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河从外头回来,与裴献赋一起去了赵清怀的房间,宋立言余光瞥见了,知会道:“师父不在。”

“还没回来?”罗安河跨出门来问。

宋立言打量他一番,不答反问:“大人去了何处?”

“就在城里转了转,这你也要管?”罗安河不悦。

宋立言漠然地收回目光:“若当真只在城里走动,在下自然不管,可大人鞋尖上有泥,还有蛇妖的气息,想必是去了碧波湖附近。发间还落了半片栾树叶,那栾树是岐斗山主峰山脚下才有的。”

罗安河慌忙伸手去摸,摸了半晌无果,又惊又疑。

于是宋立言就明白了:“裴前辈让你去支援围剿蛇妖之事?”

意识到这人半真半假地在诈他,罗安河怒道:“我为通判你为县令,上下分明,我的行踪岂是你该审问的?”

“官职要比大人高才能问?”宋立言很为难,摸了摸腰间血玉,“那可真是遗憾了。”

第126章 不记得的人

罗安河难得有一丝痛快之意,心想就算自己修为和天分不如这个人,那至少官职压他一头,偶尔还能出出恶气。

然而,他没得意多久,就听得宋立言道:“那年关之时,大人去京都的定南侯府,为何要与人打听定南小侯爷的行踪?按官品来算,大人不也算以下犯上?”

心口一跳,罗安河黑了脸:“谁告诉你的?”

定南侯府可是个稀罕地方,撇开上清司的势力帮扶不算,定南侯本身就颇得圣宠,位高权重,各地官员每年进京都少不得去巴结的。府中小侯爷自出身就受封,但下落成迷,常年在外,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府探亲。他上回好不容易进了府,也就跟下人打听了一二,如何就传到了宋立言的耳朵里?

“下人嘴巴不严,有人来打听,便来问我是否与罗大人相识。”正想着,面前这人就回答他了,“可惜当时在下并不认识罗大人,不然怎么也该请进门来喝一盏茶才是。”

罗安河怔忪,愣是半晌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等慢慢回过味来了,他脸也就青了。

宋立言是定南侯府的小侯爷?那他为什么会来这浮玉县做七品县令?怪不得一直行踪成迷,竟是被抱去了上清司做弟子?

有那么一瞬间,罗安河阴侧侧地觉得赵清怀就是个抱侯府大腿的小人,选中宋立言为嫡系弟子是为了定南侯府的势力。

然而,想起宋立言的修为造诣和他袖子里的灭灵鼎,他又咽下了这口气。再跟他拿架子是不敢了,可说软话罗安河又觉得下不来台,一张脸上青红交错,好半天也没吭声。

宋立言移开了目光,看向他身后:“裴前辈怎的没出来?”

“他…我去看看。”

正好有由头转身,罗安河匆忙就回去赵清怀的屋子里,可四下看了一圈,里头竟是没人。

“他什么时候走的?”罗安河茫然。

想起楼似玉说的话,宋立言心里一沉,跟着跨进屋扫视四周。屋子里各处都很安静,雕花的窗户半开,风从外头吹进来,纱帘随动,空空落落。

他忍不住有些恼:“你带他来师父的房里做什么?”

罗安河怔然:“我是与他来回禀勾水内丹之事的,谁料想你会将我叫住?”他有些想不明白,“裴前辈方才出去了?我怎的没看见。”

“他走的窗户。”捻起窗台上的一根狼豪,宋立言沉声道,“罗大人一心偏袒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许是会被牵连。”

“这怎么可能呢?”罗安河直摇头,络腮胡子都抖了起来,“他是上清司的前辈,能出什么差错?”

宋立言冷笑:“师父将只重要的妖怪关在此处。”

罗安河上下看了看,又冥神去探知,结结巴巴地道:“在…在哪儿?”

“在哪儿还能让你们知道了?”赵清怀从外头跨进来,带了一身清风,边说边走到他们身后,负手道,“做什么呢?”

“师父。”

“师尊。”

两人一起行礼,宋立言垂着头问:“师父受伤了?”

赵清怀有些抹不开脸:“小伤。”

他还特意收拾了一番才回来,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了,心里暗自咬牙咒骂楼似玉,面上倒是慈祥地捻着白胡子往主位上走:“为师先前糊涂,还让你这晚辈操心,实在惭愧。”

宋立言一顿,偷摸捏了孽镜出来照了照,发现他身上没有黑气了,神色霎时轻松:“师父没有过错。”

“你也不必替我掩着,我之前受邪祟影响,贪嗔痴俱全,失了掌司该有的稳重和冷静,是我不对。”赵清怀笑眯眯地道,“往后再也不会如此。”

罗安河松了口气,拱手道:“那晚辈就有话直说了,方才裴前辈进了这屋子又不见了,宋大人担心此处囚着的妖怪被劫,但晚辈没发现何处有妖怪。”

赵清怀和蔼地点头,伸手化出白光,往那条案下头一探。

“你干的什么好事?!”下一瞬,他暴怒跳起身,气得呛咳不止,“那黄大仙呢?我封在那下头的那么大一只黄大仙呢!”

