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流转,她退后半步,仰头看他,笑得分外美艳:“而奴家喜欢人间人。”

仿佛有银铃在雨后初晴的屋檐下清脆一响,雨滴落在水潭里荡开几圈涟漪,晃得人心尖都发颤。宋立言抿唇看着她,想皱眉也皱不起来,满怀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都化成了一条溪水,痛痛快快地往下游流去了。

“倘若…”他故意板着脸问,“倘若某天,本官要与你为敌,你也还喜欢这人间人?”

“喜欢。”她笃定地回答,“若是战场相见,还请大人不必留情。你我人妖殊途,为各自立场而战,谁都不好退让。”

说完这句,楼似玉还是皱了皱鼻尖:“但如果可以,奴家不想同大人打起来。”

宋立言轻哼,周身的戾气到底是散了,将她引去桌边用早膳,自个儿也不吃,就看着她狼吞虎咽。

“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楼似玉一边往嘴里塞酥饼一边问。

像是心事已经了了,他看起来轻松不少:“别的没什么要紧,也就还想问问楼掌柜,眼下哪一颗妖王内丹毁起来最容易?”

“…咳!”

受惊过度,酥饼全卡在了喉咙里,楼似玉拼命拍着自己胸口,拿起旁边的茶猛灌几口,噎得心肺都疼,好半晌才缓过气来,睫毛直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先前还要送内丹回京都的人,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况且,这等大事怎么都比什么喜欢不喜欢重要多了,他竟也好放在后头说?

“我只是随便问问。”他道。

楼似玉想流泪,她觉得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随便,重要到足以让她正襟危坐,理好衣襟和袖口,再认真地开口问:

“您早做什么去了?”

第123章 他一个男人欺负姑娘家

四颗妖王内丹,两颗回归本族,正在被上清司的人追夺,另两颗一颗在裴献赋手里一颗在赵清怀手里,这四个去处没一个是好相与的,现在才来毁,怕是难了。

楼似玉又想起当时岐斗山侧山上他即将用灭灵鼎吞了石敢当的画面,恼得捶胸顿足:“您当时要是手脚利索些,现在哪儿用愁这个?”

宋立言斜她一眼:“当时是见山师兄赶来阻拦。”

“你那师兄也就不是个好东西,奴家当时说,大人不肯信。”楼似玉直挠桌子,“裴献赋没干好事,他何尝做对了什么?引你去杀美人蛇,阻止你毁内丹,还替那裴献赋做人证!”

“师兄与我说了裴献赋的来历…”宋立言想辩解,可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他说什么你就信?妖怪有障眼法,人何尝不是满口谎言?”楼似玉摇头,“大人的师兄和师父都不清醒,没一个能信的。”

宋立言眯眼,目光不悦地看着她:“就算是事实,这话也不该掌柜的来说。”

到底都是自己的身边人,一口否定他们,便像是连他也一起否定了,难免心生不悦。

楼似玉自知失言,默默拿起酥饼堵住了自己的嘴。

“今晨我想让师父喝带了我血的茶,被他察觉了,没喝。”他垂眸继续问,“你可有什么法子让他喝下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脸一黑,他将她嘴里的酥饼取下来:“好生说话。”

“大人知道他不对了?”楼似玉欣喜地道,“如何发现的?菱花镜吗?”

“嗯。”一半是孽镜,一半是他师父自己说漏了嘴。

从颜好的话里,宋立言能猜到他师父为什么不喝那茶,他受上清司条规约束,本是不能做这大逆之行的,但师父对救活宋清玄的执念太深,以至于宁愿被怨气蒙蔽,也要解封妖王。

其实与其说是怨气蒙蔽了他,不如说是他在借着怨气做理由,好说服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样的情况下,想让他喝自己的血太难了。

面前这人眼珠滴溜溜地转动起来,瞧着就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宋立言点了点桌弦,不悦地道:“有法子就快说。”

