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山洞里出不去,水粮全无,凡人活不过五日,她的筹码很有分量。

然而,宋立言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就漠然地移开了,同时手里的獬豸剑落下,最后一层妖阵破开,他翻手收剑,连回应也懒得张口,低身下去就将楼似玉抱下了石台。

触手濡湿,哪怕她身上的衣裳还算厚实,此时也是浸透了血。

宋立言呼吸有些不稳,手也发颤,抱着她僵硬了片刻,才伸手抵住她的眉心,指尖一划,抽出张黄色的符纸来,抛去半空就烧成了一团灰。

“你睁眼。”他低声道。

楼似玉困倦极了,努力想抬起眼皮,到底没能成功,只动了动手指证明自己还活着。

宋立言将她抱去一侧,撕了自己的中衣袖口想给她包扎,然而,衣带解开,他发现她身上伤口甚多,每一处都极深而且隐隐泛着獬豸剑上的白光。

都是他伤的,哪怕后来她装作若无其事,这些伤也还在,破开都是鲜血淋漓。

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伤了她只是稍有不安,但现在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再看这些伤,简直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两剑。他当年那么宠着护着的人,后来到底是为什么舍得伤成这样的?

她也是,竟然一点也不怨——这就该当场还给他,好叫他一起尝尝这滋味儿,现在也不至于跟扎了无数把刀一样,连气都吸不进喉咙里。

“楼似玉。”他哑声道,“你别睡过去,这事太大,不能就这么与我算了。”

怀里的人脸色惨白,浑身冰凉,手指尖还能动,但也比方才弧度小了。宋立言拧眉站起来,以白光强行封她伤口,再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与她穿上,左右看看,慌不择法地勾起獬豸剑割开自己的手腕。

清冽的鲜血味儿弥散在整个山洞,颜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惊斥:“你疯了?”

宋立言的血向来是妖怪们追求的至宝,得两滴就算上飨,他竟是直接割了手给楼似玉喂,一剑嫌血少,还又加上一剑,急切地想让那人醒过来。

她只是失血过多,妖怪跟人不一样,没那么脆弱的。

颜好很想大声这样吼,可再看一眼宋立言,她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不甘心地挠着石台。

没用了,说什么都没用,那么稳重的一个人,现在竟是双眼血红手腕发颤,又怎么还会听得进旁人说话。

她觉得难受,说不清是因为他这疯狂的模样,还是因为尚在妖阵里困着的自己。

血腥味越来越重,楼似玉睫毛颤得厉害,嘴里咕噜了两声,像是想说什么,但没力气发出完整的音节。

宋立言看了看,她没力气吮吸,所以他手腕上的伤口没一会儿就凝了血痂,流不出多少血。略微一思忖,他眼眸一亮,自己将血吸出来,捞住她的后脑勺,含唇渡过去。

惨白的唇上沾着血,也算有了点艳色,他很满意地点头,又继续渡。

喂到不知第多少回的时候,怀里这人终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说什么?”他看她嘴唇动了,却听不清,于是俯身下去贴耳在她唇边。

有他的血作滋补,楼似玉喉咙里总算发出了声音,她捏着他的衣袖,咬牙道:“我说…你想气死我吗?”

第162章 有想要的吗

妖怪失血那么多还能活,他一个凡人割腕救人是不要命了不成?就算他的血的确很有用,也不能这么用啊。

楼似玉想伸手用旁边剩着的布料包他的手腕,但她尚未恢复多少,手举了好几次也没能把料子给他递过去。她有些急了,眉头皱成一团,呼吸都短促起来。

宋立言看得头疼,接过她手指尖上挂着的布料,无奈地道“你歇会儿,我自己来。”

这点小口子也要大惊小怪,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他将伤口随便裹了裹,布头塞一塞就想完事。然而,做完一垂眸,他就看见了怀里这人的泪光。

“你。”他又气又好笑,“你哭什么?这有何值得哭的?还不及你身上伤重。”

楼似玉眼眸通红地盯着他,嘴角往下抿着。

他眉间紧了又松开,轻轻摇头,似乎很不赞同她这过分在意他伤势的态度,可一张口想说话,她眼里的泪水立马蓄积更多,盈盈欲落,凄惨悲切。

“…”

认命地拆开手腕上乱裹的布料,宋立言顶着她的目光一点点缠好,末了给她挥了挥“这般如何?”

