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静静地在地面漫出一片水渍,大堂里寂静无声,只有谁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掩盖不住。

“你…”眼眶有些发红,楼似玉左手抓住自己颤抖不止的右手,咽了两口唾沫,好不容易才吐出声音来,“你不是妖怪,那说话算话吗?”

他板着脸,眼里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说那话的人不是他,可安静半晌,他还是回话了:“你别以为借着这话,就能让我放了鸡翅。”

“不是。”楼似玉拼命地摇头,抓着他的手翻过来,将自己的手死死地塞给他,“奴家别无所求,您既然说了这话,那就一定不要抛下奴家可好?哪怕是去送死,也请带上奴家一起。”

眼皮微微一涩,宋立言皱眉:“这算什么要求。”

“最简单的要求,也不让大人为难。”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答应奴家可好?”

是被抛弃过多少回,才连这样的事都当成要求?宋立言心里别别扭扭的不舒坦,张口想问她以前的事,又知道她一定不会说,心绪难平,他闷声道:“我应你便是。”

楼似玉笑开了,像是终于得了糖吃的孩子,高兴地坐在长凳上直晃脚。他看得摇头,想再说话,却突然收到一丝魂音。

“大人,千秋楼又出事了。”

第129章 孟婆镜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寂静的屋檐下亮起了摇晃的灯笼,打着呵欠的百姓收回长竿关上门,街边上的积水映出暖橙色的光,显得静谧又祥和。

然而没一会儿这平静的积水就被马蹄踏破了。

宋立言一边策马一边皱眉:“我去查案,你跟着出来干什么?”

他身上淄衣被风拉扯吹拂,看起来凌厉又飒爽,像暗夜里即将出爪的鹰,然而在这鹰的背后,趴着一只浑身直冒绯色的狐狸。

“大人答应了不抛下奴家的。”她娇嗔。

“虽是那么说,但也不能去哪儿都要带上你,像什么话。”

一提到“话”这个字,楼似玉就想起他那会儿说的话,嗷地一声就捧心埋在他的背上,兴奋地蹭了好一会儿,才满脸娇羞地道:“私…私房话。”

宋立言:“…?”

前头就是千秋楼,依旧是大红灯笼高挂,四面彩丝招摇,哪怕又出了事,老嬷嬷也仍然满脸桃花笑春风地迎上来:“老身给宋大人请安。”

“大人。”宋洵也迎了出来,神色古怪地给他引路。

宋立言朝老嬷嬷颔首,然后便跟着他走:“出了何事?”

“有几位客人不知为何突然暴起伤人,这楼里打死两个,打伤三个,凶犯已经控制住,但情绪极为不稳,一直说胡话。”宋洵瞥了一眼自家大人旁边满脸傻笑的楼掌柜,“掌柜的来得也巧,正好一起看看。”

“好呀。”楼似玉听什么都笑,“人在哪儿呢?”

宋立言有些嫌弃:“办案要严肃。”

楼似玉一顿,接着收拢嘴皮抿住,露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来,但收得太猛,嘴皮包得像个没牙齿的老婆婆。宋洵瞧着没忍住,反倒是笑了出来,然后便收到了宋立言狠狠的一瞪。

出事的厅堂被捕快围了起来,外头一路笙歌,里面却是血腥味十足。宋立言刚跨进去,就听得楼似玉小声嘀咕:“没有妖气呀。”

死的人横在旁边,杀人凶手被捆在椅子里,看起来倒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癫狂,只是双眼发红,胸口起伏得厉害。宋立言上前看了看,问老嬷嬷:“这几人与死者有什么仇怨矛盾?”

老嬷嬷摇头:“大人,这几位客官素不相识,没点着同一个姑娘,也没上说什么话,甚至只在这厅堂里打了个照面,谈何仇怨矛盾呢?”