罗安河被他这迎面喷来的唾沫溅得眼睛都睁不开,茫然地喃喃:“当真出差错了?”

“谁干的!”

咆哮之声震耳欲聋,听得宋立言面无表情地想,原来没了孽镜怨气,他师父也没有掌司该有的稳重和冷静。

“不是我…是裴献赋,叶见山让我带他先回来,他又说要来跟师尊请安,我这才同他一路。谁知道在门口宋大人就唤住了我,我一时也没在意裴前辈去哪儿了。”

“前辈?”赵清怀满脸不解,“我怎的不知司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姓裴的前辈?”

“您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罗安河撇嘴,“叶见山都说了,他是司内颇为重要之人,来头不小,且一心为上清司做事,活得比妖怪还久那,宋大人应该也知道的。”

宋立言点头,见山师兄是这么说的,他也信了。

赵清怀纳了闷了:“司内长老我系数熟知,何时多了个重要之人,我却连名字也没听过?见山人呢?”

“先前我们从蛇族撤退,他断后,让我跟裴前辈先回来的。”罗安河道。

门外跟着赵清怀回来的弟子进来拱手:“师尊,大师兄还没回来,他那一路的人倒是已经在医馆了。”

赵清怀闭眼以魂音召之,然而半晌也毫无回音。

“咱们司里出叛徒了?”罗安河咋舌,“那可是大师兄啊,咱们一向都听他说的话,他难不成吃里扒外?没道理啊,他再过一月就可以任个京官当了,有何理由要背叛师门?”

赵清怀喘了两口气,扶着椅子问宋立言:“他都跟你说过什么?”

“裴献赋身上有妖气,且夺了常硕内丹,当时徒儿多有怀疑,但见山师兄力保他,徒儿也便放了戒心。”宋立言脸色也不好看,“徒儿没想过从小就陪在身边的人会做出这等事,故而大意了。”

第127章 好生动人

谁能想得到呢,叶见山在上清司地位不低,身上还担着朝廷要职,只等一月后禀上功绩便可飞黄腾达,却偏生在这时候替个妖怪说话。赵清怀扪心自问没有亏待过叶见山,他也没有任何苦衷和难处,那到底是什么促使他做出此事?

宋立言沉吟片刻,头疼地道:“如此一来,裴献赋手里便有两颗内丹了。”

“不。”罗安河比他更头疼,“是三颗。”

“你说什么?”赵清怀又跳起来了,长长的胡须在空中直晃,“三颗?!”

“我与他一同夺回来的勾水内丹在他身上放着。”罗安河悔不当初,“也是没防着自己人。”

三颗内丹,就算只是吞进肚子里,那裴献赋也会变成一只比各族妖王还厉害的大妖,到时候他想做什么,就谁也拦不住了。

赵清怀猛地呼吸,却还是受不住这刺激,“哇”地就吐出血来,屋子里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宋立言出了片刻的神,低声说自己去请大夫,便离开了房间。

楼似玉从一开始就没骗他,她让他小心裴献赋,让他毁了内丹,这些都是对的。回想起最初之时,他满心戒备猜忌,给她用过断妖符,用獬豸剑伤过她,不相信她,还企图杀她…在面对当时的自己之时,楼似玉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就还笑得出来呢?被他推开也会再靠上来,眼里的欢喜永远不会被消磨一般。

心口有点难受,他吩咐宋洵去请大夫,加快步子出了官邸大门。

有点想见她。

之前让她想法子让师父喝下他的血,她做到了,他该去道谢,心里也是想顺着这由头再看看她的。只是,突然想起旧事,走到掌灯客栈门口,他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么久了,她会不会在某个时候其实是讨厌过他的呢?只是看在这魂魄的面子上不舍得走。

那…哄妖怪的话,该用什么哄?

他不想她有一丁点讨厌他。

心绪翻涌之时,客栈门口有人端着水盆出来了,抬头看见他,吓了一跳,咋咋呼呼地扭头就喊:“掌柜的,宋大人来了!”