她可算是松了神色,低低地“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里晶晶亮亮。

宋立言扶她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半坐,不小心碰着她的伤口,手飞快地就收了回去。看她没什么反应,他眉间峰峦顿起“不疼了?”

“没什么感觉。”楼似玉嘻笑,“就是看着吓人,妖怪又不怕疼。”

“撒谎!”宋立言垂眸,“你分明说过,妖怪同人一样会疼会难过,这满身的伤如何就没了感觉?”

楼似玉唏嘘“奴家还说过这等话?”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想骂又骂不出口,可心里实在是压得慌。他不管做错什么在她看来都无妨,甚至连道歉都不必——这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好事,乐得轻松自在,可宋立言心里清楚,如此一来,他与她的感情压根不对等。

她与其说是心悦他,不如说是把他像她客栈里的财神爷那样供了起来,予他香火,求他垂怜,若不垂怜也无妨,反正他是神仙,她也不是非要盼个结果。

牙根紧了紧,宋立言突然问她“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楼似玉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略微一思忖“领居家那块我始终没偷到的腊肉?”

“与我有关的。”

她为难了起来,沉默许久才道“大人已经给过奴家血玉了,别的奴家也不贪。”

深吸一口气,宋立言咬牙“那若我非要你贪,要送你一样东西,你要什么?”

还有这等好事?楼似玉想笑,可嘴角一扯身上的口子就跟着裂,她只能一边吸气一边小声道“大人这是怎么了?眼下情况危急,照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别的都顾不上,偏就想知道个答案,好给她她想要的,告诉她对自己多些期盼,可以有索求,可以有埋怨,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颗心飘在半空,上不去也下不来。

见他很是执着,楼似玉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拍手“那就请大人再写一副联子吧,若是这回能回去,掌灯客栈还要重新开张呢。”

“可以。”宋立言想也不想就点头,比之前爽快多了,“还有别的吗?”

她有些哭笑不得“大人不用这么着急补偿奴家,都说了不知者无罪,这一身伤也有我自找的,不能全算在您身上。”

“谁同你算这伤,我…”喉头一滚,宋立言哽了哽,眉头拧成一团,“我就不能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给你东西?”

“哐”地一声响,石台上有什么东西倒了下来,楼似玉吓得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回他这话了,费劲地转头去看。

颜好倒在石台的阵眼上,洁白的小脸蛋一阵紫一阵青,咬牙看着宋立言,眼里千般不甘万般气愤,抖着嗓子直吼“这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宋立言扭头看她,脸上的神色淡了几分“阁下莫不是上清司之人?”

颜好一愣“怎么可能。”

“那我说什么话,与你有什么干系?”他冷笑,目光扫过她周身的妖阵。

一瞬间,颜好在他眼里看见了杀戮的红光,浑身一个激灵,霎时冷静了下来“大人息怒,眼下你们最要紧的可不是谈天说地,这儿是岐斗山山顶,大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法力也会被压制,到时候裴献赋一回来,咱们一个也走不掉。与其说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快些将妾身救出去,好让妾身带大人脱险。”

舔了舔嘴唇,她闪烁着眼神道“只要下了这妖阵,妾身定不会丢下大人。”

宋立言安静地看着她说完,小声问楼似玉“她的话可信吗?”

楼似玉撇嘴“骗人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她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她?”