没有仇怨矛盾,又素不相识,也不是妖气作祟,那怎么可能突然暴起伤人?宋立言皱眉沉思,还没思出个结果,就见楼似玉站去了一个凶手身边。

“这位仁兄。”她笑着问,“你为什么杀人啊?”

“…”他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还能直接问的?

然而,被捆着的人竟是当真开口了:“我没疯,也没病,赵虚这狗贼上辈子害我家破人亡,我没道理放过他!”

楼似玉听得挑眉:“上辈子?”

“是,我想起来了,就是他杀我子女辱我妻子气死我双亲,然后逍遥法外。我喊冤数月,最后被这狗贼雇人打死,天理昭昭啊,竟又让我遇见他了——”

“你等等。”楼似玉觉得好笑,“客官记性这么好,连上辈子的事都记得?”

“我就是记得,就是他,赵虚,化成灰我也认得!”

“大人。”老嬷嬷开口道,“死者名为李序,不是赵虚。”

宋立言摇头,怪不得宋洵说他们说胡话呢,这杀人的借口未免太过牵强。他看向另一个凶手,低声问:“你呢?”

“我以为是我疯了,没想到他跟我一样,那就不是我疯了。”三十多岁的书生,看起来比上一个凶手冷静不少,红着眼喃喃道,“我也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可我没想杀她,我只想让她跟我走…她不答应,挣扎间自己撞上了桌角。”

宋立言扭头看向下一个,那人杀人未遂,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不远处包扎的伤患,嘴里喘着粗气。

“你也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

那人看也没看他,依旧死死盯着伤者。

“大人,这两位客官当真没有仇怨,老身也不知怎的了…”老嬷嬷直叹气,双手给他奉了茶,“老身这楼里也是不太平,前头颜好突然消失,千秋楼白白少了一棵摇钱树,不过念着大人,老身也没追问,可这又出命案,楼里的生意不好做啊,还请大人多体谅体谅。”

这是拿颜好的事儿来跟他换人情了?宋立言没接茶盏,沉声道:“不必本官来体谅,王法自有公断。”

老嬷嬷脸上不太好看,瞥了一眼外头探头探脑的客人,长叹一口气:“大人还想问什么?”

“这几个人在出事前有没有做过相似之事?”宋立言环顾四周,“比如喝了同一壶酒,亦或是去过同一个地方。”

眼里闪过一瞬光,老嬷嬷垂眸摇头:“没有。”

楼似玉一直盯着她瞧呢,闻言就笑了:“徐嬷嬷一向是大事化小的高手,任何事摊在你千秋楼上,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这知情不报是会小事化大的,趁着奴家没开口,嬷嬷还是自己说了痛快些,不然好些账没清算了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你千秋楼。”

徐嬷嬷看她一眼,县上各大掌柜之间难免通些消息,千秋楼账目不干净不是什么秘密,但对上一直瞒得挺好。楼似玉这是连商行的口碑也不要了,来威胁她?

可惜,她还真的会受这威胁。

“楼里人太多,老身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不过客人进出咱们账目上都有记着的,大人过目便是。”

宋立言接过她翻开递来的账本,细细扫过,眉心一皱:“半个月前?”

徐嬷嬷没答话,楼似玉好奇地凑过去,就见账本上所记之人进楼的第一笔打赏都是半个月前。

“你拿旧账给大人看做什么?”

徐嬷嬷摆手,几个打手纷纷往外走去请离看热闹的人,等清理干净了,她才低声开口:“这几位动手的客官都是半个月前进的千秋楼,快活几日突然没了踪影,老身当时以为是不想付账从后门跑了,结果今日,他们齐齐从这镜子里钻了出来。”

厅堂里放着一块人高的铜镜,镜面模糊不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放在这儿也不为照人,就当个古董摆设,结果怎么的,还有人能在里头走?

楼似玉闻言就蹿了过去,轻轻一敲镜面。触手没有镜子该有的冰凉,镜面倒是如石子落水,水纹一圈圈荡开,显出些影子来。她一看就变了神色,扯下旁边的帷帐,刷地就将它给盖了。

“怎么?”宋立言跟了过来。

“没。”她定了定神,轻声道,“邪物。”

“什么邪物?”

