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娜掩嘴直笑:“再过个几年,你可要比你哥哥高了。”

安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语气温和地开口道:“这几年多谢母妃照顾弟弟了。”

“哥哥,母妃对我可好了。就连上次我想偷偷跑去长安,母妃也没舍得责罚我…。”

“什么?你居然想偷偷跑去长安?”安归的脸色一变,打断了他的话,“你都胆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万一在路上出了事,你让我如何向逝去的母亲交代?”

尉屠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这不是没去成吗。可是我已经这么大了,也想出去见识见识,有番作为。”

安归似有些无奈:“若是真想去长安游历一番,我就多派些人跟着你,另外要选几个出色的向导。这样我才能放心。”

“真的吗?多谢二哥!”尉屠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过些日子我就叫人准备!”

“好了,今天你们兄弟好不容易见面,就先别说这个了。”达娜王妃笑着打了个圆场,“安归你就先休息几日,十天之后举行登基典礼。”

尉屠低下了头,没人留意到刚才还浮现在他嘴边的笑容有些僵硬。

安归敛了敛眉:“那王后还有那些大臣们…”

“这些你都不必担心。王后一直抱病在床,将后宫的事务都交给了我。至于那些大臣,还有那时反应最激烈的却胡侯如今也都没了动静。毕竟是大王子自己不愿回来。”达娜王妃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安归,你这步棋实在是走得秒,既不落任何口舌之实,也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你这个王位势必做的稳稳当当。”

安归也笑了起来:“这也要多谢母妃的协助。不过我刚才去见了王后,她可是憔悴了许多,看来这场病倒不像是假的。”

“她听到儿子不愿意回来继位,不得病才怪。我帮你也等于帮自己,只要你将来能答应亲匈奴远汉朝,那么我所做的也算没白费。”达娜挑起了眉,眼中闪过精光,“安归,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吧?”

安归自然是应了下来:“母妃请放心,对那汉朝,我也是心存芥蒂。日后我也不会像父亲那样当墙头草,想要两边不得罪,结果两边都得罪。我们可以对汉朝阳奉阴违、暗度陈仓。”

达娜王妃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对了,那个丫头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安归微一凝神,立刻明白她指的是谁。他随即答道:“母妃,是我将那罗带到匈奴去的,这其中的缘由也是阴错阳差,请容我日后再禀。如今,她已是匈奴安胡阏氏的义女,等我登上王位后我就会纳他为妃,万望母妃成全。”

“那罗?是哪个经常被宫人欺负的那罗吗?”尉屠突然插了一句话。他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那个少女的身影,浅茶色的长发,琉璃色的双眸,倔犟的神情…不知她是不是长高了变美了呢?

“就是那个经常被欺负的那罗。”安归的眼底飘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达娜垂下眼眸,轻轻喝了一口茶:“安归,你现在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你这么多。既然那是你喜欢的女孩,我又何必做那让人讨厌的事。不过,再喜欢一个人,也要时时掌握好分寸,切忌沉迷于温柔乡中。你正妃的位置,一定要留着。记住,你可以不把正妃看成你的妻子,但完全可以把她当成是最有利的工具。”

“儿臣明白了。”安归脸上的神情令人难以捉摸。

“那就退下吧。”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疲倦之色。

两兄弟出了门之后,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此时没王妃在一边,他们自然放开多了。

“哥哥,你真要娶那罗为妃吗?”尉屠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那时我可是记得欺负她最多的就是哥哥你了。”

安归微微一愣,似乎沉浸在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之中,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自言自语道:“娶了她,这个世上就只有我能欺负她了。”

“哥哥,难道你是为了欺负她才娶她吗?”尉屠的脸抽动了一下。

安归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冷哼道:“你然我娶她做什么?”

尉屠心里更是纳闷,哥哥这不纯粹是折磨自己吗?太奇怪了…

第二天,那罗特地去了一趟王后的寝宫请安,却被女官告知王后抱恙期间不见任何外人,昨晚见了安归王子已是破例。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令,那罗也只能悻悻地离开那里。

不知是否是怀有心事的关系,那罗走着走着,蓦地惊觉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大王子原来的寝宫。

宫里的石榴树和核桃树已抽出新绿,一片生机盎然。让她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满树火红色的石榴花,就像是落了一地的碎玛瑙,是那个人最喜欢的花朵。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下意识地,她又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待摸了个空时不觉苦涩地笑了起来。

