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韩方,山崎和赵木也知道龙砚的消失和那个研墨太监有着密切关系。如果想寻到龙砚,则必须要找到悄悄出宫的李元。山崎为了办成此事,出动所有力量,撒开天罗地网搜寻,苦苦找了几个月后,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李元本是山东人,这次偷偷溜出宫后,他并未回老家,也未曾逗留在京城,而是偷偷去了浙江,到那里探望了一位濒死的老人,并给了那老头一大笔钱。后来他们才查到,小太监去过的地方正是清溪县,而探望之人则是一位娘娘的父亲。

李元好不容易逃出宫,却千里迢迢去看望一个老头,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凡事都有因有果,如果知道了其中缘由,便也不足为奇了。

三年前,就在李元刚刚入宫的时候,有一次在御书房为皇上研墨,也不知道什么缘由,竟然不小心将砚台内的墨汁洒出几滴,巧得很,墨汁正好滴落在皇上的龙袍上。这是大不敬,是杀头的罪!当时李元吓得慌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乞求皇上能饶过自己。

龙颜大怒,责令总管太监把李元拖下去打八十板子,谁都知道,这些个板子下去非死即残,小太监立时吓昏过去。这事也巧,正好被溪月娘娘看到了,她看这孩子年纪不大,一张小脸吓得面无血色,一时心生怜悯,偷偷拿钱打点了总管太监。

有人拿银子说情,何况还是皇上宠爱的妃子,总管太监识得抬举,他安排人佯装打了几下,这事情算过去了。自那之后,李元就欠了娘娘一个天大的情,于是便暗地里追随溪月娘娘,对娘娘言听计从。

直到三年后,李元突然偷偷跑了,而在他走后,龙砚也神秘消失。

韩方曾派人多方查找,均杳无音讯,殊不知,小太监去了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清溪县。

因赵木对砚台感兴趣,而清溪县又曾出过天下无双的龙砚,所以他早就安排人手在那边查看,以便搜集上等的砚台送到北京。后又经多方打听,得知了溪月的娘家地址,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也在清溪县,这令赵木大喜,随后派人注意观察溪月娘娘老家的动静。

果然不出赵木所料,小太监李元出宫后首先来到了清溪县,然后去看望了一个老头,而这人正是溪月娘娘的老父亲。

原来,就在李元决定要出宫的前个晚上,他把这绝密的事情告知了溪月娘娘,她曾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必须要告个别。得知这一决定后,溪月娘娘并没有阻拦,而是叹气道:“现在的大清已经是朝不保夕,能离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这里有一些银子你拿去,路上好做盘缠。”少顷,娘娘又请求李元代自己去探望自己的老父,这么多年兵荒马乱的,还不知道父亲是死是话。

小太监李元大为感动,慌忙应承下来,逃离皇宫之后便只身来到了清溪县。

可巧的很,当时宫中乱象纷呈,韩方无奈之下只好停止调查,没想到被山崎、赵木等人钻了空子,在青溪县把这个小太监逮个正着,日夜兼程将他带到了北京。

李元被关到了秘密场所,也遭受到了非人折磨,山崎等人用尽各种办法想让他开口。

可没想到这家伙整个一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折腾了两年多竟然是一无所获。天天遭受毒打和折磨,原本一个壮硕的青年现在已是皮包骨头,动辄昏迷不醒,说不准哪天就去见了阎王爷。

如果继续下去,人死了,秘密问不出就白折腾了。后来,赵木眼珠一转来了主意,那就是用毒蛇逼供。

可这几个日本人对九龙山人生地不熟,一时不知道该安排谁去带路。恰在此时,机会却来了。

晚清覆灭,很多太监被遣散出宫,当时有个叫德子的,是紫禁城里打更的,这人出来后就碰到了小麻子,两人聊得比较不错,从德子口中知道了许多宫廷里的事情。当时德子没地方住,暂时窝在天桥下和一帮乞丐挤住,小麻子每天给他送吃的,这事情正好被赵木瞅见了,他顿时计上心来。