楼似玉干笑,吞吞吐吐了一瞬,宋立言很不给面子地道:“知情不报是会小事化大的。”

“…”垮了脸,她老实地道,“孟婆镜,生于黄泉,能照人前世因果。这玩意儿是黄大仙家的宝贝,怎么落这儿来了?”

想起千秋楼里藏着的黄大仙,楼似玉又拍了拍脑门:“忘记还有颜好那个偷儿了,偷内丹还不算,怎么连人宝贝也偷?这东西…这东西不干净,大人别碰。”

宋立言垂眸看她:“你紧张什么。”

“没有啊,奴家没紧张。”在衣裳上蹭了蹭手里的汗,楼似玉仰脸笑道,“案子破啦,大人先把凶手带回去,奴家去将这邪物处置了。”

“定罪要证据,这东西是证据之一,该由本官带走。”宋立言朝宋洵挥手,“让人进来抬。”

“可是大人,这东西要是让人不小心看见,难免又多出几个凶手来。”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就让奴家收走吧?”

“你是怕别人不小心看见,还是怕我不小心看见?”宋立言睨她一眼,觉得好笑,“掌柜的难道不知道,大方放出来的东西反而没那么引人生疑,若是藏着掖着,那还真会让本官感兴趣。”

楼似玉立马往旁边一站,背着手道:“那任凭大人处置。”

还真是一放钩就往上咬,她这反应,他不得更好奇了么?宋立言莞尔,让人把铜镜往外抬,余光瞥见徐嬷嬷脸色发青,很是体贴地问了一句:“官府收集的证据,需要付账吗?”

“瞧您这话说得,既然是牵扯了人命,就算是这千秋楼大人要搬走,老身也只能看着。”徐嬷嬷赔笑,“只是还请大人早日查清真相,好让老身睡个好觉。”

宋立言颔首,让人守住尸体等齐岷来,便转身往外走了。

“大人此举,可担心她污你以权谋私啊?”楼似玉跟在他旁边,想转移他对孟婆镜的精力,叽叽喳喳地打趣。

宋立言面无表情地走着,顺口答:“会。”

“还真会?但那铜镜其实也不值什么钱,地下生出来的,长得又不好看,也没什么雕刻和宝石…”

“本官不是说这个。”

“嗯?”楼似玉挑眉,“大人还谋别的私了?”

宋立言点头,叹了口气,颇为自责:“办案之时携带亲眷,不公不正,是为谋私。”

第130章 一个人

宋洵正在外头指挥人抬镜子呢,听见脚步声一回头,就见楼掌柜又变成了来时那副傻笑的模样,双手捧脸,浑身冒着绯色的气息。

“大人?”他忍不住小声问,“您做什么了?”

宋立言一脸坦然地牵过缰绳,低声答他:“说了别人也会说的两个字罢了。”

宋洵一头雾水,眼瞧着两人上马,茫然地问:“这么晚了,楼掌柜还要同大人一起走?”

“顺路送她回去。”

可是官邸的大门朝向和掌灯客栈并不是一条街啊?宋洵没来得及说出口,马蹄扬起的灰就已经扑了他一脸。伸手抹了一把,他忍不住感慨,这真是今非昔比啊,当初还被人噎得说不出话的自家大人,现在风花雪月起来已经如此顺畅了,他那马,连他都没带过呢。

夜风呼啸,楼似玉名正言顺地搂着宋立言的腰,心里担心孟婆镜,但又不敢提醒他,只能旁敲侧击地道:“奴家觉得今日那几位凶犯着实用不着动手的,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人死债烂,如何还会牵扯到这辈子来。杀了人又偿命,又得去轮回,多苦啊。”

宋立言哼笑:“前尘往事,楼掌柜忘干净了?”