失去了一个人,最难过的是什么?不是挥之不去的思念,不是从此诀别的悲伤,而是最习以为常的习惯。

习惯,才是最难以痊愈的伤口。

她在庭院里静静站了一阵子,转过身打算回去时,瞳孔骤然一缩,像是被阳光灼到了眼睛——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男子,他那垂落在腰间的浅褐色长发丝毫不显柔媚之态,修长的身姿带着无可挑剔的美感,俊俏的五官透出一股勃勃英气。

那罗的心里一阵激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男子缓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在郁郁葱葱的青翠树木背景之下,他看起来是那么明镜温和。

“我刚从姐姐那里出来,听说你来过了,所以就猜着你可能会爱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温润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憔悴之色。

“却胡侯大人…”她这才赶紧行了礼,“不知王后她染了什么病?”

“与其说是身体上的病,倒不如说是心痛。”须车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避讳她,“我们都没想到,大王子他会如此执著…姐姐她…真的很不甘心…”

“却胡侯大人,其实…我见过大王子一次。”那罗并不打算隐瞒那件事,“那时他也曾和我说过不想再回楼兰了。”

“你见过大王子?这是怎么回事?”须车显然很是惊讶。

她沉默了几秒,答道:“是我偷偷从匈奴跑到长安去的。”

“原来是这样。”须车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只是,你怎么会去了匈奴?我一直以为你会和大王子一起去长安。”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二王子的马车上了。”她含糊不清地搪塞了过去。

须车的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么你去长安的时候,是否发现大王子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大王子好像…很喜欢长安的生活。或许,他觉得长安更适合自己吧。”她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胸口的某个地方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却胡侯脸上的表情更是疑惑:“我看这里面多半有蹊跷。记得以前派人去长安时,大王子一直都说想早日回楼兰。可是从半年前开始,他就像是完全变一个人,不再见任何我们派去的人,几乎就不和我们来往了,甚至就连姐姐的亲笔信函也置之不理。这次对继承王位的事更是一口拒绝。”他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们之前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让他…谁知却那么轻易被一笔勾销了。也难怪姐姐一病不起了。”

听须车这么一说,那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之前去长安不也正是半年前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大王子的转变如此之大?难道和曲池有关?

是夜,达娜王妃又与安归密谈了好些时候。待让人送走了安归之后,她面带乏色,顺手取下了自己的黄金耳环。华贵的铜镜里隐隐约约映出她的脸,依然美艳,依然年轻,只是多了几分黯然神伤。

再年轻再美艳又如何,她这一生还不是要与寂寞为伴了。

“王妃,真是想不到,二王子以前对那丫头可是一点都不客气,还让她吃了不少皮肉之苦,没想到现在居然要纳她为妃了。您真要由着他胡来吗?”米玛女官帮她梳理着长发,口中愤愤地说道。

达娜王妃不以为然地弯了弯嘴角:“既然他已经提出来了,我这做母妃的又何必做恶人。”

“您说他这是一时兴起还是真上了心?”米玛女官想到那罗和安归一起在匈奴待了那么久,倒也有点不敢确定了。

“若是一时兴起,那时最好不过。待他的新鲜感过了,宫里再添些千娇百媚的新人,那丫头那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达娜收起了眼中的轻蔑之色,顿了顿,“如果真的上了心,那倒是有些麻烦了。”

“王妃,我看不管有没有上心,不如就找个机会将她除掉…”米玛女官悄悄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万万不可。”达娜王妃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们若是做得太明显,只会令安归生疑。他要只是一时新鲜还好说,如果真对那丫头上了心,岂不从此对我心存芥蒂,还如何能如我所愿亲匈奴远汉朝?”

“可是王妃,您就打算这么轻易放过那丫头吗?”米玛女官恨恨地撇了撇嘴。

“你说我会让她舒舒服服坐上妃子这个位置吗?”达娜王妃的目光一闪,“想要知道安归是一时新鲜还是真上了心,其实很简单,试试不就知道了?如果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我们以后对付那个贱丫头就能拿捏好分寸。”

米玛女官满脸堆笑:“还是王妃英明。奴婢这就去准备。”

达娜王妃应了一声,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起了呆。忽然,她伸手将铜镜整个推到了地上,镜子落地时发出了沉沉的声音。

在这如金丝雀笼般的王宫里所失去的一切,她要用另一种方式一一拿回来。

新王

十日之后,安归登基为王,尊王后为王太后,尊达娜王妃为王太妃,并在半个月后册封了那罗为妃,还将绮丝和乌斯玛两人赠予了那罗。那罗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到十分震惊。这算什么?她就真么莫名其妙成了他的人?