“想赌一把大人念不念旧情吧。”

宋立言恍然,将她扶着靠住后头的岩壁,然后起身,抽出獬豸剑来拎在手里。

颜好一喜,动了动身子道“妾身比她省事,最后这几个妖阵妾身自己就可以挣开,大人只消…”

话没说完,泛着白光的剑猛地就砍在了妖阵上,刺啦一声响,山洞里光芒大作,又慢慢地黯淡下来。颜好下意识地抬袖遮眼,心里一阵雀跃,想着这人既然还肯救她,那说不准心里或许也还有她半分地方。

然而,光暗之后,她落下袖子看了看。

自己身边的妖阵完好无损,放着常硕内丹的阵眼周围,几层妖阵被砍开一个豁子,稀里哗啦地碎去地上,光影斑驳,接着消失不见。宋立言收回獬豸,抬手再挥,妖阵又落下半层。

他双目都盯着那颗常硕的内丹,连余光都没看向她。

“大人这是干什么?”颜好皱眉,“这死物可无法带您出山洞。”

“黄大仙一族,向来以岐斗山东边侧峰为居,什么时候来过这岐斗山顶?”宋立言面无表情地挥着剑,“裴献赋行事谨慎,又怎么会让你知道离开这里的法子?”

第163章 不骗了

被裴献赋那样的人骗得多了,颜好这种撒谎还会眨眼睛的妖怪就显得过于稚嫩,楼似玉一边调息一边看热闹,见颜好面容扭曲,倒是有些同情她了。

宋立言是当真半点颜面也没给她留,与之前完全不一样。旁边两个阵眼里都有内丹,他其实也可以去破勾水的,然而他偏就选了颜好旁边的那个,叫她看着近在咫尺,却偏生不是来救她的。

这无端的针对是从何而来?颜好想不明白,倒是气笑了:“大人救得她,救不得我?”

顿了顿,又嘲:“是碍着她想避嫌?”

是了,楼似玉不管现在有多得意,当年可是她的手下败将,总归她是赢过的,她无论如何也要在意她两分。

想到这里,颜好真切地笑了笑,娇颜如花,妖冶多姿。

然而,宋立言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她,道:“这一处离我最近。”

颜好:“…”

总共这么大的地方,两步远也能分出远近?心里一阵发堵,她恼了,眯眼道:“多年前怎么也有共度良宵的情谊在,大人也真是冷漠,翻脸就不认了人。”

楼似玉听得挑眉,还没来得及多想,宋立言就开口了:“你是说我同你从黄昏战至第二日黎明,将你打断三根肋骨关进浮屠困的那一夜良宵?”

他想了想:“那要是也算有情谊,这世上便要少死千万只妖怪。”

颜好:“…”

聊不下去了。

剑刃磕在妖阵上的声音不停地响起,宋立言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楼似玉发觉了,但她自己尚动不了,更是没办法帮他,只能干着急。颜好冷眼旁观,恶劣地道:“救她出去已经耗损你不少修为,失血再强行破阵,我看你早晚死在这儿陪我。”

宋立言没吭声,下手依旧没有收敛,磕得妖阵上火花四起。

“你也就这么看着?”颜好扭头嘲讽楼似玉,“堂堂妖王内丹的正式继承人,跟个废物似的没用,怪不得狐族不认你这个王。”

“他们认不认,我都是内丹的继承人。”楼似玉嗤笑,“倒是你,偷来的内丹刚刚与自身融合好吧?又要功亏一篑了。”

“咱们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没比谁好过。我功亏一篑,你何尝不是一败涂地?”涂着丹寇的指甲伸出去朝她的方向比了比,颜好吹了吹上头的灰,轻蔑地翻了翻眼皮,“想想你这一生,也不是没护过族人,狐族上下有半个人领你的情吗?还不是连胡府都不让你进?再说你深爱的这个人,这么多年了,他也就现在正眼瞧了瞧你,你倒也知足,完全忘记自个儿之前是怎么对人家死皮赖脸还遭人嫌弃的了。”

“我颜好这一生若是个恨字,你楼似玉就是个大写的惨,众叛亲离所求不得,你凭什么嘲讽我?”