原来,德子老家就在九龙山附近,后来父母双亡没活路了,这才入宫当了太监。赵木让德子带着罗兰去寻找红尾蛇。当时德子非常害怕,在威逼利诱下,他只得去了九龙山,这也就是养蛇人为何能认出德子画像的原因。

德子和罗兰买了三条毒蛇回来,其中一条便用到了李元身上。自此以后,德子也就成了山崎和赵木的人,为他们两人奔波卖命。当然,回报给德子的则是吸之不尽的大烟和用不完的大洋。

韩方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九龙山的养蛇人说他们买走了三条毒蛇,后来在刘忠肚中取出一条,大夫人腹中还有一条,原来另外一条他们用到了李元身上。而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德子会去九龙山买毒蛇,原来他早就是山崎的人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昏暗的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竹筒里装了一条红尾蛇,山崎将它放到李元面前。李元费力抬头看了一眼,差点就吓昏过去,他从小害怕蛇,尤其是这种花花绿绿的毒蛇,更是令他胆战心惊。

李元紧咬牙关,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他被折磨了这么久,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也没想活着出去,就希望这帮狗日的来个痛快的。可现在这帮混蛋又整出这么损的阴招,李元只看了毒蛇一眼,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看李元嘴硬还不想说,山崎一摆手,他的裤子便被褪到了脚踝处,双腿被迫撑开。毒蛇的竹筒底下燃着一盏煤油灯,随后,竹筒越来越热,毒蛇一蹿而出,见空就钻,正好入了李元的肛门,在一阵阵异常凄惨的吼叫声中,李元的脸都变了形状。

身体的疼痛和来自内心的巨大恐惧感终于让李元被迫开了口,他嘶哑着嗓子喊道:“龙砚,是我拿的,是我拿的!”

“快说,你交给了谁?到底是谁?”山崎知道有戏,加紧逼问。

“刘忠…”毒蛇正在往身体里钻,在无法忍受的情况下李元说出了一个名字。不过,当勉强说完这话后,毒蛇已全部没入到身体内。随后,李元的脸部发紫,舌头伸了出来,眼睛暴突,他死死地盯着地面,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

李元虽然死了,但至少让他临死前吐出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刘忠。而这次为了不打草惊蛇,赵木和山崎两人商量,打算先从内部下手,最好让刘忠主动交出龙砚,看到物件后便先下手为强。

况且现在还有个现成的人选,那就是德子。

于是,他们让德子假装走投无路去投靠刘忠,然后再伺机行动。果然德子到了云轩古玩店后,装出一副刘忠不收留他便没活路的苦相。

看他痛哭流涕,刘忠心一软,当时店里也正好缺个伙计,就收留了德子。

殊不知,这正是引狼入室,为此刘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德子名义上是伙计,但背地里却在时时刻刻关注着刘忠的一言一行。

不过刘忠为人异常谨慎,不但有关龙砚的事情只字未提,还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半天不出来。

有次德子想去探个究竟,正好被刘忠撞见,自那以后他似乎开始对德子有了防备,办什么事情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赵木和山崎非常着急,他们几次催促德子加速办理此事,可德子也没办法啊,连龙砚的影子都没瞅见,让他有什么办法?

如果继续这样拖下去,没准儿会夜长梦多,在细细合计过之后,赵木和山崎又心生一计,那就是“打草惊蛇”。

计策定好,他们安排了几拨人假扮古玩商到云轩店点名要龙砚,为的就是引起刘忠的恐慌。

看有人点名要龙砚,刘忠自然有些害怕,反复几次过后,他已成了惊弓之鸟,日日夜夜睡不着觉,整个人变得既敏感又有些反常。

但即使这样,刘忠还是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的话变得少了,铺子里也基本不来,整日整日地待在后院闭门不出。德子每次过去看,房门都紧紧关着,也不知道在里边捣鼓些什么。