浮玉县今日的天气的确很好,然而赵清怀也不是真的出门赏景了。

马蹄踏起地上的泥灰,他匆匆赶到岐斗山主峰的时候,上清司弟子死伤已经过半。

这是上清司的禁地,上来的弟子都是他暗中挑选的修为极高之人,折损如此之多实乃他意料之外,不过既然到了地方,赵清怀也没客气,下马布阵,连杀三只白仙大妖。

士气顿起,上清司之人更快更猛地朝白仙攻去,法阵漫天,杀气弥散。

秦小刀护着鸡翅想往山下跑,然而这群人堵住了去路,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带鸡翅继续上山。

“掌司,再往上妖气更重,咱们法力被限,追上去实在是吃亏。”有人焦急地道,“您也不能再往上了。”

“怎么?”赵清怀提着一颗妖头转身,雪白的胡子被血糊成了一块,“你也觉得我老了?”

“弟子不敢,可…”可再怎么说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有法力护身,也不能这么折腾。

他话没说出来,赵清怀就已经燃了千里符。

活的岁数越大,积攒的修为也越多,赵清怀可不觉得自己老了朽了,他瞬移到秦小刀面前一掌将其击退,张手就把小妖王给抓了过来。

鸡翅惊慌地将他一推,妖力大盛,逼得他脱了手后退两步,赵清怀皱眉,手里又祭出法阵。

“抱歉!”面前这小不点竟是给他鞠了一躬,然后才皱眉道,“老爷爷做什么抓我?”

赵清怀愣了一瞬,只这一瞬,后头就有一股凉风袭来,接着他手里的法阵就被硬生生摁灭了,霸道而熟悉的妖气让他瞳孔一缩,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反手一掌——

楼似玉轻飘飘地躲过他这一击,落到鸡翅身边,裙摆被山风吹得扬起。

“哎呀,不巧。”她跺脚一拍手,嗔怪地道,“我怎么就躲过去了呢,该给掌司些颜面,勉强承了才是,反正瞧着也伤不了人。”

赵清怀回头看了看,在确定宋立言没来之后,放心地被气歪了鼻子:“你这妖孽!”

“连岐斗山的主峰都敢上来,我看你也离妖孽不远了。”楼似玉唏嘘地看着他眉心那黑成一颗痣的孽镜怨气,“你师兄要是在这儿,许是会打死你。”

“你别提他。”赵清怀黑了脸,“你不配。”

楼似玉“哦”地应了一声,然后飞快地念:“你师兄你师兄你师兄——”

赵清怀大怒,挥手一道白光直冲她和鸡翅而来。鸡翅有些急了,上前就想与他斗法,楼似玉却是侧身一挡,金光在她面前凸显,身后的九条大尾也同时绽出,招摇在这山间。

“好漂亮呀。”鸡翅惊叹。

旁边的秦小刀回过神来,连忙将他抱去旁边,瑟瑟发抖地看着前头那两个人打斗。

“舅舅,咱们不去帮帮姐姐吗?”鸡翅皱眉道,“他一个男人欺负姑娘家。”

秦小刀神色复杂地摇头:“你还小,看不懂,这真说不上是谁欺负谁。”

原先白仙老巢被围他还有些绝望,眼下看见楼似玉,秦小刀觉得放心了,哪怕山腰上还在大战,他也能抱着孩子看热闹。

“咦,这老伯伯身上的瓶瓶罐罐好多呀,可惜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没什么用。”

“…那是上清司很厉害的法器,也只是对你的美人姐姐没用,落你身上,你这小脑袋瓜都要开个口子。”

“呀,老伯伯有点本事,竟然飞起来了。”

“…那是被你美人姐姐的妖气击飞的。”

战了几回合,赵清怀急了:“妖孽,你与白仙一族不是没什么太大交情么,如此着急地维护他们又是做什么!”

楼似玉眨了眨金瞳,轻笑道:“谁告诉你我是来维护他们的?”

“…?”

