去叩门。

玉成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走了一天的路,直到现在就喝了几口冷水,吃了一个馒头。好想有个地方能落落脚,再舒服地睡上一觉,那就美透了!想到这里,玉成紧走几步,使劲敲门,敲门的声音甚大,唯恐主人听不到,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敲了好一阵子却不见有人来开门。

玉成正纳闷的工夫,林筝走上前来用力一推,房门竟然“吱呀呀”打开了,原来门没有锁,只是虚掩上了,不过好重,似乎是铁叶子门。

冷风从庭院内直灌而出,风很硬,令人不敢迎头而上。站在门口,玉成刚刚的美好愿望都成了泡影,看这情形宅里应该没人。

周围静得有些吓人,眼瞅着太阳也落下了地平线,周围一切都变得昏暗起来,这栋房子是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看来今夜是别无选择了。

大家缓缓进了院落,院内更是一片萧条,一片片洁白的雪花映在眼前,它覆盖了一切,甚至连个脚印都没有。左右看看,总共五间房子,正房三间,两旁各有一间侧房,房子甚是宽敞。

“走,我们进去看看。”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他们的喘气声,韩方左右环顾一番后,终于带领大家入了房间。庭院内,留下了一串杂乱而弯曲的脚印…

推门而入,一股阴冷的气息传来,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霉味。房间里很暗,玉成摸索着打开火折,屋内有了微弱的光亮,正前方有张桌子,上边还放着一杯水,似乎主人刚刚离开似的。但细看之下却感觉有些不对劲,杯里落满了灰尘,浮在水面上,应该是放很久了。

视线向旁边挪去,柜子门被打开了,里边堆着乱糟糟的衣服,像是被打劫过一样,床上的被褥也放得乱七八糟,甚至还垂在了地下…这里似乎有女子居住,因为在床头柜上放着一把红梳子和一面镜子,它们静静卧在那里,似乎正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屋内的格局比较简单,除了乱糟糟的床铺和柜子外,这里的一切均透着雅致和舒适。窗帘是碎花的,可能因为许久未曾打理显得有些脏了,上边的花儿失去了一抹光彩。

韩方正细细观看的时候,却听到背后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猛然回头,却发现是赵存!自看到老爷的尸体没了后,赵存像哑巴了似的,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可现在他的神色有些异常,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惊恐和紧张,似乎,这屋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