里头李小二立马迎了出来:“大人里头请,掌柜的在楼上清账呢。”

“难得大人大驾光临,我这本还打算偷懒的,这便去厨房了,大人可有什么想吃的?”钱厨子搓着胖手招呼。

宋立言踏进去,觉得这客栈大堂似乎比外头更亮堂,热闹又温暖,财神面前的香炉里插着檀香,厨房后院传来些饭菜的味道,看他不太顺眼的厨娘在脏水里拧了抹布,水汽和着灰尘的味道迎面而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人间烟火,在她身边就有。

宋立言茫然地坐下,刚坐好,旁边的木梯就咚咚咚地被人踩响了。

楼似玉像只蝴蝶似的轻飘飘地扑下来,一瞧见他,双眼就笑成了月牙:“大人怎么来了?”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捏着手沉默。

眼眸一动,楼似玉叉腰朝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摆手:“都收工了还杵在这儿是想多干活儿不成?都回房去。”

众人哄散,林梨花也不情不愿地被拽走了,大堂里很快安静下来,这人笑着坐到他旁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歪着脑袋问他:“大人怎么了?”

“出了点事。”宋立言垂眸,沉默片刻又补上,“也不能算一点,裴献赋盗走了三颗内丹,见山师兄似乎也有问题。”

楼似玉一拍桌子:“奴家说什么来着!”

宋立言斜眼看她。

气势一点点弱下来,她放低了声音:“你们也太大意了,竟让他黄雀在后收了个盆满钵满。好不容易你师父醒了,打算回去毁内丹呢,竟被他抢在了前头。”

“我想不明白。”他道,“见山师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背叛师门?”

楼似玉撇嘴:“大人应该想想,这人是难道现在才生的背叛之心?一直遮着脸不见人,又从一开始就袒护裴献赋,与其说他背叛,奴家倒觉得他像你上清司的卧底。”

宋立言不信:“你见过哪个卧底一卧就是几十年?”

“人不能,那说不定他是个妖怪呢。”

“荒谬,他要是妖怪,还能在上清司呆那么久?”

楼似玉更加想不通了:“他要是个普通人,又不是卧底,那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宋立言沉默,浑身的阴冷之气又席卷了上来。

她撑着下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大人当真是在为内丹和裴献赋的事苦恼?”

“不然还如何?”

“奴家瞧着不像啊。”她啧啧摇头,“若是为公事,大人只会严肃,断不会沮丧。可眼下大人显然是有心事,就连说正事也兴致不高。”

宋立言有些厌弃这般的自己,闷声道:“我不喜欢患得患失脆弱不堪之人。”

可偏巧他现在就成了这样的人,被莫名的情绪束缚住,直接开口未免矫情,可闷在心里就始终会想自己当初做的蠢事,焦躁不安,内心不定。

楼似玉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道:“大人是动情了。”

宋立言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事到如今再说他动没动情不是多余?他要是没动情,能坐在这里吗?

“您别气呀。”她掩唇娇笑,“奴家还没说完呢——坊间常说,动情之人就会脆弱不堪,但他们不会患得,只会患失。”

宋立言一顿,失笑:“也是,谁会患得。”

“但大人就不一样了。”她笑眯眯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大人丰神俊朗,举世无双,奴家只会死心塌地跟着您,绝对不会让您失去。”

心口一撞,接着就是一软,他轻哼一声,抿唇道:“妖怪说的话信不得。”

“嗯?”楼似玉眨眨眼,“大人还觉得奴家会撒谎?”

“言出于口即散,虚无缥缈。”

“那可太好啦,奴家还有缥缈的话要说,大人听了可别当真。”她一拍手,甜甜地扬起嘴角,贴近他些用气音道,“奴家方才小憩之时梦见大人入浴,冰肌玉肤,好生动人那~”

第128章 心悦

“…”

满心的惆怅没了,宋立言噎了半晌,没好气地道:“你也真好意思说。”

“咦,方才奴家的话大人都不当真,这句话怎么就上脸了?”楼似玉挑眉,指尖对着他的脸颊划了划,“好红那。”

“闭嘴。”

她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眼里满是光亮,看得他也跟着愉悦了些,摇头失笑。客栈大堂本是空旷的,可不知为何,宋立言感觉很满当,好像塞足了东西似的。

“姐姐。”

气氛正好呢,楼上突然咚咚咚跑下来个小东西,跑到楼似玉身边,怯生生地抓住她的裙摆:“姐姐,我一个人不敢睡。”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妖气,宋立言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灭灵鼎随之而出,嗡鸣地飞旋在鸡翅的头顶。

楼似玉一惊,连忙将他护在怀里,心虚地冲他一笑:“大人别动手。”

“你都送他走了,怎么还敢回来?”宋立言微恼,“生怕不会被人发现?”