“我是来报仇的啊。”她幽幽地垂眼,“冤有头债有主,你当年诬陷我的事,我可要找你讨个公道。”

第124章 你是我亲眷

赵清怀气得自往地上呸,跳脚道:“你扯什么犊子?要报仇你早就报了,现在来同我算那时候的账?”

这借口…好像是牵强了些?楼似玉心里尴尬,面上倒是撑着一副冷冽的模样,沉声道:“你欠的账,我想什么时候讨回来就什么时候讨回来,用得着跟你商量?倒是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着急上火的。”

“你说谁一把年纪?”赵清怀下手又狠了两分,满脸怒意,“我再老也比不过你这上千年的妖怪年纪大!”

潇洒地借着九条大尾避开他的白光,楼似玉娇嗔地跺脚:“妖怪与人怎么能一样?千年的妖怪也就像三十来岁的人,风韵犹存,那可是半根白头发都看不见。况且,我这样的妖怪,老了也风华万代,你就可惜了,倒回去八十年,鸡翅也不会管你喊哥哥。”

秦小刀听得茫然,问怀里的鸡翅:“这话是何意?”

鸡翅远远打量着赵清怀,小声嘀咕:“我只把长得好看的人叫哥哥,他是老伯伯。”

赵清怀听见了,很没风度地朝他们这边甩来一击,然而这一个分神,楼似玉就抓住了他的破绽,狠狠一掌打在了他的后颈上。

人呐,不管法力多高,全身经脉穴道始终是一样的,就算赵清怀有至高的修为护体,也架不住这一下。一个趔趄,他眼前发黑,晃荡了几步倒是僵硬地站住了。

然而,楼似玉只伸手轻轻一戳,他就“呯”地一声倒了下去。

鸡翅眼眸一亮,兴奋地离开秦小刀的怀抱朝她飞奔过来:“姐姐赢了!”

楼似玉收手,谦虚地道:“过奖过奖,侥幸而已,你要学会胜不骄败不馁,这点小事,不值得高兴。”

说罢,她拎起裙角分外高兴地蹲到赵清怀身边,朝秦小刀直喊:“快来搭把手!”

秦小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楼掌柜不是说胜不骄败不馁?”

“打赢他的确没什么可以骄傲的,但能完成某人所托,那就值得我乐上一会儿。”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楼似玉嘿嘿笑了两声打开。

是宋立言血的味道。

秦小刀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感叹:“这人当真浑身是宝。”

若不是他法力太过霸道,怕是早就已经成了各大妖怪的肚中餐,光一瓶血就美味至此,更别说心脏了。

楼似玉仰头冲他笑了笑,看着蛮和蔼的,但秦小刀浑身一凛,立马收敛地道:“我只是那么一说,没别的意思。”

“把他嘴掰开。”

秦小刀依言照做,楼似玉毫不留情地将瓶子里的血都给他灌了进去,嫌没倒干净,还去兑了点溪水。

赵清怀应该是很想挣扎的,哪怕昏迷着手指也在动,楼似玉斜眼瞧着,见他眉心的黑痣挣扎变回了黑气,飞快地就伸手将其扯住,硬拽出来。

“哇,这是什么?”鸡翅吧砸了一下嘴,“瞧着有些好吃。”

他是怨气催生出来的小妖王,旁人觉得分外可怕的东西,在他这儿只是零嘴。楼似玉笑了笑,问他:“四与四相益,得几?”

一般的妖怪是不会算数的,可碰巧的是白仙老巢里有个喜欢去人间玩的妖怪,回来在巢里开了私塾,天天在念叨“相除”、“相益”,他耳濡目染,张口就能答:“八!”