看这招“打草惊蛇”有了效果,但好像还不够立竿见影,赵木顿时又心生一计。此时,他想起一个美国人,因他和赵木有着相同的爱好,喜欢砚台,所以两人还算熟悉,这个人便是柏塔。

后来和山崎商量过后,这才决定让罗兰去勾引柏塔,等两人打得火热后假意把龙砚的事情泄露给他,之后让柏塔再去逼迫刘忠,让他的精神彻底崩溃。

果然事情不出所料。柏塔贪财又花心,罗兰轻而易举地俘获了他。当得知龙砚在云轩古玩店的时候,柏塔便迫不及待地去了。他当然不会有所收获,在被德子轻易挡住后,柏塔拂袖而去。

德子进屋,候装惊慌失措地汇报给刘忠,说洋人也来要龙砚了。

一听说洋人也要龙砚,刘忠再也坐不住了,无法保持镇定,当时他“蹭”地站起来,嘴里就突然念叨起来:“走,走,马上离开这里…”旁边的德子何等精明,一看就知道这次刘忠是真的扛不住了,当时还装模作样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忠转过头,看了两眼德子,嘴里发苦:“我得马上离开这里,这里有几块大洋你拿去,到别处谋生吧。”

德子接过大洋,但他却不想走,假惺惺地说道:“老板,我不走,不管怎样我都跟在您的身边,您便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走。”

看德子说得情真意切,刘忠觉得更不能连累他了,大声喝道:“让你走,你就走,快走!”

看来他是真想让自己走,如果再执意留下难免会引起他的怀疑。

德子稍一迟疑,这才慢慢转身去收拾衣物,然后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云轩古玩店。只是,德子前脚离开。云轩古玩店后脚便被人监视上了,是山崎带着黑衣人到了古玩店。

德子的任务已经结束,自己要粉墨登场了,只待刘忠将龙砚取出准备逃走的时候,那便是下手的最佳机会。赵木说得对,一个人藏东西恐怕一百人也无法寻到,如果此人不主动将龙砚拿出,宝贝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还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眼瞅着刘忠身上背个包要出院子,山崎终于从暗处现身,带领黑衣人一拥而上,将刘忠又拖回到屋中。

先抢过他的包袱查找一番,然后又把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可压根也没看到龙砚的影子,山崎等人瞬时傻眼了,本以为刘忠会将龙砚带在身上逃走,可现在却扑空了。这不禁让山崎恼羞成怒,他将刘忠狠狠踹倒在地,喝道:“说,龙砚在哪里?”

刘忠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本就隐隐有了猜测,当听到“龙砚”二字时,他在瞬间反应过来,轻轻摇头,喘着粗气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山崎愈加气恼,脚上又加了力道,甚至把刘忠的脑袋都快压扁了,但他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不知道…知道这人嘴硬,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估计问不出实话,山崎招呼人将竹筒拿来,里边还有两条红尾蛇,正好用逼问李元的方法再试试。

看到刘忠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惧神色,他的身体也有了微微的颤栗。当把他的衣服全部剥光后,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刘忠的身体竟然痉挛般抖动起来。

知道刘忠害怕了,山崎得意地嘿嘿一笑,将蛇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说还来得及,如果不说,等会儿这条毒蛇就会钻到你的肚子里去,它会让你疼痛万分,并且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最后窒息而死…”

刘忠将眼睛轻轻闭上,头深深埋在了地下,旋即却抬起头啐了山崎一口,骂道:“狗日的,老子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山崎受了侮辱,顿时抓狂,吩咐身边的黑衣人开始烘烤毒蛇。

当天下午柏塔在云轩古玩店吃了闭门羹后并没死心,傍晚的时候又安排翻译胡三去探探虚实。当时,胡三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透过窗户正好瞧见毒蛇蹿入了刘忠体内,他眉头微皱,慌忙捂住了嘴巴。