乌斯玛是一路看着她和大王子过来的,对这个结局也颇感遗憾。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兴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未来王妃。”

而绮丝则只看到了这些年她和安归之间的情感互动,自然是为她高兴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那罗想找安归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开她,忙碌得连见她一面的时间都没哟。

那罗在册封当天就被强制搬进了新寝宫。这座宫殿最然看起来不算是最华美的,却是原来安归做王子时的寝宫。这样一来,这位王妃备受新王宠爱的传闻更是得到了证实。至于两人之间的故事,更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寝宫已经被重新翻修了一遍,原本没种什么花草的庭院如今到移植了不少新品种。来自西域其他国家的珍贵鲜花开得如霓虹般五彩缤纷,浅粉、雪白、浓紫、朱红等各种颜色层层交叠,如朝霞般浓艳动人,似薄雾般清丽淡雅,远远望去,枚不胜后。

“娘娘,夜深露重,您就别再庭院待着了。”绮丝担心地看着她略带苍白的面色,“这些天您好像都没怎么睡好过。”

听到娘娘二字,那罗只觉得好像心被刺了一下。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绮丝,你忽然用这个个态度对我,我还真是不习惯。”

“不管怎么说您也是娘娘了,礼法还是要遵守的,不然就会招人口舌。”绮丝的余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几个宫女身上。那些都是达娜太妃送来的人,这里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会传到达娜耳中。

那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在房中整理的乌斯玛迎上前来,帮她脱去了披在身上的外套。

“对了,娘娘,我今天特意热了些羊奶,您喝下去说不定能睡得安稳些。我这就去拿来。”绮丝说着先退了出去。

“娘娘,今晚你也早些就寝吧。”自从被册封之后,乌斯玛似乎对她也生疏了几分。

“乌斯玛,”那罗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角,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想离开这里。”

乌斯玛微微一愣,眼神变得柔然起来:“那罗,我不知道在匈奴发生了什么事,陛下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他如今这么做一定是另有目的。你是我的好朋友,你若是决定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帮你。”

“乌斯玛…”那罗有些不知该怎么说。若是在去匈奴之前,她一定会认同乌斯玛的看法,觉得安归十恶不赦。可如今…

乌斯玛眨了眨眼:“不如我们一起去长安找大王子…”

“乌斯玛,你住口!”一声清脆又带着压抑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只见绮丝满目怒容地端着羊奶走了进来,顺手重重的将房门关上。

“绮丝,你怎么了?”那罗从没见过绮丝这般生气的模样,心里很是惊诧。

“既然已经成了陛下的王妃,就别总想要逃离他的身边了。那罗,在匈奴这些年,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只是质子的身份,在那里生存已是不易,却还要竭力保护你。被恶狼咬伤后,是谁不顾自己的重伤一天来探望你好几次?当你差点被做大都为欺凌时,是谁千方百计让你避过了灾祸?当大阏氏嫁祸于你时,是谁马不停蹄赶回来救了你?当你被到左贤王的帐中,是谁拼了一夜的酒让你毫发无损?当你自作主张逃到长安时,是谁不畏白龙对的险恶亲自去把你接回来?”绮丝说得太急,微喘了几口气又道,“那罗,你都忘记了吗?纵然他以前伤害过你,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觉得稍微好受一些吗?那罗,难道你还体会不到陛下对你的心吗?”

乌斯玛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喃喃道:“绮丝,你说的那个人真是陛下吗?”

那罗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心乱如麻。她忽然记起了差点被当做祭品的那次,见到他出现自己是那么欢喜那么激动…是不是从那时起,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了呢?

绮丝说得没错,如果没有安归的保护,她在匈奴都不知死了几回了。

可是,这并不等于她要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啊。

“况且你又想逃去哪里?楼兰时你的故乡,你为什么要离开?去匈奴吗?那里可是有对你虎视眈眈的左贤王啊。去长安?大王子已经不是原来的大王子了,不是吗?”

那罗吃惊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大王子…”

绮丝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些:“你回来的那晚,整夜都在流泪,唤着大王子的名字,我自然能猜出几分。若是大王子没有变心,你也不会和陛下一起回来,不是吗?”

那罗的脑中更是纷乱一片,不知该如何应答。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了宫女的声音:“陛下驾临!”