嘴巴张得老大,楼似玉顺手就把赵清怀眉间的怨气给他塞了进去。

“唔,好香啊。”鸡翅鼓着腮帮子嚼,甚是高兴地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黑烟。”

从妖王身上生出来的孽镜怨气,自是与别处的不同。楼似玉摸了摸他的脑袋,瞧着赵清怀有要醒转之象,便道:“先同你舅舅回去,若再遇了什么险,传音给姐姐便是。”

大人给小孩儿的嘱咐,一般的孩子张口应下便也是了,可鸡翅不应,他皱起眉来,颇为羞恼地问:“我一直要靠姐姐保护吗?姐姐是姑娘家,而我是男子汉。”

楼似玉好笑地道:“这词儿谁教你的?”

“老巢里的私塾先生。他说了,男子汉顶天立地,当护弱小和亲眷,否则,枉自为人…呃,也枉自为妖。”

楼似玉恍然点头,然后问:“你觉得姐姐很弱小?”

秦小刀听得都想把鸡翅给拽走了,谁弱小她楼似玉也不会弱小,别说别人保护她了,除了宋立言,谁能伤着她都算修为深厚,造诣过人。

然而,鸡翅背着双手,很乖巧地回答了她:“姐姐不弱小,可姐姐待我好,那就是我的亲眷,我该护着自己的亲眷的。”

“…”

楼似玉愕然,一时竟接不上话,过了一会儿,脸忍不住红了。

这小宝贝儿也太甜了呀。

要是可以,楼似玉真想抱着他亲两口脸蛋,可惜,怨气一散,赵清怀醒了,还没睁眼手上就先动作,千机网兜头就朝鸡翅罩过去。

方才还只是顺手救一救,眼下楼似玉可是当真不想让他伤着小鸡翅,于是“嘭”地一声响,九条狐尾将地上的赵清怀扫出去,拦腰砸在了后头的树干上。

“嘶——”这么大的动静,听得她都忍不住捂了捂腰,龇牙咧嘴地问他,“疼吗?”

赵清怀站起身,优雅地拂了拂衣袍上的灰,漠然道:“修道之人,这点伤还值得你一问?”

鸡翅瞪大了眼看着他:“老伯伯,您嘴角流血了。”

“这是血吗?”不屑地抹了抹嘴角,赵清怀挺着腰板道,“身体里一些多余的水罢了。”

他越逞强,楼似玉就越觉得好笑:“我看你受孽镜怨气的影响不大,有怨气没怨气,你都是这副德性。”

“过奖。”赵清怀抬眼,目光落在鸡翅身上。

“怎么?没怨气给你掩着了,你也依旧要一意孤行地齐妖王、破封印?”楼似玉挑眉,往鸡翅面前站了站,将他挡去身后,冷笑着冲赵清怀道,“你也不怕你师兄半夜入梦找你算账?”

脸色微白,赵清怀烦躁地道:“就算我不再妄图破封印,可他是妖,妖难道不该杀?”

第125章 有我在,你杀得了吗

“有我在,你杀得了吗?”

山上的风停了又起,雪白的狐毛被吹得如同水面起涟漪,楼似玉有些冷,跺着脚裹了裹褙子,看起来就是一副市井百姓的模样。可她说的话是真狠啊,狠得赵清怀快把牙给咬碎了。

他本就是不敌她的,放手一搏也许有赢的机会,可那也是在山下,在这岐斗山上他处处受制,能使出来的修为只有平时的八成,别说胜她,勉强斗法都吃力。

的确是杀不了。

“哎,我这人对别人说话不太客气,若是哪儿惹掌司大人不高兴了…”她赔笑,“那您就多担待些。”

赵清怀气极反笑:“还真是,除了在我师兄面前,别处就没见你嘴里有什么好话。”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不过这回有我在,你别想再靠近我徒儿。”

楼似玉欲言又止,很想说这不但是靠近了,还亲了抱了同床共枕了呢。但看他嘴角的血还在流,想必心肝脾肺肾都伤了个遍,再给气死在这儿,宋立言真得找她麻烦。

于是她分外虚情假意地笑了笑,然后给他指了一条下山的路。

赵清怀也不是不想走,他知道再留下来也占不了上风,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也太失颜面了。