只见地上那人被剥光了衣服,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巨大的疼痛和害怕让他的脸都变了形状。

胡三看得胆战心惊,惊吓之余,慌忙逃离去给柏塔打电话。正好罗兰去了柏塔住处,这才让他把这事嫁祸给了韩方等人。

的确,在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那是袁大公子第一次带着密旨来到韩方的住处,并封他为寻宝特使,让他全力以赴寻找消失的龙砚。其实,以前在朝为官的时候,韩方曾受命调查过此事,得知研墨小太监李元和刘忠甚为亲密,他本想顺藤摸瓜继续查找下去的时候,却因为晚清的覆灭而中断了,这本就是韩方心中的一桩憾事。所以,那夜,又重新得到查找龙砚的任务,不管是忌惮于袁世凯的密旨,还是为了自己未完成的任务,韩方最终应承下来。

韩方得知和龙砚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刘忠出宫后开了家古玩店,就在中关屯。事不宜迟,接到密旨后韩方带着徒弟玉成便来到了云轩古玩店。听到大门处有动静,山崎吩咐黑衣人暂时先离开,他继续逼问刘忠。

可这家伙至死都不说出龙砚的下落,窗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山崎不得已撇下刘忠离开堂屋,跃墙而逃。因他穿了一件白色上衣,速度极快,所以这才被玉成误以为是女鬼飘过。

随后,韩方和玉成进了堂屋,发现了躺在地上赤身裸体的刘忠,并且肛门处还有一截红色的尾巴,两人顿时惊骇,韩方刚刚问了一句话,刘忠就死了。这便是那晚的整个事情经过。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听到这里,韩方轻轻摇头:“你们为了得到龙砚,手段残忍,丧尽天良,真是禽兽不如。”

听到韩方的责骂,山崎出奇地没有发怒,近乎平静地说道:“我们费尽周折就是为了寻到龙砚,可竟然没在那个混蛋身上,龙砚到底在哪里呢?!”

韩方明白这群日本人也没有拿到那方令人垂涎的龙砚,可是龙砚不在日本人手里又会在哪里呢?

果然,山崎又继续说下去…李元死了,现在刘忠也死了,整件事情似乎都断了线索,这让他和赵木十分苦恼,盯着刘忠打算带走的黑包袱,翻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几件衣服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赵木有些不死心,他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抖落在地上,一件又一件的摸索起来,此人非常了解中国文化,也清楚地知道中国人喜欢将贵重物品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他的双手正顺着衣襟摸索,一寸一厘,哪儿都没有放过。

这种简单机械的动作大约进行了半个多小时,赵木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微笑。他慌忙将那件衣服拿起,并快速找来了剪刀,随着剪子的一起一落,衣襟内竟然藏着一封信。

打开轻轻对折的泛黄纸张,赵木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云轩小弟:

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如今政局不稳,祈望身安。

所托之事必然完成,你我同为中国人,断然不能与外人同流合污。我自带梦晓视如己出,万望放心,匆匆奉白,即祝安好!

杨振翼亲笔

看了这封信,赵木良久未动,他一字一句地斟酌起来,所托之事究竟是什么?而信中提到的梦晓又是谁?虽然刘忠死了,却舍命保留下这么一封信,这里边又藏着什么样的隐情,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刘忠和京城里的杨振翼互有交往。非但如此,他们的关系甚至比较亲密,信中提到,刘忠还托此人办了一件大事,难道是有关于龙砚?