“出了点事,今日奴家要是不去接他,许是连他也得落去裴献赋手里。”表情夸张地危言耸听,楼似玉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这孩子虽然特别了些,但也只是个孩子,还挺讨喜的,大人放他一马?”

“不可能。”他皱眉,“你也知道,裴献赋想要五妖王的内丹,狐族内丹尚未寻着下落,另三颗又都在他手里,只有他体内的内丹还有机会毁掉。”

内丹这东西,尤其是继承而来的,跟继承者的内丹是融在一处的,鸡翅若被夺了内丹,三日之内必死无疑。楼似玉自然是不想他死的,裴献赋只要没离开荒州,那就还有办法,也不至于着急地对个小孩子下手。

鸡翅畏惧地看着宋立言,脑袋往楼似玉怀里一埋,不吭声了。

宋立言眼神一沉,头顶上空飞着的灭灵鼎登时嗡鸣得更凶。

“你吵什么?”楼似玉伸手抓下灭灵鼎来,笑着从齿间挤出话来威胁它,“不许吓唬小孩儿。”

灭灵鼎抖了抖,挣脱她的手飞回宋立言的怀里,像鸡翅那样埋在他胸口,委屈地嗡鸣两声。

宋立言将它收了,语气不善地道:“他都多少岁了,还算小孩?不过是化了个孩童的模样,若要他化成大人,也不是不可。”

“大人误会,这孩子虽在封印之中虚长了几百年,可心智也就跟凡人的七八岁孩童无差,他就算化了大人,也是不像的。”

鸡翅埋在她腰间,闻言点了点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然而宋立言没有丝毫的同情,脸色也不太好看:“松开他。”

“大人?”楼似玉垮了脸,“给奴家两分薄面可好?”

“不。”

楼似玉微急:“您也要讲道理呀,他的长命锁还是奴家给的,总不能让他在奴家这儿短命了吧?”

宋立言垂眼,脸色越发阴沉:“与你有什么关系,上回相见你还不过是看在秦掌柜的面子上放他走,这回回来,怎么反倒亲近了。”

“您有所不知,这孩子实在讨人喜欢。”楼似玉分外兴奋地给他比划,“他说我是他的亲眷呢,奴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还没听过谁说这话,他还这么小,感情纯粹又动人,所以奴家…”

“你这感情也真是不值钱,随便一句话就能打动。”他打断她的话,冷声道,“不是说除我…除那位大人之外,没有谁能动摇你?”

楼似玉眨巴着眼,终于察觉到面前这人不对劲了,她低头看看鸡翅,小声道:“你先回去继续睡觉,姐姐晚些时候去看你可好?”

宋立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简直是冷得不像话,鸡翅也不想在这儿呆,毕竟还与他有仇呢,眼下也报不了,干脆就点头往楼上跑。

等他房门关上了,楼似玉笑眯眯地叉腰:“大人吃味了?”

面前这人冷冰冰地看着她,嘴角抿起个讥诮的弧度,看起来阴沉又欠揍。

不过楼似玉很开心,嘴巴直往耳根咧,收都收不回来:“鸡翅还是个孩子,大人怎么也阴阳怪气的?”

他不说话,垂眸盯着桌边上粗糙的花纹出神。

旁边这人不放弃地在他耳边吵嚷:“以前从未见过大人这般,大人生气的样子可真好看,要不是怕大人动手,奴家真想把鸡翅留这儿,再多看大人一会儿。”

“要是奴家替大人去找裴献赋,大人能不能先放过鸡翅?”

“大人?大人您看看奴家呀。”

嘀嘀咕咕说了半晌也没个回应,楼似玉又好气又好笑:“您这是欺负奴家呢,光给脸子看。”

“不是。”宋立言终于开口,看似平静的语气,尾音里却带着恼,“欺负人的是你。”

“此话何来?”楼似玉一扁嘴,低头去桌下左右看了看,“鹅呢?我经常逗的那只鹅呢?总该让它出来看看这有多冤枉。”

宋立言丝毫没理她这打趣,抬眼道:“你喜欢鸡翅。”

“这个,虽然的确挺喜欢但奴家对他的喜欢不是…”

“还有霍良,你总给他送汤。”

“哎这个奴家可以解释,那是因为…”

“裴献赋也总说喜欢你,总与你亲近。”

“…”楼似玉咬牙,心想这也算上?她每天想的都是怎么宰了裴献赋,还亲近呢?

然而,来不及辩驳什么,她就听得宋立言低声道:“我不是吃醋,我只是不高兴,你喜欢的人这么多…”

“那为何我只心悦你一个?”

心口猛地一跳,楼似玉傻了,手肘下意识地一抻,旁边的茶杯就“啪”地一声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