“忘是不至于,但也没那么在意了。”

“哪怕宋承林还能再活过来,你也不在意?”

环在他腰上的手一僵,宋立言抿唇,心里跟着一紧。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她嘴上说得潇洒,真要将那人忘干净了,就不会与他有这么一段缘分。

两人一路再无话,宋立言将她送回客栈便策马回府,踏上门口台阶之时,俊朗的脸被头顶的灯笼一晃,显出一片阴影来。

“大人不甚开心啊。”有人在墙角笑,“都已经美人在怀了,怎的还这副模样?”

獬豸剑出鞘,宋立言想也不想就抬剑挥了过去,他听得出裴献赋的声音,这次更是绝不想让他再逃走。

然而,剑上白光将暗处照亮了一小块,青绢从剑刃上划过,被割成一条,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宋立言看着它,瞳孔微微一缩,接着就涌上无边无际的失望。

“竟然真的是你。”

“师弟,你怎么舍得对师兄动手?”叶见山的声音从斗笠下传出来,带着些委屈和可怜。

手背上青筋一爆,宋立言挥剑就将他的青绢斗笠砍落在地,轻柔的一声响动,裴献赋的墨发从暗处飞扬出来,温温柔柔地缠上他的獬豸剑,声音又变回了自己的:“师弟好生粗鲁。”

宋立言冷着眼看着他。

“师兄打小就最心疼你,你怎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师兄?”裴献赋漫步出来,黑色的袍子在地上拖拽出沙沙的声音,“好歹是同门一场,我还陪了你二十多年呢。”

话音带着回响,面前这人走一步就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戴着斗笠的叶见山,一个是满脸诡异笑容的裴献赋。再一步,两人又重合到一起,对着他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来。

头有些疼,宋立言说不出话来,捏着剑的手都微微发颤。

他想过大师兄可能是被迫,也想过是有什么苦衷,但他独独没想过,他会是裴献赋的真身。

裴献赋一向以魂体出现,而大师兄出现的时候,头上总是有青绢斗笠,司内之人说他眼睛畏光,这么多年,竟无一人怀疑,也没人察觉他身上的妖气。

“藏得未免太深了。”

裴献赋闻言,抬袖就笑起来:“你这般聪明的人,我要是藏得不深,如何能瞒过你?要不是有叶见山作保,你一早就怀疑我了,哪儿会乖乖听我的话。”

利用他抢夺妖王内丹,将他变成他手中利剑,这一招布局二十多年,收益不菲啊。

手上一紧,宋立言重新捏稳了剑,抵在他喉间:“现在真身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怕死了?”

“不。”裴献赋轻笑,“你没有前几世的记忆,就算打烂我这肉身,也碎不了我的魂。”

宋立言不信,捏诀下阵同时挥剑,面前这人被他一剑贯穿,妖血飞溅。

“怎么就不听劝呢?”裴献赋摇头,“若是当年的宋承林,兴许还知道该如何杀我,可你太嫩了。”

最后一个字落音,面前的肉身碎裂开来,裴献赋从碎裂的身体里毫发无损地踏步而出,优雅地理了理长发:“今日来是想看看宋大人过得如何,顺便想问问小妖王的下落。”

宋立言挥剑再斩,面前这人就如同当初狼妖一样,伤不到分毫了。

“大人看起来不愿意说,那我还是去问楼掌柜吧。”裴献赋抬步就走,身子穿过獬豸剑,又无恙地继续往前,眨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

掌灯客栈灯还没熄,楼似玉心忧得很,倦倦地想就寝,鸡翅却抱着小被子从外室的软榻爬下来,登登登跑到她床边,委屈地道:“姐姐,我睡不着。”

“怎么?”楼似玉看了看外头,“风稍微大些你就怕了?”

鸡翅可怜兮兮地点了点脑袋:“我可以睡在姐姐床边吗?”