不管如何,杨振翼和刘忠是认识的,并且他们之间还藏着一些什么秘密。所以当刘忠死后,山崎等人又把目标放在了杨振翼身上。因这个老头深居简出,想要接近他并不太容易。经过探查得知,杨振翼有一儿子叫杨杰,此人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还经常去些烟花柳巷之地。当得知这一讯息后,两人大喜,并最终确定了另外一套方案。

他们先派出罗兰在杨杰经常出入的地方去等着,然后又佯装偶遇,杨杰瞬间便被罗兰的美色迷住。等两人稍微熟络后,罗兰有一次在和杨杰喝茶的时候借机说道:“杨公子,看您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应该有一番自己的事业才是,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你一夜暴富,说不定几天之后,你拥有的财富比你父亲的都会多出数倍。”

其实,自从杨振翼和杨杰一刀两断后,所有的生活来源都是母亲偷偷给的,日子本就有些拮据。此时听罗兰说有赚大钱的机会,杨杰这个傻货顿时双眼放光,脸上带着一抹喜色:“真的有这等好事?”

罗兰用纤细白嫩的手指轻点下他的额头:“瞅瞅,我还骗你不成,如果愿意,今个晚上我就带你过去。”杨杰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似乎一大堆银元已经摆在了面前似的,他的心情顿时变得舒爽无比。

第二十八章 疯癫老妇

是夜,罗兰如约而至,并带着杨杰去了地下赌场。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似乎眼睛都不够使了,尤其当看到有人从怀中掏出大把大把的银元、金元或者是法币时,杨杰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他的激情一下被点燃,并拿出身上所有的积蓄换成了红色小塑料片。

寻到杨杰是为了查找龙砚的下落,现在正是鱼儿上钩的时候,罗兰当然要给他点甜头吃。在罗兰和地下赌场里的人打过招呼后,杨杰的运气真是出奇的好,仅仅一个晚上,他带来的钱就翻了好几倍。

杨杰高兴坏了,罗兰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他,直到看他赢得差不多了,这才轻语说道:“杨公子,该累了吧,我们去旁边休息休息。”听着温柔的话语,看到旁边穿梭而走的服务小姐,杨杰的心早就飞起来了,他忙不迭地应道:“好好,走走。”

两人从屏风后面的暗门进去,罗兰将他带到了吸食大烟的休息室,进屋后她轻轻一笑:“这东西能提神,累了一个晚上,来一口吧。”杨杰知道这玩意是大烟,就怕吸了上瘾,可经不住罗兰那软言细语的劝说,只得应了。

从那之后,赌场成了杨杰经常光顾的地方,来了必然去赌,累了就到里边去吸大烟或者找女人。看到这小子陷得差不多了,山崎等人开始收网了。

几天之后,杨杰的运气突然变得奇差,每赌必输,口袋里的钱很快便被掏空了,杨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

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杨杰开始频频向母亲要钱。大夫人刚开始还不曾理会,可儿子的胃口似乎越来越大,她也不由得慌了神。后来了解得知,原来儿子在外边不但赌博还吸了大烟,大夫人痛心疾首,几次劝诫杨杰不要再去地下赌场了,可杨杰似乎着了魔一般,谁也拦不住。

大夫人看劝不住,干脆就断了他的财路,每月只是按生活费给钱,额外的钱一概不给。杨杰无法,母亲不给钱,他又想去赌场翻本,无奈之下又向赌场借了高利贷,未曾想到还是输了个底朝天,这下他终于慌神了。

山崎看时机成熟了,又安排罗兰来到了杨杰身边。

看到杨杰的窘迫相,罗兰忍住内心的讥笑,脸上假意关切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杰看到是罗兰,顿时成了泄气的皮球,声音都没了力气:“可是我的钱都输光了,这还怎么翻本啊?”

罗兰轻柔的话语传过来,她突然扑哧一笑:“看把你急得,你不是还有位有钱的父亲嘛,怕什么?”

杨杰一听这话,更是成了一张苦瓜脸,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怒气:“这老家伙早就和我一刀两断了,他怎么会给我钱?”

“虽然是一刀两断了,但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嘛。再说了,就他收养的那些个养儿、养女的,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角色,你才是正儿八经的杨家后代!你父亲也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了几年他又会念着你了。再说了,虽然杨老爷不认你了,不还有你的母亲嘛,只要有她在,还怕你喝了西北风不成?”