雪白的剑骤然砍在她面前的妖阵上,火花炸开,金创之声嗡鸣。饶是有阵法阻隔,颜好也是吓了一大跳,腿一软差点又坐回石台上。

“好。”看了看捏着剑的人,颜好冷笑,抖着身子道,“你有本事就再砍,砍穿了我也能出去了!”

宋立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抽回獬豸剑,声音冷硬:“你做梦。”

颜好哽了哽,睫毛垂下来颤得厉害:“我只是比她晚那么几天认识你,也就几天罢了,凭什么在你心里就一个天一个地?因为她与你相处的日子更长?我要是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妖王内丹,我也会像她一样缠在你身边。她这样的妖怪岐斗山上要多少有多少,你怎么就看上她了?”

“因为她妖力高?我现在也没比她差多少。因为她痴心于你?我的痴心也不见得少。你就算再朝我挥一剑,我也想不明白你有什么非她不可的理由。”

“想知道?”宋立言问。

颜好难得诚恳地点了点头。

他提起獬豸剑,慢条斯理地回答:“狐狸抱起来比黄鼠狼舒服,长得也更乖巧。”

颜好:“???”

好好诉个衷肠,怎么还攻击整个族类了?颜好气了个半死,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好半晌才道:“你等着,要么你死在这山洞里别出去,要么你出去,我必让黄大仙将你拆食入腹!”

阵法带来的反噬有些厉害,宋立言收了剑,没理会她的叫嚣,漫步回去楼似玉跟前,低声道:“我能破开第二个阵眼,但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重伤,运气好赶在裴献赋回来之前将内丹扔进灭灵鼎,天下苍生就有救。但若运气不好,裴献赋先回来,那我可能就护不住你,我俩都得葬身于此。”

楼似玉乖巧地听他说完,问:“大人是想让奴家来做选择?”

“不。”他摇头,“我是想问若下次熬汤,你想吃山药炖鸡还是玉米炖鸡。”

楼似玉:“…”

完了,这一役肯定凶多吉少,看把他都吓得说胡话了。

她战战兢兢地拉过他的手,小声道:“大人别怕,天无绝人之路,若当真没别的办法,奴家哪怕舍了自个儿也不会让妖王重现人间,您不用慌成这样。”

宋立言没忍住,白了她一眼:“谁慌了?我正儿八经在问你,你也别给我胡来,就算尤蚩的封印真的要解开了,你也不许动,我有的是办法。”

“大人能有什么办法?”手指紧了紧,楼似玉沉了脸色,“再用一次俱焚之术吗?”

宋立言盯着她看了看,哼笑:“舍自己命的时候说得云淡风轻,到我这儿怎么就一副要生气的样子?”

岂止是要生气,她眼眶还跟着红了,拉着他的手指节发白:“你答应过我的,这次说什么都不能丢下我,去哪儿都要带我一起,都已经骗了我一千年了,你总不能还骗我。”

这一世要是再骗,就当真是不会有轮回了。既然不会有轮回,她想找人算账也找不着么不是?

宋立言很想同她开个玩笑,然而看看她这哽咽不已的样子,他抿唇,长叹一口气将她拥进怀里:“不骗了,这回不骗了。”

第164章 山洞

“你发誓。”她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闷闷的。

宋立言莫名就觉得心情甚好,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我发誓,若这回再骗你,以后吃东西都加葱花。”

“…”

这个誓太毒了。

额头抵着他心口碾了碾,楼似玉抓着他的手腕把了把脉搏。他在这岐斗山之顶应该很不好受,加上破阵被反噬,内伤想必是不轻。然而,她刚想探一探底,宋立言就将手收了回去。

“很严重?”楼似玉心揪了起来。

宋立言摇头,将薄棉褂褪下来卷成一团垫在她颈后:“不用担心,你先睡会儿。”