“冰冷的地,怎么睡啊?”楼似玉摇头,坐去床里面朝他拍了拍被子,“上来吧。”

鸡翅大喜,手脚并用地爬上床,乖乖地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偷偷掀下来一点看她。美人姐姐没有盯着他看,倒是靠在墙上发呆,一双凤眼闪着若有若无的光,漂亮极了。

“姐姐在想什么?”他问。

楼似玉没有回神,轻声答:“姐姐在想呀,若是心尖上放了人,要如何才能让他妥帖呢?”

鸡翅听不懂,问:“心尖上能放人吗?他们都是放在嘴里的。”

美人姐姐瞪他一眼:“你说的那是吃人,姐姐说这个是心上人,就是你喜欢的、看见他就会高兴、看不见会想念、总能在他身上闻见别人闻不见的香气的那种。”

鸡翅眨了眨眼:“那我也喜欢姐姐,看见姐姐很高兴,看不见会想念,姐姐身上有醉酒鸡的香气。”

“…”楼似玉好气又好笑,正打算说他两句,窗外突然就跳进来个人。

她这屋子是布了妖阵的,为的就是防裴献赋突然闯进来对鸡翅不利,这动静吓了他们一跳,然而楼似玉定睛一看,来者不是裴献赋,倒是个惯常只该走门的君子。

“宋大人这么好的兴致?”她失笑,“夜半乘月而来,自荐枕席?”

宋立言扫视四周,又看了她床上场景一眼,脸色一沉,上前就将被子裹着鸡翅打了个卷儿,扛上了肩。

“你做什么?”楼似玉吓了一跳,“这…就算要对个孩子动手,也不用这半夜三更的吧?”

“裴献赋出现了。”宋立言道,“我先带你们回官邸。”

楼似玉感动了:“原来大人是担心奴家。”

“不是。”宋立言坦诚的地道,“本官担心这小妖王被他夺走。”

“…”

垮了脸,她想撒娇抱怨他两句,然而话没出口,就听见了林梨花的魂音:“主子,救命!”

眼神一变,她下床就道:“大人先带他回府,奴家有事,要先出去一趟。”

宋立言想喊住她,然而这人已经飞快地往外跑了,看起来很焦急,尾巴都露出来小半截。还扛着鸡翅也不好追,宋立言摇头,带人回府。

“我能自己走。”鸡翅瓮声瓮气地道。

宋立言没搭理他,一路回府,与赵清怀一起设下法阵,才将他关回自己的房间。

比起在楼似玉面前的活泼,鸡翅对着他显得格外安静,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意外有了些成熟之感,两人面对面而坐,鸡翅突然开口:“你也放心她一个人出去?”

宋立言扫他一眼,捏了茶壶来倒茶:“她成年了,岁数比我大,也很聪明,想出去办事,本官还要拦着不成?”

“多少也应该担心。”

“她比你我都厉害,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宋立言将茶杯放在他面前,“别拖了她的后腿。”

鸡翅没有要喝茶的意思,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往软榻上一躺,不说话了。

宋立言半阖了眼:“你其实没有你表现出来的这么年幼。”

男人看男人是最准的,他一早有想法,碍着楼似玉没说,但不表示他当真不知道。

鸡翅背对着他,轻声开口:“年幼不年幼有什么关系,我与她同是妖就足矣。”

宋立言轻嗤:“同是妖又如何?”

“同是妖,就有我们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事,你至多活百年,而我可以陪她成千上万年。”

“…”

宋立言拿出了浮屠困,面无表情地将他封了进去。

让他睡床榻果然还是太舒服了,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身怀宝贝也一样。

将浮屠困往更深的法阵里一封,宋立言兀自坐在软榻上生闷气。想起裴献赋,心里又添两分担忧。

他只要是魂体的状态,他就拿他没什么办法,若一直这样下去,他们永远是劣势。

目光在屋子里逡巡,宋立言突然盯住了放在他房里的、盖着纱帘的孟婆镜。

或许,宋承林知道封印魂体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