这话说得还挺在理,杨杰听完大喜,连夸罗兰分析得有道理。罗兰察言观色,继续说道:“这就对了,天无绝人之路,哪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是不是啊,我的杨家大少爷?”

“对对,还是你会排忧解难,真是个小可人。”当杨杰的手不安分地伸到罗兰腰上的时候,却被她轻轻打落,嗔道:“猴急什么?现在是想想怎么去翻本捞大钱,有钱了,还怕没女人啊?”

杨杰嘿嘿讪笑道:“等我赚了大钱,哪个漂亮女人都跑不掉。”

“德性…”罗兰明眸皓齿,假意害羞,杨杰竟一时看得痴了,转瞬却脸色一变:“哎,说得道理都对,可杨家的钱财都是父亲管着,我压根就摸不着边儿啊。”

罗兰轻轻一笑:“小傻瓜,翻本哪会用得着杨家的全部钱财?我听说你父亲珍藏了一款砚台,据说还是龙砚。那可是无价之宝啊。据场子里的人透露说,如果拿这块龙砚做抵押,可当五千大洋使用。”

“啊,这么多?!”杨杰眼珠子都瞪圆了,将信将疑。

罗兰嘴巴一撇:“我骗你做什么,你还信不过我吗?”

“信,你的话我当然会信,可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在我父亲手里?”杨杰变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罗兰笑而不语,良久才假装神秘地说:“我平时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甚至还有洋人,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这可是绝密,知道的人没有几个,我是冒着危险才告诉你,并且拉你一把。”

杨杰听了这些话,频频点头。看时机差不多了,罗兰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到杨杰手上,并在他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听完,杨杰顿时一怔,担忧道:“这东西毒性大不大,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吧?”

罗兰拿手指向他脸颊一戳:“傻瓜,我怎么会害你的父亲嘛?这东西无色无味,只要每天放入茶水中一丁点即可。过不了几天,你父亲就会手脚发软,并且脑袋有些混沌,等他迷糊了,你就可以借机向杨老爷子询问龙砚的下落。东西一到手,药物不再使用,过个月余,他的身体自然恢复如初。”

“这东西有这么神奇?”杨杰还是有点不放心,虽说老爷子对自己是狠了点,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生身之父。

罗兰嘴巴一撅:“我可都是都为了你好,一块砚台换五千大洋,这么好的事情你到哪里去找?你不愿意就算了,就算是我瞎操心好了。”

说完这话,罗兰转身就走,杨杰突然急了,急忙在后边拉住了她:“别别,我信我信。”

为了五千大洋,杨杰似乎是不管不顾了,他决定冒险一试。当然,这事情自然不能让母亲知道,于是杨杰寻到了府里的管家赵存。

就在赵管家给杨杰送大夫人给的生活费时,杨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想让赵管家在为父亲泡茶的时候,每日在水中放上罗兰给的药物。

一听是这事,赵存当时吓得脸都白了,老爷待自己不薄,他可不能干那些个丧尽天良的事情。

看到赵存拒绝,杨杰似乎是早有准备,他阴恻恻地一笑:“赵管家,我父亲他年龄大了,早晚都要死,你不可能跟他一辈子。再说了,他死后这个家还是姓杨的说了算,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这偌大的家产可都是我的,你如果帮了我这一回,以后准让你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看到赵管家低着头没言语,杨杰知道他有些意动,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说白了,你就是一个从皇宫走出来的太监,无儿无女的,幸亏我父亲可怜你,才让你当了杨家管事,你这才有了落脚的地方。如果你不应这事,明天我就让母亲随便找你个错,然后让你滚出杨宅,到时候你走投无路,只能在大街上乞讨为生。苦啊!你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吧。如果此事成功,我立即赏你一百大洋,你可以选择继续在府中干,也可以离开杨宅去做个小生意。再说了,他是我亲爹,我还会害他吗?”