绮丝连忙扯了起了还没回神的乌斯玛,飞快地推开了房门。自从那罗搬到这里后,新王好像还是第一次驾临。在阵阵恭迎陛下的请安声中,安归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并示意所有人都退下。乌斯玛担心地看了那罗一眼,很快就被绮丝拽了出去。

安归已换上一身便服,原本就俊美的容颜上更是隐隐透出了几分王者之气。

那罗紧张地看着他,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他好笑地挑了挑眉:“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我怎么不能来?”说着他暧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调笑道:“怎么?爱妃是怪我这些天冷落你了吗?”

那罗用力将手抽了回来,恼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我根本不愿意嫁给你的!”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却还是弯了弯嘴:“君无戏言,我说过要册封你为妃的。”

“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做你的妻子,是美是丑都不重要,也不需要太聪明。但必须要具有让你娶她的价值。可你明明比谁都明白,我根本帮不了你什么。娶个异国的公主或是贵族大臣的女儿,对你来说才是有价值的婚姻。不是吗?”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耳边不只有为何回响起那句——我爱你。那罗甩了甩头,默默告诉自己那是不可信的。

他露出了极为愉悦的笑容:“那罗,我很高兴。原来你一直都记得我说过的话。”

“不是,你别曲解了我的意思…”她有些烦躁起来。

“那罗,我也清楚地记得你说过的话。”他神色温柔地看着她,“这个世上一定有能感受到自己的那个人,一定有能和自己分享快乐悲伤、能让自己不再寂寞的那个人。我们不知那个人会在何时出现,或许要等待很长时间,或许一辈子也等不到,但是当我们找到彼此的那一刻,就永远也不会在寂寞了。”他顿了顿,用左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用异常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道,“那罗,原来我想要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人。我想我已经不用等下去了。”

那罗被迫望向了他的眼睛,那双冰绿色的艳丽荡漾着浅浅的涟漪,因这一刻的对视而变得无比柔和。

她蓦地怔住了。他那修长柔美的手指朝她的脸颊试探着伸了过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呼吸加速,想要将脸转开却被他的另一只手牢牢禁锢着。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面颊,又抚摩过她的眼睛,最后停留在了她的额间。他离得那么近,那炙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她的脸上,她几乎能数的清他密而长的睫羽。

“陛…陛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生怕他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只好结结巴巴转移了话题。

他轻轻一笑,这才放开了她:“也对,时间不早了,我们该歇息了。”

她的瞳孔一阵紧缩:“什么…我们?”

“你是我的妻子,丈夫留在妻子这里就寝,不是天经地义吗?”他一脸无辜地答道。

她的脸涨得通红,霍然起身:“那陛下你就在这里就寝吧,我去隔壁的房间睡!”

他笑着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难道夫人您要让为夫独守空房吗?还真是狠心啊!”

“安归你…君子不强人所难,你快点放开我!”

“君子?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人说过我是这个世上最歹毒的人呢?做君子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个真小人。”

“你、你…你还真记仇!你要是强迫我,我…我就…”她一时也想不到威胁他的方法,尴尬地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他终于哈哈笑出声来,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等了那么就久,我也不在乎再多等一阵子。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要我留下来的。”

听他这么说,那罗顿时心里一松,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不管怎么说,先解除了眼前的危机再说。

“那我就不送陛下了。”她扯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等一下。”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串蓝色的绿松石项链,颗颗石头显然精心打磨,色泽柔和而均匀。绿松石以蓝色为长乘,这种像是来自于天空的纯粹蓝色就更是珍稀罕见。

“听说你这些天睡得不好?”他拿起了那串项链,似是漫不经心道,“在安息国这绿松石被当做辟邪之物,也有助于睡眠,你戴上它。”

“我不要。”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你不戴上我今晚可就留下来了。”

这句话果然有用,她立刻一把将项链抢了过去,连忙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好了,这下陛下总可以回去休息了吧?”她此刻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惹得他更想逗上她几句。

“我等你睡着了再走。”他的声音里待着不容置疑,“要不然我怎么知道这绿松石到底有没有效果呢?对了,你可不许摘下这项链,不然我让你身边的两个丫头吃顿板子。”

“你!你别拿他们威胁我!我不摘下来就是!人在项链在,行了吧!”那罗为了不吃眼前亏强忍下这口气,索性翻身上了床榻,用毯子将自己整个裹住,面壁而眠。