正尴尬呢,他突然收到了罗安河的传音,模模糊糊的,想必隔得有些远:“掌司,裴前辈把勾水的内丹带回来了。”

眼眸一亮,赵清怀觉得自己底气又回来了,将胡须上的血块梳理下去,他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拂袖道:“勾水的内丹有了,那我也不与你们计较,告辞。”

要不楼似玉怎么说这人还是这德性呢,都九十多岁了,依旧跟个少年郎似的冲动不稳重。这句话他可不必说的,抹了颜面就抹了,也不值几个钱,可他偏偏要来刺她一下才舒坦。

身影一闪,楼似玉挡去他面前,沉声问:“你们的人攻破了蛇族?”

“我上清司高手云集,同时进攻两处,总要得手一处吧?”赵清怀嗤笑,“你就算是厉害,也总不能分身兼顾南北。”

想起美人蛇,楼似玉微恼,想传音与她,却发现传不过去,也就是说她与她之间的距离在百里以上。皱眉想了想,楼似玉正色道:“宋立言还活得好好的,你总不至于犯浑还要去集齐妖王内丹。”

一瞬间想起很多往事,赵清怀沉默良久,终究是露出了两分老态:“集齐了回来的人也未必是我想要的人,我又怎么会去犯戒?你不必担心,勾水内丹到我手里也是会被毁掉的。妖王不能再出世,至于你们这些妖孽…“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往后再见,必当再战。”

“好。”松了口气,楼似玉也笑了出来,“掌司再回去好生练练。”

“…”瞪她一眼,赵清怀一甩头就往山下去了,背影看起来气呼呼的。

秦小刀目送他消失不见,然后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既然已经打不过你了,咱们为什么不抓住他让上清司的人撤兵?”

楼似玉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凝重地道:“我怕他碰瓷,再往地上一倒,宋大人定是要气我几日,不让我进他的屋子。”

秦小刀:“???”

“你俩已经?”

“想多了。”白他一眼,楼似玉低下身来为难地摸了摸鸡翅的脑袋,“山雨已经来了,你在何处才能周全呢?”

鸡翅听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答得倒是快:“姐姐身边是最周全的。”

“嗯?”

“只要有姐姐在,任何人都伤不得我。”

乍一听是挺有道理的,赵清怀有别的内丹可毁,那有她在,上清司就动不了小鸡翅。主意打定,楼似玉拍了拍手:“那你跟我走吧。”

“楼掌柜。”秦小刀皱眉,脸上担忧之色甚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怕他跟我一样众叛亲离?”她牵起鸡翅的手,轻笑,“不会的,他还小,遇不着那红尘劫。”

半山腰上的白仙死的死伤的伤,族中必定有许多事务要处置,忙乱之中若是上清司之人再来,那小家伙就是在劫难逃了。秦小刀犹豫半晌,还是只能朝她拱手:“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不客气,掌灯客栈有空房呢,外人来住一晚上一百文,咱俩谁跟谁?收鸡翅三十文就行。”

秦小刀收回了行礼的手,狠狠剜她一眼:“我铺子那些东西还不够你搬的?”

楼似玉撇嘴:“你铺子还被封着呢,也敢拿那些东西来同我抵?”

“我呸,说是封了,你楼掌柜去偷搬两件谁会说什么?”秦小刀哼笑,“宋立言面儿上说的是公事公办,遇见你,他也比谁都心软。”

说到此处,秦小刀想起当年那诅咒,神色还是黯淡了些:“我知道劝你别跟他在一起已经来不及了,便只能道一声珍重。”

“好。”楼似玉带着鸡翅下山,潇洒地朝他摆手,“秦掌柜也保重。”

鸡翅跟着楼似玉去了,走到半路回头看了一眼,乖乖地朝他挥了挥手。

比起山上的腥风血雨,浮玉县的官邸里一片静谧,宋立言在秋日下坐着,觉得自己要是再捧一盏茶来,就跟师父他老人家的做派相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