面对杨杰的威逼利诱,赵存无奈,只好应承下来。回到杨宅后,他变得有些心事重重,但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还是昧着良心做了错事,每天傍晚为杨老爷泡茶的时候便洒入一点杨杰提供的白色粉末。

几天之后,杨老爷突然起了变化,有时候嘴里会念念叨叨,并且变得懒洋洋的,每天躺在躺椅上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夜里经常会做噩梦,甚至连人都无法分辨了。赵存知道药物起作用了,他一直在旁边小心伺候着,但内心的负罪感却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眼瞅着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夫人倒是着急起来,她慌忙请来了大夫给杨老爷看病,也开过几张药方子,本以为过几天就好了,可谁知道越治越厉害,过几天竟然咳出了血,杨宅里顿时慌作一团,赵存更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原来,罗兰给杨杰的是一种特殊的药粉,里边混杂了地西泮和洋金花,这些粉末全是浓缩品,看似一点点,实则剂量非常大。杨老爷本来就年迈,服用过量药物后,所以才出现了嗜睡、轻微头痛、乏力、呼吸抑制、视力模糊、忧郁、精神紊乱等症状。而一些被大夫人请来的大夫不明就里,竟然当做痨病治疗,结果那些药粉和中医的药物相克,导致杨老爷病情越来越厉害,最后咳血不止。

当得知自己的父亲病得不轻时,杨杰竟然以为机会来了。父亲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杨宅。看到床上躺着的父亲,杨杰没有丝毫的愧疚感,他走过去蹲在床边,喊着父亲的名字。

父亲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他凝视了杨杰好一会儿,才喊道:“是梦,梦晓吗?”听到老父亲前言不搭后语,这会儿竟然冒出个什么梦晓,杨杰顿时皱眉,并暗自道:难道上次和母亲看到的小妖精叫梦晓?

杨杰想到这里,顿时气急,母亲跟了你大半辈子,你纳了妾也倒罢了,现在外边又养个女人,怎么对得起勤俭持家的母亲?!想到这里,杨杰的声音透着讥讽:“还想着那个小妖精呢?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早死了。”

“啊,你,你是孽子!”杨振翼突然回过神来,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嘴唇哆嗦了半天,从嘴中淬出一口,怒道,“滚,快滚!”

杨杰抹了一把脸上的吐沫星子,悻悻道:“我不和你这老东西一般见识,现在我回来是要拿一件东西,如果你给了我,你的病立即就会好;如果不给我,哼,你会很痛苦的。”

虽然杨振翼脑子混沌,但这几句话却听得真真切切,此时终于知道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干的好事,他又急又怒:“连亲生父亲你都敢下手,果然禽兽不如!”

杨杰没时间和父亲废话,他开始在屋内翻找起来,并时不时地回头问:“快说,龙砚藏到哪里了?快点给我!”

终于明白了其子的心思,杨振翼突然仰天大笑:“哈哈…为了一块砚台,你竟然要杀了亲生父亲,你好狠的心。如果还有来世,真希望在刚刚生下你的时候就掐死你!咳咳…”

“少废话!说,砚台藏哪儿了?”杨杰恶狠狠地道。可是,翻遍了整个屋子依然是一无所获,他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冲到杨振翼床前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使劲摇晃起来:“快说,龙砚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

就在杨振翼被卡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那个头上戴花的疯婆娘竟然闯了进来,看到这副场景,竟拍着手大笑起来:“打架咯,看热闹咯…”房门大开,这疯子的声音又大,吓得杨杰慌忙住了手。

经过这么一折腾,杨老爷子的病情加重,终于在三天后一命呜呼了。

说到这里,山崎眯起了眼睛,叹道:“没想到弄巧成拙,杨振翼就这么死了,龙砚还是没有找到。”

韩方的脸色铁青,怒斥道:“原来是你们害死了杨老爷,怪不得他死得这么突然。可有一点让人难以理解,人都死了,为何还要掘了他的坟墓?你们又把杨老爷的尸体弄到哪里去了?”