“谁能在这里睡着?”她瞪他。

宋立言倒是笑了,一贯绷着的脸柔和下来,黑眸里盈盈有光:“这是个好地方,于你而言也是养伤的绝佳之所。”

岐斗山是妖怪的福地,要是在山下,她这么严重的失血冬眠过去也不是不可能,但在这儿,时间越长,她伤好得越快。

可就算是如此,她也高兴不起来:“尤蚩的封印…”

宋立言坐在她身边,抬眼看向山洞之顶:“现在担心那些也无用,出不去。你不妨抬头看看这儿的景色。”

一个破山洞,能有什么好景色?楼似玉沮丧地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

原本以为一眼就可以看到顶,却不想钟乳石嶙峋错落,遮交掩映,形成了极为繁复的景观。顶上甚至比洞底更宽阔,泛着莹莹红光,左边几块巨石成堆,像一只妖怪被三个道人围攻,旁边钟乳石低垂,又似猴子捞月。中间往上一片漆黑,看不真切,但落下几柱钟乳石,就如同与天下棋,白子随落。

竟当真挺好看的。

楼似玉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沉重,想再开口同他说些什么,嘴巴动了动,声音却没传出去。眼睛彻底合上之前,她恍惚间瞥见他在旁边打坐疗伤,手里的白光明亮得很,像雨夜之中掌灯客栈门口的灯笼。

这一劫若是能过去的话,楼似玉想,她一定要拉他去看夕阳,将他与霞色放作一处,瞧瞧到底是哪个更好看。

她伤的是身子,妖魂倒是无碍,所以哪怕是睡梦之中,也能感觉到有妖力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以妖力催肉身生血,原本要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伤,睡小半个时辰也能好上大半。

只是,旁边似乎一直有什么动静,虽然极力掩盖,但还是传来了她的梦里。四周起了风,似乎是山雨欲来,天上电闪雷鸣,大地为之颤动,有女人的尖叫响彻一方,但也只一声,后来就没了动静。

她翻了个身,周围归于宁静。

也不知睡了多久,楼似玉突然感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一路爬上后颈。她打了个寒战惊醒过来,撑起身子急急地往旁边看。

宋立言依旧坐在她身侧,瞧见动静扭头问:“怎么就醒了?”

不安地捏了捏身上盖着的棉褂,楼似玉皱眉道:“我有种感觉,裴献赋好像快回来了。”

找回自己的肉身也不算什么天大的难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裴献赋现在回来也是预料之中。宋立言把棉褂也给她穿上,轻声问:“恢复了几成?”

楼似玉探了探自己的经脉,沮丧极了:“四成。”

“已经是不错了,能下地行走即可。”

这算安慰吗?楼似玉耷拉了脑袋,现在在这里只能下地行走的都是废物,帮不了他什么,甚至还有可能拖后腿,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石台上的妖阵阵眼破了一个,另一个破到一半,看得她很想上去添两下。

“别乱动。”宋立言抓住她的手。

楼似玉借力就下了地,站到他身边沉声道:“待会儿要是与他斗法太吃力,大人就只管走,奴家在这山上是死不了的,千万别学那些个戏文里拖泥带水的人,最后一个都走不掉。”

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宋立言点头:“好。”

楼似玉噎了噎,神色复杂地道:“大人就不能先与我推诿一番再应下?这样显得您很冷血。”

“不是你说不要学那些拖泥带水的人?”

“那是说等事到临头的时候,现在反正有空,大人就不能哄哄奴家?”

眼里笑意更深,宋立言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低声配合道:“我不会舍得把你一个人留下的。”

“要走一起走。”

“哪怕我死在这儿,你也要活下去。”

楼似玉双手捧心,听得满意极了,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不行!”

这对话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需要找大夫来给二位看看脑子,可宋立言竟没觉得无趣,反倒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颜好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他们了。

她现在很想离开这里,不是为了保命,而是为了保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