虽然杨杰是主谋,但毕竟赵管家是帮凶,怪不得他到了杨老爷坟墓前哭得那么伤心,本以为是忠心所致,原来是内心愧疚不安啊!

山崎脸色阴冷,声音也冷了几分:“哼,本以为老家伙会把砚台带入棺材里,所以等他下葬后,这才安排人前去查个明白,可没有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了,那老家伙的棺材变成了空棺,什么都没有。”

“什么?棺材里没有杨老爷的尸身?”韩方愈加纳闷。

山崎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当时打开棺材的时候,德子他们也大吃一惊。因为丧事是大夫人张罗的,我们便以为是这个女人使了诡计,这才又安排人回到刘宅,用第三条毒蛇逼供,可惜的是这女人不经折腾,居然一命呜呼了,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留下,真是可恶!”

山崎现在没有必要说谎,可如果真是如此,那说明在山崎安排德子等人去之前,已经有人将杨老爷子的尸身带走了,这个人又是谁?难道在杨老爷的尸身上真的藏着寻找已久的龙砚吗?

这时,站在旁边一直默不做声的刘谨瑜到了近前,他猛地摘下自己的墨色眼镜,睁着一双恐怖的眼睛看着山崎,寒声道:“现在该说说那个夜晚了吧,或许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看到一副异常骇人的面孔,山崎先是一怔,随后竟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原来是你?哼,今天的人倒是齐全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是的,所有人的记忆又回到三年前,也就是1912年,清皇室正式退位。在退位的前夕,宫内混乱无比,龙砚丢失。后来刘忠回到了故乡,并且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多年不见,父子之间似乎少了许多温情,彼此之间也陌生了许多。

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刘忠便向父亲说起了龙砚的事情,并且还说日本人要买龙砚,给的价格不菲,在犹豫。当时,刘谨瑜狠狠骂了自己的儿子,刘忠的心情也很差,每日饮酒度日。后来有几个陌生人到了家中,被刘谨瑜看个正着,当时他异常气愤,以为刘忠将砚台卖给了日本人,顿时破口大骂。

可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其中一人的手臂轻轻一扬,顿时有些白色粉末飘入了刘谨瑜的眼睛,随即便感到了钻心的疼痛,两行血泪缓缓流出,刘谨瑜的半个眼珠子已经化掉了。当时的刘忠吓得目瞪口呆,突然愣在了那里,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慌忙去救治父亲。

等父亲的眼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刘忠借口父亲疯癫了,并将其父关在后院,嘱咐老仆人看好。这便是当年的前因后果,当刘谨瑜含泪说出后,没想到旁边的山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你真是失败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了!”

听了此话,韩方和刘谨瑜突然大惊,一时反应不过来,山崎的声音突然变了,而这次却是刘忠的。

“你,你…”惊讶和愤怒涌在脸上,刘谨瑜的声音微颤。

一年之前,从宫内小太监李元的口中得知刘忠的名字后,山崎等人便料想了几种结果。第一,或许刘忠偷偷将到手的龙砚送回老家藏了起来;第二,也许龙砚还藏在了自己身边。

针对第一猜想,赵木安排善于易容和口技的山崎去假扮刘忠,前后几次赶到刘宅,先是说龙砚能卖一大笔钱财,希望用金钱诱惑让刘谨瑜开口,可谁知刘谨瑜对钱财无动于衷。这时假刘忠又抛出了外国人作为恐吓,说美国人和日本人都盯着呢,如果不拿出龙砚,必然是死路一条。

他们好话歹话一箩筐,可刘谨瑜是软硬不吃啊。因为和儿子多年未见,没想到孽子变成了这副模样,刘谨瑜有些气急。但转念又一想,孽子一口咬定龙砚交到了自己手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时的刘谨瑜以为儿子糊涂了,并没有往别处想,现在终于对上号了,原来刘忠竟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